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道:“我定当妥,姑娘快快歇着,莫操这些心了。”一道说,她又道:“我就说,前儿些日子就是再如何,不该说自己病了,莫得把病气给说来了,这下可好了。”冬青点点头:“对!”
李婠禁不住笑了笑,一时岔了气,拿着帕子咳了两声。夏菱忙拍背,道:“快歇着,我也不该说话的。”李婠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喉咙一痒,又咳了几声。
夏菱忙道:“姑娘可别说话了,平日里白天也不出声,现在正是要养着的时候,倒是话多了起来。”这时,粥也凉了些,夏菱伺候李婠喝了粥便出去了。
她走到了窗外,正见着陈昌。陈昌低声道:“买院子的事,叫三七去办,倒时候你直接去拿契子。”夏菱听了,大喜。她管着她家姑娘银钱出入,每笔银子出去,她都心中生疼,只是李婠是个手漏的,不是这处三百两,便是那边二百两。此时能省大笔钱,她自是高兴得紧。
陈昌入内,冬青行了个礼便退下了。陈昌沿着床边坐了,笑道:“身子还有哪处不适?”李婠回道:“大好了。”陈昌点点头,伸手碰了碰她额头,放下心来。
李婠偏了偏头,道:“我再也不信你了。”陈昌一脸莫名,回过神来失笑道:“姑娘原谅我罢,我给忘了,下次我定当先请示你。”说罢,陈昌不等李婠应答,立即欺身而上,一触即分。
李婠羞得满脸通红,正要说话,又咳了两声。陈昌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背脊,道:“你好好歇着,万事养好身子再说,万事有我。”
又过了三日,李婠也大好了。李婠道:“这屋里闷得慌。”夏菱朝外头望望,见天晴无风,点点头,出去叫来一婆子将屋里一红木贵妃椅抬到外头院子里去。
李婠远远见那婆子身形魁梧,有几分熟悉,遂叫上前来,李婠定睛一看,心说:恐怕再也没有如此巧合之事了。
你道如何,原来自三七接了吩咐,心头琢磨,这宿州怕是再不会来,若买了些粗实婆子带回府里,不说一路舟车劳顿,只说府里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再带回去也塞不下,没得还弄得些埋怨,遂叫牙婆介绍了几个身家清白,身强体健的妇人,说好作半月工,得一月的月钱,这赵家顾婶子正在其中。
这顾婶子将椅子抬出去,正要去忙活,又被夏菱叫住,道是奶奶有话问她。她心中忐忑,在身上擦了擦手,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请奶奶安。”李婠笑道:“婶子勿要多礼,快快请坐。我一日日闷在房里,今日见着婶子面善,特让婶子来说说话。”
顾婶子一听,摆摆手:“只要奶奶不嫌我说话粗俗便成。”李婠笑问:“婶子怎来了这处?可是家中生计艰难。”
顾婶子照实说了:“我有个儿,在读书,是个要中状元的人物,平日里写写画画要费不少纸墨,取了个儿媳,前两年生了场大病,每日拿药熬药的,也要花销不少,家中也拮据了些,我听牙婆说这处有活干,一月半两银子,可能还做不到一月,便来了。”
李婠点点头,问道:“令儿媳得的是什么病?我这倒有不少太医做的药丸子,如果对症,婶子可以带些回去。”顾婶子连连道谢:“大夫说是先天的体弱,喘不上气来,只得在床上养着,去年又得了风寒,差些撑不过来,万幸我儿卖了字画,挣得些银钱才让人缓过来,也搬了家,正巧在这附近。”
夏菱在一旁听了,她没多想,只赞道:“婶子大善!这世道上多得是见儿媳体弱多病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恶婆婆,更别说一直使银子给媳妇治病的!”
顾婶子摆手道:“嗨,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伙儿都不容易!”
