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时拿不了重物,他来喂我。
张开嘴巴时,忽然听见了鸟叫。
从那天起,日子就像要我亲手去撕的日历,过得很慢,但很真实。
我的生活,就在这真与虚之中反复。
我往前看,望见张明生的车子拐弯,如一粒灰色的云,消失在远方路的尽头。
第66章 六十五
我现在格外喜欢走路跑步。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和自由的双腿,才明白大步向前是多么快乐的事。徒步下山,累了就停下来看看沿途的风景,除了渐渐酸胀的双腿,过程还算美妙,使我忘记了一丝因张明生没有载我而生出的怨怼。不过,假如他请我上车,我照样会犹豫。我想,由他掌握方向盘,就算他操控着诺亚方舟,我也一定会留下来同洪水为伍。
我一向是无神论者,虽然不至于纯粹,和神神鬼鬼都是临时的交情。可上帝今天似乎十分得空,参透我大不敬的心事。走着走着,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了,灰色的公路颜色变得更深,还没有下雨,可我已经闻到雨丝的味道。掏出手机看时间,原来走走停停间,几个小时已经过去。
不知老天留给我多少时间奔跑,让我这身衣柜里最贵的行头不至于在穿出来的第一天就被淋湿。我咬咬牙,拖着腿,想一鼓作气找到个用餐喝茶的地方避雨。看天气预报是个好习惯,拥有好习惯的人似乎也占大多数,一路走来,人烟极少,好像我走进了什么结界。不知道我有没有走错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慌。
但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不想向上帝低头,咬咬牙,我硬着头皮往前走,刚一迈脚,迎面就开来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前端有些剐蹭的痕迹,很是显眼。司机忽然停了下来,掉转了一个弯,变成和我一个方向,然后慢慢开过来,停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探头往车窗里往。
一瞬间,我见到了一个被我遗忘许久的大隐患。
徐言宙。
他戴着眼镜,身穿简单的体恤衫,正摆出替病人看诊的模式化微笑,温和地看着我:“阿潮,好巧,在这里碰见你。”
港岛只是一座岛,人多,所有寸土寸金,富人自然不愿意和他人共用一个地域,总是花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价去买一份清静。我是有些仇富的,不过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路过哪栋别墅就属于哪个影星或金盆洗手的大佬。而徐言宙再体面,也只是一个医生,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这里。
巧?
我干笑两声,答:“是啊,我也觉得好巧。”
都是变态杀人狂,在我心里,徐言宙和张明生却完全不同。听李译讲,徐言宙杀的都是和他交往过的人,并在下手后倒打一耙,倒尽苦水,说自己被逼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为了自保,又或是情绪突然爆发,意气用事,这才不小心伤人,他说,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是致死的。这种自恋且叙述过程充斥着表演欲望的谎言,让我觉得恶心。
假如张明生是宇宙里吞噬人的黑洞,那徐言宙就是披着人皮的腐尸。
毫无可比性。
我不禁开始回想,我人生中是否有些意外是和他有关。
“要我搭你一程吗,”他依旧微笑着,看起来有些僵硬,我甚至看到了他微微抽搐的嘴角。
见我没有立刻回答,就只是看着他,他笑得更深,似乎想缓解气氛,他又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很尴尬的,毕竟我们是......”
“很尴尬,”我打断了他,“所以,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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