bsp; 文昌忽然觉得莫名熟悉,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又好像已经来了许多次。桌椅板凳,就应该放在那;葡萄架下,就应当有一个竹躺椅。
文昌慢慢地转过身,他想,角落里如果有一树蔷薇花
目光所至,竟真的有一片蔷薇。
起风了。
那一树蔷薇,高出院落的矮墙许多,汪着碧绿的树叶中托出淡白、浅红的,像云朵一般轻盈的花。
文昌低下身子,去拾地上的一瓣花。
头上忽然有一阵飓风袭来,“锵”地一声,诛仙剑明晃晃地钉在他的头顶三寸,震得满树花动,洋洋洒洒地落了一身。
原来方才不是风动,是剑气,文昌避开诛仙剑起身,回头看向玄女。
她穿了一件薄纱月白长裙,清冽的目光远远地注视着他,冰冷道:“文昌帝君,你觉得你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吗?”
同样的话,她说了第二回。
上一回也是在夏犹清,她故意将长剑脱手,想看文昌帝君的笑话。
文昌怔了一怔,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细微的痛楚又渐渐苏醒。
他手里仍然捏着一瓣花,平静道:“娘娘想杀我的话,就不会等到弯腰。”
她今日很累,情绪格外低落,没有心情与文昌纠缠。
诛仙剑嗡嗡作响,黑息弥漫,院中一改风和日丽,凄风苦雨说来就来。
“趁着本尊暂时还不想背上诛杀帝君的罪名,滚回你的蓬莱岛。”
文昌取出袖中木匣:“受人所托,前来送东西。”
狂风骤起,她的长发散在身后,随着衣袍飞舞:“仙界视本尊为背叛者,文昌帝君不知情吗?”
“知道。”
“那为何要来?是不怕死,还是特意找死?”
寒丝丝的雨很快浸透衣袍,文昌托着木匣的手没有收回,看着她的眼睛道:“菊花仙子说,这是娘娘旧物。”
玉裁为什么会拜托文昌帝君前来送东西?照理说,玉裁与文昌的交集皆因她而起,文昌不记得她,更不该记得玉裁。
文昌将木匣抛了过去,落在玄女掌心。
她打开后,匣中赫然卧着一支金莲簪。
玄女微微一怔,半晌无言。
这是文昌在琅邪台送她的金莲簪,自她历劫归来后,就再没见过这支金莲,原以为是掉落在哪处了,没想到竟然在玉裁手上。
铁定是阿福,趁她昏睡历劫时取了下来,交由玉裁保管。
玄女很快回神,将盖一合,又抛了回去:“菊花仙子记错了,这不是本尊的东西。”
这样的物件,放在身边只会扰乱她的思绪。
“当真不是?”
“不是。”
玄女与菊花仙子,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文昌掸了掸肩膀上的水珠,叹了口气:“那本君该如何处置?”
玄女提醒道:“滚回蓬莱岛。”
文昌帝君微微一笑:“娘娘用词一向如此不客气吗?”
雨下个不停,疏一会,密一会,地上激起一层雾气,玄女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帝君想听什么客气话?”
文昌垂目看着地上的残花落叶:“这雨是非下不可吗?”
他话音刚落,滂沱大雨劈劈啪啪地往下砸,以一种不可以抗拒的姿态告诉文昌:是的,非下不可。
他忽然觉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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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斗嘴皮子也算是一件趣事。文昌捏了一个避水决,灵光闪烁,毫无用处。
文昌微微一笑:“连术法也不许用?”
他已经从头湿到脚了。
竹帘子被风雨吹得噼啪作响,玄女的视线自檐下的雨帘挪过来,冷漠道:“文昌帝君,该说的话本尊已经同你说得十分清楚了,为何纠缠不放?”
