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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沈默没直接进教室,而是看着宁堔和骆尘菲朝艺术楼方向走。
他原本就身高腿长极其显眼,随便往走廊那一站,能吸引不少目光。
“再看下去要成望夫石了。”
沈默视线偏转,对上邢舟一张笑脸。
“会不会说话,他望我才叫望夫吧。”沈默订正他。
邢舟:“那就要看宁堔乐不乐意了,我觉得他大概率,就你懂的……”
话说半截,邢舟故意不继续往下扯,留几分意味深长的空白给沈默慢慢品。
沈默听完,没有半点想和他争的意思,当是朋友间玩笑话,只笑了笑。
很多时候,面对邢舟,沈默的包容心会更强一点。邢舟相比大部分普通人,脑子要聪明机灵的多,知道怎么拿捏分寸,很少让人感到不舒服。
简单点说,就是比较圆滑还挺会来事,性格温和不张扬永远好脾气,在任何环境都能吃的开。
唯一缺点是,吃的太开,真正想和谁交心谈点真感情比较难,独一无二轮不到这类人。
大家会觉得,你朋友多圈子广,自然不缺我一个,平时能约出来一块儿玩就行,剩余的就算了。
更有甚者,会批判他们太过虚伪太假。
人人都有脾气有逆鳞,就你成天对谁都笑脸相待,装相给谁看呢。
邢舟学着沈默往栏杆上靠,低头看教学楼底下的行人,安静了两三分钟才偏头问:“你和宁堔现在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挺好的。”沈默说。
邢舟:“那就成。”
“走了回教室。”底下已经看不见宁堔和骆尘菲的身影,沈默懒得继续在外头傻站着,和邢舟说完就往教室后门走。
邢舟顿了顿,跟着沈默进了教室。
艺术楼这边没什么学生,比高三教学楼要安静,宁堔找准花坛附近的石头长椅,刚想让骆尘菲一起去坐,结果发现小姑娘竟然穿着短裙。
亏得这一路他完全没注意到,于是话到嘴边立马咽了回去。
天气不算暖和,一身短裙往石头上坐大概会冷。
“要坐吗?”似乎看出宁堔的举棋不定,骆尘菲自顾自先往石头长椅坐下,“还是坐着说吧。”
宁堔犹豫:“你这样冷不冷?”
骆尘菲挤出笑容:“没事,我不怕冷的。”说完低下头,盯着自己细白的手指出神。
以往骆尘菲对着宁堔,总有说不完的话,聋子见了都能活生生被聒噪得绕道,这会却闷不吭声,恨不能原地化成透明人。
宁堔再怎么直的像块钢,也察觉到对方神色的不对劲。
宁堔始终学不会揣摩女生想法,骆尘菲对他的那些心思,还是旅游回来后,沈默提醒他才恍然大悟。
在这之前,他没朝任何情感方面怀疑过。
主要很难去怀疑,对方这样一个优秀漂亮的女生,为什么要喜欢他,太过离谱。
宁堔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觉得读不懂女生的心理。
看来这世界上,不光只有沈默瞎。
骆尘菲见宁堔半天不说话,看了看宁堔的侧脸,毫不意外心跳再次复苏,跟敲鼓似的震荡着。
不过震了没几下,骆尘菲咬着嘴唇,继续一脸黯然失落。
刚才她看见了。
站在高三教学楼走廊专心致志看宁堔时,宁堔做了一个很细微的动作,细微到哪怕路过的学生凑他们跟前,可能都会忽视。
但骆尘菲不同,与宁堔相关的,只要进入她视线,任何细节她都不会错过。
那时候,宁堔利用偏头时的视角盲点,嘴唇碰了一下沈默搭在他肩头的手背,虽然停留时间不足半秒,仍被骆尘菲精准捕捉到了。
不是不小心,更不是开玩笑,因为沈默注意到后,看宁堔的目光明显温和下来,是那种面对非常喜欢的人才有的温和。
怎么可能呢,宁堔和沈默哥哥,他们难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
骆尘菲不敢继续往更深处琢磨,石头椅子太过冰冷,膝盖到小腿毫无知觉,连带脑子似乎也被冻住,丧失一切情绪感知力。
“……” 干坐了一会,宁堔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起头,最后还是决定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很早以前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喜欢谁。”
骆尘菲眨了下眼,依旧闷不吭声,只是头埋得更低了。
宁堔:“后来转进这个学校,不过几天,就遇到了。”
骆尘菲嘴角慢慢往上弯:“是吗?真好。”
“你是个特别好的女生,所以我觉得你肯定也能……”宁堔开始费力阻止语言,想着该怎么把话说开,但又不至于让对方难堪。
“是沈默哥哥?”骆尘菲打断宁堔,始终低着头,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跟着宁堔来这里,又亲耳听到这么些话。
“嗯。”宁堔点点头,“我见到他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然后一直没办法忘记。”
“所以你不喜欢女生,而是喜欢男生,对吗?”骆尘菲看向宁堔,又移开目光。
宁堔:“或许吧,除了沈默,其他人没有让我有过这种喜欢的感觉。”