李婠笑道:“我这边确实有对症的,也巧,这趟我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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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边,婶子那些去罢。”顾婶子又连连道谢,李婠命夏菱去取,又与顾婶子聊了些宿州风俗人情来。
第46章
却说李婠遇着梦中故人, 乃是意外之喜。李婠只道顾婶子在梦中待她至好,心有感念,虽有梦中一系不平之事,但现今已是不同, 自是恩怨已了, 是非成空;顾大娘却见这家小娘子虽是富贵人家, 但待人和善, 也乐得与她说话, 聊些人情琐事。
展眼过了两日, 李婠只觉大好,欲启程回府, 陈昌见她不时咳嗽两声,只说养好身子再走, 于是又歇了两日才启程。
又是七、八日行程, 路上并无大事, 其中艰辛自是不必多徐叙。入府时已是掌灯时分,两人洗去风尘, 往老太太处请安,正巧贺夫人、秋夫人、陈蕙、陈茯俱都在。
原是陈芸已至及笈, 秋夫人正在为其定亲一事忙,如今相看好了的人家, 特来回了老太太一声,可巧贺夫人与陈蕙, 陈茯三人来这处请安,便一处坐了。
老太太听了贺夫人话, 先不问是哪家,只道:“可算是定下来了, 这亲事来得波折。”秋夫人不好说话,陈芸是个心高气傲的,原先说了两家人都没成。
一是官宦子弟,祖辈上也是京中官宦人家,只祖孙不成器,渐渐寥落下来,现今靠着祖上的田宅过活。
听到这儿,陈芸问:“这人可下场了?”秋夫人道:“去岁考了童生,只是没中。”陈芸又问:“他为家中长子,以何振兴家业?”秋夫人迟疑道:“只听老爷说他平日弓马娴熟,怕是日后会托人谋个武职。”
陈芸冷笑道:“弓马娴熟?他可像昌哥儿卯时便起,日练不坠?再说,武职虽说平生便低文官半品,也不是轻易谋划的,只怕到时候还要指着我。”
二是陈家远亲,早年他家受陈家恩惠,现今在外地买卖茶叶,家底殷实,且为人上进,已考取秀才功名,家中少有姬妾歌姬之流,也不失为个东床快婿。
在二月一茶会上,秋夫人带着陈芸见其一面。回府陈芸便拒了,只说道:“大丈夫当相貌堂堂,如此貌不惊人,何堪为夫?”
秋夫人道:“大丈夫哪有看容貌的?皆是以才干人品为佳,况且他人老实,日后后院也清净些。”陈芸道:“来日他与我并肩而行,矮我一个头,让人晓得了,我有何颜面?再说,我要清净作甚?我一明媒正娶的,还怕个通买卖的姬妾?”
陈芸冷道:“若不随我愿,我也不随其小娘子样剃了头发作姑子,我只赖在府里吃喝,若薄待我,我便一根绳子吊死在正门前,让天下人看看!”
儿女都是债。秋夫人苦道:“哪又当得你这般了?你到说说,要何等人物?”陈芸道:“家世略低我家些也可,只要长得好些,人也上得需上进才行。”
这里,老太太问:“是哪家?”秋夫人笑着回道:“是一外州人家,姓王,算起来是我娘家嫂子的一门远亲,家里头也称得上是诗书传家,人端正清雅,也是个上进的,来年便要下场了。”只有一点秋夫人没说,这人早前订了门亲事,只是新人还未过门便病逝了。
老太太一听,笑呵呵说道:“阿弥陀佛,听着是个好人家。”其余人也纷纷附和。正此时,一婆子进来,道:“老太太大喜,二爷与二奶奶回了。”
老太太道:“当真双喜盈门,快让他两进来!”说罢,杵着拐棍起身去接,其余人自是不敢多坐,也忙起身。两人进了屋里,陈昌掀袍便要跪下,老太太作势要打:“一个月不见,就要同我生分起来了?”陈昌一面扶李婠起身,一面笑道:“不敢,不敢。”
陈昌二人又与贺夫人请安。贺夫人每日望眼欲穿守着,生怕人在外头有个好歹,此时见了人,禁不住落下泪来:“瘦了。”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宽慰,后陈、李二人一一与众人见礼坐下。
秋夫人因着寻了个东床快婿,心中高兴,因说了句打趣话:“昌哥儿才走一个月,老太太便牵肠挂肚,日后中了举,当了官,分隔两地,也不晓得会如何。”
老太太笑道:“怕甚!到时候,他不接我去享清福,我自个儿掏私房钱去找他。”听得众人直笑。老太太又问陈昌路上吃喝些什么,到了宿州在哪处落脚,学了哪些学问,陈昌一一答了。