文昌淡淡道:“关于你我之间的事,并没有清楚。”
玄女不冷不热道:“妖魔的话,你奉为圭臬。紫微大帝的弟子,东王公看上的继任者,竟蠢钝至此,仙界果然要亡。”
“我只要一个真相。”文昌低声道。
玄女撑着沉沉的脑袋,在考虑是不是把文昌打成重伤,丢回蓬莱岛修养个上万年是否会更省事省心一些。
她没有说话,剑随意动,诛仙剑已经悬在了半空,沉重黑息朝着他兜头罩下,绝对压制的力量使文昌无法反抗。
一霎那,文昌已经站在了北荒魔宫外。
文昌无奈一笑,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确实要改一改。
他捏了个诀使周身清爽,眼神忽然凌厉。
血月如盆,寒风砭骨,青烟弥漫在大地上,身后巨大枯树上的立着一只寒鸦,阴森森地俯视他,啼叫声粗嘎嘶哑。
文昌旋身看过去,淡道:“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寒鸦化作人形,罗睺立在树枝上,笑道:“文昌帝君,怎么走的如此匆忙?玄女的脾气是有些暴躁,孤替她赔个不是,请帝君莫要往心里去。”
替她?凭什么。
文昌扫他一眼:“魔祖追出来,只是为了赔不是?”
“自然不是。”罗睺轻飘飘地落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喜帖,笑着递过去,“十日后,须弥山的喜宴,请帝君务必赏脸前来。”
文昌眼神一暗,问:“喜宴?”
罗睺神情舒展,仿佛俩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我们三人一同下凡历劫,我与云霁成婚时,你正巧与那什么公主成亲,没能喝上喜酒。这回,孤与玄女娘娘成婚,帝君应该没有不来的道理吧?”
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看来是东王公等人有意隐瞒。
他的手是冰冷的,喜帖变成了一团火,冷气被熨开,皮肤被狠狠的灼伤,不疼,但是极痒,是渗透到身体深处,捉摸不透无法缓解的痒。
文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本君一定到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蓬莱仙岛,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吹了很久的冷风,月从海中升起,白蒙蒙地一圈光雾,看不清,就像他的心一般。
玄女丢回来的木匣放在手边,文昌在想,要不要打开看。还是丢下界去,让菊花仙子自行处理?
他猜,玄女在说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一瞬,他的手就已经摸上了木匣,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了。
一支华贵典雅的金莲花簪子,应当是照着观音菩萨手中的一茎莲花所制。
文昌一时僵硬,一时战栗,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迫切地往外涌,像是一孔深隐清泉,咕嘟咕嘟地响着。他沉重的双眼垂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支金莲簪,指尖顺着花瓣的纹路一寸一寸地摸下去,如同再次镌刻。
再次?
文昌沉思许久,除却熟悉的感觉,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那么该怎样证明,玄女欺骗了他?
他缓缓地将金莲簪翻面,在花瓣背面,细微处,刻有小小的三个字:文昌赠。
是他赠予玄女的簪子。
此前无数个令他心悸的瞬间在此刻终于汇集成了滔天巨浪,排山倒海的闯进他的意识,过往的许多碎片在脑海中交织,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鲜血淋漓。
痛不欲生。
文昌闭上眼,沉湎在破碎不堪的记忆中,他试图抓住什么,摊开手掌却空空如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记忆消失,一瞬清晰,一瞬模糊,虚无缥缈。
他久久徘徊,不肯再清醒。
135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被困住了。”◎
罗睺回来时, 院中的雨更大了。
苍凉的暴雨横扫而过,天与地在雨中融为白茫茫地一片,玄女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雨, 细长的眼里盛满了孤寂。
她没说话, 倚在墙边的诛仙剑发出了沉闷的怒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么烦躁啊。”罗睺靠在门口看她, “不得不说,你这道封印下的确实够牢固, 直到现在, 文昌帝君仍然不能突破。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你与他同舞诛仙剑, 落花似雨, 无边风月。啧, 玄女, 我好嫉妒啊,嫉妒到恨不得杀了他。”
“罗睺, 你不会累吗?”玄女忽然转过头看他。
罗睺笑眯眯道:“我费劲心思才与你再次相逢,怎么会觉得累, 是乐此不疲啊。”
“你是怎么挑中仇千行的?”玄女问, “我一直想不明白, 你分明被封印在我的右手之中,是如何蛊惑仇千行的?”
