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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设计院装修风格严肃的办公室里陷入微妙安静, 程决那边已经快要掐人中,云织耳朵里听不到太多声音,只有一下一下不太稳定的心跳。

    她有某一瞬间几乎产生错觉,以为面色如常含着她吸管的男人, 也许对她是有其他意思的。

    不然以他的洁癖和挑剔, 不说她自不量力拿喝过的奶茶送人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秦砚北喉结滑动两下,唇间略微湿润,沾上星点的奶茶颜色以及淡淡口红,他握着杯子, 四平八稳地抬眸看云织,不掩嫌弃:“……这么难喝。”

    云织满心上涌的忐忑局促, 和目睹男人沾上她唇印的紧张,在这一刻啪的消散。

    抱歉, 是她想太多了, 以秦砚北的身份,圈子里惦记他的名门大小姐们大概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什么样比她出色的女人他没见过, 是疯了才会对她有心思。

    她实在杞人忧天,太子爷没别的念头, 对她照顾也只是因为他本来就面冷心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危险进火场救她。

    他今天纯粹的就是想喝杯奶茶,尝尝鲜。

    不过可惜,看来尝得不太满意,她没能哄好。

    刚吃了人家感冒药的云织心生歉疚, 她欺骗恩人, 被抓了现行, 奶茶还难喝,这怎么办。

    秦砚北把奶茶杯子捏得有些凹陷,忍耐住想再尝一下的冲动,看似不在意地挑眉问云织:“游乐场好玩?”

    云织怔住,停顿的几秒钟里像被打通任督二脉,突然悟了太子爷这句话可能包含的意思。

    他微信里问:“奶茶好喝?”

    她立马给买了,虽说口味不合适,但好歹太子爷是真心想试的,她方向没错。

    那现在相同的句式,意思岂不是非常明白。

    云织站直,立即诚恳表示:“砚北,我今天去游乐场是参加学校交流,什么都没机会看,只顾着画画了,你对游乐场有兴趣吗,如果最近有时间的话,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散散心?”

    今早方简传过来的病情资料,她来不及看太细,大致扫了两遍,心里多少有底,知道对于秦砚北来说,适当地在工作之外放松精神压力,去跟他生活反差很大,格格不入的地方,对他精神状态有正面作用。

    心理问题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细水长流,本身就需要一步步耐心来。

    要是能以游乐场为开始,等以后治好了她离开,他偶尔再回想起来,应该还是会有不错的记忆。

    秦砚北自从看过程决的那些照片,始终於着深重暗色的眼底终于逐渐恢复温度,很低的“嗯”了声,不得不给面子似的懒懒应了她一句:“这边的公事晚上七点结束,勉强能抽出一点时间。”

    云织明白他这是答应了,庆幸自己果然没猜错傲娇大猫的潜台词,眼睛一弯:“好,那到时候你先吃晚饭,我们七点半在游乐场门口见。”

    秦砚北刚要出现弧度的唇角又压下去。

    呵。

    这女人是不是根本不会谈恋爱。

    晚上主动提出跟他约会,他不想让她在人前丢面子答应了,她倒好,连乘胜追击约他一起出去吃饭都不懂?还让他自己吃?!

    秦砚北冷哼:“说完了吧?还有事?别以为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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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离开南山院就这么算了,回去自己反省。”

    云织好脾气地乖巧答应,心想果然是她神经搭错。

    太子爷会喜欢她?

    还不如说她明天就能一跃当上怀城首富。

    云织走出设计院,不知道六楼那扇窗户边,男人漆黑的瞳仁一直钩在她身上,直到她坐车消失。

    现在已经四点多,回南山院太耽误时间,云织索性去了青大,跟院里负责的领导汇报好交流活动的情况。

    在对方提起江时一的表现时,她犹豫了一下说:“老师,江学长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下次可以考虑让我们各自去参加不同的活动,这样也算给院里节省资源了。”

    老师表示会考虑她的提议,她也就不再多说,去学校餐厅提前吃过饭,天隐隐黑了以后,就打算去欧纳游乐场门口等人,早到以表重视。

    她一口一个素馅小饺子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太子爷因为被要求独自吃完饭,而赌气地选择干脆不吃。

    深冬晚上气温很低,好在没有风,算是难得的好天,所谓的“极端天气”连影子都没有。

    加上明天就是周末,游乐场在元旦至春节期间又特意增加了夜间场,有色彩鲜亮的主题街道和摊位,营业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正好热闹。

