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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吗?”魏闻声问他:“你是?不是?在路上玩雪了?”
他是?北方人,这点雪对他来说甚至都不叫下雪,但是?白许言不一样。他目光落在白许言冻得通红的十根手指上,心道还是?失策,早该准备手套。
白许言看了他一眼,搓搓手:“没有,开完会实验室有点事,耽误了一点时间。”
在暖气很足的车里,他把自己身上多余的保暖物件一件一件摘下来,连羽绒服都拉开,偏过头来看着魏闻声,眼睛亮闪闪的:“我们走吧。”
看得魏闻声心里一哆嗦,恨不得一脚油门冲出?去,边开车边怒吼我们的征程是?星……星期五晚上的温泉酒店。
“别着急,得先去吃饭啊。我们今天吃什么?”魏闻声边说,看着白许言冻出?红晕的脸颊,皮肤有某种半透明的质感,像是?裹了冰糖壳子的山楂。他喉结滚动一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
吃什么呢?
冬天还是?要?吃火锅,潮汕牛肉火锅。
连锁店,开得红火,魏闻声排队等位的时候顺手搜了一下,发?现总部居然在北方,离潮汕八竿子打不着要?去得坐飞机的远,觉得好笑,递给白许言看。
“正?宗潮汕牛肉火锅。”
白许言偏头看,天色暗了,不得不凑得很近。他眼睛一直不好,是?眼底出?血多这半年?回去读书之后用眼格外多,魏闻声天天拿蓝莓片叶黄素喂他,可能起到?了一些玄学作用。
从屏幕上把移开脸,眨眨眼睛:“那还要?不要?吃?”脸离手机太?近,说话时嘴唇碰在魏闻声举着手机的手指上。
“要?。”魏闻声捻着自己手指根部,贴近指缝的地方皮肤薄些,白许言嘴上有一块干结的死皮,像茧子一样,蹭上去麻酥酥的痒。
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他想。
他俯身含一口他的唇,舌头在唇上打圈,直到?白许言唇上皮肤都被浸得柔软,方才松开他被吮吸地泛起樱红的下嘴唇:“冬天多喝水,你是?不是?忘了涂润唇膏。”
白许言耳背上一红,没等说什么,魏闻声拉起他:“叫到?我们了。”
正?不正?宗的,他们两个?最南就到?过江南的人也没有什么发?言权,然而知道牛肉确实是?现切的,灯光一打颜色格外鲜嫩红润,滚水里一涮,就算不沾任何佐料,放进嘴里也满口奶香。
这肉片得薄,不经烫,基本上扔进去要?不了几秒就捞出?来,一茬熟得很快,捞在筛子上。
魏闻声等人等得饿了,猛往自己嘴里填了几口,白许言却要?保护自己脆弱的黏膜,夹起来仔仔细细地吹,再浸在蘸料里降温。
小心的生?活习惯到?现在,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是?一种负担,而仅仅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甚至于到?了现在,仅靠“小心”就能避免的问题其实是?一些比较幸运的问题。
魏闻声坐在对面,暖风空调在白许言背后,水汽都朝魏闻声脸上飞,镜片上雾蒙蒙的。他把眼睛摘了扯两张纸巾擦拭,隔着近视的模糊看白许言小心翼翼吃饭。
像只猫似的,怕烫。
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关于吃饭的默契,尤其是?在面对这种食物的时候。魏闻声并不催他快吃,也不多余提醒白许言要?把食物吹凉。照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猛往嘴里塞,然而在咀嚼的间隙恰到?好处地往白许言盘子里丢新烫熟的食物。
每一口都能接上,白许言埋头苦吃,筷子都不用往火锅里伸。碗里总有东西?,又不至于堆了一堆损失风味。
吃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魏闻声。
魏闻声略显得意,然而矜持:“吃手打牛肉丸还是?白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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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丸。”
魏闻声即刻丢了颗被分成两半的牛肉丸过去,这东西?本来胜在爆浆,然而汤汁很烫,白许言吃过一次亏,口腔溃疡了很长时间,从此之后放弃这份快乐。
将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下意识地用筷子戳戳,确实很Q弹,戳一下会在碗里乱蹦。
也难为魏闻声用筷子把它分得这么均匀。
魏闻声的手指很灵活,倘若当初去学医,想必会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即便现在的工作看起来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也有很多能够让白许言感叹此事的机会。
各种场合都适用。
白许言嚼着牛肉丸,不知怎么地耳朵又开始发?烫。他丢下筷子,伸手摸了一下,试图把那点红色挡住。
魏闻声反倒因?此看过去:“怎么了,让蚊子咬了?”