罗睺又开始说鬼话:“因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注定纠缠。”
玄女并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世间万物万事, 皆有联系, 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的指尖抵在眉心, 一寸寸地翻看着记忆:“有一日, 我追踪黑雾一路到东荒魔界,明明有机会可以完整的封印,却被仇千行等人打断,只镇压到一缕气息。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仇千行。”
“不错,黑雾也是我的一部分。”罗睺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回到仙界后,我随手就把这缕气息扣在了茶杯底下。”玄女顿了一下,“后来,我去琅邪山参加法会,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你的记性着实不大好。”
“琅邪山法会,仇千行一直与我呆在一起,你没机会接触他。”玄女淡淡的看他一眼,“事已至此,何不大方解惑?”
罗睺手中幻化出一盏热茶,悠悠开口:“东荒魔君仇闫最先发现了我残存在世间的气息,保护魔息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宿体。”
“为了从混元大阵下逃脱,我把魔魂分割成了无数块,仇闫不断地寻找,一点一点地填进仇千行的身体里。”
“他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容器。”玄女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有今日,实属自找。”
“被你镇压在茶杯底下的黑息,是最后一块。不知是怎么回事,有一日镇压的法术忽然消失了,正巧仇千行走了进来,最后一缕气息便十分顺利的与宿体融合。”罗睺感慨道,“怎么会如此巧,好像天命注定。”
法术消失了?
玄女愣了一瞬,缓缓地看向他,是她从鹿妩的幻境中出来,灵力消失的那一日。
竟然是那时被他钻了空子。
玄女脸色冰冷:“然后你就在仇千行执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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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不可自拔时,蛊惑了他。”
罗睺笑得犹如春风拂面:“如果你不来替他受天罚,我不一定能冲破封印。玄女,我还得谢谢你呢。”
……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每一点都有迹可循,是她太大意了。
玄女缓缓一笑:“我也在这样的雨天,教了仇千行惊雷阵。你占据了仇千行的躯体,偷窥了他的记忆,却永远无法体会他当时心境。可悲的是你,你从来没有拥有过。”
罗睺愣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仇千行被唤醒,夺回了意识。
仇千行神情突然变得柔和许多,快步走进院中,笑着说:“你还记得?只是我天赋不够,下凡历劫前仍不能使出此阵,给师傅丢脸了。”
原来如此。
罗睺与仇千行的意识是共通的,只是罗睺还没有完全与仇千行融和,所以当属于仇千行的那一部分被触动时,仇千行就可以短暂的拿回这副躯壳。
玄女微微挑眉,顺着话往下说:“恰逢雷雨,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我只想和你说说话。”仇千行坐在她对面,轻声,“我被困住了。”
雨势渐小,有一搭没一搭的落着雨丝。
玄女说:“我知道,你被他抓住了弱点,这得靠你自己。”
“我徘徊了很久,冲不破无边无际的黑暗。”仇千行痛苦无助地叹息一声,“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云霁,你是我仅存的光亮。”
“嗯,我一直在。”玄女的声音越发轻柔,像一片羽毛坠落,“告诉我,罗睺把他的魔魂放在哪里了?”
