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幻境中的这个祁落,必定是此处的阵眼。虽然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目前短暂地消失了,但据她所知,阵眼是阵法最重要的一部分,是绝无可能彻底离开阵法所在范围的。
也即是,他的消失只会是暂时的,一旦阵法察觉到阵眼的远离,很快便会开始自我弥补修复,从而,被扰乱的阵眼也会随之回归。
但,如今外界情势已刻不容缓,桃夭同样无法容忍自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等待阵眼的回归,既然她没办法追踪到祁落的所在,何不助阵法一臂之力,将此处破坏得更加严重些,从而引得阵法不得不开始自我弥补修复,如此也好加速阵眼的回归。
她没办法判定这一切到底需要多少时间,自己是否仍能赶在长老们之前完成这些,她只能去赌。
以半数修为制造一场几乎能吞噬所有的烈火。
好在,她赌赢了。
火舌席卷着滚滚的浓烟将那些浮岛与碎片彻底吞噬在内后,桃夭看见自己的四周陡然开始高速旋转起来,火势在顷刻间被扑灭,那些被燃烧殆尽的碎片又一次从虚空之中生长出来,以诡异的速度拼凑在一起。
一切重新洗牌。
燃烧、破碎、生长,重组。
最后,她看见那人的身影逆着蓝日刺目的光芒,从视野的尽头缓缓向她走来。
“你回来了。”
桃夭看着那人的面容,轻轻开了口,而后,从容地捏紧了自己从扰乱幻境的那一刻开始就准备好的利刃。
那是一把由术法幻化而成的刀刃,以她的血液为引,又以秘法反置,在刀尖上构筑了另一重阵法,能够保她妖邪不侵的同时,斩断幻境中的虚幻之物。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幻境既然是因她而起,那么以她自身作引制成的法器,自然最有用。
同样,也会是杀死他最好的武器。
“嗯。”少年回应着她,深碧色的眼瞳中晦暗不明。
他像是注意到了她背于身后的左手,可脚步却没有停顿,只是一步一步地继续向她走去。
直到他又一次来到了她的身前。
距离很近,呼吸可闻。
再次相见,仍旧是那般熟悉。
桃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已经开始微微出汗。
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镇定自如,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得到些什么慰藉般,刻意开口道。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你会和我交换一个秘密。”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不必再问,在经历幻境的坍塌与阵眼的又一次回归后,她想她早已猜出少年之前一直想要对她说的话。
但她还是固执地问了出口。
现实中的一次又一次分别后,她不想错过他任何一句的话语。哪怕是虚假的。
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无论什么都好。
“但你这样聪明,应该早就已经猜出答案了,不是吗?”少年难得地扬起唇角,眉目间满是温柔的笑意。可更多的,却更像是不舍。
“是吗……”桃夭垂下眼,喃喃自语着。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你的呢?”
“我……”桃夭有些支支吾吾,神色迷惘了片刻,似是仍在犹豫着什么,但不过片霎,她抿紧了唇,抬起眼睛,无比认真地对上眼前人的双眸,一字一顿地开口说。
“阿落,我喜欢你。”
“再等等我。”
“好。”少年点了点头,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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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的脚步又往前了几步,离她越发近了。
恰到好处的距离,若是在此时动手,这里的所有就都能够立即结束,她也将回到现实。
桃夭知道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她明明该对此抱有期待。这里困住自己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可是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桃夭才发现自己手在发抖,浑身都在发颤。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像是即将行窃的窃贼般不敢再与少年对视。
但下一刻,她感受到少年伸手轻轻将她揽在了怀中,他的指腹留恋地划过她的衣袍,最后伸手探向她一直背于身后的左手。
最后,少年紧紧地,握住了那只带着寒意的手,他的掌心寒凉,却有力,牢牢把控着桃夭的手指,如此,她紧攥着的刀刃终于不再晃动。
而下一刹,少年却低下头,俯身吻上了她苍白的唇。
祁落的嘴唇很凉,仿若一块缓慢沉入海底的璞玉,冰冷,却又似魔咒般蛊惑,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毫无征兆的亲吻如同暴雨般令人措手不及,桃夭怔怔地睁着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想和他说对不起,她想告诉他其实他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假象,和这里的一切都一样,只是一场虚假的幻觉。
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不断盘旋在脑海中,可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留恋,在不舍。