陈昌问:“才到檐廊下便听老太太说双喜临门,还有哪一喜?”老太太笑道:“我们正说着,芸姐儿定下了门好亲事。”说罢,又命秋夫人将人说了说。
众人说笑了一阵,老太太便命人摆膳,说吃个接风洗尘宴。一婆子来请示在哪处用膳,老太太道:“天黑冷黑冷的,便在这处用。”那婆子领命退下。还未出三刻,一队丫头提了食盒来,推桌摆盘。
众人告座。老太太命人盛了碗乌鸡汤给李婠,道:“看看都瘦了,多补补。”李婠连忙道谢,只喝了两口,便端在手上不动作了。
陈昌见汤里浮油飘了一层,知李婠素来吃得清淡,怕是不喜,因道:“老太太好偏心。”老太太笑道:“多大人,还吃起醋来了,快快给他盛一碗来。”陈昌接过李婠手中汤喝了,又撇去油,盛了一碗给李婠。惹得众人大笑。
因着陈、李二人才回,老太太留了饭后便打发两人回去歇着。才出院门,一婆子打后面追出来,两人止步。那婆子手里拿了药,笑道:“老太太才将想起,大奶奶吃了这家医馆药便开怀了,怕是灵验得紧,便叫人又去抓了三副药来。”
陈昌一听便黑下脸来,要说生子一事,自做了那个梦,便如同他的逆鳞,说不得,也碰不得。每每有人提起,无理他也必先怒三分。只这次说的人是他祖母,他压了三分脾气,冷硬道:“是药三分毒,她不喝这个。”打发了人,他让李婠先行,自己去向李自胜请安,到旁晚方回。
陈昌回了院里,见李婠浴后出来,夏菱正拿了帕子预给李婠绞发,他示意夏菱将帕子给他,又打发了夏菱出去。陈昌道:“我有一事请你,是我那两个妹妹的婚事。”李婠躺在贵妃椅上,好奇问道:“怎么?”
陈昌回道:“今儿我才反应过来,我那两个妹妹再有一两年也至及笈,可太太一向只当看不着她们,老爷事忙,也未放在心上,无人为她们操持,我是他们长兄,少不得要多考虑些,我日后开始寻摸人,也请你留意些。”李婠回道:“两个妹妹我也极喜欢,这事我定会放在心上。”两人又说了些家事,便歇下了。
次日早,李婠叫来马管事、花管事二人前来商议,二人忙放手头事前来,至晚,又匆匆离去。
再一日,马管事依李婠所命,招了三十名匠人日夜赶工,造搅车、新式脚踏织机,这边,花管事顺仓江而下,至横州、淮水一代,广收原棉。所得棉花,七成尽归梁州西城女子织坊。
转眼到了三月九日,这天,梁州西城女人日盼夜盼的女子织坊终于又招工了。这厢,告示一贴,管事才将把桌子支上,女人便围了上去。凡四肢健全,年纪合适者,不管其身份,是□□,亦或是乞婆,来者不拒。一日,便收了千名女子入内,当月,扩建三座织坊。
自这日起,城西整日织机声不绝。不过一月,坊中布匹堆积如山。花管事以市价八成市与梁州上下。因着此布织法新奇,织法严密,较之其他,更有优势,在极短时日内,此布便遍布梁州,一时风头无两!
第47章
却说李婠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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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熬油费火忙着。这面才将上一月旧账厘清, 那面便有人来说,道是木匠那边木材不够,才将拨了银钱去,又有人来说, 选了几处院子预备租下, 请女东家裁夺。忙忙碌碌, 不可开交。等事情都有了条理, 才寻出空闲来。
李婠喝了口凉茶, 正待叫添上些热茶来, 谁知抬头一瞧,屋里空空荡荡。今日原本应当是夏菱与秋灵当值, 现下夏菱被她指派去给马管事送条子与银子,秋灵出府去了, 春慧爱在房里躲闲, 冬青不当值也不出来走动, 至于陈昌身边原先四个,因着有她带来的四人, 等闲不来,以致倒茶也找不着人。
她起身出门, 见一穿红着绿的丫头背对着她正在浇花,另有几个丫环婆子在洒扫, 离得远些,于是叫了就近的这个丫头一声。那丫头转过身来, 原是梅儿。
梅儿闻声看去,心中欣喜至极, 快步走上前去半蹲问好,她脸上带笑:“姑娘。”李婠笑道:“原来是你, 烦你给我倒些茶水。”梅儿‘诶’了一声,快步去了厨下。
梅儿拿了茶碗到了茶水,小心递给李婠,说道:“姑娘,小心烫着。”李婠接了,说道:“我倒是时常见着你。”梅儿笑了笑。李婠又说道:“有些不巧了,我正说让夏菱去请两位姑娘来。”话音刚落,梅儿便道:“姑娘,让我去罢。”
