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舅舅说,他也是一个人跑来的江阳。
他还说他一开始是来江阳卖花, 后来见卖花赚不到银两,便回景江学了门手艺。
他学会了炒茶。
江阳虽小, 但江阳白茶却闻名全国, 会炒茶后,他便试着在江阳开了一家茶铺,开始贩茶。
每年的春天, 便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刻。
他要去村里挨家挨户的收茶, 在将茶运回镇上炒制。这一道工序是最为繁忙的,等忙完了这镇,得空了, 清闲了, 他还要带着茶, 一路往北去贩卖。
若是贩得好, 秋天便能回来,若是贩得不好, 便要等冬天回来。
陈在溪从未采过茶,但在舅舅在叙述中,她开始对茶叶感到好奇。
住在江阳的时日,她每日闻茶香,日日饮白茶。
江阳白茶的香很淡,是清淡的冷香,这样的味道,总让她想起表哥。
在江阳的第三个月,陈在溪才学会习惯白茶的香,她开始很少想起有关于上京的事。
这是她在江阳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初冬的天气,风吹在脸上刺骨的疼,舅舅舅妈特意带她去天香阁制冬衣。
一共制了三身,她最喜其中一件粉袄,兔毛柔软,每每有风拂过,她可以将头埋下,当脸颊贴着衣领上的兔毛时,她便觉得不那么冷了。
而过年那会儿,是一年中最冷得时日,既是穿了袄子,也还是觉得冷。
闺房里开始燃整个江阳最好的炭,无烟无味,一燃便是一整天。
漫长的冬日,陈在溪都呆在闺房里看书,她偶尔也练练字,但更多的时间里,她都是在绣花。
她开始喜欢这样细致地消磨时间。
近日里,上京城中流行起一种叫米糍的糕点。
白色的外衣就同窗外的雪一般,但内馅却是五彩的,在漫长的冬日里,这样的色彩实在喜庆。
临近除夕,老夫人给学堂里的老师放了假。
这是一年中,宋佳茵最喜欢的一段时日。
她可以不用去学堂,可以日日出门玩,可以拿压岁。
一早,宋佳茵同长姐宋妙仪便约好了去食米糍。
宋府的糕点师傅样样拿手,尤其是这江南的点心,送来时,嬷嬷还让下人拿了两盏白茶,同米糍一起食用。
室内燃着红罗炭,淡淡冷香从炭中弥漫,屋内又暖又香。
宋佳茵同宋妙仪坐在美人榻上饮茶。
寒冬腊日,窗外皆是白茫茫一片,衬得那雪中红梅愈发鲜艳。
赏了会儿景后,宋佳茵收回目光,她挥挥手,将守在屋内的人都遣散了去。
除夕将至,宋佳茵放下茶盏,问:“大哥还未休沐?”
“祖母说大哥今日回府。”
呆在闺中的日子难免有些无趣,宋妙仪一边说,一边抬手戳了戳面前的米糍。
屋内寂静下来,宋佳茵饮了口茶,便又问:“妙仪姐,大哥以后还会娶妻吗?祖母有没有和你说,在溪……”
话还未说完,宋妙仪适宜地打断她:“你莫要再提妹妹了,若是让祖母知道,怕是又要罚你的。”
被长姐凶完,宋佳茵委屈地应了声:“我就是没想到嘛。”
委屈完,她又开始好奇:“大哥真失了记忆?我怎么感觉他和从前没有区别呢。”
宋妙仪摇头:“大哥往日里便不常说话,只是……只是他如今对祖母和安和也很沉默。”
“唉,那祖母得难过了,”宋佳茵叹口气,“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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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今日这茶挺不错的。”
“是江阳的白茶。”
冬日过半,临近除夕,圣上下旨,朝中休沐七日,合家团圆。
除夕的前一日,大理寺中空荡下来。
枯枝上已经堆满了簇簇白雪,红墙雪色,一片寂静。
室内,宋知礼坐在长桌旁,垂眸看着手中的折子。
是前日送来的折子,他抬手,掀开泛黄的纸张。
是一桩关于私盐的案子。
还未往下看,厚重的木门被人拉开,白术走进屋。
室外飘着大雪,雪粒落在发间,冻得他颤了又颤。
白术走上前,恭敬道:“大人,家里派人过来,说是想让您早些回家。”
白术说着,小心翼翼地往前看。
黑衣男人面容平静,眉目间是冷淡的,带着几丝疏离。
听见这话,他未曾有过多的反应。沉默了会儿,他将放在折子上的手收回。
白术赶紧低下头,等他落话。