喉咙发苦发涩,骆尘菲差点笑容撑不下去,忍着眼泪故作轻松说:“哎呀,沈默哥哥那么好,宁堔你喜欢他,也很正常啦。
所以她根本比不过,长相比不过,家世比不过,沈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她输个彻底。
宁堔慢慢将目光转向身旁始终不肯直视他的骆尘菲,低垂眼睫:“对不起。”
骆尘菲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哭腔,笑着望向头顶那些常青树:“没关系,你不用和我道歉,是我自己非要天天粘着你,让你造成困扰,况且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
“其实我从没觉得困扰。”宁堔看到骆尘菲通红憋着不敢哭的眼眶,一个不忍心,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让尘菲也跟着一愣,瞪着双好看的圆眼睛微微张开嘴,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全身僵直动也不敢动抬头望着宁堔。
太没出息了,骆尘菲心想,这种时候,她竟然还在奢望宁堔会抱一抱自己。
直到面带泪水看着宁堔放下胳膊,并且眼神里有非常明显的怜悯,失落再一次重返。
“我先……回教室了。”骆尘菲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没敢看宁堔,头也不回地大步往一个方向落荒而逃。
突如其来的胃疼,像是有无数的刀片在肚子里刮,直到终于扛不住剧烈的疼痛,骆尘菲找了个角落捂着肚子蹲下,紧皱眉头仍由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话还没说完就这么离开,宁堔会生气吗?
想到这里,泪水来的更加汹涌澎湃,睫毛被眼泪浸湿打成结,两只手轮番上阵也擦不完。
而且自己哭的样子那么丑,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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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宁堔讨厌她了该怎么办。
骆尘菲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助与绝望。
宁堔心事重重回到教室时,已经是第一节晚自习铃声过后,他先是朝沈默座位看去,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脸上表情不是很明显。
看来是还没消气。
但宁堔这会也没心情哄了,回到座位整个人往椅子一靠,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
骆尘菲眼睛里泪水打转的模样如同放电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不时响起,定了定神,宁堔抽出本书看,结果发现很难集中注意力。
三节晚自习宁堔都不怎么在状态,被老师叫名字回答问题都没听见,还是沈默替他回答解了围。
直到下课,沈默越过中间几个组的过道,站在宁堔座位前,低头仔细观察宁堔要死不活的表情,问他:“怎么,没和她说清楚?”
“说清楚了。”宁堔抬头,“就是现在突然觉得不应该说。”
说比不说带来的伤害更大,宁堔从没想过要伤害对方。
“长痛不如短痛,你这么做是对的,没必要把自己代入加害者的身份去自责。”沈默的声音缓慢响起,“而且尘菲她没那么脆弱,等着吧,过段时间她自己就会想通。”
三岁看老,小时候做了那么久的邻居,沈默非常了解骆尘菲的处事风格。
宁堔低头闭了闭眼睛,然后对沈默笑:“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默也笑,不置可否扬起眉。
但沈默的这些安慰还是起了效果,宁堔觉得心里没那么堵的慌,多少能松口气。
当天骆尘菲因为情绪反应太过激烈造成突发性胃绞痛,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晚自习结束,被亲哥骆尘锦火急火燎赶到学校把人接了回去。
“不是我说你骆老二,真够可以啊,失个恋失成这德行,出息呢,拍青春疼痛电影都不带你这样夸张的吧。”骆尘锦搞清楚来龙去脉后,大晚上的一路将车开得飞快,还不忘对副驾驶瘫着不动的骆尘菲使劲挖苦。
骆尘菲有气无力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亲哥,用哭哑了的声音怼他:“我警告你我现在精神很不稳定,别惹我。”
“哎哟我好怕啊。”骆尘锦哈哈一笑,点评道,“别说,你这声音可以去给那什么唐老鸭配音了。”
没等他笑完,骆尘菲突然瘪着嘴,转头将车窗放下,伴随一股强风猛地灌进车内,张开嗓门就哭,嚎的跟杀猪没什么区别。
骆尘锦被狠狠惊吓住,忙将车窗关上,一只手堵住耳朵求饶:“哎哎哎,错了错了哥哥错了,你先别喊,这样属于扰民懂不懂!”
