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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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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三:川北赴峡湾 📖

    41  ? 挪威的森林

    ◎前夫◎

    经行过吸烟室时, 江峭正懒洋洋斜靠在门内,淡去情绪,敛下些腔调叫她的名字。

    “盛欲, 我那样帮你。”

    她又一次脚下停滞。

    男人衔着支细长的烟,半眯起眼。

    一个滚烫的瞬间, 他明锐野性的戾气,随尼古丁燃烧致幻靡丽,漫涣出不经心的痞贵感。

    他在弥蒙雾影中勾挑嘴角, 低哑地笑起来, 慵懒声线析出丝缕戏谑:

    “想骗你叫声老公就这么难?”

    很久违了, 他的音容样貌。

    盛欲轻轻讽笑一声。

    笑这个人格的狂妄自我, 半点没改变。

    也笑她自己。

    还是那么好骗。

    逃得出琅溪,却逃不出回忆。

    就算跑来地球极北寒地的异乡国度, 可只要他出现,随意一个眼神落在她身上, 跟她说几句话,自己仍然会轻易被他煽动情绪牵着走。

    逃。原来是逃。

    她居然用这个词形容自己。

    也对, 毕竟当年离开的原因, 有一大半是为了逃避现实。

    以及, 逃避江峭。

    如若不然,她此刻怎么会跟着他走到这里。

    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回忆过去。

    蠢得够可以,盛欲。

    “老公?”她忽然这样叫他。

    弯指掸落烟灰的动作猝然颤动了下, 那个瞬间江峭不自觉僵直脊背, 心口像被一剂浓稠蜂蜜贯穿浇筑, 余调的错觉是甜, 但窒息感同样强烈。

    他紧紧凝住她, 薄唇轻翕:“你——”

    “你是谁老公?”盛欲很快打断他。

    “刚刚展会上人模狗样的,我还以为你病好了。”盛欲低头嗤笑,“原来,是彻底疯了。”

    “就算离婚协议你不签,别忘了,江峭。”甚至不屑于与他直面相对,她就侧身站在那里,长睫略掀,歪过头,落在男人脸上的视线冷淡失色,

    “我们已经分居五年。中国的法律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夫妻感情不和的铁证,离婚判决再容易不过。”

    但她还迟迟没有这样做。

    她给出的理由是:

    “我不过是懒得多纠缠,才没跟你法庭见。”

    盛欲漠然眨睫,睨着他,眼神疏淡恹恹的,表情带有些许不耐,下一句出口的提醒话嘲弄带刺,讥诮奚落的意思不加掩饰,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曾经他们最相爱的时候,在那个山雨浇淋的暗夜里,盛欲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江峭没有忘记。

    但,那是完全不同的。

    上次,是嗔怪羞涩,是傲娇脸红笑骂他蠢货,却还是宠溺地赐他一吻。

    而这次,她只是站在那里。

    称呼他为:“前夫。”

    “前夫。”江峭跟着重复一遍。

    还真是新鲜。

    懒散自嘲般低笑了声,掐熄指尖的半截烟,凝视她的目光黑沉似异火阴燃,毫不吝啬地夸赞她,“五年不见,我们秧秧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还不肯回家,一个人撑着不辛苦吗?”

    没由来地,他突然这样问她。

    盛欲的心微微颤动,时隔五年的关心,多让人心酸。

    “当然不。”嘴上却半点不肯露出破绽,话接得果断,“我的生活过得有多精彩,你看不出来吗?”