罗睺可以掌握仇千前的一切思想和意识,同样的,仇千行也能感知到罗睺。
玄女耐心诱导:“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
“你可以帮我找回云霁吗?”仇千行微微前倾,他瞪着眼睛,急切的想从这张脸上找到属于凡人云霁的神情,“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吧。”
仇千行的执念太深重,玄女不着痕迹地皱了回眉:“你先告诉我,魔魂在哪里。”
滚滚雷声袭来,仇千行的脸色半明半暗,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说:“我会替你找回来的。”
罗睺死死盯着玄女的脸,语气变得阴冷:“你好聪明,竟然晓得去套他的话。”
又换回来了。
玄女不再接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罗睺面上浮现出疯子般的笑容:“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是吗?那你可得藏好他。”玄女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别让我抓住。”
罗睺凑近她,亲昵地问:“这算是你我之间的游戏吗?”
玄女不耐烦地一挥手,进屋后撂下一句:“这是你死前遗言吗?”
走出夏犹清的一瞬间,罗睺流露出脸皮之下的阴森恐怖,想不到仇千行的魂魄仍不安定,他一定要拿回封印文昌的一缕神识,只有满足仇千行的执念,他才会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和他完整的融合。
至于玄女心心念念的魔魂?他也不知道在哪里,在突破封印,进入仇千行身体的那一瞬,魔魂就被仇千行藏了起来-
东王公着急上火地把西王母请来蓬莱岛,夫妻俩站在文昌帝君的榻前,大眼瞪小眼。
“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西王母边骂边去探文昌的元神,不对,出事了,她神情陡然严肃,“他去哪了?见了谁?”
东王公摇头道:“仙童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昏迷。我尝试了许多种唤醒的术法皆无用,应该是他元神上的封印出现了问题。”
西王母收回手,啧声:“封印松动的厉害,元神受到了反噬伤害。哎,你这老头,平时惯会吹嘘蓬莱仙岛灵脉得天独厚,灵气充沛,怎么连个文昌帝君都护不住?”
东王公气的跳脚:“他要是老实一点也就罢了,昨日我要考校新飞升的凡人功课,实在是抽不空,才让文昌替我去了一趟惩仙台。他倒好,搬出了紫薇大帝、长生大帝还有蓬莱仙岛的名头,和天帝呛了起来。虽说天帝确实缺德,但是他也太过冲动,这简直是……”
“好了,惩仙台的事我通过昆仑镜看到了。”西王母打断他的话,“从惩仙台出来,文昌去见了谁?拣重点说。”
东王公道:“我去问了墨山,菊花仙子下界前交给他了一个木匣,说是玄女的旧物。”
“我一猜便是,除了去见玄女,封印没道理松动。”西王母捧着茶盏坐下来,“玄女也是倔的厉害,我劝不住,随她去吧。”
东王公坐在她身边,担忧道:“文昌帝君怎么办?那个封印,你再给他加固两层,省的总是松动。”
西王母白他一眼:“你嘴上说的轻松,若是真有这么好加固,罗睺也不会冲破封印了。等他醒了,再灌两碗定神汤,能撑多久算多久吧。”
西王母注意到案上十分眼熟的喜帖,惊讶道:“文昌知道了?”
东王公点头:“看样子是的。我当初就说了,肯定是瞒不住他的。”
“那就有些麻烦了。”西王母沉吟片刻,“你觉得,该不该让他去?”
他们夫妻默契十足,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东王公轻声道:“不大合适吧。”
西王母淡淡开口:“天道注定,顺其自然。”
136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礼未成,帝君怕是走不了。”◎
文昌帝君的元神, 在沉睡中不肯醒。
梦影沉沉,在凛冽的寒夜里,张殊南怀抱云霁的牌位, 身处绚烂到极致的橘红花海。热浪一层层扑来, 爱火无止尽的燃烧,至死不休。
无人能够阻挡他们紧紧相拥。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 透过火光,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提醒:“醒醒, 该醒过来了, 她在等你,她还在等你。”
张殊南将头埋的更深, 他不愿醒。
“快醒醒, 她需要你。”那个声音还在说话。
谁需要他, 是云霁吗?
