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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2页/共2页)

的示弱,宁堔并没顺着台阶下,不冷不热说:“用虚伪来形容的就是你这种左右逢源的墙头草,真遇上事除了当马后炮你还能干什么?场面话倒是挺能说的,成天假惺惺冲人就笑你不恶心啊。”

    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般,邢舟笑容僵在脸上,难堪到不行,耳根都被刺激得烧红一片,呆在原地几乎要开始自我反思。

    宋羽扬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宁堔,他实在想不通在学校总是一副不善言辞的人,怎么口齿伶俐到能怼得邢舟说不出话反驳,这还是他认识的宁堔吗?

    “宁堔。”沈默开了口,“你非得这样吗?不能冷静下来好好说?”

    宁堔嗯了一声:“这是开始护短了。”

    沈默黑白分明眼睛对着宁堔:“我要护也是护你。”

    短短一句话,让宁堔重新激起的情绪莫名塌陷,一瞬不瞬看着沈默。

    终于,宁堔偏了下头,面带冷笑:“有时候我挺好奇的,沈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身上哪一点让你十几年念念不忘?”

    “重要吗?”沈默抬眼,瞳孔深黑几乎能倒映出宁堔镜框下的脸,“现在这个问题问得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意义。”宁堔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我这人心理精神方面本来就不正常,发作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像刚才那样失去理智杀掉一个人,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吃亏。”

    宋羽扬和邢舟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什么叫心理精神不正常,他们从没听沈默提起过宁堔这方面的事。

    始终安静不发一言的陆之衍,也很是诧异地扭过头。

    原本晕过去的宁景洪突然就醒了,醒来听到的头一句话就是亲生儿子当面出柜,立马捂着胸口咳得死去活来。但这回包括陆之衍在内,所有人都被宁堔的话震得原地站着,没人去管宁景洪是不是咳得连命都快没了。

    “你什么意思?”沈默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

    “字面意思。”宁堔整个人彻底从偏激中冷静下来,“算了就到这吧,我和你确实不合适,做朋友不合适,谈恋爱更不合适,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宁堔的话让沈默感觉胃里一阵翻滚,突如其来的强烈呕吐感几乎要涌上他的喉咙,直到脸上仅有的血色消散,从脚底升起的刺骨寒意逼上额角,太阳穴突突跳动下,沈默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本能地想阻止宁堔继续说。

    宁堔眼底毫无情绪,静静看着沈默:“不管怎么样,之前我确实和你打过赌,我答应你不杀他,就当我们两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欠谁?”不知道是不是被宁景洪传染,沈默突然也咳起来,边咳边背靠着墙以防止身体站不住往下倒,微微仰起头,“等会宁堔我想问问你,你喜欢男人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异性恋?”

    看着沈默不住发着抖却努力维持笑容的嘴角,宁堔心里想着,过了今天,他和沈默可能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或者说,会比陌生人还要关系冷淡。

    不过随便了,他都不在乎,宁景洪的出现让他彻底觉得之前那些让他痛苦的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亲爸都这幅德行,他能好到哪去,其实骨子里也和宁景洪一样,是个铁石心肠的混蛋玩意。

    “不知道,也没喜欢过谁,可能确实是异性恋也说不定,毕竟你这样的我都没什么感觉。”宁堔后退一步,和沈默拉开距离,避免沈默火气上头扑过来揍他。

    但等了一会,沈默也没有要打人的动作,只不过脸色肉眼可见地越发难看起来,给精致的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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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廓染上了一层阴霾。

    沈默目光落在宁堔脸上:“不喜欢男的,那你成天和我又搂又亲的,不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大家都是男的,我又不吃亏。”宁堔觉得这个问题挺无聊,撇开脸漠然回道。

    沈默再度低头咳起来,声音几不可闻:“真牛逼,是我小看你了。”