自那事过后,他再也不敢揣摩大人了。因为在这位大人身上,他已经猜不出什么。
没了记忆的大人比以往更冷。
从前大人虽是不喜公主的絮叨,但还是能听上那么一两句,现在可是……
正出神着,耳边落下道冷淡的男声:“回北院。”
大人说这三个字的语调到是同以往一模一样。
白术下意识地接:“大人,公主今日也来了,和老夫人一起等着您。”
宋知礼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前,执起伞往雪中走。
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
他看着雪,想到耳边的哭泣声和那些自称家人而落的眼泪,内心毫无波动。
“大人。”
白术追上来。
“回北院。”
休沐的几天,宋知礼仍在处理案子。
白术沏了盏茶端进室内,只觉他像是感受不到疲倦。
宋知礼执起笔来,白术见墨块见底,便走到一旁的高柜,从匣中找出新得换上。
他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发出细碎声响。
白术知他爱清静,但心下一紧张,手上的动作便彻底乱了。
没想到“啪哒——”一声,一个木匣翻落,连带着匣中的纸张也一同倾出。
室内本寂静,这道声音来得突兀。
宋知礼侧头,将视线落在地上的纸张上。
轻飘飘一阵风拂过,将散落在地的纸张吹开。纸张上皆是黑色的小字,黑密密麻麻,写得实在不堪入目。
白术见他留意,想到老夫人说要提及以前的事,白术想解释:“大人,这是……”
宋知礼连眼都未眨一下,他收回目光,双眸中沉静,没有一丝好奇:“无碍,既是以前,便都过去了。”
大年初一,街上挂着成片的红灯笼。
陈在溪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不知是不是冬日的原因,她开始嗜睡,有时甚至需要丫鬟特意走近才能将她唤醒。
而深冬,走出门便是天寒地冻,可既是呆在温暖的室内,她也觉得冷。
还好舅舅托人买的汤婆子也送来了,上面绘着粉花,陈在溪很喜欢。
于是初一这日的晚上,她抱着汤婆子去街上看戏。
江阳的春节同景江一样热闹,这样的氛围,她早已经习惯。
她最喜欢看灯,兔子灯花灯被串成长长的一片,暖色的灯在这样的冬日里,真的很明亮。
陈在溪一时间入了迷。
“姐姐……”
回过神,她看向一旁的男童,才想起来:“啊,木木要来看舞狮的,舞狮还在前面呢。”
男声稚气:“好,姐姐我们走吧,爹爹给了我压岁,姐姐带我看舞狮,我帮姐姐买喜欢的灯。”
回家的路上,陈在溪一手拿着汤婆子,一手提着兔儿灯。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粒子,落在身侧,她觉得有些冷。
回到屋中还是觉得冷。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之后,吵醒她的不是炮竹声,而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沈岚刚从娘家回来,她爹娘皆是镇上有名的郎中,她自小便跟在爹娘身后学习。
她已出师很久,面对一些小病小磕碰早已是得心应手。
但这孩子的病让她极其头疼。
她身子越发弱,近日里尤为严重,吹不得风受不得凉。
她翻了好些古书,整个冬日都在熬药,才好不容易将这孩子的身体稳定下来。
一想到这里,沈岚揉了揉额头,气道:“你看看姐姐,你说你看什么舞狮,以后都不许去看了。”
“娘,我还以为姐姐已经好了……”
躺在床上的陈在溪听见后,颤了下手。
她缓缓睁开眼,双眸中沉静:“舅母,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沈岚清咳了一声,抬步上前:“舅母刚回家拿了药。”
“是我想出门的舅母,”陈在溪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总觉得有些闷,也想透透气。”
“……”沈岚摸了摸她的头发,“好,那再等等就春天了,等春天到了,我让你舅舅带你去采茶。”
“好。”
陈在溪应了声,觉得后脑勺有些酸胀,她揉了揉头,问:“舅母,还能医好吗?”