    云织捂着围巾,敬业地站在大门口,无数人在身边来往笑闹,她都没动过,专注看着路边停下的每辆车,生怕错过秦砚北,又惹太子爷不高兴。

    七点二十八分,她远远看见街对面的国家飞行设计总院玻璃大门一动,出现一把熟悉的轮椅,上面的男人穿黑色大衣,即使相隔距离不短,也能一眼就吸引目光。

    云织跳起来朝他挥手,秦砚北淡淡往这边扫了一眼,略点头一下让她安分点,助理推着轮椅走过人行横道,一路上总有人对秦先生侧目。

    云织快走几步迎上去,从助理手中接过轮椅把手,俯身问:“砚北,你不是七点就结束吗,没去吃饭?”

    秦砚北冷笑。

    亏她还知道问。

    他语气不善:“没胃口,不想吃。”

    云织内心挣扎,这附近没有正经餐厅,游乐场里小吃摊虽然很多,但卫生不能保证。

    最后她拉开羽绒服拉链,在怀中的内侧兜里掏出一个包装完整的小号烤红薯,还热着,她递到他手里:“我本来想万一饿了自己吃的,还是给你先垫垫,胃里空着去玩不好。”

    秦砚北五指修长,此刻却显得僵硬,差点一失手把红薯捏碎。

    ……就这?!

    他极端抗议地瞥向云织,准备让她脑子清醒清醒,意外看见她一脸赤诚,所以……她是真的想吃这红薯,还忍痛割爱让给他。

    算了。

    跟这个路数太野的女人约会,总得包容一些。

    云织贴心地把轮椅推到避风的凉亭,认真监督秦砚北,甚至忍不住出手帮他剥了红薯皮,她端着去游客中心接来的热水在旁边随时待命,就这么亲眼看着太子爷神色冷凝,双眼结冰,极不情愿地吃了这顿晚饭。

    看他吃完,云织总算放心,推着他沿灯光最亮的主路往游乐场内部走。

    晚上的年轻小情侣很多,秦砚北这样的外貌气质对姑娘们实在杀伤力巨大,云织只走出十几米,已经收获太多兴奋的指指点点和试探性围观,再这么下去,不用等进入园区中心,太子爷就能比隔壁动物园的大熊猫还有人气。

    云织恰好路过卖毛绒玩偶的摊位,角落里有些周边口罩,她跟秦砚北商量:“看你的人太多了,我给你做点武装好不好。”

    秦砚北余光扫视她。

    看着文文静静的,占有欲还挺强,走这么几步就怕他被人看了。

    太子爷抬手一指,惜字如金:“那个还凑合。”

    云织一看,威武狼头的口罩,确实帅。

    她听话去买,万万没想到狼头是儿童限定款,五岁以下才能用,只好买了个长相差不太多的缅因猫成人款,回来给他戴上,打开顺手买的小镜子,放在太子爷面前,希望他能接受:“看,多帅。”

    高清镜面上,男人冷黑的眉目凌厉,鼻峰高挺,下半张脸却被一只缅因猫的鼻头和猫猫脸蛋覆盖,显得朝气又……

    云织捂住嘴,没敢说“可爱”。

    太子爷挥开镜子,阴戾声线透过口罩传出,威势被迫降低几个度,显得磁沉动听:“云织,你是不是真的嫌命长。”

    云织赶紧见好就收,推着他继续往前走,秦砚北指尖在轮椅上攥了攥,没有再说话,侧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摊位前,她摸了几只毛绒动物,喜欢溢于言表,却半点没露出想买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碰了碰,人就靠在一边,好像那些廉价玩偶是她不该沾染的东西。

    越往园区中心靠近,夜间场的缤纷绚烂就越耀眼,云织望着头顶连绵成海的彩灯,有些失神问:“砚北,你以前来游乐场玩过吗?”

    秦砚北表情绷着:“……我会来这种地方?”

    “说的是,你应该去更好的,”云织白净的脸在灯下温软干净,笑眯眯跟他说,“我也没来过,比这个差很多的都没有。”

    她转到秦砚北面前,弯下腰直视他:“要不我们去玩项目吧,随便什么都可以,云霄飞车,还是摩天轮?”

    秦砚北欲言又止,最终忍无可忍地质问她:“……你觉得以我的残疾,你一个人能带着我去玩那些东西?”