骆尘菲不理他,坐在副驾驶对着车窗继续哭,头发糊一脸也不管,誓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哭完后,骆尘菲边用纸巾擦眼角边说:“哥,我不去医院,我想回家睡觉。”她突然感到一种失重般的疲累,不想说话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安静呆着。
“行,你是祖宗,都听你的。”男人叹了口气,重新打亮转向灯。
到了家,兄妹俩站在玄关处换鞋子,骆尘锦问:“真就这么喜欢人家?”
骆尘菲眼皮肿得像颗熟透的桃,安静很久,才驴唇不对马嘴地说:“要是人可以选择性别,我宁愿自己不是女生。”
说完在骆尘锦震惊的表情下,拽起背包飞快冲向三楼房间。
骆帅哥还没来得及领悟妹妹话里的意思,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骆尘锦只好搁下车钥匙,先接电话。
听出对面熟悉的声音后,笑了笑:“老周是你啊,咱都多久没联系了,快半年了吧。”
“嗯,有点事和你说。”老周语气很严肃。
“唔,你说。”骆尘锦眼底依旧带笑,懒散地躺在一楼客厅,吃家里阿姨刚摘洗好的葡萄。
“是关于去年尘菲被绑架的案子,现在有点眉目了。”
骆尘锦目光一停,反问:“不是说查不到人吗?沿路上百个监控都没拍到,怎么突然有线索了?”
“不是查到的线索。”老周说,“嫌疑犯自己上局里投案自首,交代了绑架过程。”
骆尘锦听了慢慢将身体坐正,面带嘲讽笑了笑:“挺稀奇,第一次听说还有悔过自新的罪犯,看来这得发锦旗表扬了。”
“对方还没成年,年龄太小,估计也是一时冲动。”老周说着点了根烟,“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案子会重新走刑事诉讼,你准备准备继续向法院提交起诉,不过可能也没多大用。这种未成年犯案加上自主投案,在刑罚裁量上,一般只会轻判或者减轻处罚,以教育批评为主,总之你先做好心里准备。”
“好我明白,辛苦你了老周。”骆尘锦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老周继续说:“剩余的是需要被害人配合做个证,你问问尘菲愿不愿意出面,当然,她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强,毕竟小姑娘家碰上这种事,多少都会产生心理阴影。”
“不至于就上升到心理阴影。”骆尘锦一笑,“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家骆老二,她这人没别的优点,就在心胸宽广上比谁都看得开。大事三个月小事三天,说翻篇就翻篇,只管放心。”
“好好,那样最好。”老周连忙说。
挂电话前,骆尘锦问:“对了,自首的那人叫什么名儿。”
“姓陆,陆之衍,和尘菲念同一所高中。我等会发照片给你,你让她看看,肯定是认识的,一般这种免不了熟人作案。”
陆之衍?