    说完沈默终于止住咳嗽,流畅的面部轮廓清晰显露在光照下,完美到找不出任何死角,白净挺直的鼻梁上覆着一层汗:“宁堔我上辈子应该欠你的吧,我不过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也有错吗?让你连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来气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除了林淑,没人和宁堔说过要他好好活下去这种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想过要故意气你。”

    宁堔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不等沈默继续开口,也没再去看沈默此时是什么样的僵硬表情,更懒得管宁景洪和宋羽扬他们是不是也用一种震惊异样的眼神看他,转身朝电梯口独自离开。

    走到半路宁堔突然抬手摘下碍事的黑框眼镜,发泄般狠狠往地上一砸,眼镜就这么四分五裂碎在了医院走廊上。如同他和沈默的关系,碎得不能再碎。

    “宁堔。”一声气息奄奄艰难响起,宁景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要死不活地开口,“我知道你恨我,也怪我当初不该一错再错丢下你们,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和你,特别是你妈妈她……我一直都感到特别愧疚。”

    隔了十几年才等来宁景洪几句道歉,然而最想亲耳听这些话的人死去多年,让本就没什么分量的几句对不起,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你别叫我名字。”宁堔眼角微微一跳,面上是阴晴不定的冷漠,“现在假惺惺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生病住院的时候你在哪?她死的时候你人又在哪?你但凡有一丝半点把我妈放在心上,会连她葬礼都不露面?当我三岁小孩跟这哄着玩呢。”

    宁景洪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叹气道:“那是有原因的,我当时……”

    “原因?”宁堔压下满腔怒火,说出的话尖锐带着攻击,“我妈死了你不出现,现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个活得好好的就出现了,所以在你心里,她一个外人都比我妈都重要是吗?”

    几句话让宋羽扬欲言又止看看邢舟又看看陆之衍,脑子里冒出很多疑问,直到宋羽扬目光扫过沈默,发现沈默根本没看宁堔,只是低头注视脚下的影子,如同在放空,终归还是闭了嘴。

    宋羽扬从没见过沈默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像是被无形的晦暗环绕,让他很不安。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吓人。

    “宁堔……”宁景洪知道宁堔嘴里的“她”是指已经成植物人的叶秋梦,开口想说点什么。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别他妈叫我名字!”宁堔转身一指宁景洪,对上几道正表情各不相同的视线,让他再次有了窒息的感觉,一扭头迅速摁下电梯。

    电梯还没上来,悠悠话语声再次至身后响起:“你到底是埋怨我,还是在埋怨你叶阿姨。”

    宁堔目光停住,才升起的愤怒瞬间因为宁景洪的话而消失无影,木着脸回想刚才说过的那些夹枪带棒的话,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几年时间的相处,无论叶秋梦明里暗里对他有过多少关心照顾,他始终无法和叶秋梦亲密起来,甚至在叶秋梦出车祸后,他都产生不了任何痛苦相关的情绪。

    潜意识里,他早已将叶秋梦和宁景洪联系在一起,同样当成害死他妈林淑的仇人。这层迷雾一旦拨开,真相赤/裸裸摆在面前,宁堔感觉从脚底升起的凉意让他双腿发颤,几乎有些站不稳。

    一声叮咚响,随着电梯门开启,两个护士带着三四个手拿防暴叉的保安从里面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护士差点迎面撞上没戴眼镜的宁堔,怔怔打量半天,才伸手朝他一指:“就……就是他,穿灰绿外套的,监控里就是他要把那个男人给杀了,你们快别让他跑了。”

    宁堔瞟了眼护士以及护士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漂亮的眸内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站在原地等着被保安抓走。

    耳边的争吵让沈默回了神,偏头面无表情看向电梯那边,见宁堔被人围堵着,脚步踉跄站直了身,想过去应付那几个气势汹汹的保安。

    “你们误会了,他是我儿子,刚才就是在气头上没注意轻重,不是真的要杀我,麻烦让他走吧。”