    江峭忽然沉默了下。

    他没有出声,只是视线收紧,平静端凝对面的盛欲。

    她的变化很大。短发留成了及腰长发,反叛张扬的白金色早已被敷染为柔顺深暗的黑,曾经钟爱穿的那些吊带露脐装,与她学生时期顽劣乖张的野性一并褪落。

    如今的她,白西装套在身上,阔腿白西裤衬拉她本就纤窈高挑的身段,尖头细高跟在她脚下步步生风,口红色号是正红的艳,添足精英女性干练沉稳的气质。

    似乎还有一点温柔。但温柔之下,疏离更多。

    如今的她,就像蝴蝶破茧那样,在没有江峭参与的五年光阴里,她已然从青雉懵懂的女孩蜕变为成熟潇洒的女人。

    如今的她,不会再像最初离开琅溪、离开他的时候那样痛苦。天黑买醉,天亮爆哭,在异国街头偶然遇见与他身形相似的男性背影,转头便已泪流满面。

    如今的她,也不再爱他。

    “是么。”江峭淡垂下眼睫,孤寂的落寞在眸底一滑而逝,唇仍勾着,可他的嗓音更沉了一度,隐微发涩,

    “为什么听到你过得好,我会这么难过呢,秧秧。”

    她过得好。

    他应该欣慰才对。

    他的爱人从来优秀如此。无论去到哪里,无论在做什么,无论与谁相处,盛欲的人格魅力从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演性质,时刻坦荡,永远真诚。

    没错,她是这样热烈明媚的存在。

    这样的不落窠臼,认准的事就一定敢做;这样的自由独立,该放弃的人绝不犹疑。这样的,绝情又决绝。

    她过得好。

    就意味着,分离的这五年她从未想过他。

    意味着她完全可以,没有他。

    “如果窄桥那个蠢货听到你这么说,大概会觉得很开心。”江峭很快敛起情绪,眼色恢复戏谑,拖着懒洋洋的腔吊儿郎当地笑了声,阴阳怪气道,

    “说不定,他还会很虚伪地祝你幸福。”

    “那就好好祝我幸福吧。”扔下这句,盛欲从他脸上撤走目光,不打算再与他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可这次,她也没能走成。

    因为在这时候,她倏然听到江峭在身后慢悠悠地开口,他说:

    “真可惜,他已经死了。”

    高跟鞋掷地有声的步调,蓦然顿滞在此刻。

    盛欲震诧转身,可话还未及出口,下一瞬身体重心便随外力拉扯踉跄扑向前。等她人反应过来之际,发觉自己已经被男人一把拽进吸烟室,压抵在玻璃门上。

    紧接着便听到他指尖落锁的响动。维系于表面的冷静被撕破,几分堂皇的慌出现在盛欲脸上,让她下意识挣扎推拒他的身体,嘴上骂道:“干什么江峭,你又发疯”

    “嫌我烦了?”江峭出手反制,轻松破译女人那点毫无威胁的抵抗动作,单掌牢牢箍住她双腕施力按在她头顶的玻璃,这让她完全落于她的掌控,彼此身体距离一瞬贴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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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像只疯狗一样,追着你咬?”

    “难道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谋划!”盛欲不服气地扭动手腕,试图挣脱他手掌的桎梏,却是徒劳,逼得她更加火大,边挣扎边骂,

    “停我家门口好几天的那辆‘坦克’是你的吧?刚刚路上各种超出租车的人也是你吧?知道我住在那里,就出高价利诱房东卖房子,为的就是把我逼走?”

    “江峭,五年过去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幼稚!”

    就像当初他逼自己写检讨书一样幼稚!

    冥顽不灵的疯狗。

    “没办法啊,见到你就忍不住。”江峭笑得痞里痞气,眉梢挑了挑,嘴上没个正行地犯浑道,“我牙痒。”

    “你滚——”

    脏字没能吐出,就被江峭迅速捂住唇。

    控制她双腕的手掌略微松力,给了盛欲一点空隙,她立刻想要反抗逃脱,可下一秒江峭的手掌又落在她腰后收紧,彻底把控她的身体,他压低嗓线,虚声告诉她:

    “别乱动秧秧,你听,有人来了。”

    盛欲当即本能地静下来,支起耳朵仔细去听,果然江峭并没有说谎骗她,她真的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脚步声,不止一人,还有交谈。

    外头男性愤懑的声音压低,但还是清晰地传进室内。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忘了吗?说好选一个不起眼的画家,你怎么找到了投资方的太太身上?!”