骆尘锦若有所思,总觉得在哪听过这名字,挺耳熟。
老周办事十分有效率,很快发来了照片,骆尘锦慢悠悠点开,放大。
看了没几秒,骆尘锦莫名觉得挺不舒服,皱起了眉。
照片背景是在公安局的讯问室,逼兀狭窄的环境里,少年坐在那似笑非笑盯着镜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冷,还没到寒冬腊月,早早穿了件深色羊毛外套。
让骆尘锦不爽的是,照片上这小子眼神折射的内容完全不像个俯首认罪的,反倒像故意和警察挑衅:
我人就在这里,有能耐你们尽管来抓我。
“什么玩意儿!”骆尘锦将手机扔回茶几,不愿再看,实在看得他火大。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时间线拉回至一周前。
大约凌晨快两点多,某小区居民楼内,见不到谁家窗户亮着灯,无论上班还是上学的,基本都已经睡下。
万籁俱寂的夜晚,月亮自西向东慢慢隐入云层,年代久远的破旧路灯时闪时灭,苟延残喘洒照着一小片范围。
不到百平方的屋子里传出拖鞋踩地的动静,把本来熟睡的王超给吵醒。
又来了。
王超没有马上睁眼,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没开灯的房间,权当自己耳朵聋了。
为避免周一上学迟到,王超定了六点半的闹钟,清早就得坐十来个站的地铁赶去附中上早自习,拿不出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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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应付别的事。
太困了,困得眼睛又酸又胀,他只想睡觉。
但事与愿违,随着一连串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与女人喋喋不休的絮叨声,在深夜的环境,如同上演一出活的诡异惊悚剧。
精神疲惫下,王超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强压着火闭眼在脑子里数数,企图让自己重新睡着。
睡着了自然就听不见那些扰人清梦的杂音。
“浩浩啊,我可怜的浩浩,你在哪啊,妈妈好想你。”
“坏人!是坏人害了我的浩浩,杀死坏人,杀死他!”
“你们为什么不抓坏人,为什么要放了他,都坏,都是坏蛋!”
“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们这些坏人全抓走,全部抓走枪毙,快报警,给我的浩浩报仇……”
王超走到客厅时,看到的便是他妈披头散发死死捏着个电视遥控器,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摁着遥控器上的数字,企图打电话“报警”。
而他爸则离得不远处坐着,手上捏着烟,不发一言看那疯女人又是吼又是哭,眼神堆积出的疲惫麻木,几乎快将他压垮。
这个家已经毁了。
“爸你去睡,我来看着她。”王超说。
“大超。”男人一开口,嗓子跟劈柴似的发不出声音,因为整晚没能好好休息,此时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王超目光仍停在他妈身上:“你单位明天不是有事吗?要是去迟了肯定不好交代,回屋去睡吧。”
“你要上学,还是我……”
“我让你去睡,听不懂吗!”王超突然吼了一声,瞪眼看着他爸。
这一声吼,让跪在地上的女人安静下来,满脸惊恐抱着遥控器,嘴里不断低声说着什么,边说还边摇头晃脑着,活像个真正的疯子。
终于,男人默不作声掐灭手里的烟头,用力抹了把脸,起身朝里间的主卧室走去。
经过王超身边时他说:“其实你妈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别太责怪她。”
不容易?
王超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极为荒唐的笑话,哪他妈来的不容易,分明是自作自受。
男人懦弱无能了一辈子,到现在竟然还在给这疯女人找理由。
但王超没开口反驳,现在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都靠着他爸那点收入。
一个月前,因为女人突然连续犯病发疯,导致他爸不能按时按点上班,险些被单位领导以公私不分的名义开除。
真正不容易的,是他爸才对。
他妈就应该被送去精神病院自生自灭,偏偏他爸死活不愿意。
王超接连请了两周的假照顾因为亲哥的死,精神越发不正常的亲妈,并且早晚24小时贴身守着。
小区里的邻居左右知道他们家的事,虽然有那么一部分当笑话看,但更多的还是同情。
除了一日三餐,王超还用轮椅推着他妈在小区内兜圈散步,饭后早晚各一次,专往有人的地方凑。
一开始他妈十分抵触,到出门时间总是各种不配合砸东西闹脾气,扬言外面都是要杀她家宝贝浩浩的坏人。
渐渐的,随着出门次数增加,碰到小区邻居和他们打招呼,轮椅上的王超他妈偶尔也会冲邻居们腼腆地笑笑,只不过目光仍带着躲闪与警惕。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超,又带着你妈出门散步呢。”
“真是个孝顺孩子,不像我家那混世魔王,成天除了玩电脑打游戏啥事不干,气得我够呛。”
“你妈命好,有你这么儿子,算捡着福气了。”
“可不是,下半辈子不愁没人照顾。”
这些夸奖落在王超耳里,好比雨水沉入大海,他并不当回事,听多了甚至会感到厌烦。
但总算是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并且比预期的还要更理想。
照例是某天晚饭过后,王超像平时一样将他妈搀扶到轮椅坐好,出门前还特意给他妈多带了条披肩。
天气预报说了,傍晚可能会降温。
“我出门了。”
“大超。”原本在厨房收拾碗筷的王超他爸追出来。
王超双手把着轮椅,低头看了眼正专心玩衣服扣子的亲妈,然后才将视线转向客厅:“怎么了爸?”