    另一个护士听完打量着宁堔和宁景洪,说:“还真是父子啊,这脸长得一模一样嘿。”

    保安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抓,毕竟被害人自个都说是家务事了,估计抓了也起不到用处,顶多带到派出所批评教育几句。

    宁堔没再搭理那些人,摁下电梯走了进去。

    到了一楼大厅,不知怎么的,才走这么几步路,宁堔觉得双腿猛地一阵发软,跟被人用铁棒在膝盖上狠狠敲了一棍似的,就这么僵直着身体往地上跪了下去,紧跟着头也不受控制地朝下栽。

    “咚”的一声闷响,惹得旁边经过的路人尖叫了好几声,围着宁堔七手八脚想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

    宁堔缓了口气,低声道着谢,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在一众讶异的目光里头也不回走出了急救中心大楼。

    该回哪去呢?宁堔脑子很空,现在不管回哪,都只剩他自己了。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亲儿子揍得差点嗝屁的宁景洪,躺在医院走廊外疼得死去活来没多久,很快有护士医生推着担架车匆匆赶到,把人给带去走住院流程做全身检查。

    宁景洪被担架车给推走后,剩下的四个人表情各不相同,眼神涣散且无精打采,显然大脑还没彻底消化完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连串意外状况,仍处于一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就是难以置信的复杂心态中。

    周遭空气仿佛被外头零下几度的气温给冻住,冷飕飕带着说不出的沉闷,即使这样,也没有谁试图开口缓和眼前这幅怎么看怎么压抑的氛围。

    电梯不知道第几次突兀地响起,离电梯口最近的陆之衍偏了下头,发现来的依旧是医院里的值班护士医生,后面还跟着病人家属。走在前头的医生用手托着一叠厚厚的病历,说着话,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

    唯独有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像是被什么吸引,刻意落后几步,在低头专注划拉手机的沈默面前停了停,余光飞快地从头到脚把人观摩了一遍,心说这男生也太好看了。

    陆之衍笑笑,很是耐人寻味斜眼将那姑娘瞅着,对方注意到后,有些发窘地冲陆之衍干巴巴一笑,红着脸飞快跟了上去。

    这会时间有点晚,继续待下去也多大没意义,邢舟扭过头问宋羽扬:“要不咱们先回去?看打车还是叫家里司机过来接。”

    原本他们计划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谁知事情发展得出人意料,现在别说吃饭,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估计几个人都拿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看一眼。

    宋羽扬沉浸在宁堔对他说的那些非常有针对性的话里转不过神,仰着脖子脸冲头顶傻愣着,以至于邢舟一句话说完,好半天才极其敷衍点了下头,闷葫芦一样憋着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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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宋羽扬确实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邢舟没好到哪去,活了十六年,他还是头回被人指着鼻子骂恶心,特别是宁堔看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掩饰的鄙夷与嘲讽,像钉在他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想到这,邢舟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低着脑袋静静看脚边的影子。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他们就在医院坐一晚上等天亮。

    向来善于缓和气氛的邢舟第一次有了摆烂的念头。

    空气再次被冻了回去,陷入死气沉沉的静谧,何况医院这种环境也很难要求它时不时产生点欢声笑语,两厢一衬托,将他们冻成了各怀心事的雕塑。

    一旁的陆之衍目光耸拉,左眼写着乏味,右眼刻着扫兴,分明有种好戏看完又变得无趣的置身事外,甚至煞有介事打了个哈欠。

    几个人中只有他没和宁堔产生正面冲突,且从头到尾非常识时务地闭嘴。

    陆之衍天生擅长察言观色,共情能力却低到几近于零,他能看出一个人正处于痛苦还是悲伤的情绪里,但理解不了对方为什么要让这些负面情绪产生长久的精神内耗。

    他向来信奉谁让他不开心,就会选择用更恶劣的手段让其付出代价,自怨自艾又何必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人果然都是敏感又弱小的情感动物,弱者往往会被道德和正义感束缚,结局总是让自己遍体鳞伤深陷泥沼挣脱不开,最终化作心理创伤一辈子饱受折磨。