12月底哪来的蚊子,白许言觉得脸也跟着开始红,他松开耳朵:“空调吹着,有点热。”
魏闻声继续往他碗里塞东西?:“哦。”
热?热了好啊。
饱暖思□□。
其实还可以再热点。
白许言站在池子边上往里头探脚的时候,魏闻声想。
其实倒不是?他对温泉有什么执念,今天这宾馆还是?白许言订的。他被通知这个?消息时脸上在笑,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发?酸——去年?元旦他们订好的行程让意外打乱了,后来幸好有惊无险,他见到?白许言身体渐渐恢复都已经恨不得把东边西?边所有的神仙拜一边,根本腾不出?功夫遗憾这点小事。
没想到?却是?白许言一直记着,像是?非要?把失去的这一环给补上似的。
但那酸只是?一时的,等真的到?了酒店看着披了浴袍的白许言的脚被热水浸出?红白两色,他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温泉也太?美妙了。
池子是?每间套房自带的私人露天温泉,池水一夜一换,干净卫生?私密。空间不算太?大,将将能安置下两个?成年?男人。台阶砌得很漂亮,表面磨砂防滑。
魏闻声还是?怕白许言摔跤,扶着他往池子里试探。
“你先进去。”白许言说,他知道魏闻声不怕烫。
“好啊,”对方掀了浴袍坐进去,水波荡然,碰着白许言的脚踝,也拍在魏闻声露出?水面一线的胸膛上。“过来。”魏闻声冲他招手,“再站一会儿要?冷了。”
白许言终于鼓起勇气迈进去,最烫只有那一刻,他浑身绷紧,魏闻声掬一捧水撩在他肩头,白许言脚底下晃了一下,坐进他怀里。
池子小,摔不着,要?摔也是?摔魏闻声身上。
对方顺势把他搂住,两个?男人,四条长腿勾在在一起。碰在一起的还有别的什么,后背贴着胸膛,手臂环住腰腹,再往下——
总之该贴的是?一个?不少?贴。
白许言浑身都红了,他生?得白,得病之后,皮肤更是?有种半透明无血色感,直到?让这样的温泉水一烫,青虾也要?变了红虾,简直像早春开在枝头的桃花。
这温泉水清,隐约还能看得见身体。魏闻声抚摸他,一边摸一边看,一条条一寸寸,哪儿都不放过。
顺便挑肥拣瘦:“总感觉比上半年?瘦了。”
今年?上半年?白许言拿了录取,导师听说了胃出?血的事情,一时却还不准他进实验室干活,说一辈子还长,读博也得四年?,大把的时光在后面,不差这三两个?月。
这话讲给他听就别有一番意思,白许言只感激老师体谅,也没多坚持,安安心心在家里当了几个?月无业游民?。
十点睡,八点起,十小时充足睡眠。白天在家看看文献做做饭,累了就在小区里散步。一天三顿准时准点,外加父母时常投喂。
确实被养胖了几斤,神仙日子。
九月开学就忙起来,虽然没人逼他,但读书总是?为了要?毕业,他的年?纪放在学校里已经不算轻,又有几年?离开校园,不得不抓紧时间。
都不让他熬夜,饭也被盯着按时吃。但除此之外的时间丝毫不敢浪费,看起来吃得没比之前更少?,但确确实实还是?瘦了。
魏闻声搂着他:“想把你养胖点可真不容易。”
他叹气叹得真情实感,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心白许言身体。若不是?白许言就坐在他的腿上,简直觉察不到?他的歪心思。
顶着他呢。
白许言仍那么坐着,背对着魏闻声,仍照常讲话,也就像无知无觉似的:“最近是?有点累,但是?体检指标很好,不要?紧。”
然而一只手在背后,隔着热水摸着了,轻轻地笼着,用手指去拨弄。
当然有歪心思,谁没有歪心思——来温泉不就是?为了歪心思。
瘦了,就多吃点呗。
魏闻声一动,水声激荡,热气笼罩。
第85章第二年
热水把一切都烫透, 从里到外,皮肤、血肉、筋骨都被情与爱熨烫地妥帖。水是最柔软的东西,无微不至, 无孔不如。
白许言完全脱了力, 仰头枕在魏闻声身上?, 脖子?根都在水里浸着,只有脸还露在外面, 若不是有魏闻声托着, 恐怕真要沉到水里去。
有那么一阵子?他眼前全是花的, 金光闪闪, 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水里还是在云端。现在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神方才能缓慢聚焦, 先是感觉到滚烫的脸上落了什么很?凉很?凉的东西,才看到黑漆漆的夜色里有什么东西在飞。