“这有什么不能医的,”沈岚笑了笑:“等开春就好了。”
漫长的冬季是枯燥的。
她的绣工比起从前,已经好了许多。
呆在闺房里的日子开始乏味,余下的冬日里,陈在溪总想起绿罗,便时常看着窗外出神。
陈在溪无比期待春天。
开春以后,气温回暖,上京城里的颜色多了起来。
宫中送来的布匹被老夫人分到各个院落,红的粉的蓝的绿的,各色料子,同春天一般有生机。
送到北院的料子,却沉闷的有些压抑。
老夫人挥挥手,分好了布料后,她呼出口气,朝一旁问道:“佛广那边,有消息没有?”
李嬷嬷有些为难:“就,就大师说他是算命的,不是看病的,余下的事情,该归太医管了……”
老夫人做出头疼的样子。
这半年里她不好受,补药是成日成日的饮,但不见成效。
烦心事太多,她瘦了不少。
可太医不是没来过府上,只是去了北院,大医看不出大碍。
王太医同她说:“宋大人的性子你自是清楚的,他性子太平,少了一段记忆,于他而言……他怕是觉得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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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心里清楚,说到底,还是知礼自己不在意记忆。
她渐渐歇了这个心思。
沉默了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她忽而开口问:“尸体找到了吗?”
李嬷嬷摇头。
初春的天气,比冬日里要适宜许多。
今日早朝,因春节被耽搁的私盐一案惹得圣上众怒。
清浙一代的盐商实在太多,而知县收了钱,同盐商串通,也早已是一伙的人。
圣上将此事全权交给大理寺。
想要彻查此案,便免不了要去江州一趟。
下朝后,沈确照常去了大理寺,找王大人谈及此事。
谈及江州,王大人面色却轻松:“有宋大人在,我还用担心这些小事?”
沈确有些惊讶:“圣上真让他去?”
“宋大人现如今已恢复,圣上也放宽了心,王太医不是说,记忆于他,并非重要。”
“行吧……”沈确耸耸肩,有些好奇:“刚没认真听,去哪儿?”
“仙凤,白淮……”王大人想了想:“哦,还有江阳。”
第75章
头一批白茶在四月初进行采摘。
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回温, 云层不在是黯淡的,偶尔也会有晴天。
整个腊月,陈在溪都乖乖呆在闺中, 她终于度过了漫长的冬季,身形消瘦了不少。
在闺中的日子闷透了, 她还没忘记采茶的事。
早起用完药, 陈在溪便期待道:“舅母,舅舅昨日说要采茶了, 在溪可以去看看吗?”