    作为游走在道德感之外,还时不时挑战道德底线的边缘人,陆之衍挑起无所谓的笑,目光转向另一头。

    宁堔进电梯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这个时间沈默始终没怎么挪步子,站在原地低头看手机,中途还语气稀松平常地接了个电话。

    光这么看,沈默的状态没什么不对劲,至少比另外两人要若无其事。

    陆之衍感到挺意外,按理说沈默不该是这种反应,但往往表面越风平浪静,内里或许蛰伏了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

    短暂思考过后,陆之衍决定过去关心关心。

    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陆之衍在心里琢磨。

    以陆之衍的情商,纯粹为了哄人开心的漂亮话他张口能掰扯出一箩筐,都不用提前打草稿。但正经八百安慰人他还真没尝试过,总之挺新鲜的。

    然而事情总是偏离预料之外发展,原本好端端站那看手机的沈默,突然表情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两只胳膊顺着身侧垂下来,重重往身后的墙一靠,双腿弯折整个人滑了下去,手机应声掉在地上,磕碰过后手机黑了屏。

    最先见到沈默倒在地上的是陆之衍,他来不及疑惑,就听到宋羽扬在那吼:“沈默?沈默你怎么了!靠!”

    吼完二话不说猛冲了过去,速度很快,陆之衍感觉到耳旁被宋羽扬带起一阵冷风。

    邢舟跟着一愣,转过头看清眼前的画面后,同样起身跑着赶到沈默跟前问:“什么情况?突然晕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默你说句话!”宋羽扬伸手就要去扶沈默,邢舟见状赶紧把人搀起来坐回地上。

    这时他们才发现沈默眉头皱得很紧,脸白得不像正常人,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点温度,额头上逐渐冒出大颗汗水,跟从冰箱里刚捞出来一样,四肢伴随着全身痉挛发抖,嘴半张着看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沈默脸上的表情却是平稳的,仿佛身体上的痛苦根本影响不了他,眼神空得看不出任何端倪。被宋羽扬一通吼,沈默脑子也跟着发晕,试图开口阻止,但张嘴就感觉肺部跟要炸了似的往里倒气。

    如同溺水濒死的人,才将头探出水面,控制不住想大口大口呼吸,但呼吸的频率越急,窒息感反而越强烈,心跳也跟着不断加快。

    太难受了,沈默想,不光是手麻脚麻,喘不上气的窒息感简直比死还折磨人。

    宋羽扬以为沈默听不清,继续吼:“说话啊!到底哪儿不舒服!”

    陆之衍观察着沈默面部变化,拍了拍宋羽扬:“先别喊了,可能是过度呼吸综合征,得赶紧让他情绪稳定下来,不然这么下去有休克晕厥的风险。”

    “什么?过度呼吸什么?”词汇太过专业,宋羽扬听得一头雾水。

    陆之衍一本正经解释:“也就是呼吸性碱中毒,沈默现在体内酸碱平衡失调得有点严重,手和脚都动不了,以防万一,最好让医生过来看看。”

    虽然听不懂陆之衍嘴里那些话的意思,邢舟反应过来马上站起身:“我去叫医生,你们先照看着。”

    “内什么,早去早回啊。”宋羽扬六神无主地拽了下邢舟。

    邢舟冲他点点头,没多耽误乘着电梯下楼了。

    陆之衍守在一旁,心想沈默这张脸还真是,表情都扭曲成这样,竟然一点没影响颜值,反倒有种支离破碎的意味,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有口罩吗?二氧化碳呼出太多了,得先用口罩捂住脸别让沈默这么喘下去。”

    “这会上哪找口罩,用衣服行不行?”宋羽扬抬头问。

    陆之衍瞟了眼宋羽扬,点点头:“衣服也可以。”

