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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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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雪浓抖着眼睫, 匆促道,“不好。”

    她是没胆子与他对视的,说完就想从他腿上溜下去, 奈何腰间的手不放, 她急了, 伸着纤指去拨。

    还没拨几下, 就被沈宴秋捏起了下巴,他眼眸幽深, 嘴角似笑非笑, 旋即一口将她亲住。

    雪浓瞬时一滞, 便觉他得寸进尺的探触舌尖,她瑟缩着发颤,全身那股犟劲一扫而空,未几就被他压进了美人榻。

    细小呜咽起, 时有时无的传到外边儿,所幸四下都提点过了,也不会有没眼色的进来打搅。

    上房这头,云氏才发落掉樱儿,何故进院子里传话,说王昀来找沈宴秋,不知此刻沈宴秋可有空见他。

    云氏对沈宴秋这个学生没甚好印象, 只记得他先前差点和雪浓成了,转头又和温云珠定亲,之后又不知怎得退了亲,云氏颇瞧不上这样没担当的人, 但他毕竟是沈宴秋的学生,他父亲对沈宴秋有救命之恩, 便是子辈再没用,也得还这恩情。

    云氏便叫先把人带到这边的茶厅,好茶好点心的先伺候着,她来见见人,沈宴秋那头只怕是整晚上都不得空了,小祖宗还不知道要哄多久。

    没一会丫鬟来报,说人已经在茶厅等着了。

    云氏这便往茶厅去。

    王昀在茶厅内颇有些坐立不安,原想的是沈宴秋会来见他,但没料来的是云氏,他记着云氏是雪浓的母亲,遂恭恭敬敬起身给她作揖行礼。

    云氏受了他这礼,坐到他对面,直笑道,“你这孩子同我还拘什么礼,听说你也中了进士,怕是来请宴秋去你家中吃酒的吧?”

    王昀瞧她满面喜气,早知道沈玉卿也中了武举,他和沈玉卿不同,沈玉卿中的是武探花,很快就被授了官职,他的前程却渺茫,这话不能跟云氏一个妇人说,他还是想当面求沈宴秋。

    王昀踌躇道,“……学生有要事想求见先生,并非为吃酒的事来。”

    云氏看他神色彷徨,心猜必是什么他自己裁夺不定的事情,可沈宴秋正在雪浓房里,估摸着这会子正是舍不开,要把人叫出来,别说沈宴秋愿不愿意,雪浓也得生气,这好容易得来和好的机会,岂能错过了。

    云氏一笑,对他道,“可不巧,你先生他正有事要忙,错不开身,你要是信得过我,便先与我说了,等他空闲下来,我再替你跟他说。”

    王昀心里再急,这事也不想和她说,她是雪浓的母亲,要是被她看轻了,之后再想娶雪浓,就又多麻烦,他今天过来也是碰碰运气,才听何故说过,沈宴秋确实有的忙,那沈玉卿刚好今天要去提亲,沈家三房只有寡母,沈宴秋作为兄长,自然得承担起长辈的责任。

    王昀颇羡慕起沈玉卿,高中后便结亲,真是春风得意,这人生两大喜事全叫他遇上了,这原先也是王昀的奢望,可惜他现在明明中了进士,却比名落孙山还忐忑忧心,他现在这般,还拿什么娶雪浓呢。

    既然不凑巧,王昀便想着明日再来,明日正好赶上休沐,沈宴秋定不会再忙。

    云氏笑道,“初十那天,可记得来吃酒。”

    王昀明白她说的是给沈玉卿办庆祝宴,心下落寞,面上带笑着答应了。

    云氏又问道,“你家里何时办酒?”

    王昀愣了愣,甚觉难堪,只干笑着说还没定好日子,便急匆匆告辞。

    他才出茶厅,还能听见里头云氏的笑声,“咱们家真是喜事连连,等那两个好了,可不是又添桩大喜事。”

    “恭喜夫人,这是三喜临门了!”丫鬟道。

    王昀怔神着,沈玉卿高中一喜,沈玉卿定亲娶妻是二喜,这第三喜是什么?

    王昀不得而知,但要有三喜,以沈家的门第,定会大操大办,之后也能知晓。

    王昀快步出去,将出院子,记起雪浓住在东厢房,他偷偷往东厢房的方向看了眼,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东厢房的院子外有人看守着,里面不好看到,好似都睡下了,这个天睡的算早。

    王昀皱了皱眉头,记得过来沈家,听小厮说沈宴秋在三房,可三房这里分明瞧不见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还是沈宴秋根本不愿见他,叫云氏出来打发他?