他们早就见证过彼此残破不堪的过去,像这样轻松而美好的回忆从来不曾真正地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们关于“幸福”的过去少得可怜。
她方才所以为的没有错,她就是窃贼,在幻境崩塌的这些时日里,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曾卑劣无耻地想过,如果她先前不曾醒来,一直活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这里的九黎一族不必经受灭族之祸。祁落亦不必遭受那些来自于魔尊魔后的虐待,也不会落得如今冰封的下场。
但偏偏,那只是不曾存在的过去。
她此刻能把握住的,也无法是过去。
还有许多人,许多事,在幻境之外等她。
桃夭又一次,强迫性地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语,而后,她用力攥紧了刀柄,准备调转刀尖,而眼眶却酸涩得可怕。
同一时刻,她听见少年蓦然开口,话音如同蝶翼扇动般微不可闻。
“桃夭,晌梦一欢,于我而言,其实已经足够了。”
像是期望,又仿佛不舍,她感受到少年覆着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短暂的沉沦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她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回想起适才那如同错觉般的话语,与他先前无数次的试探与欲言又止。
那些回忆都在这一瞬如同惊雷般劈下,她原本以为少年身为幻境中人,不过只是知晓此处不对劲,或许并非现实,她以为他想告诉她的秘密也是如此,所以才会一次次地试探她,问她是否想离开这里。
却没料到,他其实早就知道她要杀他。
他早就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桃夭的眼底尽是错愕,可巨大的悲哀与无力感却死死地抑住了她的咽喉,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摇着头,不断地挣扎着,竭力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却被少年更为强硬地拢住了腰际,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无助的颤抖、眼泪的潮湿、生死之间的抵死交缠。
而后,少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最后轻轻回抱了她一次,同一时刻,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将刀刃调转过来。
刀刃对准心脏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少年轻声念出对自己的祝愿。
“桃夭,一路向前。”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尖滴淌在掌心的那一刻,周围完好的景象瞬时再度被撕裂,那些破碎的、熟悉的景致飞速化为齑粉,被高速旋转而造成的飓风裹挟着,向四周席卷而去。
而桃夭处在所有风暴的中央。
齑粉化涌动的黑烟,围绕在她的四周,将她全然包裹在内,成为遮盖她的面具。
烟雾弥漫,恍惚之间,桃夭看见周遭极速变化着,虚空中不知何时现出一道口子,而她被飓风包裹着,向那裂缝而去。
穿过裂缝,她的步子停留在一处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
她此刻所在的地方,是自己的寝殿。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桃夭似有预兆般的回过头,看见了有人轻轻推开了殿门,月光随之倾洒而下,她在朦胧中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提前来她寝殿中等候的祁落。
她想起来了。
这一夜,是她的及笈之日。
她终于恍然大悟。
为什么她之前始终看不清那个黑影的面容,为什么黑影会与少年并肩而立,为什么少年会心甘情愿地被祂带走。
所有的问题,都在此刻有了最好的解答。
那道黑影,一直以来,便是她自己。
桃夭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眼睛的错愕褪去,此刻唯有哀怜。
她想起他是如何一次次试探自己,提示自己,到最后甚至甘愿自己就这样死去来换她自由。
懊悔,愧疚,一切压抑的情绪在心中不断疯长,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下意识地向那个少年靠近着,最后,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向自己的方向。
殿门再次开启。
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熟悉的烈焰在身旁如烟火般绽开,却伤不到她丝毫。
她带着少年不断回退,回退。
直到幻境中从前的那个桃夭再也触及不到后,她才停下脚步,她没有把少年送往裂缝之中,而是用另一个阵法,短暂地隔绝了幻境的监视。
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她一五一十地将日后会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于他,让他牢记于心。
她赋予他知晓所有的权力,因为她已经明晓这些天来,幻境中的“过去”与“未来”的联系。
今日她刺向祁落的那一剑触动了幻境的阵眼,让她回到了过去,也带走了那时的祁落。