“下?雪了。”他说, 池子?是露天的,身子?浸泡在热水里, 并不会觉得冷。然而说话的时候有雪花落在舌头上, 凉丝丝的。
有冰糖般的幻觉——尽管雪本来是不可能有味道?的。
魏闻声低头看着怀中人, 雪花很?小, 温泉太热,落在白许言的头发上?,立刻就融化, 渗入发丝隐而不见,攒得多了,聚成几?滴顺着下?巴尖滑落下?来。
失去了一个提前共白头的机会, 蔚城基本上?碰不见传说中的鹅毛大雪。
但被温泉和雪花共同打湿的头发软趴趴粘在白许言脸颊上?,别有一番风情。
他整个人都是一副缺少色素的模样, 发色也浅,唯独今天天色昏暗,让他的头发显出?一种沉静的漆黑,衬着被烫红的皮肤,黑的更黑红的更红。yst
雨夜海棠,别样一抹艳。
本来已经闹了很?久,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去亲吻他的嘴唇。白许言分明已经累得喘气,热水会更快速的带走体力,他现在有点像一条搁浅的鱼。
然而魏闻声凑过来的两片唇上?像是沾了蜜水,他碰上?就舍不得推开,任由对方吻了。缺氧让脑袋发蒙,越是蒙,浑身上?下?轻飘飘的,在明明暗暗里看魏闻声的脸。
终于亲到他呛咳起来,差点从他腿上?滑进水里。魏闻声一把托着他的脑袋把人扶起来,靠在身边拍他的背:“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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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让你歇会儿?。”
白许言咳了一会儿?,足量的空气涌进肺里,震得生疼。但他并不生气,只是靠在魏闻声身上?笑:“不要?紧。”
窒息竟能带来一种别样的快乐,前提是这一类的窒息。他不好意思说,只侧过头去,吻吻魏闻声的耳根。“我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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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就躺着。”温泉水足够暖,够他们?再温存一会儿?,其实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可是谁也不想动。
再躺一会儿?吧,在哪儿?躺不是躺着,反正夜还很?长。
白许言喘了一会儿?,难得当那个先开口的人,先是跟他解释自己最近的生活情况,声称虽然有些累,但心情却很?好,食欲也不错,胖点瘦点都是一时的变化,叫他不必担心。
魏闻声听?了,只说觉得他心里有数,不多干涉。实际上?不必对方解释太多,他自己也承认这近一年来白许言生活习惯上?的改变,知道?白许言心里总也有些自己的追求与执着,总之不可能为?了身体就什?么都不做。
他自诩人虽然有时候絮叨了一点,离封建大家长做派还是很?有一段距离,这种事也就是旁敲侧击地说说。
白许言又跟他商量:“明年先不喝中药了吧?”
现在是12月31号晚上?十一点,还有一个钟头就到明年了。
魏闻声被这个微妙的时间描述逗笑了,问:“是我不喝还是你不喝啊?”
天地良心,自从白许言胃出?血之后,他已经又被迫备孕一年了。
补得比白许言更爱流鼻血,去跟年轻老中医抱怨,对方请他喝黄连。
都是自找的,他乐意。
但白许言不是那么乐意:“都别喝了。”
“好啊,”魏闻声欣然点头赞同,反倒弄得对方有点恍惚:“你同意不喝了?”
魏闻声笑:“ 喝够了就算了,医生不也说,药不药的,没有心情好重要?。”
时间让人习惯很?多事情,包括学会不那么焦虑。
白许言点点头:“嗯,心情好。”
按照他的习惯,讲这话几?乎相当于是在撒娇了,魏闻声忍不住又要?逗他:“现在肯定是要?心情好的,否则我真要?接着吃中药了。,”
白许言眨眨眼睛,心说还是算了,太累。
魏闻声却问:“所?以呢,还有什?么事情?”