    王昀一手心都是汗,只能自己把这想法按捺下去,先回去,明天再来,若能见着沈宴秋,探探他的口风便知自己会有怎样的后果。

    伸头一刀,总要有个着落——

    王昀隔日又来了沈家,找下人一问,知沈宴秋依然在三房,三房近来都是喜事,又没个正经能在外撑事儿的男人,是得要沈宴秋去顶着。

    王昀也是临近黄昏来的,小厮领着他往三房走,沈家的府宅大,三房靠西面儿,沿着千步廊再过穿花门,就是三房独有的后园子,隔着水,岸边落了几块能供人歇脚的大石,影影绰绰被茂密的海棠花树遮掩着。

    那大石上面坐着人,纵使侧着身体也瞧出柳腰花态,他一眼就看出是雪浓,不由驻足,她好像在发呆,盯着水面一动也不动。执团扇轻轻摇着,有气无力的,可看出那手腕有多细软,恨不能从她手里拿过团扇,搂着那把细腰代为摇扇,她身边也没有个丫鬟陪着,大抵是跑那里躲清净去的。

    王昀看了她一会儿,小厮回头见他停住脚步,便催着赶紧去见沈宴秋,沈宴秋还等着他。

    王昀便不敢再耽搁,碎小厮入三房,沈宴秋等在茶厅,王昀当下见了人就跪到地上,把自己这连日来的顾虑说了。

    沈宴秋眸光远眺,视线定在雪浓身上,她为着避他,都躲到树丛里去了。

    沈宴秋叫他起来,淡淡道,“得空多翻翻圣贤书,别在莫须有的事情上瞎操心,殿试上既没犯过错,便再等等,该你的,自不会没有。”

    王昀得他这句话,立时心喜,那就没甚可怕的,想是朝廷对他有别的安排。

    王昀一时得意,便跟沈宴秋道,“先生,学生、学生心慕殊玉姑娘。”

    沈宴秋从雪浓那儿收回目光,脸色冷沉的看着他。

    王昀立在他跟前极紧张激动,道,“学生想求娶殊玉姑娘!学生如果娶到了她,一定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学生也定奋发图强,早日给她挣得诰命。”

    沈宴秋扯唇笑,“晚了。”

    王昀惊道,“殊玉姑娘待字闺中,为什么会晚了?”

    沈宴秋道,“因为我要娶她。”

    王昀当下犹如冷水淋头,僵在当场。

    沈宴秋从座上起来,朝外踱,经过他时停了停,说,“论理殊玉是你的长辈,你这次僭越了,我不责怪你,以后记得对她敬着些。”

    他走出去。

    王昀转过身,果见他绕过小道,往那海棠花丛里走,他走到雪浓坐的那块石头旁,毫不避讳的坐到雪浓身侧,雪浓想起身,他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不给她跑的机会。

    王昀怔怔注视着,她的腰肢实在太细柔了,男人一条胳膊就能轻易圈进怀里,那身软骨比他料想的还要娇媚,只可惜抱着她的是沈宴秋,他最后的那点臆想都被震碎了。

    王昀离开沈家,一路失魂落魄,直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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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却见停着宣平侯府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掀开,是周氏和温云珠来了

    周氏见他这副失落像,已猜出在沈家碰了壁,便邀他上马车,要与他说事。

    王昀虽受打击,可对温家人还是敬谢不敏,婉拒上车,不想再跟她们有牵扯。

    周氏冷眼看着他进门。

    温云珠担忧道,“母亲,他明显不想跟我们家沾染上,又怎么会愿意娶我呢?”