这时,夏菱掀帘子走进来,插话道:“去哪儿?”李婠和梅儿望过去。梅儿见夏菱回得这般快,忍下心头失落,勉强笑了笑,说道:“姑娘才将说,让人去请两位姑娘来。”
夏菱冷看了梅儿一眼,道:“我待会儿便去,你先下去做事罢。”梅儿不敢多说,行了礼便下去了。
夏菱见案几上放着半杯热茶,一面说“飞进了个小虫子”,一面端了泼到东北角一盆枯莲里,而后又到了杯递给李婠。李婠好笑道:“你拿这水置什么气?”夏菱冷道:“我就说怎么自从秋灵离了府,十天有八天都看得见她。”
李婠道:“她是个上进的。”夏菱心中不乐意她家姑娘夸梅儿,冷道:“不知是谁教我们的,说什么‘各司其职’,原来是句假话。”李婠笑了笑,不与她争辩:“罢了,我改主意了。我记得昨儿厨房说做了几道新鲜的吃食,你去弄些来,与我一道去罢。”
原是这梅儿与菊生为一母同胞的兄妹,菊生管着外头的人事迎送,他家妹子还要去姑娘跟前分杯羹,自然惹得夏菱警惕连连。那梅儿也是个机灵的,寻常不与夏菱几人冲撞,只见缝插针地等着盼着,好不容易秋灵走了,也分外殷勤些。
这边李婠见夏菱如此,也只当不知,寻常遇着了梅儿也照常唤她。梅儿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既不提拔她,也不远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遂回去与他哥菊生说了,菊生思忖半响,问道:“夏菱姐怎么说?”梅儿道:“夏菱几个成日霸着人,只把姑娘当着她们的,张牙舞爪的不让人过去,见了我,自然没好脸色。”
菊生听了,说道:“你个憨货!你说你与姑娘亲还是夏菱几个与姑娘亲?”梅儿不情不愿地回道:“自然是夏菱几个,我怎么比得来了她们。”
菊生道:“她们与姑娘亲,她们又不喜欢你们,姑娘又怎么会提你上去?你上去了,与夏菱姐几个成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姑娘怎么处置?”梅儿反应过来,拍手道:“是了!前天夏菱姐叫我描花样子,我这便去。”
且说陈蕙,陈茯两人因着是双胎,自小养在一处,现今两人住在东南角的一处院落,这院子小,只得两间小正屋,而后挨着两间耳房,原本打算着两人年纪大些便分开来,只是贺夫人是个“睁眼瞎”,两人便将就住着。两处一在西,一在东,隔得远,夏菱忙叫来一小竹轿来。
陈蕙,陈茯两人正在暖阁做针线,一小丫头跑来道:“二奶奶来了。”两人忙起身往外迎。李婠忙道:“还没回暖,快快进屋。”
三人入了里屋,屋里有些冷。陈蕙叫了个小丫头:“再去取些碳火来。”李婠忙道:“这天也入了春,别费这个劲儿。厨娘说做了几道新鲜菜式,我带了给你俩尝尝。”
夏菱将菜一色摆开,三人略用了些,便叫人收下去,自己也退出去了。李婠道:“今日来是有几句想问你们。”陈蕙,陈茯两人相互望望,又看向李婠。李蕙道:“嫂嫂请说。”
李婠也不说其他,将陈昌话说了一回。陈蕙二人听后,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李婠道:“虽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前,只我想着,若能寻摸个称心如意的也是大善。”
陈蕙羞道:“但凭哥哥嫂嫂做主便是了。”陈茯也点点头。李婠只当没听见,缓缓道:“你们好好想想,也不拘是什么相貌人品家世之类。”说罢,她喝了口茶。
两人悄悄抬起头,动作一模一样地瞧了李婠一眼,复又低下头。陈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陈蕙的手,一手握拳,向上伸出大拇指,而后双手食指搭成“人”字形,是“好人”二字。
陈蕙瞧看见了,一面将她手摁下去,一面低头与李婠说道:“我们两人是这般想,我们从小便在一处,一块儿吃,一块儿睡,日后若也能在一处就好了,也不拘对方是什么家世的,若娶了我们两,我们不分大小,为妻为妾也都可以。”
李婠听后愕然片刻,迟疑问道:“你说,你们,想嫁一个?”