阵眼的短暂远离,势必会让幻境产生改变,而那种改变,一定会让彼时的她有所察觉。她也势必会开始调查这里。
而被未来的她带走的祁落,则会从她这里知道真相,在一轮又一轮的阵眼回溯之间,带着所有日后的记忆回到她身边,原本的阵眼就会不断被日后的阵眼所替代,从而,那些日后的阵眼便会引导她,帮助她,刺向自己。
这是由他们亲手创造出的闭环。
因他们而起,也因将他们而终。
📖 若明·往生之镜 📖
105 ? 神迹
◎世间诞生于一场灭世的巨火。◎
少年的身影在视野中迅速淡去, 周围的一切亦是土崩瓦解,归入一片幽深的黑暗。
电光火石之间,曾经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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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五感终于随着这一刻的到来回归了躯体。
桃夭在一瞬睁开眼睛。
熟悉的, 异常眩目的日光笼罩着四周, 像是铺就一层朦胧的轻纱那般, 令天地之间只余下这一抹素白。
蓝日强烈的日光占据着桃夭全部的视线,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她说不清此刻心下究竟是何种感情,也不想去费力分辨。
她只是固执地盯着那耀眼的天幕,任凭灼热的日光刺痛着双眼。
桃夭知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现实。
她接着强撑起身体, 试图坐起身来调息静养片刻,以便能够尽快再次出发寻找昭玲树灵, 可她此刻毕竟太过虚弱,只不过是轻轻动了下手臂, 便不慎牵动了入梦前与那怪物打斗后造成的旧伤。
彻骨的痛感随即倾巢而出, 报复性地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几乎能感受到温热而黏腻的鲜血又一次从伤口缓缓流出。
桃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随之死死咬住了牙关, 拼命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待到那疼痛稍稍散去片刻, 自己也堪堪有了几分气力后,她立即念动法诀,双手翻转, 对自己施了一个暂缓疼痛的法诀。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要赶紧找到昭玲树才行。
强行将痛感压下后,桃夭这才坐起身来, 迅速运转起体内法力, 开始调息, 亦是直到此刻,她原本迷蒙的视线开缓缓聚焦,在看清自己所处位置的那一刹那,她眼瞳霎时一颤,双手后怕似的攥紧了裙裾。
方才因为云梦泽的蓝日过于强烈,让桃夭没有迅速留意到周围的变化,所以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太久,先前脚下厚厚的冰层早已融化了大半,只剩下她身下的一段极其窄小的冰桥,而那冰桥之下,无数火舌正争先恐后地向上涌着,几乎要燎着她的袍角。
若是再不离开这里,等这冰桥一断,她便会葬生火海。
顾不上身体强烈的不适感,桃夭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打算先从这座冰桥上离开然后再作打算,可却是在她将要跨过冰桥的霎那,脚下的冰层在烈火的灼烧下迅速开裂,她亦是一脚踩了空,仰面向后跌去。
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耳畔是呼啸着的狂风与灼热的火苗,桃夭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到自己在急剧下坠,身下的温度亦是越来越高。
她知道自己离底下那些烈焰越来越近了。
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此番已经必死无疑时,不断下坠的身后却陡然感到了一阵温暖而柔软的的触感。
有什么东西,接住了她。
那道宽阔而温暖的背脊就这样载着她从烈火上方盘旋而过,而后越发向远处飞去。
桃夭后知后觉地撑起身子,看向身下驮着自己飞翔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只巨鸟,羽翼柔软亮丽,缭绕着赤金色的光晕,身后诸多纤长的彤色尾羽随风轻轻飘荡。
桃夭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等等……这是?
传闻中古神的坐骑,神鸟朱雀?!
她仍记得,在幻境之中也曾在那里的“容忱”身旁见过它,不过那时,她并没有想起它的真实身份。而今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欣喜感刹那间涌上心头,自己既然都能够离开幻境,在真实之处见到朱雀,大概说明古神对自己多少也有了几分认可。
那便意味着,她有机会能见到昭玲树的树灵了!
心绪至此,桃夭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坐起身来,直直地盯着自己前进的方向。
她看见周围蓝日耀眼的光芒随着朱雀的不断往前而变得逐渐模糊,亦是不再如先前那样的炽热,反而更加接近于月光般柔和。
渐渐的,桃夭的视野尽头开始出现另一个发亮的光点
他们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近了。
她几乎能听见其间肃穆的吟诵声,一声一声,像是鼓点般,敲击在她心间,她只感到自己原本那些焦躁与忧虑似乎都随着这样神圣的吟诵声而飞速消解,只剩下无尽清明,就连先前刺骨的疼痛似乎也随之消退了不少。
桃夭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着。
蓦然之间,身下的朱雀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随即加快了飞翔的速度,不过俄顷,只见一道白光闪动,在朱雀的带领下,他们终于进入了那道光点内。