    云织“啊”了声,她居然忘记了,秦砚北是坐轮椅的,双腿不能行走,她没办法搀扶得住他,只好起身环视周围。

    秦砚北拧眉,什么意思?满脸失望的是有什么潜台词?对他很失望?!

    然而很快云织伸手一指:“旋转木马应该可以!我把你推上去,扶你上马!在旁边撑着你,保证不让你掉下来!”

    秦砚北再次怀疑他对云织的纵容实在太多了,让她不停产生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错觉!他答应约会已经是最大限度,会去坐什么见鬼的木马?他五岁之前都没有可能!

    云织踮着脚又张望了几眼,看到旋转木马制作精良,灯光炫目,人又很少,下意识情绪高涨地拽了拽他衣袖,声音在清浅夜风里被无限加了柔光:“砚北,去吧。”

    秦砚北耐性告罄,森然凝视她:“……那你还不快点。”

    五分钟后,在太子爷骨子里自带的压迫之下,云织老老实实把他的轮椅推上旋转平台,摆在一匹偏矮的白马边,自己骑上去,让他在身旁满面寒霜地坐着。

    音乐响起,转盘震动,云织没坐过,一时没抓稳,身体滑了一下,在她身侧恨不得把场地都砸了的男人分秒不差地抬起臂,撑住她,单手把她扶稳,掌心停在她腰上没有再动,在吵闹音效里淡淡责问:“云织,你能不能有点用。”

    云织俯下身,抱住马脖子,长发铺下来,侧着头朝他笑,雪色脸颊被光效染上薄薄的红,很轻声说:“谢谢你。”

    秦砚北沉默地凝视她,转盘缓慢绕过一周,风景灯光沸腾的人潮一直在动,他双眼却像停在只有一人能涉足的隐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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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过半分转移。

    太子爷破例加钱,让云织坐了三圈他口中幼稚无聊难以忍受的鬼东西,等下了木马,云织出的汗被夜风一吹,下意识有点瑟缩。

    离得不远就是主题街道,打头第一家卖的玩偶比入园时那个精致得多,云织按秦砚北的吩咐把他推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秦砚北捡了个最贵的毛绒兔子扔进云织怀里,又顺手拿起顶兔耳毛绒帽,口吻凶恶:“过来。”

    云织在他正面,闻言弯腰靠近,他不喊停,就证明不够,她本能地继续弯,直到某一个角度,双腿不够支撑平稳,两手本能地往前伸,按住了两边轮椅扶手。

    游乐场纷乱的光影里,男人坐在轮椅上略抬下巴,穿羽绒服的姑娘两手撑着压向他。

    云织惊悚地想往回退,秦砚北的手已经扣下来,按在她后颈上,她身体受力,不得不继续前倾,唇边跟他深黑的睫毛轻擦而过,呼出的温热气息入侵他感官。

    秦砚北某一瞬的呼吸不受控制,在胸腔中翻卷着停滞。

    ……她是想在清醒的状态下,光明正大吻他么。

    他喉结微微收缩,缓慢往下压,把兔耳帽子戴在云织头上,拉着两只染红的毛绒耳尖扯动,让帽檐盖住她的眼睛。

    这样,她不至于再害羞了吧。

    他连理由都替她找好,真的吻上,也可以假装是没站稳,或者挡了视线,纯属意外。

    秦砚北近距离看她,摘掉了口罩,淡色薄唇干燥紧绷,又被她唇间热流进犯,灼灼升温,有什么无形的弦拉扯到极限,等着唇齿亲密的碾压来拽断。

    而很快,云织颤巍巍的手臂找回力气,在彼此嘴唇将要挨近时,稳住身体向后靠,勉强站直,彼此间纠缠的无形绳索被毫不留恋地拉开,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里。

    云织把帽檐推高,意外看见秦砚北已经自己转动轮椅往前走了,没等她,她忙追上去,不明所以问:“砚北,累了吗?”