男人脸上带着宽慰的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你妈她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不少,精神也好多了。”
王超嗯了一声,面色很平静:“没其他事我带妈先出去了。”
“夜里有风,你们早点回来。”王超他爸嘱咐。
“我知道。”
小区傍晚散步遛弯的挺多,王超推着他妈绕小区人多的地方走了一圈,正要出小区大门上街上去时,原本不发一言的女人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目不转睛盯着王超。
王超没去管她,继续推着轮椅慢慢走着,走到一个没人的巷子口才停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女人问,突然伸手抓住王超,而且抓的很紧。
“散步。”王超说。
“我不去,有坏人,坏人要杀我。”女人情绪激动起来,嘴里开始语无伦次骂着,恢复到原本疯疯癫癫的状态,几次试图从轮椅跳下去。
“没有坏人。”
女人听了猛地转过头,指着王超骂:“你没安好心!”
“别闹了,我带你去找我哥。”王超心平气和说,将披肩搭在还在不断挣扎女人背上,“你不是一直想见他?”
“见浩浩?”女人一脸懵懂。
王超在女人耳边说:“我哥他在前面等你。”
“好啊,见浩浩,我要见我的浩浩。”女人听完嘿嘿笑起来,还哼起了歌,可见是真的开心。
出了巷子,前面就是大马路,路边有不少烧烤店和小吃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空气中满是糖炒栗子的香味。
王超想起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傍晚,爸妈带着他和哥哥王浩出来散步,街上人太多,他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走散了。
因为太害怕不敢瞎跑,就在原地站着等爸妈回来找他,结果等了有一个小时,也没等到谁来接他,最后还是被同小区的邻居路过发现给带了回去。
推开家门那一瞬间,他闻到了浓浓的糖炒栗子味,哥哥王浩坐在客厅边吃栗子边对他笑嘻嘻做鬼脸,爸妈则是怪他瞎跑,还被臭骂了一顿。
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回来的,也没人在乎他一个人站在夜晚的大街害不害怕。
从那天起,王超就明白,父母是偏心哥哥的。
偏心的原因十分简单,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哥哥长得像妈妈外貌上更好看,而王超像他那朴实的爸,平平无奇扔进人堆就能立马找不到。
所以无论王超在学习上多么用功,多么乖巧懂事,也不能让亲妈将注意力分一点在他身上。他爸天生性格软弱,什么都听老婆的,自然也跟着偏袒哥哥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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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王超纯粹是个多余的人。
俗话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在亲妈的溺爱下,他哥王浩变得无法无天,性格上的缺陷也逐渐暴露出来。
读不进书正事不干,霸凌欺负同学倒是一把好手,光是把人揍进医院就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妈跟在后头成天替他哥擦屁股,拿出家里的存款给人赔礼道歉,从来不舍得说他哥一句不对。
偶尔他爸实在看不下去,对他哥说几句重话,他妈就跟炸毛的乌眼鸡似的将他爸骂个狗血淋头,反过来怪他爸不中用,继续仍由王浩不把人命不当回事,在学校横行霸道欺凌殴打同学。
“浩浩还是个孩子,他能有什么错。”这是他妈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哥确实没有错,错就错在有个极端偏心与不讲道理的亲妈,家庭教育的失败导致他哥落得个被同学砍死的下场,他妈才是杀了他哥的真正元凶。
他妈比他哥更该死。
“浩浩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快告诉我我的浩浩在哪?”