    另一道懊恼的声线响起,盛欲能听出这是刚才找茬的银发卷毛男。

    “‘莱安’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过!她那副好欺负的样子,谁知道她来头那么大?”

    “行了别吵了,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要是他们真的达成合作……真该死,太不公平了!”

    一门之隔。

    门外的人在讲里面人的是非。

    而玻璃门内——

    极北域地特有的蓝调时刻。

    晚暮的日落在这里像被调错颜色的涂料,属于残夕的昏聩光晕变质了味道,像月亮的一场持续心碎,连光都失落,由耀亮金橙的黄,错调为沉冷淡黯的蓝。弥合天穹的底色,幽寂在膨胀,万物停息全部的幻想与虚妄。

    湛蓝光影穿窗投射斜洒,打照在室内仍未散却的青白烟雾,宛若干冰流动缭萦的迷宫,一切都朦胧。

    唯有他们斜长落地的虚影,暴露行踪。

    墨黑色精良西裤挤入纯白调阔腿长裤之间,彼此裤料蹭惹摩擦,致使黑亮皮鞋与白色高跟交错而站。

    黑与白的碰撞对峙。

    是他与她沉默下的对立僵持。

    他们离得不能再近了。

    这个距离,是曾经相爱时彼此将要接吻的距离。那时候与现在不同,这个距离总会被抹去,有时是他主动,有时由她来打破。是谁都好,他们总会亲吻成功。

    但此刻,靠近的主动方只有江峭,他靠近一分,盛欲退后一寸,可他没有停止,他还在侵犯安全距离。

    直到盛欲后脑紧贴在身后的玻璃门上,退无可退,又无从避逃的一刹,盛欲毫不犹豫地偏开头。

    躲掉了他的索吻。

    又或者是,他也没有想要吻。

    而是勾动了下唇,薄唇隔着柔软发丝径直凑抵上去,贴着她的耳朵,将字词极度缓慢得送入她的听觉神经:

    “知道吗,窄桥被抹杀的那一刻。”

    轻顿,说:“他很想你。”

    盛欲怔愣一瞬。

    什么意思。

    他是说,【人格分裂】已经不存在了吗?

    主人格真的……消失了吗?

    但也只有一瞬,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轻易被感情左右的小女孩了。

    门外几个找她茬的男人已经走远,盛欲一把推开江峭,丢下一句“无聊”,拉开门匆匆离去。

    剩下的时间,盛欲请求导师将她调到幕后工作。

    “莱安……?”

    导师也已经听说她是江峭妻子的消息,眼神充满惊异不解,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对不起,老师,我现在很混乱。”盛欲只能不停地道歉。

    她无法用三言两语解释出来。

    “OK,这是你的隐私,你不必说。”

    莉迪亚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你今天没有状态工作,那么我特许你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盛欲表情很感激,而莉迪亚拍拍她的肩膀。

    虽然得到导师提前离场的许可,但盛欲这“拼命三娘”的性格,还是坚持到画展尾声才撤退。

    真是糟糕的一天。

    是这五年她太放松警惕了吗?让江峭就这样轻易地找到她。

    可是凭江峭的财力,只要他想,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吧?

    盛欲一路上思绪混乱地想些有的没的。

    却怎么都脱不开江峭。

    画板留在画展现场,她背着一只空包下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离房子还有五十米距离,盛欲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她撒腿狂奔过去,眼前的情形愈发清晰。

    她的家具被砸烂丢在雪地四处,满柜衣物都扯出来散落在院子中央,速写册被撕得粉碎,手工做的小玩意也损坏殆尽,零件和碎片堆在墙角。

    什么情况啊?!