    宋羽扬忙把外套拉链一拉,边脱边对沈默说:“我知道你十八级洁癖,但这会情况特殊,先凑合忍忍。”

    沈默眉头皱得更紧,双手抽筋到连抬都抬不起来,只能任凭宋羽扬将带有体温的外套一层层裹在他脸上,又在陆之衍指导下小心翼翼帮助沈默缓解着呼吸。等到终于不喘了,宋羽扬还是一动不敢动用衣服包着沈默的脸,表情跟生离死别似的把人盯着。

    四肢的麻木感消散不少,勉强能正常活动,沈默抬手扒开脸上的外套,闷着声音说:“谢谢,我没事了。”

    宋羽扬立马松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沈默身体猛地往下一坠,用手撑着地发出剧烈的干呕声,干呕过后又转变成不间断咳嗽。

    “咋回事!不是说用衣服捂着脸就没事了吗?”宋羽扬一颗心脏落回肚子里没两秒再次提到嗓子眼,手不小心碰到沈默的脖子,发现这会又烫得不行,摸着像是突然发起了高烧。

    “别着急,只是暂时的应激,让他再缓一会。”陆之衍看在眼里,平平淡淡说道。

    陆之衍没想到宁堔能让沈默情绪失控成这样,他以前只在心理相关的书籍看过,人在遭受重大情绪起伏后,会产生过度呼吸综合征,没成想还能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能到什么样的程度,沈默对宁堔的感情是不是应该算极致喜欢,毕竟仅仅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心理防线就能瞬间崩塌,已经不单是重感情三个字能概括的。

    “先把人扶到楼下诊室吧。”陆之衍回过神说,又问沈默,“怎么样有没有好点,能站起来吗?”

    沈默全身的汗一点没下去,额前的头发被浸湿,精神上的严重应激过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意识逐渐变得不太清醒。沈默抿着嘴睫毛颤了颤,似乎想让两人别管他了。

    宋羽扬从没见过沈默这副崩溃难受的模样,有点不忍心看下去,对陆之衍说:“还是直接抬吧,陆之衍你搭把手,抬沈默那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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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之衍一愣,站在原地没半点动作,好一会才鼻腔里发出个单音节,有些发晕地看向宋羽扬:“嗯?什么?”如同瞬间失去了语言认知功能。

    “你扶着沈默那只手,我一个人扛不动。”宋羽扬越往上抬,沈默身体越是拼命往下沉,僵持中两人拔河一样互相使着劲。

    宋羽扬感觉仅剩的那点力气快要被彻底耗光。

    “哦。”陆之衍点点头,视线重新看着沈默,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弹。

    “还在那磨蹭什么,我他妈快撑不住了!”

    宋羽扬担心沈默担心得不行,偏偏陆之衍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想破口骂娘。

    脏话刚到嘴边,不知怎么眼前突然闪过宁堔的脸,让宋羽扬萎靡不振的思绪再次涌上心头,很快冷静下来。

    宋羽扬不同以往地低声开口:“陆之衍,算我求你,过来帮个忙,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说完宋羽扬咬了咬牙,眼眶发红看着陆之衍,又别开头。

    见状陆之衍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学着宋羽扬抬起沈默另一只胳膊搭在肩上,再腾出只手揽着沈默的后腰,防止对方站不稳倒下去。

    近距离视线中,沈默的脸呈等比例放大,虽然面色惨白还出了不少汗,但依旧是赏心悦目的,难怪走到哪都会惹来一大堆视线。

    陆之衍感觉双手的血液在迅速往回倒流,绷着身体全凭条件反射跟着宋羽扬步调往前走,很有些心不在焉。

    一番折腾过后,沈默半倚半坐在医院诊室,左手手背上扎了留置针挂着吊瓶,在药水作用下,整个人彻底平静下来,除了面部表情看着依旧疲倦且麻木。

    旁边跟着的是外套胡乱穿着连拉链都没拉的宋羽扬,还有跑上跑下忙得脸通红的邢舟,俩人就这么待在门诊室里寸步不离陪沈默输完液。

    陆之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宋羽扬东张西望了一会,刚想开口问,手机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