女人焦急的说话声打断了王超的思路。
王超缓慢走到轮椅跟前,与女人四目相对:“妈,你看看我,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女人呆呆望着王超,继续一个劲儿拽着他问:“浩浩在哪,你快告诉我,我要见我的浩浩。”
一抹失望爬上眼角,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女人:“我哥他就在马路对面,你过去找他吧。”
说完王超松开轮椅的手刹,将女人独自留在已经亮起红灯的人行道旁,自己则朝某个方向走去,那里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吃摊。
小摊老板称栗子的间隙,王超听见一阵刺耳的汽车轮胎声,伴随着人群的尖叫此起彼伏。
王超没有回头看。
从他哥死的那天开始,现在过去了快十年,女人一次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将他当成空气一般的存在。
既然不在乎,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呢,王超始终搞不明白。
糖炒栗子确实很香,王超边剥栗子边看着斑马线上因为车祸而围上去的人群,嘴角不受控制地展露出笑来,因为笑得太用力差点还被栗子呛着。
为什么笑,大概是栗子太好吃了,从小时候走丢那天回到家后,王超再也没有吃过这玩意。不光不吃,甚至闻着味都会忍不住皱眉。
不过挺奇怪,本该是甜味的栗子,吃着吃着竟然又咸又涩。
反过来想,他又觉得正常,混着眼泪一块往下咽,当然会咸。
很快一袋子糖炒栗子全部吃完,伴随着呜呜泱泱的救护车声,王超抹掉脸上的眼泪,冷冷注视着倒在轮椅下被车撞得血肉模糊的亲妈。
隔了十年,当初的霸凌者以及催生出霸凌者的人都死了。
王超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提示音持续了很久没人接,王超蹲在离车祸事故现场不远,耐心等待着。
好不容易电话通了,王超捏着一纸袋的板栗壳,声音微微发着颤,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现在我和你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你最好别想着躲我,不然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对方听完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不把我当人也好,利用我也好,哪怕当条狗我也乐意,前提是别躲我。”王超深吸了口气,“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否则你做的那些事,我会一五一十说给警察听,我陪着你一块死。”
“你要不猜猜我现在在哪?”
王超:“在哪?”
“公安局。”说完,手机那头的通话被直接切断。
王超盯着手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指甲嵌入掌心,一瞬间脑子里冒出的火怎么也压不住:
“陆之衍我操你大爷!”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被陆之衍给耍了。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成年犯案自首这种芝麻大点的破事,居然还大张旗鼓转到市局!区局那帮废物现在是除了吃饭睡觉其余一概不管,案子全靠求助场外观众来破是吗?到底谁教他们这么办事的!”
市公安总局内,因年底大案要案增多,连轴转了快一宿没合眼的刑侦队副支队屈凯,顶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将手里的案件记录拍得啪啪作响,气得眼周的黑眼圈整整大了一轮。
底下的炮灰刑警们个个如惊弓之鸟,恨不得原地土遁以保自身平安。
“呃,那个副队。”炮灰之一战战兢兢开口,“这案子吧,它有点特殊,所以才……”
“再特殊比我们手头的恶性杀人案重要?打回去不办,什么玩意儿,当市局是收破烂还是青少年福利院!跟区局的人说,如果这类小案都解决不了,我建议区局上上下下集体请辞,否则咱们公安系统养活不了这么多废物!”
无人再敢答话。
“报告屈副,据自首的学生交代,他前后一共犯了六起案子,除了五起表面看着都是意外事故,另外还涉及到一桩命案,而且这六起案子有个共通点——找不出直接证据证明自首的学生就是犯案人。我认为,案情远比表面看着要复杂得多,您要不再仔细看看?”一民女警见指望不上这帮大老爷们,只好生无可恋地勇敢站出来陈述案件详情。
话音落下,原本大骂特骂的屈副队保持怒目而视的表情,整个人像被人点了穴静止在那,大约过了十秒,紧皱的眉心才松了松,抿嘴重新拿起案件记录认真研究起来。
翻看完后,屈凯面色相比之前缓和不少,只见他呼出口气,狠狠掐住几个晚上没睡好觉的眉心说:“行了,明天将那自首的未成年重新审一遍,以及打电话通知区局找个负责人过来协助调查。另外除了值班的几个,其他都回去睡觉,养足精神再来。”
“是。”所有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吞回肚子里。
“哎那谁,小许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原本混在警察堆里某个年轻人抬头,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惶恐,摇摆不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才慢慢“啊”了一声,认命地放下手里做会议记录的小本子,苦着表情等待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副队长发话。
年轻人长相看着尤为老实巴交,活像个没出社会的愣头青,即使身穿警察制服,也很难让人将他与办理大案要案的刑警联系在一块。
特别是朝某个方向看时,他总下意识往一旁偏转,再转回来眼神干净得堪称愚蠢,而且还带着点说不出的畏畏缩缩。
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直到从副队嘴里听到要将区局转来的未成年自首案交给自己,年轻人再次睁大不可思议的双眼,支支吾吾了半天点头:“好的屈副,我会努力做好。”
语气要死不活,毫无斗志。
“另外我会让老郑和你一起调查,他办案经验丰富,你跟着能学到不少,就当磨炼了。”屈凯说。
年轻人终于有了点活人气:“那太好了,谢谢屈副!”