    周氏哼笑,她当然有办法——

    沈家三房这边儿,海棠花树丛内,雪浓没躲开沈宴秋,羞怯着在他怀里挣扎,怎么也挣不过他,身子被他抱着,可她不情愿的将脸撇到另一侧,只眼尾湿漉漉。

    她昨晚受委屈了,是他给的,用难以启齿的招数,非要她答应嫁给他,还在她房里留了大半宿,她甚至没脸见云氏,这一天推脱身子不适,没去上房给云氏请安。

    今儿他又来三房,她才躲到这里不想看见他,可又被他撵上了。

    这会子天色昏暗下来,那路道上过往来人也有,不仔细看,已经不太能注意到他们。

    沈宴秋将人直接揽抱着坐到一条腿膝上,捏着那秀俏下巴转过脸来看自己,与她眸光相对,看着她眼里憋屈含泪,笑道,“既说好嫁给我,就别想再反悔。”

    “……是你无赖,我没有办法,”雪浓颤声谴责他的过分。

    沈宴秋便觑起眸,她更怯涩起来,蹙着眉尖,眼中的一滴泪没来得及掉出来,就被他噙住了唇,亲到她再不能说违心的话。

    她手上的团扇快要掉落,被大手给拿走,丢放到石头上,嫩唇香舌都被沈宴秋衔缠着,不过须臾她就软倒在他臂弯里,又被占了好一顿便宜,才从他腿上被放下地,踉踉跄跄着跑回东厢房,连团扇也忘记拿了。

    沈宴秋捡起团扇,没追去东厢房,回大房了。

    翌日早起,雪浓照样闷在房里,不敢去见云氏,金雀劝说了一通,“姑娘这不是自寻烦恼,夫人巴不得您跟二爷和好呢。”

    雪浓反驳道,“全是他逼迫我,我没想跟他和好。”

    金雀忍着笑,回她,“那是二爷太过分,夫人也定体谅姑娘的不易,岂会笑姑娘呢?”

    她见雪浓神情有松动,又道,“夫人最疼您,您昨儿推说身上不好,夫人要来看看,被奴婢挡回去了,这要是再不去,奴婢也挡不了第二次,夫人定要来看您,您也躲不过。”

    雪浓才打起精神,叫金雀梳妆一番,往上房见云氏。

    云氏正和沈宴秋在房中说话。

    “殊玉的嫁妆三房还是出的起的,不消你操心这个,她是我姑娘,我岂会亏待了她,”云氏道。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依着沈家嫁女儿的规矩,这嫁妆自然是全抬,全抬共六十四抬,这就比一般勋贵人家给的嫁妆高太多,当然沈家出的起,也不在乎。

    沈宴秋说,“我给她再添六十四抬。”

    雪浓止步在门外,心跳的飞快。

    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这可是厚嫁了,常说的十里红妆,便是形容此。

    云氏乐了,“殊玉叫你一声二哥哥,你原作为她的娘家人,给她添这六十四抬也不为过。”

    雪浓滞怔着,他是她的娘家人,那她要嫁给谁?难道之前是故意骗她的吗?

    云氏再道,“我找人算过二十是个好日子,你和殊玉那天成婚最好,整好你这个月也不忙,等过了四月,你要再忙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闲。”

    沈宴秋嗯声,“十五也是好日子。”

    云氏发出笑,“府里还要办卿哥儿的庆酒宴,还不如错开一些的好,你也太急了,殊玉还不得埋怨你。”

    雪浓脸红透了,急急忙忙回东厢房。

    金雀瞅着她脸色,故意给她抱不平,“二爷也真是,怎么还急成这样了,我们殊玉姑娘可没想嫁他,他倒逼着姑娘成婚呢,跟土匪似的,姑娘也不进去说他两句,都狂的没边儿了,不知道的还当姑娘高兴嫁他。”

    雪浓一跺脚,捂着脸跑回房,再不许她进来取笑。

    金雀站在门外笑岔了气,里头雪浓又羞又恼,半天也不出来,真跟金雀气上了,也不要她伺候,谁来都不给开门。

    晚上沈宴秋来门前都吃了她的闭门羹——

    王昀没等上几日,朝廷使了差役来报喜,他被选中庶吉士,入翰林院,近侍皇帝。

    第五十二章

    转眼到初十, 这天沈家门庭若市,因是给沈玉卿办的酒宴,沈玉卿也大了, 如今高中, 沈宴秋也有意让他学学人情世故, 待人接物这块, 都会带着沈玉卿,好叫他能融入到官场的氛围内, 也不担心入官场后, 无法适应。

    女客这里, 云氏也是带着雪浓招呼,毕竟沈家已放出消息,雪浓将来要嫁给沈宴秋,身为沈宴秋的夫人, 与各家夫人小姐往来,也得有个体面交谈。

    来的客人多,女客和男客自不能坐一处,各自分了两地儿,女客都在后院,男客则在前头院子,沈家的姑娘们坐了一桌, 时不时有其他桌上的夫人、姑娘目光灼灼看着雪浓那张颜色过盛的脸,纷纷感慨,原来沈宴秋也只是个俗人,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即使是沈宴秋这样禁欲多年的人,也逃不开美人诱惑, 更不用说,这还是个年轻软嫩的美人。