冰凉的夜风从窗户涌入, 文昌醒来的时候,夜色将尽, 曙光初露。须弥山的喜帖就放在手边,他静静地注视着, 直到天光大亮-
十日一晃而过, 须弥山魔神宫落成之日, 便是魔祖罗睺与战神九天玄女的成婚日。
须弥山上灯烛辉煌,乐歌传遍八荒六合,道贺者从魔神宫的大门口一路排到山脚下, 堵的水泄不通。
穿衣镜前忽然泛起了水纹, 玄女扫了一眼殿内侍奉的奴仆, 待殿内无人后, 才托着下巴开口:“不是说不管我了?”
“哟, 你现在好大的威风。这宫殿仿的还真像,和从前的战神殿一模一样。”镜中渐渐显出出西王母的身姿,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玄女扶了扶头顶异常沉重的华冠,百无聊赖道:“找我什么事?”
“虽然你嫁的并非良人,但我盼你穿上嫁衣业已盼了上万年,总归是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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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的。”西王母上下打量一番,“罗睺的眼光倒是不俗,不枉费织女在天帝面前哭了整整三日。”
“这算什么嫁衣。”玄女不咸不淡地笑了,脑海中浮现出一抹正红,她穿过比这更红,更美丽的嫁衣。
西王母抿了口茶,道:“天帝下了死命令,今日不会有仙者前来。”
“哦,一场妖魔鬼怪的盛宴。”玄女拽了一张凳子坐下来,“东王公应该能看好文昌吧?”
西王母慢慢地喝完一盏茶,避开玄女的视线,道:“他前不久又来见你了吧?封印松动,至今还在昏睡,恐怕是来不了。”
玄女拧眉道:“我亲手下的封印,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以记忆为媒介的封印本就容易松动,更何况文昌三番两次来见你,情绪波动较大。”西王母顿了一顿,“而且,我和东王公怀疑,文昌帝君没有按时服下定神汤,封印松动的太过厉害,等他这次醒来,或许会想起些什么。”
“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玄女扶额道。
“确实盯着他喝下去了。”西王母显然也有些无语,“但嘴长在他身上,可能又吐出来了。”
……
玄女刚想说话,殿外传来罗睺的声音:“宾客皆已入席,吉时将近,夫人可准备好了?”
西王母刚喝下肚的茶水快要被恶心出来,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身影逐渐淡去。
罗睺进来时,玄女仍然背对着他坐在镜前,神情中不见丝毫喜悦:“你急什么?他们又急什么?”
“我不急,只要能与你在一起,何时都是吉时。”罗睺站在椅旁,注视着镜中俩人,“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万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妆容精致,眼睛格外漂亮,泛着蚀骨的冷:“所以在浮浮居你毫不犹豫的用弑神枪杀我?我竟不知那也是吉时?”
自罗睺复活以来,玄女几乎没有和他提起过从前,一是不想,二是不屑。今日提起,只是想问一问凌苍,当年是如何狠下心杀她。
罗睺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温柔道:“我们何必揪着当年不放?不如把今日当作是一场新生,你我性命相连,共享天地。”
玄女垂眼翻看右手,抚摸着那道恐怖的疤痕,笑得头顶珠翠哗啦作响:“哦,你管这叫一场新生啊。”
殿外颂歌喧嚣,殿内陷入死寂,罗睺渐渐失去了耐心,弯腰扶上她的肩膀,低声道:“这时候想反悔,有点晚了吧?”
“怎么了,你不许?”玄女掀眼看他。
罗睺叹息着说:“可是我特意为你请来了文昌帝君,你若不出席,他该如何自处?”
西王母不会骗她,文昌仍在昏睡,玄女勾了勾唇角,反问:“想骗我?”