    她看了一眼隔壁门窗紧闭的房东家。

    而她的家门大敞,宠物碗和猫粮一同倒扣洒在台阶上,很轻易能看出是被人从屋里一脚踢飞。

    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像是有把冷刀将盛欲的心扎穿。

    “小乌云?!”她尖叫着冲向屋里

    銥誮。

    42  ? 血花

    ◎作恶夫妻◎

    “开门, 快点开门!”

    “臭丫头,把门打开!”

    “该死的黄种人,快从我家滚出来!”

    老旧木台阶上, 中年女人一手叉腰站在盛欲房门外,正气势凶狠地边疯狂砸门, 边烦躁不耐地大力按动门铃。本就不算稳固的木门被她拍得震天响,门铃按三声响一声,响的那声也是个哑铃。

    可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胖女人有些想不通。虽说这个中国丫头自住进来后, 与她们一家并未产生过什么冲突, 可中年女人也不傻, 早上见她用高尔夫球杆暴打雪人的架势, 多少能清楚这位“房客”的脾气,极为不好惹。

    而胖女人的计划就是想故意激怒她, 以此产生不可调解的矛盾从而找到借口赶她走人,所以才趁她回来之前随意闯她家里, 破坏她的私人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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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透过自家窗户分明看到她回来了,本以为她见到家里那番“破烂场景”, 会当场爆发来跟自己对质, 谁知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 那臭丫头竟然没来她家里算账,出租屋里更是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灯都没开。

    这太反常了。

    房东想像刚才那样用备用钥匙开门,可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外面的人即便有钥匙也打不开。

    于是便有了中年女人各种砸门的情况。

    胖女人在天寒地冻里哆嗦个不停, 她拍门的手生疼通红, 这让她非常恼火地直接回家中仓库, 拿来一把扳手准备拆锁。

    “别想装死, 瞧着吧, 等我打开锁你今天就必须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胖女人骂骂咧咧地嚷着,手中照着门锁敲出“嗙嗙”几声巨响。

    乔治巴顿在这时一瞬刹停。

    男人迈腿踏下车,甩上车门,刚一走进风雪小院便看到满地狼藉,零散破碎的景象让人以为这里经过一场恶战。

    眼色一刹沉冷,男人表情不虞,脏污积雪被光净黑亮的皮鞋慢吞吞踩踏,印烙连串深浅分明鞋印,步步完整,直至将要迈上门前木阶之前——

    江峭这时候蓦地步伐顿滞。

    他停下来,黑密睫毛垂敛下,双手插兜,轻缓挪移开右脚,低眼瞥见一枚晶莹剔亮,安静孤遗在脚下污雪之上,借势壁檐挂灯放射万丈璨光。

    江峭低弯腰身,捡起来,凝视着指尖熠熠闪耀的眩光好一会儿,情绪莫辨。半晌后,他将东西收起来,懒漠掀抬眼皮,问房东:“干什么呢?”

    对方闻声停住手中撬锁的动作,转过身,在望清眼前男人长相的瞬间,当即脸色骤变。

    刻薄尖酸的嘴脸一秒收起,恶狠消失,势利心令她转而端上谄媚笑意,神情不太自然地讪笑着结巴道:“江、江先生,您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邻居陆续从破旧的街区搬走,没想到有天能碰到天大的好运,有个冤大头…哦不,眼光独到的富豪看中了她的房子。

    “这是你的‘杰作’?”江峭听烦了,表情不耐地眯起眼,字音咬紧,声线下压一度:

    “你欺负她了,是么?”

    “啊…这、这没什么的!”误以为金主等不急要收房,胖女人连说带比划地,焦急解释,“江先生,您再给我点时间,您放心过了今晚,我一定把她赶出……”

    她满含阿谀意味的尾音,在这刻猝然被扼制,江峭猛地抬手揪住她的衣领,手背血管暴突:“里面住的人呢?”