沈岚便转过头看陈在溪。
女孩声音清脆,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气。
春日里的光落在她颈侧,将她肌肤映照得透亮,却是纤弱的, 易碎的。
沈岚叹气,刚想说些什么, 便察觉到衣袖被人扯住。
陈在溪捏着她的衣袖, 轻轻晃荡:“舅母,在溪已经好了许多了,夜里也不会在被梦惊醒。”
她一撒娇, 沈岚便不说什么了, 只是拿起一旁的红木梳,替她顺发。
江阳的女子,习惯将头发梳在一侧编成麻花辫, 稍讲究些的, 还会在辫中加一根绸带。
正是春日, 沈岚从屉中挑了根绿色的, 将它同女孩发丝缠在一起。
等将发编好,她看着陈在溪, 叮嘱:“那便去半日,晚间来医馆,舅母带你和木木去食饭。”
陈在溪点头,一双眸在光下灵动,是极乖巧的模样。
沈岚看着她,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这些年终究是苦了孩子。
在溪是知允唯一的孩子,知允走后,她同林渝也曾找人打探过。
可景江里都念郑氏的好,她那时太忙碌,便也信以为真。
哪知郑氏这般怀心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思及,沈岚有些心疼,站起身送她:“既是要去,舅母让你舅舅找人来接你。”
林家的宅院不大,但院中被打理的极好,一到春日,各色花都盛开了。
临走前,陈在溪照常给花浇水。
这是她第一次去茶山,去舅舅口中的“绿海”。
山路有些崎岖,陈在溪许久未出门,稍微有些吃不消。
等下马车时,她面色苍白起来,只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抬步往前走。
抬步时,她目光落在眼前的茶山上,陈在溪恍然意识到自己站在春光之下。
高山之上,茶树一层一层递延下来。这样的风光在江阳常见,却是她未曾见过的。
闷了一整个冬日,现下只是看看这些茶山,陈在溪也极欢喜。
舅舅林渝还在半山腰,远远见着她同她挥手:“在溪。”
“这是你那个外甥?”林渝身旁的人见着后,语调有些惊喜。
“她还小。”林渝只说了句,便不再搭理一旁的人,朝陈在溪走去。
“舅舅,”等他走近,陈在溪才好奇地朝竹筐看:“这是我日里喝得白茶吗?”
“头采的茶,等舅舅炒制完便送去家里。”
见她好奇,林渝顺势将竹筐放过去给她看,又解释:“头采的茶不多,一年也就这一次。”
不知想起什么,他接着感慨:“你母亲便极喜白茶。”
“是吗?”
舅舅常提起阿娘。
陈在溪也想回忆,可关于阿娘的记忆,少知又少。
因为阿娘很少同她说什么。
“长姐只喜这头采茶,往年她总说要来江阳看看。”
林渝看着她,说了几句便又叹气:“她大抵没和你说过,她性子太倔,未将你交代好。”
“舅舅,现在也很好,”陈在溪看着眼前的茶山:“在溪现在知道了,下一次见阿娘时,我会同她说我去了江阳。”
开春的季节,万物复苏,林渝同沈岚忙碌了起来。
春日的天气虽然回暖,但仍有些冷,陈在溪便好生呆在院中,浇了小半月花。
四月中旬,林渝收完了第一批茶。
炒茶的过程更为繁复,层层工序,极为复杂。
一连忙了数日,得空后,林渝带陈在溪出门透气。
他带她去看炒茶。
下马车后沿着乡间小路走,陈在溪难得出来一趟,内心是极欢喜。
“我同你舅母就是在这儿认识的。”林渝一边说一边领着她往前走。
转了个弯以后,视线变得开阔起来,抬眼往前看,数个铁锅被置在空地上,几个身着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正将手放在铁锅中翻炒。
“这些人是舅舅今年收的几个徒弟,还在学习。”林渝解释完,又让人去搬椅子来:“之青,之青?”
一连叫了两声,身侧的人却未曾回话,林渝朝一旁看去,惊讶道:“张大人?”
张漳等了小半天,终于将他给盼来了,此刻缓缓走出屋。
林渝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将陈在溪挡在身后,拱起双手弯腰道:“张大人今日怎有空来此?”
“近日里县中不太平,我想着来你这儿透透气。”
张漳巡视了眼屋内随口问:“头茶可是备好了?知县大人还等着来送客。”
“早备好了,”林渝道:“今早便挪出了,明天便送去白淮县上。”
张大人是知县身旁的人,林渝对着他,只得笑脸相迎:“大人今日亲自前来,可还有急事?”
张漳没应,他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示意道:“这位是?”