他看他的表情,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只是猜不出?来:还能跟他商量什?么,想换辆车了?
那倒也不错,魏闻声早看他那辆小电车别扭,油虽然便宜,一到冬天老是闹毛病,他早提议要?换,白许言没同意。
“我还得还房贷呢。”博士生勤俭持家。
他等着对方的答案,心里甚至已经要?开始盘算换个什?么样的适合白许言,又不给他带来很?大的经济压力,想了半天刚在脑子?里冒出?一款,听?见对方说。
“你这次回家,带上?我吧。”
魏闻声愣了一下?,什?么车都从脑子?里溜出?去了,差点跌进温泉里呛一口水,挣扎一下?稳住身体,把目光从白许言身上?移开,磕巴:“啊,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他还真是没想到这事。
白许言慢慢把自己从他身上?挪下?来,靠在池壁上?坐着:“没什?么,你不是要?回家一趟么。”
他俩在一起的事情现在两家父母都知道?了,白许言这边话已经说开,又同在蔚城,本来就多有走动了。魏闻声每周末只要?没有工作上?的应酬,都陪着白许言回家吃饭,虽然还没改口,对方父母也确实把他当半个儿?子?对待。
魏闻声那头就不一样,早两年因为?出?柜跟家里的吵过几?次之后,对这事一直不尴不尬地假装没发生过。其实他本就不常回家,只有钱打得勤快,就算是真的和白许言一块儿?过日?子?,想瞒也没什?么不好瞒的。
但上?次魏闻声回家,还是跟家里说了。
声称自己喜欢男的是一回事,真的找了个男的过日?子?又是另一回事。具体情况白许言不知道?,但总之魏闻声提着东西去,空着手回来,情绪不至于太过低落,还是看得出?难过。
问他他只说:“闹了点不愉快。”
白许言叹气,有点分不出?是自嘲还是宽慰,从他嘴里讲出?来都诚恳的像是在单纯陈述事实:“从客观条件来说,不同意和我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甚至且抛开性别不论,单看他的身体情况也足够成为?一种阻碍。
那时候魏闻声搂着他笑了一声:“小白,看客观条件的叫做相亲,我们?这叫爱情。”
爱是主观,不管别的,只看心。
白许言眨眨眼睛,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你爱,他们?又不爱。”
魏闻声正色道?:“我爱就够了,”他盯着白许言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给他听?:“你不需要?对我的家庭负责。”
那时候话说的潇洒,可真到白许言突然主动提起这茬,他倒是无措。
对方见他沉默,主动找了台阶下?:“没关?系,听?你的。”
魏闻声却犹豫:“去……也不是不行。”
半年多来,其实他家里态度软化,借着这个机会,说不定能把这事解决。
其实就算解决不了也不会闹得太难看,他和家里生疏了几?年,父母越发意识到唯一的儿?子?是个拴不住的野鹰,闹起来说不定真要?长翅膀飞了。
只是别扭,有个东西没解决哽着别扭,让白许言去直面这些可能会令人不适的情绪也别扭。
他本来是打算就这么拖着的,没想到反而是白许言主动提出?来。
还是劝他:“小白,其实你也没必要?——”
“不一定要?接受,但总该知道?是不是?”白许言拉拉他浸在水面之下?的手指:“有时候看你,好像有点为?难。”
魏闻声一怔:“因为?这件事,不能算为?难。”
并不是白许言在让他为?难。
白许言也学着他的语气:“那我也不为?难。”
他不想让魏闻声一个人为?难。yst
魏闻声听?罢终于笑了,又侧过脸来吻他:“好,我们?都不为?难。”他从水里站起来,抖开浴袍对着白许言:“来,我们?到床上?去,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白许言站起来,任由魏闻声把他裹住。
冷白棉袍挡住一身红印子?,奈何衣领是深V字型,领口那里斑斑点点。
白许言没空管,刚刚靠着的时候还没发觉,一站起来腿都打颤,迈不开步子?。
魏闻声也不给他自己走路的机会,老中医的药没白喝,健身房也没白去,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上?手就能轻轻松松把人打横抱起来。
一路扛着白许言从露天阳台进入卧室,把人丢进被子?里裹好,反身从包里摸出?个盒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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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不用打开都知道?是戒指。
魏闻声也没搞什?么花样,顺势在他身边躺了,便摸过白许言的左手来,先给他套,又在自己无名指上?套了另一枚,放在一起,举起来。
“白金的,喜欢吗?”