    紧紧箍勒在咽喉的力度狠戾,坚定而无可撼动,强劲浓烈的窒息感登时灌漫鼻腔,迫使胖女人几度张嘴,却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氧气稀薄让她没多会儿便能感受到胸腔赫然充血般灼烧的胀痛。

    江峭后槽牙磨地作响,僵持片刻后蓦然松开这个女人。

    “咳咳咳……”得以呼吸的一刻,胖女人扶着门弯腰拼命咳喘,却又不敢耽搁地马上回答说,

    “她明明回来很久了,我亲眼看见的,但是过去两个小时了,她一直把自己锁在里面没有声音,平时楼上楼下的灯都亮着,今晚却连灯都没开。”

    “给我。”江峭瞬间皱紧眉。

    房东没反应过来,还想继续说什么。

    江峭直接从她手里拽过扳手,“嗙当”一声,门锁登时被砸烂,他抬脚踹开门,拎着扳手大步跨进去。

    屋内满是漆黑的冷。

    但是很香。满屋子都弥溢着那种香水、香薰滴蜡、护理香氛混合女性化妆品的胭脂香气。

    当然不会陌生。

    那是独属于盛欲的味道。

    可是。

    江峭看不清。

    纵使玻璃窗外,欧式壁挂小角灯打照出丁点光晕投落进来,可对于早已失去夜视能力的男人来说,当下这一刻,只有眼盲心乱的昏聩感。

    “开灯!”江峭冷声命令房东。

    大抵也意识到事态不对劲,胖女人连忙应声照做,转身在墙壁上凭记忆摸索开关。

    但是没用。

    “总闸坏了。”她小声回复。

    没敢说是自己赶客时做的手脚。

    江峭没再说话。

    冷气从室外贯入,男人摸出手机摁亮电筒,修挺高大的身形冲上楼,又快步跑下来穿梭在每个房间,黑暗中如风如影。

    长款的风衣摆随稍显凌乱的脚步动荡翻飞,精致皮鞋踏踩在木质地板,惊起一连串嘎吱作响,如同暗洞中扑朔而出的蝙蝠,扑打在人慌乱的心间。

    胖女人常年缺乏锻炼,压根追不上江峭长腿阔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无头苍蝇般哈腰勉强跟着他。

    “喵呜!”

    这时候,不知哪里惊起一声猫叫。

    房东被吓得跳起来,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

    江峭却异常平稳镇静。他默然站在客厅中央,不动声色,黑暗中极度缺乏的视力由足够灵敏的听觉作为弥补,耳骨轻动,很快追逐到动物悄然快速移动迈步声响。

    晃闪两下手中光源,借着光亮他看到一双翠绿眼眸,江峭知道那是“老朋友”。

    为避免射伤小黑猫的眼睛,江峭关了电筒光,四周再次陷落万般阒寂的沉黯。

    他的视域也再度无光。

    男人在黑暗中半蹲下身,一手搭着膝头垂下,低唤了声:“小乌云。”

    小家伙哒哒哒跑前两步,十分乖顺,半趴在他脚边,仰起小脑袋舔了舔他搭垂而下的指背,“喵”

    像是在跟男人打招呼。

    江峭顺势揉揉它的头,无声勾起唇,问它:“秧秧呢?”

    指背温热撤离,又是哒哒哒地声音。

    江峭重新按亮手电光,他跟上小乌云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浴室门口才停下。

    小乌云抬起前爪碰了碰门框,又仰起头来看江峭。

    江峭迅速推开门。

    呼吸骤然停顿在这一秒。

    指骨颤抖松力之后,“咣”地一声沉重巨响,是江峭掌中扳手跌落在地的声音。

    那个须臾,男人的脊背彻底僵滞,仿佛金属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中了他,凿穿肺腑,神经末梢迅疾衰败,收回输送向四肢百骸的温度。