“我是在和你打赌。”罗睺缓缓直起身子,“你可以不出席,但只要文昌帝君踏进须弥山一步,孤保证他有来无回,魂飞魄散。”
玄女定定看了他一会,声音出奇的平静:“好啊,我们来赌一场。”
罗睺遗憾摇头,无比可怜的口吻:“玄女,你真是蠢得不自知啊,看看右手的疤痕吧。”
“谁都不要信任。”他一字一句,冷冷讥笑她的愚蠢,“我教过你的,是你不长记性。”
玄女不由微微一愣,他是什么意思,是挑拨还是在激怒她?
罗睺不再理会玄女,快步走向殿外,扬声吩咐:“来人,将文昌帝君请至上上座,好生招待!”
西王母为什么要骗她?玄女错愕地看向罗睺的背影,迅速地追了出去。
这场赌局,她赌不起,也不能输-
文昌帝君出现在须弥山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道无法忽视的风景线了。
众魔妖鬼异常激动,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黑熊精嚷着大嗓门道:“俺听说天帝下了死命令,不许仙界出席,他怎么敢来?”
无头鬼狠狠踹了它一脚,压着声道:“真是不爱和你们这种没点眼力见的妖坐在一起,文昌帝君明显是代表仙界来的。”
玄女出现在洪荒殿时,丝竹声骤停,原本喜庆热闹的大殿突然寂静无声,而文昌帝君正被侍者引入上上座。
罗睺亲密地揽着玄女的腰,笑道:“文昌帝君今日肯赏脸前来观礼,孤与魔后倍感荣幸。”
玄女僵硬地被罗睺搂着,甚至没有挣脱的反应,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背叛,彻骨的寒意从内心深处阵阵袭来,玄女毫无表情的沉默着,绝望的被冻住。
万年前的桥段再现,是她蠢。谁都不怨,她只怨恨自己。
文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设想了很多相见的场景,甚至在走进洪荒殿前,他还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平静。
直到看见玄女身穿艳艳嫁衣的瞬间,罗睺将她揽入怀中的那一刻,她绝望麻木的神情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口,元神不定,痛入心脾,竟连回春之术也不能安抚,文昌不得不弯腰扶桌,发出痛苦难耐的喘息。
罗睺假意关心道:“帝君这是怎么了?”
玄女终于找回了意识,她从罗睺的束缚中挣脱,一步步走到文昌身边,缓缓地去摸他的额头,声音轻地发颤:“你怎么还是来了?”
他的肌肤炙热滚烫,而她的掌心又是冰冷麻木的,像是冻僵的人站在火堆旁,一点点的温热更让她觉得,心里淤着的冷再也散不去了。
“文昌,闭上眼。”封印已是摇摇欲坠,指尖流淌的神力浸入他的灵台,“不要想,不要看,这一切都是虚妄。”
文昌忽然去抓她的手腕,竭力阻止她的动作。在极端猛烈的痛苦之下,他竟然格外渴望解脱,而不是再一次被压制。
天崩地解,文昌咬牙切齿道:“我不想忘记。”
此等变故,看呆了殿内一众。
封印被慢慢翘起一角,过去的情、爱、怨、恨奔泻而出,往事明明灭灭昏昏沉沉,所有的一切都在身体里咆哮着复苏,文昌仍然抓着她的手腕,四目交错,他压抑着泪水,悲凉地唤她:“云霁……”
刺目的白光涌进身体,玄女亦是头昏脑胀,沉默了片刻后,她竟能朝着他轻松一笑,不大在意的口吻:“啊,你想起来了。”
文昌缓缓地松开手,目光深沉地看着玄女和罗睺,声音淡漠:“这就是你封印我记忆的缘由吗?为了与他再续前缘,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两者皆有?”