    秦砚北一言不发,云织从侧面瞄过去,他竟然比下午在设计院办公室里的脸色更冷,阴郁焦躁,透着能把人挫骨削皮的戾气。

    后面有人小跑着追上来,没注意到气氛不对,举着张照片伸到秦砚北和云织面前,大力推销:“我是那边拍立得摊位的,刚才看着画面特美,没忍住就给两位拍了张照,你们瞧瞧,是不是绝了。”

    云织好奇看过去,照片上的男人身穿黑色大衣,阴沉冷峻,眼神带刃,在他面前的姑娘戴着兔耳帽子,伏低身体,跟他相隔咫尺,姿态暧昧。

    她心一惊,总算明白秦砚北为什么生气。

    她又把人家太子爷给轻薄了,以后必须注意分寸,离他远些,避免一切肢体越界的可能。

    云织第一时间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对这个没兴趣。”

    老板不能相信:“这么好看还不要?就收十块,要是嫌贵,大不了看你在漂亮,给你打个八折!”

    云织推着秦砚北快速远离:“砚北,这样的摊位都会随便给人拍照,再拿着照片赌几率,恶意让人花钱,你别理就好。”

    等出了游乐场,接近车边,沉默许久的秦砚北忽然开口:“你先回去,我有事再去一趟设计院。”

    云织扭头看了看设计院漆黑的大楼,没敢多问,半信半疑地点头,秦砚北目送车开走,才控制轮椅调转方向,重新回到园区里,找到那个到处给人拍照换钱的摊位。

    老板一眼认出他,脸上笑出花来:“先生,那照片涨价了,现在五十。”

    秦砚北把一百压在他手心上,老板疼得哀叫,他低低说:“你敢要就拿,照片给我。”

    照片捏在手里,他暂时没走,垂眸去看,指腹若有若无抚过兔耳姑娘的脸。

    身旁有来拍照的小情侣无意中注意到,凑过来热情问:“哇照片里这是谁,特意找的模特吗,我们能不能拍出这个效果。”

    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子爷难得没有不耐烦,把照片往上抬了抬,让云织的脸能被灯光照到。

    他冷静回答。

    “是我女朋友。”

    而后又意犹未尽说。

    “这么好看,模特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太子: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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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二合一]

    独自坐车回南山院的路上, 云织坐在后排,难得身边没有那道压人的气息,她姿势放松了很多,倚靠在车门边, 安静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流逝的灯河, 眼前却还是那张照片里拍到的情景。

    云织忍不住审视自己。

    她可能在不自觉的时候, 对秦砚北的界限感有些模糊了。

    以前她身在其中,看不到,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刚才的第三方视角清清楚楚, 哪怕拍照瞬间的那个亲密举动是个小意外,也不影响动作和气氛的出格。

    她在跟秦砚北刚认识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 他是救命恩人,她对他有不自觉的信任和亲近感这没问题, 可只限于报恩, 不能牵扯别的。

    太子爷跟她身份云泥,哪怕她站着不动, 只要在他身边, 都容易被别人误会成别有目的的高攀,何况现在彼此之间熟悉, 她受他照顾越来越多,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更容易因为急于报答他,把握不好相处的分寸。

    她应该反省,免得给秦砚北造成困扰。

    云织感觉到前面司机的眼神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落在她身上, 想说什么, 又不太好意思张嘴, 她直了直身体,礼貌地主动开口:“怎么了吗?”

    司机笑笑,摇头说:“没有,就是……您别介意啊,我就是好奇,秦总身边从来没有过姑娘,您还是第一个,平常我也不敢看,趁今天秦总不在,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云织觉得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奇怪,顺着问:“什么样的?”

    “我说不好,反正跟平常见过的那些大小姐不一样,干干净净的,漂亮也很天然,好相处,”司机趁红灯,有点赧然地挠了下头,感慨了一句,“原来秦总喜欢这样的。”

    云织这才醒悟过来奇怪在哪,赶忙澄清:“不是,你误会了,我跟秦总不是那样的关系,因为他身边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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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单纯就是来照顾他的伤病,等他痊愈我就走了,你干脆把我……当成来南山院干活儿的正常打工人就行。”