    烛火吊灯坠晃不定,蜡液滴下的瞬息就被凝固。

    浴室血流成河。

    眼前是混乱交织的红色。

    盛欲整个人半躺在浴缸里。

    瘦肩薄背蔫颓后靠着冰冷砖墙,脸色苍白,唇色失血,双眸紧闭似无声息。纤细手腕在浴缸边沿施施然无力垂落,腕骨内侧皮肉破开,动脉割裂,殷红血液汩汩顺流淌满手心,滴落成一滩触目惊心。

    视野里,满地都是浓稠发黏的血水。

    浴缸盛满浆红。

    她身穿一件单薄的吊带连衣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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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身完全浸泡在血水中,白色裙摆受水力漂浮膨胀,全然摊展在血红色水面,浮现出一团死气的恐怖纹路。

    “啊啊啊——!”

    房东声嘶尖利的惊叫刺透整栋房子。

    也在同一刻,刺醒了江峭。

    不对,那不是真的伤口……

    血水应该伴随铁腥味。

    割腕的手暴露在空气里,表面会形成干燥硬化血块。

    那一分钟,江峭遭遇了天才生涯的滑铁卢。

    满心满脑都是盛欲的安危,竟然把医学常识忘到脑后。

    江峭走过去,小心捏起盛欲那只流血的手腕,仔细观察发现,果然是特效化妆。

    嗯,画技有进步。

    感知到女人细腕中健康有力的脉搏,他才真正轻舒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放下。

    盛欲当然听到有人闯入的动静,她以为是房东夫妇两来了,其中一个人还上前来握住她“割腕”的手。

    嘁,胆子不小,今天要不把他们吓得满地找牙,她盛欲这么些年就算白混了。

    思量着,她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男人修拔的身体竟弯下腰来,手伸进满缸的“血水”中检查。

    他怎么来了?!

    盛欲动了动眼皮,没逃过江峭似笑非笑的审量目光。

    糟糕!被发现了!

    ——冷静。

    反正也骗不过江峭这个人精,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盛欲一个挺身,歪着脑袋,大睁双眼向门口瘫坐在地的女房东瞪过去。

    房东已然吓到失声,惊恐万状地看着盛欲,看着面色惨白的黑发女人姿势扭曲地爬出浴缸。

    还好,水是热的,江峭轻捻手中的“血渍”,挑了下眉,忍着笑,在盛欲跨过浴缸的时候,还非常有眼力劲儿地往边上让了让,给她腾出施展的空间。

    “尸体”盛欲手脚并用,一点点在地板上游移,拖行出长长的血迹,爬向女人。

    大张嘴巴却失去尖叫的能力,胖房东只能用尽求生欲,忙乱地蹬起两条腿,试图爬出浴室。

    “砰”的一声。

    胖女人绝望抬头,

    她看见江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门口,满面春风地微笑着,关上了门。

    43  ? 配合

    ◎法定关系◎

    还知道关门, 算这小子有眼力。

    见到房东被吓得脸色煞白,盛欲玩心更起,支起身子一点点朝胖女人爬过去, 声音压低,笑得阴恻骇人:“为什么赶我走?我要永远待在这里。”

    目睹白裙染血的女人“诈尸”般爬向自己, 皮肤苍白,黑色长发凌乱披散,遮盖大半张脸, 露在外的眼角残挂着数行血泪, 一双黑眸如不祥的猫般瞪视着她, 寸寸挪移, 笑容阴厉地越来越靠近。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胖房东只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一般,急步倒退, 江峭在这刻迅疾侧身闪开,女人厚肥肩背“哐”地后撞在浴室木门。

    血液激涌, 刹那倒流冲刺颅顶神经,膀阔腰圆的中年房东瞬间被恫吓得坐瘫在地, 眼睁睁望着猝然“诈尸”白裙女人已然爬至脚边, 又伸出一只瘦弱手腕猛地抓住她的脚脖子, 动脉处狰狞割裂的“带血疤痕”近乎刺瞎她的双眼,肉翻出来,甚至能看见白骨。