    雪浓身侧坐着沈妙琴,嫁进延平侯府里将将两个月,她就怀上了,害喜的厉害。

    孕妇不能吃什么,云氏交代过雪浓,雪浓给她盛了碗醍醐汤,看着她吃,道,“今儿人太多了,妙琴姐姐原不该过来,咱们一家子何时都能聚。”

    沈妙琴喝了小半碗醍醐汤,胸口那阵阵酸意要好些,道,“玉卿弟弟高中,我要是不回来,像什么话,一家子骨肉,也就这样的时候才能撑一撑脸面。”

    雪浓称是,示意金雀把早备好的一小碟酸梅放到她手边。

    沈妙琴吃了颗酸梅,压低声道,“不瞒殊玉妹妹,我打算在娘家这里住到胎像稳了再回去。”

    雪浓有些好奇的问她原因。

    “有阵子大嫂带她家大姑娘去魏国公家串门,不想那孩子贪玩,掉进了魏国公后园子里的水塘,还好被人发现的早,不然就没了,二嫂同我一样都有孕,她闲不住,上法源寺烧香拜佛,结果走路不小心,在法源寺的水潭边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保住,我婆婆说,这两件事都发生在水边,定是先前桃花宴,那宣平侯嫡子死在了府里,惹了家里一身晦气,叫我回来避一避,二哥哥是做首辅的,身上煞气重,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敢来造次,”沈妙琴道。

    雪浓唔着,有些不寒而栗,温子麟生前为非作歹,原以为死了好,没成想死后还能兴风作浪。

    四月的天,入夜微凉,雪浓不觉发冷,叫金雀去把挡风的围屏搬来,也免得沈妙琴吹风。

    宴席过半,外头丫鬟进来,说宫里赏了东西下来,不是皇帝赏的,而是现今的康嫔娘娘陆秀芷赏下的,府里各位小姐少爷都赏了些东西,给雪浓的最多,还递了话来,说想在雪浓出嫁前,接她进宫里玩几天。

    云氏便问雪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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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浓抿了抿唇,跟云氏咬耳朵,“……她已是娘娘,我一阶民女,彼此有云泥之别,不该再来往的。”

    云氏握了握她的手,笑说,“你想明白就好,宴秋先时就跟我提过,不叫你再和这位娘娘接触,就怕你再任性,宴秋是为你好。”

    沈宴秋这段时日可过分的紧,雪浓就算在三房,他也能背着人欺她,还说那些让她感到羞耻的话,仗着他是家里的哥哥,又是首辅,总逼迫着她,她都已经不愿意理会他了。

    雪浓嘟哝着,“母亲也向着他,我同他没什么好说的。”

    云氏在她脑门上点点,直笑道,“这孩子,都要成亲的人了,还闹呢。”

    说罢离座去应付。

    雪浓越发的气不顺,小口喝掉酒水,听沈妙琴对她道,“殊玉,你同二哥哥二十就成婚,这婚期倒紧的很,二哥哥也真是,旁人都要先定下亲事,然后再过个把月完婚,你们连亲事也没定,就直接娶了,太着急了些。”

    金雀咯咯笑道,“您说的太对了,就是咱二爷太着急,要不是夫人劝下,他恨不得十五就把姑娘娶了呢。”

    雪浓面上浮上一层艳红,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羞臊了。

    沈妙琴促狭了几句,才跟雪浓咬耳朵,“你们离成婚也没多少时日了,夫妻间房中事有不懂的,正好我在家里,记着问我。”

    雪浓窘迫不已,便说自己有些醉酒,搭着金雀的手起身,离席去走走,正过了花墙,在附近的凉亭下坐着歇息。

    金雀给她披上了披风,道,“姑娘在这里坐坐,奴婢叫人去给您盛碗醒酒汤来。”

    雪浓也没醉,就是太羞人,她们越拿沈宴秋开玩笑,她就越窘态难掩,只有在这里,才能舒缓一口气。

    金雀岂有不理解她的,不过是女儿家的矜持不愿表露自己的心扉,再者恢复记忆后又对沈宴秋又惧又喜,人前便是副讨厌沈宴秋的架势,谁还瞧不出来,亏得沈宴秋厉害,就得要强硬的先把人娶了,也免得她真傻乎乎要嫁别人。