陈茯羞得将帕子搅在一处,细声细语地说道:“这确属惊世骇俗了些。”
李婠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她一面端起水喝了口,一面思忖后回道:“不若寻个兄弟两,也是可以的。”
陈蕙道:“我们是这般想的,即便是兄弟两也有分家,各奔东西的时候,若能进一家,日后便能在一处了。”李婠点点头,迟疑问道:“若日后有了个万一,怕是有些不大好。”
陈蕙,陈茯相视一笑。陈蕙笑道:“最终,不过是一死罢了,我两是不怕的。”
李婠重重叹了口气,道:“勿要做此言语。这儿会只是这‘院子’里只有你们,日后,这‘院子’会有很多人,很多事,慢慢地,你们也…”
陈蕙道:“再有更多,她也就是我,我也就是她,其他人便是其他人。还请嫂嫂成全。”
李婠路上想着事,夏菱说了一路:“…两位姑娘的屋子这般冷,怕是下人克扣了她们,只得节省得用,屋里也没甚摆设,空荡荡的,姑娘,可要拨些碳火过去?”
李婠左耳进,右耳出,偏偏点点说道:“你在去敲打下那些下人。”
回了院里,李婠便打发人去请陈昌来。陈昌这次随着来回话的人便来了,陈昌一面叫人去备些饭食,一面问:“怎地了?”
李婠对这事属实束手无策,如实与陈昌说了。陈昌听后愕然,他半响没说出话来,他抚着额头:“容我想想、我先想想。”
第48章
次日早, 陈昌用了早饭便往贺夫人处去。贺夫人早洗漱了,坐于正厅,几个管事媳妇来回话,正说着, 一小丫头跑来道:“二爷来了。”贺夫人听了, 一面打发了几个管事媳妇, 一面命人请进来。
陈昌入内问安, 贺夫人叫人坐了, 她心头高兴, 只是嘴上说道:“才将正说太阳打西边出了。”陈昌道:“有事来求太太。”贺夫人道:“你果真和你爹一个样,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我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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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昌只当没听见,直说道:“我见两位妹妹住在一处, 屋内小, 东、西都铺着床, 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也不好, 太太可否挪两个院子出来给两位妹妹。”
贺夫人一听,面上淡下来, 说道:“这是少见了,两位姑娘也不是才将住在一处, 前几年你不说,偏偏你媳妇儿昨个儿去了趟, 你来说了。”陈昌一听,按了按额角, 叹气道:“是我的主意,与她不相干。”
贺夫人冷笑一声:“你这般说, 我还能如何。你回去罢,这院里都住满了人,哪还有多余的院子给人?”陈昌喝了茶,冷道:“府上占半条街,房舍千间有余。”
贺夫人道:“那又如何?只能怪她们命苦,没托生在我的肚子里!两个庶出,给口饭吃也是恩德了,难不成还要好吃好住供起来?若她们少讨巧卖乖,安分些。日后我心情好了,给她们一副嫁妆也了了这缘分,若是不安分,呵,你且看着。”
陈昌冷下脸,一言不发往外走。贺夫人见着他背影,大声道:“你要去哪处?可用饭了?”陈昌听此停下脚,行了一礼走了。
陈昌出了门,思忖半响,唤三七来:“我记得东北角有两处挨着的院子,你去问问在作什么使,叫人将东西抬别处去。”又命八角:“去找你家二奶奶,请她调停,让两位姑娘住进去。”三七、八角忙点头应声。
三七随候在陈昌身边,也猜出七八分,他快步去寻了田管事,田管事忙请人进屋。三七问道:“二爷要用东北角、挨着园子那两处院落,不知如今再作什么使?”田管事想了想:“那处因着院子大,平日里放些桌椅箱柜。”
三七点点头:“烦请您指派几个婆子将东西抬出来,将院子洒扫干净些。”说着,递了串银钱过去。
田管事摆手,道:“当不得,二爷要,哪须如此,我即刻命人去办。”三七问:“屋内摆设可有?”田管事道:“缺些屏风架子一类。”三七道:“那烦请您再打发个人去二奶奶处说,若缺个甚么,您这面开库房补上。”