周身的感官在这一瞬呈几倍放大,变得异常敏锐,眼前的光芒也越发耀眼起来,强烈的光线之下,桃夭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半晌,她才渐趋习惯了这里的幻境。
桃夭用手半挡住眼帘,试探着睁开眼睛,却在看清眼前一切时不由得怔了怔。
先前距离光点的距离较为遥远,便也让她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此处大约也如外表所见那般狭小,可直至真正进去了那道光点的内部后,桃夭才恍然发觉,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光点之内的世界,并非是她所猜测的一方小天地,相反的,这里更像是一个被无限放大的世界,乍一眼看去,甚至都无法望见任何的边际。
同样是铺天盖地的素白,天地之间被白色又或是极其浅淡的的蓝色光芒照拂着,视野之中唯有无穷无尽的冰层,但却并非只有寒冰。
层层叠叠的寒冰之中,裹挟着万物。
山峦、草、木,乃至……盛放的花朵。
这里一切都与她那时刚来到云梦泽时望见的一般无二。
但只有一点不同。
在她视野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棵参天古树。
那一棵硕大无比的古树极其高大,几乎能够直达天际,树冠茂密无比,遮天蔽日,底下的根系亦是盘根错节,向四面八方延伸,肉眼所及之处,都能看见古树粗壮的根系。
它就像是此处生命之树那般,以根系联结着这里的一切,供养着冰层中的一切。
更近了。
朱雀带着桃夭向那棵古树飞去。
桃夭听见先前飘渺的吟诵声越来越分明,她用耳朵辨别着声音的方向,最终在古树之下,隐隐瞧见了一道透明的,泛着萤绿色的光芒的影子。
而后,朱雀驮着她,停在了那道影子的身边。
桃夭翻身从朱雀的背上下来,站定在一旁。
巨鸟彤色的眼瞳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动,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神性,它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状若无事地将埋下了头。用喙梳理着自身的羽毛。
“小玥只是看起来有些凶,你不要怕他。”
一道温润的声音骤然响起,桃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朱雀身旁的那道影子在说话。
联想到方才在真火上被朱雀救下这一遭,她立即猜到了那道影子的身份,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的,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
倘若她所料不差的话,此处的那棵古树,大概便是上古时期昭玲树真正的实体,而树下的那道身影,既然能唤得朱雀来救她,便也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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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昭玲树的树灵了。
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找到了祂。
“敢问阁下,您可是昭玲树的树灵?”
影子沉吟片刻,随即朗声应答道:“是。”
“不过可莫要再树灵树灵地唤鄙人了,鄙人在许多年前,与那桑泽一般,也是有名字的。”
祂的话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追溯着过往的回忆,片霎,才笑道:“唤我明烛就好。”
“是。明烛前辈。”桃夭即刻恭敬地应道,见那影子点了点头后,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您在云梦泽中,可知道外界的消息?”
“自是知晓的,桑泽化境后,鄙人与他共享视界,便也能够通过他洞悉六界。只不过,我与他一般,无法直接干涉这世间的因果。”明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只有在谈起外界时,祂才变得疏离起来。
观世,而不涉世。
正如化境后的古神桑泽那般。
桃夭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您一定早已知晓我此行的目的了。明烛前辈,我想……”可她的话尚未说完,却突然被明烛打断。
“鲜少有人能逃脱幻境中心中幻化出最美好的执念的桎梏,你是这千百年来的第一个。自然有资格得到古神遗留的神力。”
“不过在那之前……”明烛地话音停顿了片刻,看向桃夭的身后,缓慢又清晰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云梦泽为何是这般模样吗?”
桃夭怔愣了片刻,下意识环视起四周。
寒冰、烈火、荒原。
原本就毫不相干,甚至相生相克的事物就这样诡异地聚集在了一起,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从前情态紧急,她只顾着找寻昭玲树树灵,便也从未对此深思过。
“那便有劳明烛前辈告知一二了。”桃夭收回了目光,沉声道。
“好。”
继而,从明烛的口中,一个封存已久、几乎从不为人所知的过去随着祂的道来而在桃夭的脑海中缓缓勾勒成型。
祂说,世间诞生于一场灭世的巨火。
炙热的真火灼烧着世间的一切,就这样不曾停歇地燃烧了数万年,而后,烈火凝练之下,创世神由此出世,亦开始着手创造万物。
花草树木、飞鸟走兽、山河虫鱼,以及有着神的血脉的各个族裔。