    金雀使了丫鬟去厨下讨醒酒汤。

    雪浓依着栏杆独自叹气,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又害羞。

    金雀道,“二爷待姑娘情真意切,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也就姑娘想不开,姑娘以后嫁给了二爷,二爷还不是把您宠成了宝贝。”

    雪浓唇侧露贝齿半咬,下颌抵在胳膊上,不睬金雀,金雀能知道什么,沈宴秋现在凶的很,根本不叫她舒坦,她生点气又怎么了。

    金雀失笑,旁人说再多好话,都比不得沈宴秋哄一句,还是跟他执拗,要他哄呢,偏他会拿捏,就是不哄人,才叫雪浓一颗芳心难安。

    未几,那小道上有人走过来,离近了才知是王昀。

    王昀痴痴的看着雪浓,他今晚来沈家吃宴,没想过会碰到雪浓,这亭子什么人都能来,他也是来醒酒的,不想就听到了丫鬟这番话,再想那日沈宴秋抱雪浓时,雪浓的不情愿,正值妙龄的美貌姑娘有几个会愿意嫁给大那么多的男人,便私以为雪浓是被迫的。

    雪浓看见王昀便冷了脸,示意金雀赶人。

    金雀一眼就看出王昀对雪浓有垂涎之意,也是听过他们过往的事情,这是见雪浓身份转变了,想吃回头草。

    金雀笑着道,“王二公子,我家姑娘在这里歇着,多有不便,您另找地儿醒酒吧。”

    王昀两手揣袖,道,“我有两句话想跟殊玉姑娘说。”

    金雀眉头直皱,便要喝声轰人。

    雪浓却朝金雀摆手,金雀只得退开。

    雪浓起身,问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王昀走近,低声道,“我如今已是庶吉士,假以时日定能入朝堂,若姑娘愿意下嫁给我,我去求陛下赐婚,姑娘必能摆脱先生。”

    雪浓眸中闪过惊异,他是沈宴秋的学生,他竟然敢背着沈宴秋跟自己说这种话,这都已算的上是违逆老师了,再叫她惊奇的是,他先时说过最想娶的人是温云珠,一年不到,人就变了。

    雪浓道,“我二哥哥是你先生,你说这样的话实为大逆不道,你的圣贤书是白读了。”

    王昀一震,“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

    雪浓半分也不想看到他,“谁同你说我不想嫁他了,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这个外人有什么相干。”

    王昀难以置信,“我知我当初被猪油蒙了心,你并非对我无情,不然也不会在我家中跳河,我也有悔改之意,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难道说,你非要糟蹋了自己才后悔?”

    雪浓被他这无耻的言语给惊住了,“你再胡说,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王昀急道,“过去是我不对,可我是诚心悔过,你就算与我置气,也不能拿自己的亲事不当回事儿!”

    他果然还是如以前般,遇事先指责别人,什么都是别人不对,因为他有悔意,她就该欢天喜地的接纳,若她不愿原谅他,就是她不对,她不识好歹。

    真是一点也没变。

    雪浓突然就觉得跟他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持着梅烙六角瓷青湖色纨扇半遮面,轻烟似的眉眼中波光荡漾,徒留那颗胭脂痣沾染风情妩媚,上上下下打量着王昀。

    王昀被她看的身体一紧,浑身燥热,若非知礼义廉耻,真可能会难以自控的将人搂住欲行好事。

    雪浓轻笑着,有意抬高声音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怎么就跟你置气?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和我二哥哥有何可比之处?他是当朝首辅,仪表堂堂,为人清风雅正,沈家家财万贯,我若嫁了他,我便能做首辅夫人,这沈家也是我来当家做主,凭你一个小小庶吉士,便敢口出狂言要我下嫁,你配么?”