“我亲外甥。”林渝紧张道。
这句话他语调加重,张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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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既是林兄的亲外甥,便都是一家人。”
林渝面上没了小,他转过身看着陈在溪,语调冷淡:“你舅母还在医馆等着你。”
“我去找舅母。”
今日大抵是看不了炒茶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陈在溪知道舅舅想让她走。
林渝点点头,亲自送她,等见到人上马车,他唤了声:“之青,送小姐去医馆。”
将一切交待好,一转眼,张漳追了过来。
林渝维持不住笑容:“张大人,我可就这么一个外甥。”
张漳只得解释:“是圣上派得人要来了,若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来找林兄您。”
林渝没说话。
“林兄,此次圣上派大理寺的人来,定是要重查一翻的,等人来了江州,你以为你就能拖了干系?”
林渝微动:“知县大人如何说?”
“还能如何?”张漳反问了声,缓缓道:“知县说,上京里的大人来江州,若是没让大人们满意,我们这些人就得换了。”
“我掏空家底也只拿得出五十两黄金,这回又要筹多少?”
张漳摇头:“知县大人已备好了黄金万两。”
“那大人找我是?”
“知县大人说,这回来得人可不一般,钱同美人,一个也不能少。”
张漳面色发愁:“大人听见消息都忙了半月了,这不是上次听之青说你还有个外甥……”
话未说完,林渝转过身往回走,步调急促。
方才的马车早已经逝去,眼前空荡,只剩下满山的绿色。
林渝的脸上彻底没了笑,直截了当地便问:“你准备将我外甥送给谁?”
“林兄你别急,“知县大人找了许多人,你就当你外甥是去凑数的,过几日我便将人送回来,事成以后……”
“张大人说我做了何事?”林渝反问他:“真查起来又能和我有什么干系?张大人现如今这么办事,也别怪大理寺的人找上我时,我说些不该说的话。”
“知县他……”怕他真撕破脸皮,张漳一顿:“我明日将人给你送回来。”
晃荡了好一会儿,陈在溪觉得,这一次回家的路,好像格外漫长。
漫长到她拉开车帷时,天都快黑了。
朝远处看,云层是灰色的,光落下来,也是黯淡的。
没多久,嘈杂的声音多了起来,就像是进入了闹市。可陈在溪记得,镇上已经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想了想,还是感觉有些不对。
她拉开车帘抬眼看去,心中的疑问还未问出口,颈间就是一疼。
她昏迷了整整一夜。
不知身在何处,鼻腔间萦绕的白茶味散去,反而变成了一股浓厚的脂粉香。
陈在溪眼睫颤动,睁开双眼。
“你睡了很久诶。”
落在耳畔的声音陌生,陈在溪躺在床榻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我……”思绪一点一点回笼,她揉了揉眼,抬眸打量室内。
屋内点着几盏灯,奢靡的光落在金子做的床榻上,正前方,几个身着鲜艳的女子正围在一起玩叶子牌。
陈在溪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意识到还有人在哭。
她又朝哭声的方向看去,是右边,有两个姑娘正抱在一起小声抽泣。
这里的人全是女子。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陈在溪浑身发凉,她咬着唇瓣,不敢说话。
“妹妹你眼睛可好看,你定能被挑上的。”
有人同她搭话,她只敢小声问:“可姐姐,这,这是哪儿?”
“别怕,是知县要将我们送给大人物。”
女人的声音很是向往:“若是我被看上,我便可以离开这老头去上京……”
陈在溪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她知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从未去过上京,等去了上京,我在不要回这里了,我宁愿……”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陈在溪捏着手腕上的红绳,先是有些迷茫,随后呼出口气。
舅舅会来找她的吧?
这个才念头冒起,她内心平静了许多,便乖乖坐在原地。
片刻后,眼前那扇紧闭着的门被人猛地拉开,门拉开的瞬间,院外的尖叫一同传入室内。
这动作就像是一个契机,陈在溪还不知发生什么,室内变得混乱起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在逃窜。
尖叫声哭声混在一起,她站起身,想弄清发生了什么。
透过打开着的门往外看,黑压压的人影将院子围起来,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知道每个人的手中都有刀,
下一瞬,就有人提刀往前,一刀砍掉了一个人的头。
头颅落地是一瞬间的事情,鲜红的血迹涌出来,散了一地。
好多血,好多好多。
陈在溪用手捂住眼睛,缓缓跌坐在地。
那些带刀侍卫很快将宅院控住,开始一间房一间房都搜罗起来,
没多久,一只手落在陈在溪肩上,就将她往上一扯。
疼痛袭来,陈在溪觉得她的肩膀都要裂开了。
她忍着没哭出,却还是红了眼眶。
“起来起来。”
带刀侍卫见她跌回去,不耐烦地将她往前踢,吼道:“都给我起来啊,不许哭不许叫,老实点!”