素圈白金,不是完全圆润的形状,带了一点几?何图形的设计,款式简约。
尺码选的很?巧,指根处是略微宽松,但比关?节又小,不至于滑脱。
白许言本以为?这种东西都会累赘,真套上?了,又觉得还好。金属的微凉落在他被热水浸泡的滚烫的手指上?,若有似无的存在感,然而很?舒服。
魏闻声见他翻来覆去地看,又说:“我还买了链子?,要?是觉得平时工作不方便,挂在脖子?上?也行。”
“不用。”白许言将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慢地插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戒指碰着戒指,灯光底下?闪着银色的光。
“我很?喜欢。”
远方有钟声响了,十二点的钟声,一下?一下?,从今年敲进明年。
“新年快乐。”魏闻声吻他的无名指:“这是纪念物,从现在开始是第?三年。”
愿得年年如此?,日?日?如今。
第86章第十五年
四十四岁那年, 白许言到底做了移植。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总是能在一个很倒霉的前提下不至于太倒霉的那种不错。不巧得了?被冠以绝症之名的病, 又万幸是靠药物?可以维持的慢性。时间卡在格列卫加入医保之后, 经济负担尚且不至于无法承受。足足吃了?十几个年头, 病情平稳到快要觉得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就连真的到?了?耐药,命运也仍旧显得仁慈。情况并没有在不经意之间发展到?不可能承受, 在某一个冬天例行复诊的下午, 医生拿着他的报告皱着眉头问:“你最?近有什么不一样感觉吗?”
“好像没什么, ”白?许言答, 又仔细想想,“有点累, 快到?期末了?。”
学生和老师都一样讨厌期末,除此之外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妥。
但医生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不妥, 白?许言坐在桌子另一头,目光越过电脑屏幕落在对方眉心?的那个包上, 轻声问:“是不是耐药了??”
年纪比他父亲小不了?多少的徐主任拨了?拨额前一缕灰白?的头发, 半是遗憾半是安慰的点点头:“现在其他各项数据都还好?, 早做打算吧。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你爸爸现在年纪还不是太大。”
终归逃不过要移植,他好?多年之前就检查过,白?天鸣和他配型相合度还算高。
“好?, ”白?许言站起来?,试图冲他笑一笑,隔着口罩, 只露出弯弯的眉眼:“挺好?,趁您还没退休。”
徐主任在他背后叹气, 他听到?了?,没回?头。
当天魏闻声还在外面出差,走出医院时下了?雪,白?许言独自开车回?家。为了?防止玻璃起雾,车里空调开得很大,羽绒服都穿不住,脱下来?丢在后座团成一团。
下车就忘了?拿,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厅才觉出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想回?车上去取,电梯已经到?了?。
白?许言索性走进去,二十几楼电梯要爬一会儿,他借着厢梯里金属的反光打量自己。
口罩之外露出一双看不出悲喜的眼睛,头发有点长,该剪了?。
房子是他们前年刚搬的,取他俩工作地?点的折衷位置,谁都不必跑太远。封闭小区,电梯高层,装修是一块儿盯的,照例安了?一堆智能家电,品牌太多,口令之间有时候甚至会打架。
当着白?许言的面儿调戏智能家电然后观察他的反应是魏闻声的日常乐趣之一。
白?许言自然也意识到?主要是为了?逗他,通常对此事不置可否,偶尔配合。
但不得不说,智能家电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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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城没有暖气,惯常他都会在准备回?家时提前远程把家里的空调打开,进门不会挨冻。唯独今天忘了?,雪天屋里不见太阳,比户外更冷,白?许言迈进门,打了?个哆嗦。
完蛋。
这病本来?就最?忌讳感冒,他一整个冬天都在小心?翼翼的严格保暖,临到?病情起了?变化的紧要关头,偏偏这么一冷一热给激了?一下。
白?许言把几间屋子的空调都打开,三?十度的暖风呼呼吹着,自己跑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等裹着厚厚的家居服走出来?,额头上几乎要冒汗。
体温恢复,手脚回?温
但他还是觉得冷。