    她的嗓音又细又软,若说的是情话,定叫人沉溺其中,可她说的是这样贬低之言,有如根根锋利的针扎进王昀心口上,王昀也想出口驳斥她,可诸般话语都遏制在喉间,她本来就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他不是早就了解的吗?去年在白云观,她第一次见到沈宴秋,就送了亲手做的护膝,那时就有了攀附之心,她提出退亲,是她想攀沈宴秋这根高枝,现在攀上了,又岂会放弃。

    王昀死死瞪着她。

    雪浓却再不给他半分目光,自己下了台阶,搭着金雀的手走了几步,小丫鬟从厨房要来了醒酒汤,她冷嘲热讽道,“端给那位王二公子喝吧,让他醒醒酒,省得痴人说梦。”

    小丫鬟便把醒酒汤端到亭子里的石桌上。

    雪浓扬长而去。

    王昀将醒酒汤连着碗砸到地上,一拳捶在石桌上,他今日所受羞辱,来日必要他们加倍偿还!——

    雪浓再回席上,发觉已有不少人散了,沈妙琴和其他姊妹都在帮衬着云氏料理残局,雪浓赶紧叫下人扶沈妙琴下去歇息,她跟着云氏送客,再收点送来的礼,直忙碌到上夜才歇。

    雪浓告辞了云氏回东厢房,才走过青石桥,就见桥下站着沈宴秋,一看就知道他一早等在这里,是拦她的。

    雪浓扭头就往桥上走,金雀真奇怪呢,可一见迎面过来的沈宴秋,哪还不知缘故,老老实实先回了东厢房,留的他们两个你追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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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浓将将折回桥上,还没下桥,身后沈宴秋已经追上来了,她脚下再快,也不及沈宴秋腿长步子大,她索性提着裙摆往桥下跑,沈宴秋握到她胳膊上将她拉住,很干脆的横抱起来,她哆嗦着声道,“你放我下来。”

    沈宴秋抿紧薄唇,道,“我怕你掉河里。”

    他怕她像那夜坠入河水里。

    雪浓倏然安静下来,任他抱着自己下桥,他把她直接抱去了大房,等她意识到路不对就已经迟了,她攥着手捶了他两下,要他放自己下来。

    沈宴秋真放她站到地上,手握住她的五指低低笑道,“原来殊玉是看中我的家世背景,巴不得嫁给我做首辅夫人。”

    雪浓一下就知她在亭子里和王昀说的话都传到沈宴秋耳朵里了。

    雪浓还没有原谅他,又对他有怯意,不敢跟他对抗,小声驳道,“我只是迫不得已,你明明知道……是你欺我太甚。”

    沈宴秋眯着眸,低头在她手指上咬了咬。

    雪浓便从他手里挣脱,慌张想跑,他挡去了她回东厢房的路,她只得沿着小道走,走了有片刻,身后伸来胳膊环上了她的腰,手掌张开牢牢包住腰腹,她腿上力气就恍似被抽去,被他带到怀里,半搂着回了大房。

    进了屋,雪浓张着唇和他接吻,这要入夏的天春衫越来越薄,沈宴秋解起来方便的很,没会子落了一地衣裳,她人都像没骨头般被抱进床,床帐一放下,她就轻泣出声,间杂着她的求怜,过了子时才消停。

    东厢房这边等不回雪浓,金雀自清楚是被沈宴秋带去大房了,便使几个有眼色的丫鬟赶去大房。

    过了四更天,金雀醒来盘算着接雪浓回东厢房,他们就要成婚了,雪浓从三房出嫁,这几日也不宜在大房过夜,该守得礼数还是要守的。

    她赶紧起来,准备去大房接雪浓,不想东厢房里有人声,她小心推门进去,才见里间沈宴秋抱着熟睡的雪浓放进床褥内,他身上穿着朝服,应是要上朝去。

    金雀便退到外边儿,不一会儿沈宴秋从屋里出来,示意金雀不要声张,金雀点头应是。

    沈宴秋才施施然上朝去了。

    到天亮雪浓才醒,察觉自己在东厢房,还懵懵的,直到金雀告诉她,是沈宴秋送她回房的,她才意识到昨儿晚不是做梦,是真半推半就跟他同房,缠绵了半宿,难怪她身子没劲,又酸又涩。

    雪浓一张脸忽白忽红,伏到枕头上哽咽,她明明还没有原谅他,他当真可恶!