    司机笑得更开了,表情很明白,他都懂,他不会揭穿。

    云织想来想去,也没法解释得更多,报恩那些话,毕竟涉及秦砚北的隐私,她总不能逮谁跟谁说。

    不过这已经给她证明了,她的存在是真的很容易被误会,要是她自己再不把边界拎拎清,那就更百口莫辩了。

    她不能给秦砚北添这种麻烦,太子爷什么家庭背景,要是因为她被人乱传,指不定会有多少后患。

    她也不想让自己有暧昧不清的传闻。

    虽然她从没有见过十一的脸,找不到他任何信息,但她知道,她确实为那个人心动过,即使当年还小,青涩得什么都不懂,记忆全凭自己勾勒,可并不影响……

    这么多年过去,她长大成年,早已经抹掉了当初所有孱弱狼狈的痕迹,依然默默的,无声无息惦念着那个她连身份年纪长相都不了解的人。

    也许她这一辈都无望认识他,就算见了面都不会相识,她也不愿意走出心底一直扎着根的那扇狭小天窗。

    云织回到南山院没休息,直接去花房里种菜,答应秦砚北的事她当然得说到做到,吃不吃是其次,只要他从楼上窗口望下来能看见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就足够有价值了。

    她以前在桐县跟奶奶生活,经常陪老太太去山里,什么都帮着种过,手法很熟,九点多就种完了一片。

    秦砚北接近晚上十点才进家门,送他回来的助理临走前还一头雾水地偷看了一眼阎罗王,实在没想通他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需要钱夹。

    秦总眼光高得离谱,买钱夹也一样,等不及订货,必须今晚拿到,所以只能在怀城目前有的现货里选,没有照片位的还排除掉。

    最后太子爷勉为其难挑出来一个,助理也是开车时无意中发现,他坐在后排,竟然把一张拍立得照片裁成合适的尺寸,端正放进了钱夹里,贴身携带。

    秦砚北的钱夹本来放在内侧口袋,进家门以后,他看到后院花房灯亮着,知道云织在那,就专程把钱夹换到了大衣外侧口袋里,而后不疾不徐转动轮椅过去。

    他可以再纵容她一点。

    她不合时宜地脸皮薄,不敢跟他亲近,他就勉强多给她一个机会。

    钱夹里放她照片,够让她意外了吧。

    在游乐场她顾虑多,怕人看,难为情,行,他试着去理解小姑娘的脑回路,那现在已经在家里,没有旁观者,看她还有什么可犹豫。

    好好的约会,竟然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住。

    等轮椅停在花房玻璃门外,云织的菜基本种完了,她脚边沾了不少泥,手指上湿漉漉都是水,回头看到秦砚北,对他笑得很浅。

    她温声说:“砚北,你上楼休息吧,我快好了,菜籽需要长一段时间,有些菜苗过些天就可以吃,到时候让郑阿姨做给你尝尝。”

    秦砚北不动声色地慢慢进去,见云织没注意到他大衣口袋里装了异物的反常,拧了拧眉,紧接着他手机很是时候的响了,他往外拿的时候,看似不小心地带动了里面其他东西滑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

    云织循声看过去。

    是个简洁的黑色钱夹,略微敞开,里面好像插着一张合照,具体看不清。

    又是钱又是亲密关系的,云织哪能随便上前,体贴地倒退了半步避嫌:“我手上脏,没法帮忙,砚北,辛苦你自己捡一下吧。”

    太子爷不悦看她:“……坐轮椅不方便,弯不下去,你来。”

    云织别无他法,只能乖乖过去,她把手擦干,弯腰碰到钱夹的那刻,隐约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微微变了调。

    他不想被看里面?

    云织本来也没打算偷看,将钱夹合好按紧,一点都没往照片那瞟,果断递过去还给他。

    结果太子爷似乎更不满意了?!

    这么一眼望过去,他黑漆漆的睫毛都要结上冰。

    云织摸不透他的脾气,把钱夹又往前送了送。

    秦砚北盯着她细白的一截手腕,喉咙里郁气翻涌,她到底想干什么?!以退为进是不是也要有个限度!他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想让他怎么样?

    “砚北?”

    那截腕子又薄又秀气,在秦砚北眼前晃,他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五指往里勒紧,在听到云织下意识的小声吸气时,又陡然松开,指腹流连着,在她腕骨上粘的一块泥污上抹过,给她擦净。

    这种接触放在以前,云织还可以淡定。

    但晚上她刚把利害关系想明白,这会儿的边界感就拿捏得非常精准。

    她迅速把手抽出来,远离秦砚北,背到身后,看到他指尖粘的泥,忙去找湿巾送过来,轻声道了好几次歉,关切有余,但亲近明显不足了。

    秦砚北的手指像在被无形的火烤着,配上云织类似于划清界限的反应,灼烧难忍。

    行,做的不错。

    这女人彻底无法无天了。

    他陪她约会,她就给他这样的回馈,究竟是想跟他要什么更难实现的东西,才坚持要搞欲擒故纵这一套!