    ——我先回去了。

    陆之衍只发了短短一句话,也没解释为什么说走就走。

    宋羽扬小声嘟囔着:“陆之衍这没良心的,竟然抛弃我们自个先回家。”

    但想到刚才要不是多亏陆之衍在,沈默可能真因为那什么玩意的过度呼吸综合征导致休克,宋羽扬立马又原谅了陆之衍,低头认真打字:行,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说一声。

    而在宋羽扬手机响起铃声那一秒,沈默表情一顿,几乎是立马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屏幕解完锁,微信置顶对话框里空空荡荡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从刚才开始,沈默一直尝试打电话以及微信语音给宁堔,但从头到尾宁堔没有一次接通,了无音讯得如同人间蒸发。

    沈默用手撑着头,感觉刚才平复下去的情绪隐约又起来了,他突然很想睡一觉。

    以前总听人说不管发生什么,睡一觉就好了。沈默一直觉得这纯粹是逃避问题的借口,现在他觉得逃避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现在,浑身疼得跟快死了一样。

    刚才护士往他手背扎针都没这么疼。

    输液一般至少得个把小时,就在沈默脑袋昏昏沉沉真的快睡着时,兜里的手机突然传出震动。

    就响了一声,沈默睁开眼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等了这么久,微信置顶终于有了消息,而在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后,沈默表情彻底凝固。

    宁堔:别再打电话了。

    “宋羽扬。”沈默缓了口气,艰难地抬头看过去。

    宋羽扬马上凑近,打量着沈默问:“咋啦,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还是漏针了?”

    “你之前说你爸在新区给你买了套房子一直空着是吗?我想过去住一段时间。”沈默低着声音说。

    宋羽扬:“不是一套,是一栋,一整栋,四十来层都是我家的。”

    沈默一脸话说不下去的表情看着宋羽扬。

    邢舟听了哭笑不得:“人问你是一栋还是一套了吗?光在那牛头不对马嘴地瞎扯。”

    宋羽扬想想也觉得好笑,清了清嗓子重新看着沈默:“必须可以啊,你想住就去住呗,我让家里提前通知物业准备好钥匙就成,不过你怎么突然要跑新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住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连个网吧都没有。”

    沈默冷淡地低垂眼眸,睫毛在鼻梁处撒下一片阴影,看着输液的那只手:“我这样肯定不能回去住,先躲一阵,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哦也是,毕竟你家那个情况。”宋羽扬理解过来沈默的顾虑,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共是二十四次。

    出医院后,宁堔坐在公交站牌前,期间不断有汽车飞驰着从他面前经过,等车的乘客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

    兜里的手机不间断震动了二十四次。

    宁堔一次也没拿出来看,不光不看,甚至懒得摁挂断或者关机。

    对方非常有耐心一次次拨通电话,宁堔也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尽管手机震得开始有些发烫,他依旧毫无反应,保持同一个姿势望着颇为繁华的城市马路。

    室外温度比室内低了不止一星半点,随便张个嘴都能哈出白气,呆久了脸几乎快被冻透,宁堔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沈默从头到尾只发了一条文字消息,很短,就三个字: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世上的所有事如果都能用为什么来解释原因,人的烦恼估计会当场少一半。

    宁堔觉得沈默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内沈默没再打电话,宁堔稍稍松了口气。也是这一会,宁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于和沈默这段关系,没有半点可惜和难受,冷漠得像从来没真正和对方在一起过。

    想到这,宁堔目光垂了垂。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无所谓了。

    过后宁堔又开始茫然,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晚上十点。

    而且这会开始下起了雨,虽然不大,宁堔决定还是先坐车回去。刚才他查了路线,这个站点只需要中途转一次车就能直达叶秋梦别墅。

    也不用坐地铁,还挺方便。

    “哇擦,劳斯莱斯!”