    金雀给她拭泪,帮她数落沈宴秋,“二爷也太不会疼惜人了,姑娘都还没气消呢,就把姑娘拐去大房,等奴婢去告诉夫人,叫夫人臭骂二爷一顿,姑娘也不嫁他了。”

    雪浓立即不哭了,难为情道,“你别告诉母亲。”

    金雀憋笑着说是,知道她这哭是拿不下脸,又气沈宴秋,又不是真不想和他成亲,这就是她性子里的忸怩,最爱跟沈宴秋使小性儿,还得要他受着,旁人一说,就没趣儿了。

    沈家酒宴过后,最受京中瞩目的就是沈宴秋和雪浓的亲事,莫说外头盯着,沈家也为此事上下都张罗着。

    云氏更是摆足了架势,要给沈宴秋和雪浓办场众人艳羡的婚事,府中也是趁着这婚礼前的十天时间休整了一遍,大房的前院和后院也是拓宽了地方,还特意遣了花匠来,在院子里种了各色雪浓喜欢的花草。

    云氏自己有主张,从库房内搬了不少珍贵摆设出来,都比着雪浓的喜好,让人去把大房的五间上房都布置好,不要颜色太老旧,也不要太淳朴,大房进新妇,雪浓还这么小,没必要跟着沈宴秋住在老旧的房子里,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大房该添人气。

    喜庆之余,王家递了请柬来,是庆贺王昀高中的酒宴,邀沈家前去。

    雪浓没想去,沈宴秋和云氏也不带她去,当天雪浓在家中如常,府里的绣娘赶制出来婚服送来给她看,她还煞有介事的指出来哪些瑕疵,得来金雀打趣,一下午三房都欢快极了。

    晚间云氏赴宴回来,与雪浓说起王家宴上出了桩子事儿,王昀醉酒与温云珠滚上了床,当下宣平侯和周氏还在王家讨要说法,话里话外都是逼着王昀娶温云珠。

    雪浓眉头一跳,想起周氏曾来绣坊与她说过的,周氏能给她下药,大抵也能给王昀下药,对于如今的宣平侯府而言,王昀实在是个好女婿。

    雪浓并不同情王昀,他和温云珠相配至极,早就该结成夫妇,他们自己求来的因果,便自己受着。

    第五十三章

    温王两家有什么纠葛, 沈家这头也只是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一提,过后也不会真有人记着这点破事,毕竟更重要的是雪浓和沈宴秋的婚事将近。

    虽然云氏回绝了陆秀芷, 但才过几日, 陆秀芷又派人来沈家, 这次是有话传达给雪浓。

    雪浓进过一趟宫里后, 对这些宫中的太监、宫女、娘娘甚至于皇帝都油然有了敬而远之的念头,她和陆秀芷也曾是手帕交, 彼此间知无不谈, 那时候陆秀芷也像她一般, 受家中嫡母磨搓,能好生活着,就已很艰难,可才不过一年, 陆秀芷就已是高高在上的康嫔娘娘,她适应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并且为巩固皇宠,不惜残害人命。

    她从泥沼里爬出来,踩着别人得头骨站上了云端。

    雪浓不懂这些内宫斗争,但她知晓,她若没有一点用, 陆秀芷根本不会来找她,她不愿做那块能让陆秀芷爬的更高的垫脚石,她只想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雪浓还是见了宫里来的太监,那太监是陆秀芷的心腹, 名唤魏俊海,雪浓上次留在储秀宫时, 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是陆秀芷跟前服侍的,听陆秀芷说过,他原先是皇帝跟前伺候的大太监干儿子,皇帝指给了陆秀芷,陆秀芷对他很是信任,凡有事务都要指派他。

    这等地位的太监,雪浓见着也得行礼,魏俊海面白无须,对雪浓依然很客气,先祝贺了她大喜,随后才道,“康嫔娘娘知道殊玉姑娘忙于婚事,是不得空来宫里了,只是深宫寂寞,娘娘对姑娘挂心,总有不尽之言要跟姑娘说道。”

    雪浓掬着笑听他说。

    魏俊海呷了口茶,道,“姑娘昔日和康嫔娘娘是好姊妹,从前有过戏言,曾说若将来彼此嫁人生子,或可互为亲家,现今姑娘要嫁与首辅大人,也是美满,娘娘感慨说,不知有没有福分,小皇子能娶到您和首辅大人的女儿?”