    胖房东疯狂蹬腿试图挣脱盛欲的手,可常年搬动画具的女人腕力过人, 而房东徒有臃肿虚胖的身体, 任她如何胡乱蹬踹也无法逃脱盛欲的掌心。

    “救命、救命救命啊——”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后。

    房东一动不动, 两眼翻白。

    盛欲顿了下, 赶紧手忙脚乱地拨开脸上的头发, 傻愣愣地看了房东一眼,飞快眨动几下睫毛,又抬头望了眼一旁懒散靠着墙的江峭。

    这、这不会……

    不会是玩脱了,把人给吓死了吧!

    江峭见状,极限瞬息里一个健步冲上前,出手掐出房东的人中,强行把人从昏厥的边缘拉回来。

    房东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混乱了一瞬间,唇上一阵刺痛就把她揪醒。

    看见眼前的“女鬼”拨开头发,面露浅浅的不解,她才有点缓过劲儿来,发现盛欲毅然是个活人。

    “你,你骗我!”她劫后余生地朝盛欲喊叫道。

    但她认清了形式,知道自己一对二没有胜算,不敢朝盛欲发火。

    “哈哈哈哈!”盛欲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嘲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女人,

    “你胆子也太小了吧?那么是谁给你的胆来找我的麻烦呢,嗯?”

    话说倒末尾,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充斥狠厉,盯视着房东躲闪的双眼。

    江峭眉梢轻挑,眼底勾着笑,站直身子抬手从衣架上拿下一件绿色浴袍,缓慢迈步。

    铮亮皮鞋踩着“血水”走到盛欲面前,停步,单手拎了下西装裤管,屈膝半蹲下来,将搭在手臂的浴袍展开,裹住她,薄唇微翕:“起来,地上凉。”

    她无意识地伸手,纤指握扶在他腕骨上的冰冷表盘,目光依然俯视房东,愤愤道:“走着瞧吧,还没完呢。”

    “没玩够?”江峭看都没看房东一眼,视线落在盛欲脸上,眼睑眯起的弧度近乎贪恋,顿了顿,听他懒音笑哼一声,“别伤到自己。”

    有些本质是很难改变的,一如盛欲外表再怎样装扮得成熟知性,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单纯顽劣的小孩。

    眼见盛欲一脸狠恶地又要往房东面前冲,江峭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手臂一伸,先一步拦腰把人搂回来,低下头,薄唇贴靠着她的湿发,鼻尖轻嗅她发丝甜香,声线低迷:“先起来,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盛欲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被男人抱在怀里,耳廓微烫,她急忙一把推开他的身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说:“别跟我套近乎,你跟她是一伙的!”

    “我做什么跟你没关系。”她裹紧浴袍,转身前,恨声警告,

    “你也给我小心点。”

    怀中暖香抽离,空落寒凉,江峭侧头长指轻挠两下额角,有点无奈。

    盛欲趁房东不注意,光着脚跑出门,寻着早上的记忆,跑向门外的杂物架,轻而易举就从里面找出那一柄高尔夫球杆,单手握着它,杆端指向房东:

    “这些天你接连找茬,停电、停暖气、扔东西、恐吓我、威胁我……这些小伎俩我姑且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居然敢吓我的猫?”

    胖女人满眼惊惧地仰视着盛欲,听到她冷冷低蔑地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报复吧?你想错了马赫太太,现在我也要去你家,帮你好好清理一下!”

    房东吓得鼻涕合着眼泪混在一起,挺身爬起来,跪地上前试图哀求盛欲:

    “你们报复我就好了,不要去伤害我的家人!”