他也这样想她吗,玄女的眼神有一瞬的暗淡。
罗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正饶有兴趣地看俩人对峙,他的指甲“哒哒”地敲在扶手上,笑道:“夫人,我竟不知你和文昌帝君从前还有一段缘分呐。”
罗睺这是在敲打她。
玄女慢慢环顾四周,若是现在与罗睺翻脸,动起手来,罗睺一定会拖住她,使她不能分神去保护文昌。而殿中坐着一鬼帝四妖君三魔君,凭文昌如今的修为,成功杀出重围的可能性,不大。
刃悬于心,除了忍受,没有其他的办法。
玄女弯腰斟酒,再直起身递到文昌帝君面前时,已是眉目含笑:“帝君肯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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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本尊不甚欣喜。前程往事,就在这杯酒里一笔勾销吧。”
文昌面色青白,喉头发紧,低声道:“我收过一回你的喜帖,还记得吗?”
她与韩自中的喜帖,是她亲自送去的。那一夜,他们也喝过一回合卺酒。
玄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喉咙里仿佛长满了苔藓,声音里都带着湿气:“帝君不胜酒力,今日就不留您了。”
想把人支走?门都没有。罗睺伸了个懒腰,不阴不阳地笑了:“礼未成,帝君怕是走不了。”
137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诛仙之力,弑神屠仙,不入轮回。”◎
“咔嚓”一声, 玄女将手中的酒盏捏碎,她转过身,不着痕迹地将文昌挡灾身后, 语气还算得上平静:“我今日不想看见仙界的人, 让他走。”
“云霁,你终于回来了。”
罗睺笑了起来, 一挥袖,玄女身上的衣服变为了凡间样式, 正是她嫁给韩自中那日所穿, 他的神情变得痴迷且深情,用一种胜利者的口吻道:“我早就与你说过了, 云霁, 你要嫁我两回了。”
文昌眉头紧锁, 他记得玄女在凌霄殿提起过, 魔祖罗睺占据了仇千行的躯体,但现在说话的却是仇千行, 他猜想,罗睺并没有掌控这幅身体, 而仇千行失去了意识, 行动完全被执念所操控。
他从玄女身后走出来, 与她并肩而立,低声提醒:“小心,仇千行的执念太重。”
玄女松了一口气, 还行, 文昌不是个傻子, 算是一个苦中作乐的好消息, 省的她费劲解释。
“张殊南, 她活着你要抢,死了你也抢,如今你还要同我争?!”仇千行忽然催动魔气向文昌袭来,文昌捏诀施法抵挡,不成想魔气刚触碰到灵障便在顷刻间消散,无影无踪。
文昌心下微微一惊,罗睺的攻击对他毫无作用,如同一阵青烟,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威胁。
他侧过脸去看玄女,她抿着唇,极轻微地摇头,示意文昌莫要妄动。
“蠢货,你伤不了他。”大殿之上的声音又变成了罗睺。
罗睺缓缓起身,居高临下道:“今日是我魔界大喜之日,不想仙界文昌帝君恃权而霸,欺辱我魔族至此。既然仙界今日种下恶因,往后祸乱恶果,也该由仙界付出代价!鬼帝妖君,随孤拿下文昌帝君,押到天帝面前问个清楚,为何欺压下三界?!”
文昌帝君神情凝重,想不到他的出现竟给罗睺抓住了向仙界宣战的把柄。
一片死寂之中,寒光乍现。剑气霸道扫荡,玄女手持诛仙宝剑,眉目杀意凌厉:“本尊欲料理家务事,不想祭剑的现在就滚。”
……
鬼帝将酒盏掷于桌案,惨白似纸的面孔上隐见怒意:“我等受魔祖邀请,前来恭贺新婚之喜。分明是文昌帝君挑衅在先,玄女娘娘却对我们拔剑相向,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玄女眉梢微扬,“本尊很清楚你们的鬼心思,今日实在没有闲心搭理,放心,改日定亲自上门算个清楚明白。”
小次山的朱厌妖君冷哼一声,怪里怪气道:“您与魔祖成婚,妖界和鬼界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就算您不记着我们的好,也别被仙界糊弄了。如今,谁还不知道仙界将玄女娘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玄女寻声望去,剑随目光而动,电光石火般地一瞬,直逼朱厌妖君而去,他连忙飞身后撤数步,最后被堵在一根红柱前,剑离喉咙不到半寸,冷汗直流。
“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本尊倒记起一桩陈年旧事。”玄女盯着他,剑身嗡嗡作响,戾气翻涌,似乎下一瞬就要刺穿他的喉咙,“数万年前,多谢曾经的朱厌妖君设局款待,本尊险些在小次山交代了性命,这笔帐你今日由这个子辈来偿?”