这一脚则落在背上,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踉跄了下,控制不住地朝前倒——
方才同她搭话的女人瞧了,连忙跑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陈在溪觉得她已经快记不清了。
那些哭声,她不想听,那些血,她不敢看。
之后被送来了这。
室内没有光,她们一众人被关在这个屋子里,这里除了铁栏,什么都没有。
是地牢,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被困在这里的两天,狱卒并不给她们饭食,到点以后,就来一个人往里面扔几个馒头。
狱牢里这么多人,几个馒头又怎会够,于是一到点所有人便都围过去,一窝蜂地抢食。
可总统就这么些东西,总是会有人抢不到。
今日不知扔了几个馒头,此刻一群人挤在一堆人抢食,还没分出一个结果。
陈在溪不敢过去。
她当然是饥饿的,可昨日不过是尝试着往前,她手腕上便多了一堆指痕,那些人掐得她喘不过气,
早知就不去看茶了。
陈在溪很后悔,到现在,她只希望舅舅能早一些来接她。
“好了,别在那哭了,快过来吃饭。”
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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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人里挤出来,陶婷拍了拍手中的馒头,分过去一半。
陈在溪抬起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全是红痕。
她接过馒头,双手捧着,红着眼眶不吭声。
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看着旁边的人道:“对不起姐姐。”
陶婷没搭理她,自顾自吃了口馒头,她泪流满面:“唉,自去了百花园,我都多久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了,原以为还能去上京,现在看来,怕是要死了。”
“……姐姐,”陈在溪揉了揉眼:“姐姐知道什么吗?”
“你这个妹妹只是长得好看,怎么傻得什么也不知道。”陶婷抱怨了声,又开始擦泪。
过了好半响,她轻声解释:“是那老头贩私盐,我跟了他好几年了,他倒也狠心,还舍得将我送给别人。”
“私盐?”陈在溪不懂什么律法,但也知道这是极严重的罪。
“他同知州勾结好些年了,我以为不会出事的,现下知州反水,前日是他派人将县府抄了。”
陶婷解释完自嘲一笑:“老头拿我们行贿,知州拿老头开涮,看来这大理寺的人,果真不一般……”
她说了好长一段话,陈在溪一时没理清,只是迷糊地呢喃:“……大理寺?”
话落的瞬间,原本昏暗的地牢里,多出来几道光。
狱卒的影子映在墙面上,随着光影晃动着:“大人们这边,都抓在了此处……”
第76章
狱卒的声音殷勤, 落在寂静的室内,很是清晰。
陶婷拍了拍一旁的人,示意她快抬头看。
陈在溪慌忙抬眼, 见狱卒的身后跟着几人,他正领着几人往前走。
视线便不由得落在那几人身上, 一群人中有高有矮, 看着看着,陈在溪浑身一怔。
走正中的男人让人无法忽视。
穿着身黑衣, 身躯修长,同身边的几人比起来,他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陈在溪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太干净了, 同这逼仄的空间格格不入。
男人步调有序,往前走时, 眉眼漠然, 目不斜视。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侧,给人冷肃的压迫。
“大人,这些都是前日里从白淮抓回来的, 从知县府里还另搜出了黄金万两……”
狱卒的声音愈发殷勤, 一行人没有停步。
长路的一旁,铁栏做成的门合上,严丝合缝, 不给人一丝逃离的机会。
陈在溪回过神, 她眨眼睛, 杏眸中没有焦距, “刚,刚说到哪里了?”
“刚不是你在说话?”