田管事为难道:“这,怕是要先去请太太示下。”三七笑道:“田管事要明白,日后是谁当家做主,二爷是太太与老爷独子,这府上什么花阿草阿的物件儿,如你我样的人,日后都要在二爷手下讨生活,你便提前些,当成是老爷的吩咐罢,有事儿报上二爷名。”田管事左右思忖,点点头。
这边李婠听了八角回话,心说:先将两人先分开也好些。于是先去两位姑娘处与她们说了这事,陈蕙、陈茯两人低头听着,只细声说:“任凭哥哥嫂嫂做主。”李婠问:“若有什么,都可以与我说。”两人摇摇头。
李婠心中叹了口气,点了春慧、夏菱、两个,并着二十来个粗实丫鬟婆子,将一应各式物件儿搬了去。自此,陈蕙、陈茯两人住了两个院子,吃住起居未在一处,相处时日也少了,但两人今后又作何打算,且看之后罢。此处暂不多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要说一人,名驮马儿,梁州本地人氏,祖上也没甚可说的显贵,以倒卖布匹为生,建了个布行,一年有个几千金进账。要问他姓甚名谁,连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记得他爹的姓氏与“罗”相似,便取了个混名儿,“驮马儿”,在他手下讨生活的称他一声“罗爷”。
十四岁时,他见城南火引子比城北贵了一文,便偷了作□□的娘省下的吊在房梁上的一百个大钱,买了城北火引子去城南卖,谁知亏了血本无归,被他娘打了个半死。第二日,他就捡了家中几个饼,包袱一系,出城去了。他娘哭瞎了眼,没过多久便因病辞世。
也不知他在外做的什么买卖,只听他透露,“喝过马尿牛尿,吃过死人肉”,待他回来之时,已年过四十,身有百两纹银。他也不显露,住着马棚,成日在梁州城转悠。
三日后,他便雇了几个脚夫,与他一道去乡下收布,转头卖给城中布庄。慢慢地,他有了一间一进的院子,一个库房,六个收棉布的中人,后来,便有了个六进的院子,数十个库房,手下上千人。
自女子织纺以九成价市布于梁州城各布庄,驮马儿便屯堆了大批货。
这日,驮马儿将下头三位管事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妈妈地,好几月前人就将布买了,坊子开了,你们是眼睛眼睛长在□□上了,□□开花了,眼睛没开?现下好,肏你娘的,全堆手上了。”三位管事袖手站着,低头挨骂。
其中一个陪笑道:“罗爷,当时也就几百匹布,这也溅不起多大浪花来。”驮马儿攒了口口水啐在他脸上,道:“不准抹了,让它自己干。”那管事连连点头。
驮马儿问:“收棉花可回来了?”三位管事彼此看看,相互使眼色推诿,一人硬着头皮回道:“罗爷,回了。”驮马儿抹了抹嘴角八撇胡子,道:“再派人多收些,堆在仓里,别放出去。”
那管事苦着脸回道:“罗爷,那女人坊子收了横州、横州近六成棉,怕是不缺。”
驮马儿动作一顿,又问:“坊子背后人是哪家的?”那管事回道:“差人打听了,说是城南李家的六姑娘,现今是陈家的二奶奶。”
驮马儿啐了一口:“小娘皮。”他想了想,心说:还是先探探人底再说。他说道:“去请那个花管事明日去聚贤坊。”三个管事忙点头,躬身下去了。
花管事接了贴子,见是驮马儿作东相邀,心中有几分猜测。自在染坊走街串巷染布时,他便听过此人名号,只未曾见过。
花管事到了点儿便往聚贤坊去,到了房内,驮马儿起身端起酒杯相迎,笑道:“老兄赏脸而来,小弟不盛感激,快快入座。”
花管事喝了酒坐了,道:“久仰大名,罗爷进来可好。”驮马儿苦笑道:“老兄取笑了。承蒙您看得起,叫我声‘驮马儿’。”
花管事道:“不敢,罗兄此番叫我来是?”驮马儿道:“烦请老兄给你家女东家递个话,只求能拜见拜见。”花管事道:“罗兄有话,不如现下与我说,我定当传达。”
驮马儿落下笑来,仰脖喝了酒:“老兄只管传达便是,若是不行,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花管事垮下脸,冷笑一声。驮马儿又挂上笑,递来一个帖子,笑道:“多谢老兄了。您吃喝着,要酒水,要妓子,您随意点。”说罢,他拱拱手,出去了。
花管事看着桌上名帖,半响,还是收了起来,出了坊往陈府去了。
第49章
却说这边, 菊生斜倚在门口嗑着瓜子,与另外几个门房闲扯。正说着,菊生眼见地瞧见花管事,将手里瓜子往其他人手里一囊桑, 拍了拍身上瓜子壳, 迎了上去, 笑道:“花管事, 可是要找我家姑娘?”