“冤有头债有主,将父辈的罪过硬算在我头上,你也太过霸道了!”朱厌妖君咽了口唾沫,虚张声势道,“今日四位妖君在场,玄女娘娘此举是要与妖界宣战吗?”
玄女把目光挪到其余几位妖君面上,颇有礼貌的问:“你们帮他?”
三位妖君默了一默,还是素有贤名在外的雨凝妖君起身道:“玄女娘娘,请宽恕朱厌妖君的冲撞之罪。只是本君也有疑问,想请您解惑。”
“问。”
“敢问玄女娘娘,是否要帮着仙界,与下三界为敌?”
“本尊何时帮过仙界?”玄女反问,“神界陨落后,又何时与下三界开战?”
雨凝妖君道:“下三界苦于仙界的镇压已久,联合抵抗仙界是迫不得已,玄女娘娘既是战神,何不出面主持公道。若是仙界愿意让步,此战也不是非打不可。”
玄女冷笑道:“若真要公道,何必与魔界勾结?神界不在,你们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这把诛仙剑。”
“诛仙之力,弑神屠仙,不入轮回。”十二字自她口中落地,风轻云淡,又仿佛有千斤重。
罗睺开口淡淡道:“魔神于鸿蒙中铸造此剑,名唤诛神魔剑,它本就是我魔界至宝。后来魔神陨落于洪荒,诛神魔剑遗落世间,被你占为己有,并将其更名为诛仙剑。”
玄女召回诛仙剑,握于左手,嘲讽道:“它遗落世间,偏偏不去魔界,反而认我为主,你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罗睺低低笑了一声:“孤最大的问题,便是在浮浮居里只废了你的右手。我应该杀了你,这样诛仙剑就可以顺利易主,也不必受你脸色了。”
“不过,今日亦不算迟。”罗睺话锋一转,对座下道,“孤与玄女早已缔结血契,与我同生共死,不能互伤互杀,否则魂消魄散。今日有我拦住玄女,诸位尽管动手,活擒文昌帝君。”
此话一出,殿中妖魔鬼怪终于找回了些底气,想不到魔祖还藏了这一手,有罗睺拖住玄女,他们八位大君对付一个文昌帝君还不是轻轻松松,信手拈来?
朱厌妖君默不作声地召出兵器,就连雨凝妖君也有所动摇,侧过头去看其余几位大君的神情。
“你与魔祖缔结血契?”文昌低声问她,他只在禁书上看过这一则术法,从未听闻过有谁真正实施。
玄女的声音极淡:“他胡说八道。”
文昌的眼睛浓黑如夜,定定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是骗我。”
“瞧瞧,他还不领你的情。玄女,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懂你,怎么瞎眼挑中这个书呆子了。”
罗睺咧着嘴笑,红口白牙,像毒蛇张开嘴巴:“文昌帝君,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吸了两天的蓬莱仙气,就可以抵抗孤的攻击吧?你能全头全尾的站在这里,全靠她在缔结血契时加了一条,哦,好像是魔祖罗睺不得伤害文昌帝君性命。怎么样,你有没有被感动到?她费尽心思保你,你却眼巴巴的送上门来找死,蠢不可言呐。”
为了他?文昌周身的灵障骤然破碎,清光熠熠之下,他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用一种不可言说的深厚目光看着她,问不出话。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还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什么用?
玄女冷冷地看他一眼,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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