老郑是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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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名的劳模工作狂,办事雷厉风行,一个顶十个。有了老郑,基本不用费什么力,纯当背景板吉祥物的份儿,简直轻松得不行。
屈凯:“……”
屈副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不应该把案子交给这个入职不满三年的新人。
到第二天,总局一半的人都听说有个神似反社会的青少年罪犯被带到了审讯室,由老郑和队里的新人小许来审。于是手头没什么活的纷纷过来刑侦组凑热闹,凑没多大会,又被逐一赶回岗位。
进讯问室前,老郑交代小许,说像这种未成年罪犯,特别还屡次犯案无视法律道德的,往往在审问环节比较棘手,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案件细节全部问清楚,要做好长期周旋的准备。
小许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个头发遮眼染着黄毛,初中没读完早早辍学,靠着啃老吸父母血维持基本生活,以及没事抖腿爱翻白眼,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往地上吐口唾沫,咋咋呼呼恨不能原地上天的小流氓形象。
以往审的那些青少年罪犯,无一例外全是这种,非常考验自身的忍耐度,审问途中一个不留神,都会憋不住想动手抽死这些熊孩子。
怀疑人生的同时,也好奇当代父母到底怎么教育孩子,养出这么些品种奇特扰乱治安的祸害。
小许忧心忡忡跟着老郑一前一后走进讯问室,做好了即将面对一个说话抖腿翻白眼,穿着奇装异服黄毛混混的心理准备。
结果真正见到本人后,小许才知道心理准备白做了。
眼前的男生神情安静,坐姿端正,没有半点吊儿郎当。
最重要的是,头发是纯正天然的黑色,并未顶着一脑袋劣质粗糙的黄毛污染视线。
对黄毛阴影颇深的小许松了口气,将对方从“脑残混混”划分到了“还算正常”这一范围。
陆之衍目睹到这个年轻小警察的神情转变,冲对方微笑了一下。
他没想到总局刑警队,竟然还有这种心思全写在脸上,毫无城府的警察。
这一笑,让小许对陆之衍的好印象更上一个档次,暗自琢磨今天的审讯过程应该会比想象中顺利。
老郑没有耽搁,简单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嫌疑犯,公事公办开口:“陆之衍,足17岁,目前就读于市区某附属重点高中,上的还是重点班,在校期间无任何违规违纪。你班主任给出的评价是,性格开朗外向,与同学相处融洽,称得上是个人缘极好的学生。”
说到这,老郑故意停顿几秒,观察他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这些是分局那边提供的笔录信息,对此你有要补充或是更正的吗?”
“没有。”
“进入下一个问题。”老郑拿出另一份口供资料,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拍,“现在请你重新口述一遍六起案子。注意,越是细节的地方越要重点复述,现在离24小时还早,不要想着刻意隐瞒拖时间。”
陆之衍在刑警特有的锐利眼神下,没有假装害怕或紧张,更没有故意表现出内心那种不屑一顾找警察的不痛快,而是平平淡淡一撩眼皮,有头有尾回忆起他干过的种种荒唐事。
小许赶忙开始做讯问记录。
口述期间,老郑偶尔会看似随意地打断陆之衍,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起身在讯问室内来回走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陆之衍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企图揪出对方撒谎的端倪。
然而一无所获。
总局的讯问室不像分局,头顶的灯照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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