    雪浓心下明了,陆秀芷腹中怀的是男胎,若能平安诞下,就是皇长子,即使生母微瑕,以大陈皇室规矩,若要立太子,也得立长立贤,皇帝还没立后,陆秀芷占了先机。

    不管陆秀芷在宫里如何风生水起,哪怕将来她真的母凭子贵成了皇后,雪浓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与陆秀芷母子有牵扯。

    雪浓做腼腆状,说,“承蒙娘娘抬爱,臣女很感激,只臣女身体亏空太多,有孕尚且是难事,当初也不过是戏言,娘娘不必放心上。”

    魏俊海审视着她,半晌尖着嗓子笑道,“姑娘说的不错,这也是娘娘一句玩笑话罢了,姑娘也不必放心上,只不过咱家好奇的是,姑娘现在是身子骨不好,若哪日身子骨好了……”

    雪浓知道他的意思,唇边含笑,“臣女将来若真有子孙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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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希望他们安于寻常,品粗茶淡饭,远离纷扰,喜乐顺遂一世。”

    魏俊海颔首,撂下茶杯,递眼色给跟随的小太监,小太监将手里的礼盒推放到案桌上,魏俊海便说了告辞,利索的离去。

    雪浓打开了礼盒,里头是她曾经绣给陆秀芷的百子千孙图,陆秀芷保存的很好,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雪浓心底不是滋味,她和陆秀芷终究成陌路人了——

    离二十近的那几日,沈宴秋按着规矩将三书六礼都办齐全了,分毫不显仓促。

    转眼到了二十日,全顺天府的老百姓都上街头看沈家的热闹,沈家可谓是大张旗鼓办这场婚事,光拉嫁妆的马车就从街东排去了街西,十里红妆毫不夸张,一路放着炮仗,遇见有百姓道喜喝彩的,婆子们抓着备好的铜板沿途撒,惹得一堆人哄抢,又有小厮沿途清道,谨防生乱,坏了喜气。

    街边最角落的胡同巷子里停了辆马车,车帘是掀开的,温云珠探头出来张望,瞧着那些阔绰陪嫁,心中妒恨交加。

    她将车帘放下,冲坐在车内闭着双目的周氏道,“母亲,今儿是那贱人出嫁的日子,她当真忘恩负义,连咱们都不记得请。”

    周氏捏着太阳穴,道,“你哥哥怎么死的你忘了?她没叫沈宴秋对我们宣平侯府赶尽杀绝,就算是对我们大恩大德了,哪里还记着什么恩情,她跟我们现在是大仇。”

    温云珠想到温子麟的死状,不觉哭道,“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哥哥人高马大,她如何杀得了他?”

    周氏道,“你哥哥早就对她五迷三道,我当初只以为她老实,却不知她狐媚了得,单说王昀,能把她画进那等肮脏污秽的画里,岂不知她真跟王昀有过什么勾当,才能勾的人念念不忘,现今沈宴秋都要娶她,凭她一个孤女,岂能让沈宴秋娶她为妇,怕也是在床上伺候的服帖了,我这些年是真看走了眼,原想着咱们宣平侯府家风清正,她虽是不详妖孽,可只要好生教导,也能改过自新,她这根子里就是糟烂的,招蜂引蝶惯了,就是嫁给沈宴秋,她也不会安分。”

    温云珠担心道,“若像母亲说的,她定还要回来勾引王昀哥哥!”

    周氏冷笑,“得了,她现在都是首辅夫人了,能看得上王昀吗?她只会攀更高的枝。”

    比沈宴秋还高的枝,在这京里除了龙椅上那位再想不到其他的。

    温云珠颇为赞同道,“母亲说的是,宫里那位康嫔娘娘不就与她交好,先时都做了寡妇,还不安于室被皇帝陛下纳入宫中,她一定也会这样的,那时候首辅大人一定恨毒了她。”

    周氏叹了口气,在她头上摸了一下,“珠儿,你和王昀是既定的婚事,他就是再不喜,也只能娶你,将来他前途坦荡,你是他夫人,也和他荣辱与共,为着咱们家,委屈你了。”

    温云珠靠到她身上,心中对雪浓的恨意更浓了一份,雪浓是被沈宴秋求娶进门,她却只能用下三滥的法子才逼得王昀娶自己,好在她如愿能嫁给王昀,以后她跟王昀夫妻一体,有王昀在,他们宣平侯府没那么容易没落。

    周氏道,“你哥哥的仇虽暂时报不上,我也叫他们延平侯府吃了教训,现下他家三房儿媳妇躲回家里养胎,那些鬼神之言定传到雪浓耳朵里,她自己做的孽,一定能报到她头上。”

    上回她去魏国公家送礼,正好听下人说延平侯的大儿媳妇来做客,恰见着她家大姑娘在水边玩,她恨心起,便把那孩子推进了水塘子里,可惜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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