    夜里方简例行打电话来记录秦砚北的心理状况,没想到他唾沫横飞说了快十分钟,太子爷居然一言不发,只有一声一声低缓的呼吸和笔尖勾线的沙沙声,隐隐慑人耳膜。

    方简忐忑问:“出什么事了?是因为下周的秦家家宴?那家宴不是你们家习俗吗,你要懒得面对那帮虚情假意的亲戚,不去就行了,不至于受影响吧。”

    秦家家宴是多少年的老习惯,不管子孙在外面怎么呼风唤雨,到日子也得回去聚这个餐,毕竟现在秦家的老爷子秦江川还在位,掌着大权。

    那边停了许久,方简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秦砚北磁沉的声音才低低传来:“……你谈过恋爱没有。”

    “没啊,”方简说完才反应过来,敢情心狠手辣搞事业的秦总这会儿是为情受困,“不过理论知识丰富,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咨询。”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秦砚北终于张口,有少许的哑意:“忽冷忽热什么意思,在应该更进一步的时候,反而往回退了。”

    方简不能相信这种问题居然出自于太子爷的嘴,而不是跟他恋爱的姑娘。

    他合理分析后说:“一般这种情况,只要两个人是正常恋爱互相喜欢的话,那应该是对方有什么深层需求你没给实现,跟钱有关的不考虑,最常见的应该是官宣承认?”

    他越说越觉得靠谱:“你也说了,现在是应该更进一步的时候,那在这之前,她应该是想要一定程度的重视,毕竟你身份特殊,她一个上学的小姑娘,外界眼里本身就相差悬殊,她想要被承认也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方简笑道,“人家没能从秦总身上得到安全感。”

    他听不出秦砚北的情绪,但对面的呼吸节奏显然比之前要沉着不少。

    秦砚北淡淡评价了一句:“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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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着就挂了。

    秦砚北把工程师团队那边待审核的大量数据审完签字,又把几份白天没时间处理的文件看完打回去,视线才再次回到漆黑的手机屏上。

    这女人,加了他微信,连句晚安,一个表情包都不会发了。

    手段用起来还真是狠得下心。

    为了牵扯他情绪,左右他的喜怒,她快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秦砚北拾起手机,受了胁迫似的蹙着眉心,打开搜索引擎,在里面一字一字输入:“女朋友故作冷淡怎么办。”

    搜出来的各类回复99页还带加号。

    其中点赞最高的那条说:“如果你只是一般喜欢,那就由着她,大不了分手,如果你非常喜欢,那就主动热情点,送礼物,带她见见朋友家长,给她官方认可,女孩子闹嘛,大多都是缺少安全感。”

    秦砚北耐心欠缺地扣上手机,嫌恶地冷嗤。

    一般喜欢都谈不上。

    最多就有些心动而已。

    他合上眼,薄薄眼帘压低,睫毛在脸上投下疏冷的暗影,很快他又把手机按亮,拨了个电话,几声机械的等待音后,对面接起来,他语气听上去毫不在意,惫懒地淡声说:“爷爷,下周末家宴,我带个人回去。”-

    云织不想把守分寸这事做的痕迹太重,让秦砚北有什么误解,在她看来,除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外,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秦砚北那么忙,能有空关注她一下就不错了,应该发现不了有什么变化。

    但对秦砚北来说,云织每分每秒都在他面前故意作死。

    一起吃早饭,他把杯子放在了她的杯子旁边,两个嘴唇印过的位置互相碰上,她就像犯了什么大忌,装着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杯子挪走,恨不得放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他顺路送她去学校,她在车上紧紧贴着车门,生怕哪一下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让人看见,呵,不是当初扒他衣服,送他暴露情.趣装让他穿的时候了,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能直接成仙。

    他给她打个语音电话,通知她晚上有应酬晚回去,她那边语气诚惶诚恐,客气得能直接去秦氏底下的航空公司做空乘,唯恐亲密一点,被她那边或者他这边的人听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在身上挂个“不熟”的牌子。