    “所以你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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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我没家人?”盛欲的报复心决绝,丝毫不容商量,扭头就往隔壁跑。

    房东怪叫着想要爬起来阻拦盛欲,可刚才的惊吓已经让她耗光了力气,双腿无力蹬地想要起身,却无法把控身体平衡,接二连三滑稽地跌倒。

    因为跑得太急没有穿鞋子,盛欲都不管不顾了。

    她的脚即将踏入雪地那一秒,身子忽然腾空而起。

    江峭几步跑起来才追上这个野兔般的女子,在她差点赤脚踩进雪里时,及时将她拦腰抱拎起来。

    盛欲惊了一下,下意识攥紧球杆缩起腿,这样反而更江峭悬空抱她起来,几秒后她便被安放在房东家门口。

    或许是房东太太刚刚跟丈夫提前通了气,盛欲刚一进她家的客厅,就看见马赫先生举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然而没等他近身,身旁的江峭已然飞速扯下领带套入他两腕,快速绕圈施力扯紧。

    伴随“哐啷”一声菜刀落地,江峭把人一个飞撂,马赫先生哀嚎着摔倒在沙发上。

    盛欲不紧不慢地四处瞧了眼,确定房东的几个孩子不在家,抬手将复古宫廷的花瓶一个个以此全部拨倒,霎时玻璃四溅,碎渣崩裂满地。

    马赫先生双手被死死束缚着,俯身趴在沙发,还试图负隅顽抗,江峭悠悠坐上他的背部,拿他当人肉坐垫,翘起二郎腿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姗姗来迟的马赫太太,在看见丈夫被坐在江峭屁股下时,尖叫着想要上来解救。

    但她实在太没用了,还没能近江峭的身,就自己左脚拌右脚,又一次在江峭脚下摔个狗啃泥。

    与此同时,盛欲弯腰凑近茶几台上硕大的玻璃鱼缸,指甲敲击缸面,仔细观察缸内穿梭游弋的水中生物。

    身后传来阵阵房东夫妻的惨叫,盛欲面不改色,在玻璃缸壁的反光中,欣赏他们哀嚎的场景。

    “早上朝我脸泼过来的水,是从这个鱼缸里打出来的吧?”

    嘴角扬起恶劣笑意。盛欲这时候直起身,低眼望着面前的这缸鱼,然后直起身走远了些,随即小幅度挥动球杆测了测距离,确定角度后,举起球杆。

    胖房东显然意识到盛欲要做什么,想要阻止又碍于江峭在而不敢上前,只能干叫唤:“莱安你冷静一点,别、别别、不要砸、不要这样,啊——”

    “哐啷”爆响。

    缸体四分五裂,水流失去形状奔涌而下,淌入整个客厅,各式各样的鱼也被冲上地板,很快就开始缺氧,不停挣扎跳跃。

    花瓶和玻璃缸的碎片,水藻和缺氧的鱼,都狼藉洒散在水滩中,解恨!

    憋屈心底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盛欲舒畅地深呼吸了下,转身看向房东夫妇,一手撑着杆,笑问:

    “你敢吓我的猫,我就敢杀你的鱼。你敢扔我东西,我就砸了你家。很公平吧,马赫夫人?”

    房东哪里敢出声,不料江峭却在这时下压加重对马赫先生的坐力:“说话。”

    “公平、公平、这非常公平……”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道歉求饶,“莱安,是我们错了,是我违约合同想要赶你出去,并且侵犯了你的隐私破坏你的私人物品,我愿意免除你接下来的全部房租,支付给你违约金,并且提前返还你的房屋押金,你不要再生气了……”

    盛欲听到这里,挑了下眉,递给江峭一个眼神示意。江峭轻笑了声,起身放开房东丈夫。

    盛欲坐去沙发上,抬起双腿交叠翘在茶几上,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扬扬下巴,说:“免房租就不必了,你说的违约金和交给你的押金,现金给我。”

    一颦一笑,字音强调,眼角眉梢的气焰,无论从哪个角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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