    “妈的有钱人真多。”

    旁边有俩背着商务包等公交的男人,一看就是刚加完夜班的苦逼打工人,对着某辆朝公交站牌驶来的黑色轿车轻声感叹,很有些酸味在其中。

    宁堔听见抬了下头,恰好劳斯莱斯从他面前经过。受沈默影响,面对这种豪车宁堔基本都免疫了,所以表情显得比那俩男人要淡很多,专心注意着公交车什么时候到站。

    直到宁堔刷卡上了车,还隐约听到男人在那说:“刚才劳斯莱斯里是不是坐着个小姑娘,我看车窗被开了一条缝,她瞅啥呢?”

    “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小孩对咱们这种普通人生活比较有好奇心吧……”

    一路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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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摇晃晃,不时到站停下来又马上启动。宁堔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头抵在车窗没多大会,就被晃得开始有些晕车。

    雨越下越大,宁堔对着车窗外看了一会,算了算还有至少十来个站,干脆闭眼先靠着睡会。

    冬天的雨总是这样,来得特别急,刚才被俩男人谈论的劳斯莱斯轿车内,坐在后排的女生突然情绪激动得不行,猛拍前座驾驶座:“陈叔叔,快掉头,回刚才的公交站去。”

    司机陈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不行啊尘菲,这是单行道,要绕回去得过前边十字路口,还有一段路。”

    “那您给我在路边停一下,我自己走过去。”骆尘菲急得要疯,恨不得现在就开车门跳下去。

    她刚才绝对没看错,而且看得非常清楚,坐在公交站前等公交的男生,无论五官还是表情,分明就是照片上的人,连左眼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哎哟祖宗,外面在下雨呢,你穿这么一身出去不得冻感冒。”陈叔嘴里这么说着,还是将车慢了下来,“你是看着什么了?”

    “一个人。”骆尘菲说,眼睛亮得像一对玻璃珠,“陈叔叔我看见他了。”

    “看见谁?尘菲你拿把伞再下去!”陈叔来不及消化话里的含义,才刚停好车就见骆尘菲迫不及待推开车门,眼看就准备这么淋着雨下车。

    陈叔忙拿了伞,追上去把伞塞给此时兴奋得有些找不着北的骆尘菲,很是无奈地交代:“这地方不让停车,陈叔先把车开回去,你就在公交站牌那等着接你,记得别瞎跑。”

    才下车这么会,骆尘菲就被冻得牙齿直打架,举着伞哆哆嗦嗦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知道,您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不乱跑。”

    说完头也不回小跑着朝公交站方向去了,每朝前踏一步,骆尘菲就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出来。就像小时候每年过生日拆礼物,无论礼物盒里装着什么,她都含着满满的期待。

    然而期待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总会轻易落空。

    站牌前零星站着几个等车路人,十分钟前还坐在那的身影已经不在了,空荡荡只剩一个冰冷的长凳。

    骆尘菲走过去,将雨伞随手放在地上,学着宁堔刚才那样坐在站牌前,回想宁堔坐在这里时,抬头那瞬间,脸上的表情近乎是冷漠的。

    和照片里不耐烦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连左眼的那颗泪痣也生动不少。

    骆尘菲笑起来,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低头轻轻点了解锁,手机屏幕上的人看着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

    指尖轻轻在手机上划了划,小姑娘突然皱起眉,一大颗眼泪猝不及防砸在手背上。骆尘菲着急忙慌想擦掉眼泪,结果越擦越止不住,终于在旁边路人的震惊目光里,用手捧着脸憋不住哭出了声。