白?许言不知道这不是重感冒来?临前的不祥预兆,总之整个人都开始有些焦虑。魏闻声给他发消息,问他吃了?没有,吃的什么。
白?许言对着对话框打几个字,删几个字,最?终还是决定有什么话当面再说。魏闻声明?天一早就回?来?,何必急这几个钟头,平白?让他干着急帮不上忙。
于是钻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拍照发给魏闻声。
拍完照本该把摆拍道具填进肚子里,面里有煎蛋虾仁上海青,卖相颇佳。但是空调开得太大,热气散不掉,入口的时候除了?烫尝不出一点滋味。
白?许言顾惜自己的口腔黏膜,只好?把面方向,过半晌再来?,凉是凉了?,面条已经全坨在碗里,他硬塞了?两口,再吃不下。
热面汤没把里外都烫透,他还是冷。
他索性决定早点睡觉,空调没关,拿蚕丝被把自己裹了?,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口鼻在外面。
按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冷了?,但他还是觉得冷。
冷是一种主观感受。
白?许言躺不住了?,裹着毯子来?到?客厅,想接点热水喝。
电热直饮水,温度可设定,还不用等烧水,白?许言看着马克杯里热气蒸腾,发呆。
杯子是他和魏闻声搬家的时候安滢送的,情侣款,上面的图案不一样。白?许言举到?嘴边才发现原来?拿错了?,犹豫了?一瞬,还是喝下去。热水从舌尖滚过喉管落进胃里,他额头上就冒了?汗。
但是水不好?喝,他嘴里发苦,热水冲不掉,再好?的水质也觉得涩。只是本能地?贪恋掌心?这点温度,捧着杯子在客厅里转悠。
玄关出的挂衣杆上挂着魏闻声的深灰色大衣。
他出差是去更往北的地?方,穿着羽绒服去的。临走前一天大衣上落了?雪,湿漉漉的,特意挂在这里晾着。
白?许言把杯子放下,伸手抚摸大衣。空调开得这么大,那点水汽早烘干了?,织物?的肌理之间吸了?热气。衣服挺贵,羊毛混羊绒,低调的暗色里隐约带着高级天然面料特有的光泽感,触手光滑细腻。
且温暖。
鬼使神差地?,白?许言从衣架上取下大衣,披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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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骨架子也细,魏闻声的衣服比他大出一两个号,正?好?把穿着厚睡衣的白?许言饶有余量的包裹。
羊毛特别吸味儿,放了?一整天,大衣上残存的香水味依旧浓郁,略带刺激性和侵略感的前调散去,只留下温暖的尾调,雪天暖气房里在壁炉边上喝热红酒的那种温暖。
白?许言裹着衣服坐到?沙发上,把脸埋进自己肩头上,吸,再吸,馥郁香气从鼻腔进入身体,终于赶走寒冷。
他意识到?那原来?不是寒冷,而是恐惧。
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他在为正?在发生的这件事感到?恐惧。
移植是计划意外,但意料之中?的一件事。在此之前很多年,他们就已经预计到?迟早得有这么一天,甚至单独为此留出了?一笔钱。
甚至说,还能移植本来?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所以他以为自己不该再有什么可怕的,理性应该让他能够很好?的面对这件事。
但超出理性之外的才是恐惧。
等待这一天到?来?的时间太漫长,长到?白?许言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移植,他对自己加下来?所要经历的事情过分清楚。
清髓,彻底摧毁身体的免疫力?,他将躺在严格防护的移植仓里度过孤独的时光。化疗药物?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脱发、疼痛、发热、呕吐,他以前在病房里没少见过做化疗的人,人世间最?狼狈的时刻可能就是在医院里。
接下来?,白?天鸣身上抽出来?的那点能救命的血将会被输送进他的体内,新的生机被注入,与之伴随而来?的是排异反应,这东西可能成为他第二次生命的开始,也可能杀死他。
比□□上的痛苦更可怕是,谁也不能预计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确实感觉到?恐惧。
生活太美好?,他还有漫长的路想要走下去。
白?许言从大衣里抬起头来?,翻出手机。和魏闻声的对话停留在他发了?面条的照片过去,对方回?复:“吃的还可以。”
又说:“明?天等我回?来?,我们去吃火锅吧。”
他那时候只发了?个火锅表情包过去,实际上未置可否,继而推说自己累了?想早点睡。魏闻声叮嘱他注意身体,又给他发了?自己明?天的航班信息。
明?天晚上到?,他那会儿应下了?,但现在,白?许言忽然觉得自己等不到?明?天晚上。
他问:“你明?天能早点回?来?吗?”