花管事自袖中取出帖子, 说了缘由。菊生笑道:“这商人倒是精明, 要是一股脑送来,又寻不见正主儿, 怕早与其他帖子一道收拢了去田管家处,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还好, 要是有个万一, 怕是不好了。”花管事点点头, 又与菊生说了几句驮马儿的底细,劳烦他一并传达。
菊生细心记下, 说了一遍,见花管事点头, 他接了帖子往二门去,半道见梅儿提着桶水往院里去, 菊生叫住人:“你往哪儿去?”梅儿道:“我正说烧茶水,谁知水没了, 我去提些。”
菊生道:“你不晓得让个婆子去?”梅儿笑:“懒得与她们扯皮,让她们去还得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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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钱。”菊生道:“要是升上去了, 哪还用这钱?”梅儿白了他一眼,便要走。
菊生拦着人, 道:“我这儿有露脸的机会你要是不要?”梅儿停下:“怎么?”菊生道:“花管事让我送帖子给姑娘。”说着,他将帖子给了梅儿,又重复了遍花管事所托的话。
梅儿心头一喜,听了一遍记下了。她提了水去炉子上烧着,又去寻夏菱,从头到尾说了通。夏菱似笑非笑道:“给我作甚?拿了帖子直接给姑娘不是更好?”梅儿叫屈:“菱姐姐,我可没敢有这个心,上回是姑娘身边没人,我在外头浇花,碰巧了。”
夏菱也不说信不信,接帖走了。
这边李婠接了帖子,见上头写着:遇此春回之际,余略备薄酒,于三月二十五日,午未时倾五斗金、八斗银于蝴蝶阁恭候,薄酒无味,望东家移步添香,幸甚幸甚。后落款着五个字:梁州驮马儿。
夏菱也看了帖子,将这驮马儿来历说了。李婠道:“这帖子让我想起个典故来。”夏菱问道:“姑娘说的可是鸿门宴?”李婠点点头,又道:“这位罗爷倒是个人物。你明日备好车撵小桥,到了已时来唤我。”
夏菱不情不愿地磨蹭,道:“姑娘是什么人物,他又是什么人物,打发花管事去便成了。况且,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有个什么万一…”慢慢地,夏菱也没了声音,她心说:无论说什么,她家姑娘总有千万个理由驳辨。
李婠笑道:“在此间战场,可没男女之别。这梁州布行生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若我怯战,便先输人一城,快快去罢,我琢磨琢磨,能否有个两全的法子。”
夏菱道:瞧,不是说出来了吗?夏菱又问:“姑娘可要和二爷说说?”
李婠道:“不与他相关。”夏菱无法,只得退下。只她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好。一则,论礼,没哪家大家奶奶去私见外男的,二则,若被人晓得了,有个风言风语传出来,只能伸脖子吊死。如此想着,她脚下一转,往外头去了。
二门外守着几个小子,见夏菱来,纷纷问好。夏菱问:“二爷在哪处?”其中一个答道:“二爷外出去往王大儒府上去了,今儿又听三七说,监司家公子请酒,怕是要戌时才回。菱姑娘找二爷?我们叫出个人去看着,二爷一回来,便使人去叫你。”
夏菱说道:“我这是要事,莫要迟了。”说着,她拿了几百大钱来给他们:“拿去吃酒罢。”那几个小子忙笑着接过。
次日早,李婠去了老太太处回,见陈昌暖阁中圈椅上坐着温书,心头纳闷,按理这时他应去书房温书,这会儿怎又坐在这儿了?又见日头早,只得耐下心来。李婠叫春慧取来账目,在榻几上拨了一通算盘。半时辰后,清脆地噼里啪啦声小了些。
李婠轻轻地往陈昌处瞧了两下,又收回眼。她无声吐了口气,又轻轻吸气。陈昌翻了一页书,余光见她鬼鬼祟祟样子,一时心头好笑得紧,只他面上不动,仍旧作读书状。
又过了半刻钟,李婠放下笔来,轻声问道:“你不去吃酒?”陈昌回道:“推了。”李婠问:“为甚么推了?”陈昌不答。李婠又起话头:“你不往书房去?”陈昌道:“书房阴湿,这处有地龙,暖和些。”