陶婷看她一脸不对劲, 上手摸了摸她脸。
手下的肌肤冰冷,陶婷捏了捏,又将手背盖在她额头上,发现她整个人几乎没有温度。
陶婷一顿:“天啊,妹妹你不会又要晕吧?”
“大抵是旧病复发,我几日未吃药了,舅母说我的药一日也不能断。”
陈在溪将思绪拉回,语调柔和的解释。
还记得刚来江阳的那一个月。
有一日,她同木木去医馆找舅母,却未想没走几步便失去意识地倒下,从那以后,舅母便开始给她调理身体。
只是连着几日未用药,舅母该担心了吧……
她不说话的模样过分纤弱,陶婷收回手,忍不住嘟囔:“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抓到这里,怎么比我还倒霉。”
陈在溪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只好咬了口干噎的馒头,已经快两日未饮水,她原本湿濡唇瓣渐渐失去眼色,整个人也如同秋日的花,渐渐枯萎。
吃到最后,陈在溪有些吃不下去,喉间仿佛被堵住,心口也变得很闷,她彻底喘不上气,只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这一觉睡得不太好,意识昏沉间,锁链碰撞的声音将陈在溪吵醒。
连着在这阴暗处呆了几日,疲惫感来袭,陈在溪不想动,只坐在湿冷的地上,抬眸往前看。
来了几个狱卒,其中一个手上提着盏灯。
光照亮室内,满屋子的人几日未见光,此刻都有些不适应,捂着眼睛躲避。
狱卒扫了眼牢中的人,清点了下人数以后,询问:“谁是郑意?”
缩在角落的一个女人抬起手来,女人头发完全松散,乱糟糟的,灰头土脸般。
陈在溪眯起眼睛看她,觉得她有些熟悉,是前日里玩叶子牌的人。
狱卒看了她一眼,又念了三个名字:“张紫烟,林柳然,陶婷。”
被念到的人皆有些惶恐,狱卒看着几人,不耐道:“都出来,上头的大人找你们呢。”
“姐姐?”
靠在一边的陈在溪见陶婷起身,她动了动手,慌忙拉住眼前人的衣角,惶恐道:“姐姐你走做甚?”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但还是无法接受,她做不到一个人。
“妹妹,我就是陶婷呀。”
陶婷起身,摸了摸她头以后,缓缓跟上狱卒。
陈在溪看着她的身影,忽然落泪。
她不知狱卒唤几人出去是做什么,但也意识到不是好事。
她不知道陶婷还能不能回来。
狱牢关押着许多姑娘,来时干净的面庞全不见。大家几日未饮水食饱饭,灰头土脸般,正要死不活地倒在地上。
在狱中的二日,若没有陶婷的照看,陈在溪想自己是坚持不下去的。她太弱了,此刻就像失了巢穴的幼鸟,盯着双手,如坠冰窖般难受。
舅舅舅母会来找她吗?
陈在溪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默默等,不知等了多久,她才听见熟悉的铁链声。
忙抬眼,这个狱卒未提灯,昏暗不明,她看不清,只听见几个人被扔在了地上。
狱卒看也未看众人,冷漠地又念了几个名字。
被念到的人面色皆惨白,若是有不走的,狱卒便上前,拖着人往外走。瞬间,哭声和反抗声充斥在牢中。
陈在溪等众人散去,才知道大家大家到底在惧怕些什么。
抬步走去找陶婷,光线太微弱,她看不清人便开口叫了好几声,却没人回应她。
陈在溪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怔愣了下,她才继续朝前走。
空地上堆了几个人,颤抖了半天,她将手放上去找陶婷,一摸便摸到满手湿润。
血。
全是血,全是血。
凑近看,眼前几人的衣裳破裂,大抵是鞭痕。血迹弥漫开,若是再细看,几个人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
杏眸已然湿润起来,她颤着手,勉强将陶婷从其中扒出来。陶婷的状况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比起剩下几日,她身上只有鞭上的痕迹,让陈在溪松了口气。
陈在溪不停唤她名字,双手紧紧握着她,沾了满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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