对话框顶上出现“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也没跳出一行字来?,白?许言在等待中?开始有些后悔,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工作没能完成。
正?想再说点什么,魏闻声一个语音电话弹过来?,他接起来?,听筒里传出一声“小白?——”
温柔又急切。
魏闻声问:“怎么了??”
白?许言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到?底能不能听出端倪,尽可能地?缩短了?说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问你。”
对面沉默,他也沉默。两个人都离听筒很近,沉默的时候,呼吸声分外清晰。他的呼吸急且轻,魏闻声的长而重。
白?许言数到?第七声,对面的魏闻声忽然笑了?一声:“怎么,想我了?,想吃火锅等不及了??”
他心?里绷着地?弦儿猛然一松,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问:“你能早点回?来?吗?”
“能。”魏闻声答,“回?来?我们吃火锅去。”
他隔着屏幕亲他,两片嘴唇发出十分圆润饱满且清脆的“啵”的一声,白?许言跟着笑了?,说晚安,早点睡。
挂了?电话,白?许言裹着大衣进了?被窝。毛呢上头再盖蚕丝被,其实有点重,有点热,然而正?像是有人把胳膊揽在他身上,沉甸甸地?搂着他。
白?许言在这样的温暖里睡去。
这一夜注定睡的不会太好?,他中?间大概迷迷糊糊醒了?几次,但是没有做梦。像是在温暖的黑暗里浮浮沉沉,谈不上痛苦又挨不着边际。
直到?推门的声音把他彻底唤醒,窗帘被拉开,冬天的阳光照在他脸上。
白?许言睁开眼睛,魏闻声穿着外套,身上仍有丝丝寒气,趴在床边看他。
他一瞬间有点懵,想对方是怎么回?来?的。昨天他们打电话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飞机高铁都停了?,魏闻声搞不好?是坐了?一夜绿皮火车咣当回?来?的。
魏闻声却已经看到?了?他身上裹着的大衣,把已经暖过来?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很温柔的问“小白?,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白?许言看着他,逆着阳光,魏闻声的脸并不清晰,或许是太阳有点刺眼,他一瞬间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抓住魏闻声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嗯,我想你了?。”
魏闻声俯身抱住他:“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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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消息之后他们还是去吃了?火锅,在白?许言的强烈要求之下。
“今年最?后一顿。”白?许言给出了?一个难以反驳的理由:“做化疗肯定没胃口吃饭,移植之后要忌口很长时间,吃水果都得煮熟了?才行,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魏闻声往他杯子里添酸梅汤:“行,多吃点,今天吃过瘾以后就不用惦记了?。”
话音没落来?了?电话,他看一眼来?电,躲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锅已经端上来?,白?许言往沸腾的菌菇汤里涮肉。
“我妈,”魏闻声跟他解释:“我跟她说他了?,她说要不要过来?帮忙。我说不用,很长时间都待在舱里见不到?人,再说又不是照顾小孩,她来?了?你还不好?意思?。”
白?许言叹气,把烫熟的牛肉扔进魏闻声碗里:“替我谢谢妈。”
魏闻声笑:“你现在叫妈叫得可溜。”
魏闻声家里一度不同意他俩的事情,碍于唯一的儿子主意太正?,对抗手段并不怎么强烈,主要体现为非暴力?不合作。只是时间慢慢长了?,儿子心?意不改,长辈的态度渐渐软化。加上年年见白?许言几面,逐渐在周围一堆儿女债里头品出生活稳定的好?处,对很多事情的执着心?也淡了?。
魏闻声母亲知道他生病,白?许言长得乖巧,时间长了?难免心?生怜惜,有时候见面催他多吃点,后来?就开始给他们寄东西。
终于有一年他父亲来?蔚城做心?脏手术,赶上白?许言放暑假,忙前忙后都被看在眼里,终于改了?口。
只是毕竟见面不多,说到?底还是生疏。不像魏闻声天天在白?许言爸妈面前晃悠,十几年下来?早成了?第二个儿子。
反倒是这茬更难过,他刚刚借口出去接电话,跟自己妈妈其实只是互相解释几句,没说什么要避着白?许言的。
挂了?电话却不急着回?去,转头拨给了?白?天鸣。
这事儿瞒不过家里,也没打算瞒。干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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