    明明只差一点了,差一点她就能见到那个人。

    —

    医院某间洗手池前,水流哗哗响了快十几分钟,陆之衍面无表情低头反复冲洗着双手。凉水浇在手上,刺得手背皮肤紫红一片,乍一看非常吓人。

    陆之衍像毫无知觉,继续将一双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着。等到自认为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关掉流水,从墙上的卷纸盒内扯了一大把卫生纸反复擦拭手上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脸,嘴角果然还是有笑。

    陆之衍简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唯独笑容怎么也收不住,于是重重叹了口气。

    和宋羽扬一块扶着沈默到楼下诊室已经过去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陆之衍跟磕了兴奋剂似的,浑身血液沸腾,心跳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在刚刚那几分钟里,他才搞明白自己是在高兴。

    仅仅是用手碰了下对方就能高兴成这样,陆之衍觉得世界上应该找不出比这更离谱的事。以至于为了不让宋羽扬他们看出点什么,只好谎称先回家了,躲在这边平复心情。

    但情绪这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受人为控制的,陆之衍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干脆放弃做这些无用功,准备去干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走廊尽头的病房离护士站有点远,除非出什么意外状况,基本不用担心总有人来回经过打扰。

    陆之衍薅了把有点往上支棱的头发,让额前的头发微微往下顺,看着比在洗手间那会整个人温和不少,至少眼底的那股犀利劲儿已经荡然无存。

    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果然病房内只躺着一个人。

    陆之衍慢条斯理敲响病房门,直到里头传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请进,他才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开了暖气,宁景洪被换了身医院的病号服,看着比先前更憔悴不成人形,特别是脑袋上还绑着严实的纱布,只露出剩余完好的右眼。

    如果不是见过宁景洪原本的模样,陆之衍几乎要认不出来男人就是宁堔的亲爹。

    “叔叔晚上好。”陆之衍礼貌地打着招呼,又略将宁景洪观察了一番,确认男人看着应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宁景洪费力抬起头,似乎想坐起来,用一只眼睛仔仔细细辨认着,嗓音带着明显的沙哑问:“你是宁堔的同学吧?”

    陆之衍拿过隔壁病床上的枕头,走过去将宁景洪扶起来靠坐在那,然后点点头:“我和宁堔读同一所高中,但不是一个班,这会就是想过来看看您,确认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难为你记挂。”宁景洪笑笑,因为胳膊上还输着液,他也不好有太大动作,指着床头说,“那有橘子,你自己拿着吃。”

    “嗯。”陆之衍伸手拿了个橘子,安静低眸慢慢剥着皮。

    病房的窗户只留了一小条缝隙通风,能听到外边雨打在树叶和窗户上的细微动静,除了鼻腔内全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有点影响气氛,一切显得十分祥和宁静。

    宁景洪看着病床前的少年,透过对方十几岁的年轻面庞,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你父母会担心的吧?”宁景洪低声关心道。

    陆之衍剥橘子的动作一停,然后才若无其事笑着说:“不会的,我家里没人。”

    “哦。”宁景洪点点头,似乎没听出陆之衍话里的弦外之音,只当对方大人应该是工作忙,很少回家。

    橘子外面的皮剥完,陆之衍又开始认真一点点撕着橘瓣上白色的经络。

    平时很难得见到像陆之衍这么有耐心的男孩,宁景洪看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开口:“我想问问,宁堔他和先前那个男孩……”

    陆之衍抬头瞥了眼男人,听出对方想问什么,语调清晰地说:“就像您看到的那样,他们确实是在一起交往,就跟男女朋友一样。”

    几句话让宁景洪眉头皱了皱,但又不好当着外人面说宁堔的不对,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显然还是不能接受亲生儿子是同性恋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实。

    “您也没必要叹气。”陆之衍终于将一颗橘子完完整整剥干净,又掰开半边递给病床上的男人。

    宁景洪此时没有心情吃,接过橘子又放回床头的果盆内。

    陆之衍收起笑继续说:“毕竟您确实没资格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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