    嘴上说着报恩,照顾他的伤病,接管他的心理,实际上这些天她快要把他当牌位供起来,烧香上供以表尊重,端茶倒水当起保姆,这是对男朋友?说对神仙都过分了。

    有什么要求不能当面跟他提,想要礼物,想被承认直说就那么难?非得搞这些。

    不绞着他的耐性,不磨他情绪,她就浑身难受是吧。

    云织今天在课上再次被当做教学目标给着重点名,自从sin的身份曝光,她的身价一夜飙升之后,她在学校基本都是这样的待遇。

    虽然不介意,也难免有点不自在,云织坚持到下课,迅速起身走出画室,手机上又接到了几个重金约稿,还有预定sin下一幅画的电话,她都暂时推掉了,越是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越不能急功近利。

    哪怕秦宴北拍下画的时候不是本人到场,也没暴露身份,但她总觉得,她接下来在油画圈的表现,也关系秦宴北的脸面,不能随意。

    走廊里人多,云织加快脚步往外走,经过走廊转角时,一晃眼看到江时一站在窗边跟老师说话,而老师就是交流活动的负责人。

    她不由得顿了一下,老师一眼看到她,扬手招呼:“云织,正好要找你。”

    等她过去,老师才说:“上次你提出两个人分别参加交流,江时一这边有不同想法,不然还是你们先沟通,确定好了方案咱们再定。”

    云织既然提了,就不怕江时一知道,老师先走之后,她一时没说话,相信江时一能懂她意思,江时一却说:“织织,上次活动结束到现在十多天了,我一次都没来过学校,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云织一怔,她确实不清楚,也没发现江时一最近不在。

    江时一看着窗外,侧脸清俊温柔,苦笑着低声说:“大概是活动现场跟你搭档得比较好,触怒了秦家的太子爷,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他看到了会不高兴,多半要对我下手,事实证明,果然没猜错。”

    云织愣住:“……你说什么?秦砚北怎么你了?”

    交流活动,也就是去游乐场那天,已经过去挺久了,她几乎要淡忘,没想过还有她不知情的在背后发生。

    但怎么可能。

    秦砚北要兼顾秦家的事务和飞机研发那边的总设计,经常饭都没空吃,哪有时间对一个基本不相干的人下手。

    云织蹙眉:“学长,你想多了吧,秦砚北不会做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有理由,除非你们之间还有其他恩怨,不然只因为一个交流活动,实在没道理。”

    江时一目光落在她脸上,透着无奈:“织织,怎么没理由?你是完全没察觉到吗,秦砚北对你是不同的。”

    云织手指攥了攥,表情更淡了些:“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知道我只是去报恩的。”

    江时一叹气,放缓语速:“我说的不同,不是你理解的正常男女感情的喜欢,是他位高权重习惯了,把贴在身边的女孩儿当成一个属于他,可以由他随便掌控摆布的……物件,或者玩偶,或者宠物,什么都行。”

    “这其中的区别你明白吗?”他忧心地看着云织,“我见过太多站在顶峰的人都是这样,他当然不会轻易动什么感情,这点你想得没错,但不代表他对你没有掌控欲,你在他身边,他就自动认为你是他的所有物了,可以控制,可以支配,不能被别人染指。”

    云织秀气的眉间痕迹更深。

    江时一别开头:“我真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我不说,也没人能提醒你,你没觉得秦砚北喜怒无常吗?最近他对你的这种态度,应该变本加厉了吧,正常谁会对一个人这么不稳定,你想想,真的不像养了一只贴在身边的宠物,高兴就给个笑脸,不高兴冷言冷语挥开?”

    他垂眼:“织织,我能力有限,在秦砚北的面前连自保都做不好,很怕照顾不到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别受委屈。”

    “至于活动的事,”他低着头,“如果你这么不愿意跟我一组,那我跟院里申请退出就可以了,给你换一个搭档,你不用那么麻烦,还准备单独去跑,不怕累么?”

    说完,江时一没再多留,点了下头示意,转身走了,眼角恍惚有一抹红,看背影比之前消瘦一圈,真像是受了重大的打击摧残。

    云织没叫他,也没说多余的话。

    如果她想听传言和别人口中的秦砚北,那他早就是能吃人饮血的洪水猛兽了。

    她不信这些,从来不信,除非秦砚北亲自做的,亲口说的之外,她都不想理。

    就算秦砚北最近确实态度不怎么好,喜怒不定的,总阴沉沉看她,但他对她的照顾不是假的,那些面冷心热的帮助,她都亲身体会,要是轻易被人左右,那她的心也太不值钱了。

    云织手机一震,收到一条微信。

    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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