如此一来一回了几个来回,陈昌乐得与她说话,言语间回转,这面李婠倒是看明白了,冷笑道:“你故意的?”陈昌道:“奶奶说的什么话,我倒是不明白了?”李婠不应声了。
陈昌收起书,起身在她对面坐了,望着她眼睛,笑吟吟地哄她说道:“就像是携着个帕子、扇子般,请奶奶携带我出门去涨涨见识罢,我必定不发一言。”
李婠不答反问:“可是夏菱说的?”陈昌觑见她面露些怒色,也不答反笑:“奶奶惯会是自个儿做主,只也请顾惜着家里人些,我们提心吊胆的,只怕人有个三长两短。”
李婠道:“你出门吃酒,也会与人说你去了哪处?也会携带我去不成?”陈昌一听,心头暗道不好,他也不知为何,一到这男女有分别,李婠总是执坳些。他不是那起子自己妻子见男人一面便要杀要打的怂包,只是左思右想也摸不准李婠的脉,遂当她守在这方院子里无趣了些,有个布行营生叫她打发时日。
他顺着毛捋:“我日后定当先与你说。”至于携带人出去?陈昌哪肯让她被旁人瞧了她去。陈昌又道:“时辰怕是要到了。”李婠见日头偏正,也不与他纠缠,自出门去。
陈昌随在她身后,打马在侧,径直往蝴蝶阁去。此阁只一层,中有小院,设有假山奇石,瑶草异花,四面回廊环顾,中有一间正屋,左右各一间小花厅。待至门前,一掌柜迎上前来,请陈、李二人入内,方在窗边坐下,便有使女端上菜来。
半刻钟后,驮马儿走至廊下,隔着窗向里头说道:“鄙人大胆,邀女东家来,实属罪过。”李婠道:“罗老爷请进来叙话。”驮马儿道:“不敢擅入。女东家唤我一声驮马儿便是。”
李婠道:“在商言商,罗老爷请进。”驮马儿听此,又推辞再三,李婠又再三相邀,他告了声罪,推门进去。
驮马儿只见坐上女子着一身华服、珠围翠绕,雾鬓风鬟、眉目如画,她脊梁挺直,目光清正,似世家千金贵人,不像是个做营生的。在其侧的男子玉质金相、一表非凡,他略微斜坐在一旁,一手放在女子的圈椅上,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心头啐了一口:妈妈的,楞个小娘皮穿金戴银的,不在后院里头生儿育女,瞎折腾啥?面上却倒满三盏酒来,道:“今日请女东家前来,实属冒昧,许我自罚三杯。”说罢,他端起酒来喝了。
他喟叹一声:“我只识得几个大字,说不来拐弯抹角的话,只能开门见山了,女东家见笑了。”李婠道:“罗老爷是爽快人物。”驮马儿道:“此番请女东家前来,我有一事相求。”
李婠道:“但说无妨。”驮马儿苦笑一声,道:“也不怕女东家笑话,我十四岁离家,年过四十回了梁州,如今五十五了才在梁州立住脚。女东家一出手,我这营生也差不多没了。我是有些银钱,够下半辈子花用。只我手下上千号中人,起早贪黑,翻山越岭,这是个苦买卖。他们背后的婆娘、子女,都指着这几个大钱。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给他们个活路。”
李婠面上动容,只道:“罗老爷大义。可自古没有砸了我的碗,让你好去端饭的理儿,你有上千底下人要顾全,我何尝没有?我有两个两全法子,请罗老爷一听。”
驮马儿忙道:“愿闻其详。”
李婠道:“罗老爷不若转个营生,我有大宗货,却少能人贩去远地,不如你我联合,顺仓江而下,自有厚利。”驮马儿眼睛一转,问道:“不知东家能让多少利?”李婠道:“三成。”
驮马一听,脸上便是一僵,摆手道:“东家,你莫不是说玩笑话,这可不是将货拉了去买便成,一路花费打点成本不低,若没五成,我也养不活底下人。”
李婠道:“前期利少,养活千人却也绰绰有余。另七成利有他用,若能广建织坊,日后布匹成本更低些,待此布远贩西域、琉球等地时,三成利也价值连城。”
驮马儿心头一算,心说:这小娘皮倒是内里藏奸的,光说好话,便要贪我一千手下,连带我给她做苦工。驮马儿笑问:“女东家,可再有法子?”
李婠道:“罗老爷不若与我一般,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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