真火被创世神所熄灭,各个族裔亦是在神的带领乐融融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有着均等的领地,每日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很快,族裔之中有人开始不满,他们不满于永远均等的权力与领地,甚至仇视不认同自身观念的族人,纷纷开始与其他族裔相互残杀,只为了打败他们后,能够争抢到更大的领地与权力。
每一个人都想成为除却创世神外的另一个“神”,从而便能够代行神职,统领世间。
真火早已熄灭数年,可世间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之下,再度变得生灵涂炭,血肉模糊。
神自天际观望,眼角陡然落下一滴血泪。
天际转瞬黯淡,狂风嘶吼,像是谁人哀恸的悲鸣。
血泪坠地的那一刻,再度点燃了真火,熊熊烈火像是要无情抹去神曾经亲手创造的万物。
可神终究是不忍心。
神不忍世间永世被烈火缭绕,亦不忍他们一直残杀下去,于是只好对万物都施以冰封。
那是创世神对世间最后的祝福,在冰层之中,他们便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不会被烈火灼烧,不会相互残杀,也不会死亡。但唯一的代价,便是永生孤独。
哪怕彼此离得再近,也始终无法沟通,与触碰。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总会有人难以忍受这样永久的孤寂。
他们需要清醒、自主的意识。需要与同伴们的沟通,需要温暖的触碰,而非生生世世被囚与冰层这样的牢笼之中。
他们又开始向神乞求,声泪俱下。
神似乎也意识到那样的祝福似乎并非是保护,反而更像是某种禁锢。
祂的确创造了他们,赋予了所有人生命,但世间的命运,并不该只掌握在祂一人手里。
只以祂一人的喜恶决定所有,未免过于武断。
观世,而不涉世,唯有如此,才是公平。
故而,祂最终赋予了他们离开冰层的权力,不过这样的权力只是暂时,一旦他们的魂魄有了缺损或是不可逆的伤害时,他们的躯体便会不自主地开始冰封。
因为唯有这样,他们的身体才不会灰飞烟灭,在冰封的保护之下,哪怕躯体的魂魄再残缺不全,也能够存于世间。
这种能力,同样也被称之永生。
从冰层中最先出来的先行者,被不知情的后世尊称为“神”,而“神”中的第一位,便是古神桑泽。
在创世神化境后,便由古神执掌天地。
从冰层中出来的先行者越来越多,那些人带有创世神血脉的族裔在漫长的时光中最终分化为各个种族、神、魔、妖、鬼、羽、冰,还有不为常人所知的九黎族等等。
但代代相传后,永生的能力逐渐被各族所失去,唯独剩下继承有最古老血脉的那些人,才仍具备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即便继承下来了这样的能力,此般无知无觉的永生,未然不是一种痛苦。
但无论如何,创世神已然将世间的命运交还给了每一个人的手中,此后,无论世间成为何等模样,走向怎样一个地狱,都只会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明烛的声音在耳畔夏然而止,桃夭却仍还有些没回过神那般,定定地看着祂的方向。
方才的故事之中,包含了太多。
她明白明烛的这番话语到底在隐晦地提点着她什么,也知晓了祁落为何会陷入冰封。
随后,她听见明烛的声音再度响起,话音却逐渐变得飘渺起来。
“世人皆知,得此神力者,动辄可倾覆天下,却无人知晓,此神力便如水源一般维持着持有者的神核,源竭之时,便是死期。”
“桃夭,战火是永远不会停歇的。就像野草那样,分明焚烧殆尽后,却又会在某处重新疯长起来。”
“你做这些……真的值得吗?”
106 ? 讽刺
◎她只有自己◎
值得吗?
桃夭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记得自幼时起, 无论是谁,都会告知她身份的尊贵。身为九黎族的帝姬,凌驾于众族人之上, 便理应承担起身为帝姬的责任, 保护自己的子民。
但却未曾料到, 还不及她术法大成,九黎一族便迎来了灭族之祸,而彼时,她尚且年幼,根本不足以庇护任何人, 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黎一族举族上下,尽数被灭。
再后来, 她成了神宫子弟,为了长老们口中安定天下的祈愿, 她拼命地修炼, 拼命地学习术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有能力拯救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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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予天下福泽。又或是说, 挽回记忆中那个血色的雨夜。
值不值得对她来说好像从来都不重要。
来凡间这趟,她这一路见过了太多血腥。残肢断臂,尸骨如山。那一张张枯槁般、甚至不成人形的脸庞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最后化作一双双向上挣扎的手。
而每一双手,仿佛都在告诉她。
救救我们。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求你。
“值得。”蓦然间,桃夭听见自己这样答道。
至少, 她不愿看见这个天下在自己的面前走向灭亡。
闻言, 明烛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 祂无奈地摇了摇头,思绪像是飘远了片刻,追忆道:“还真像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倔强的性子……”
但随即,明烛的话音又化为了适才那抹空芒,“罢了,再上前些吧。”
祂接着抬了抬手,示意着桃夭再靠近一些,直到桃夭又上前了几步,祂垂下双手,开始轻声祷念着什么。
慢慢的,那轻声的祷念开始开始放大,变得浑厚而威严起来,那并不像是任何仙灵或者野兽的吼叫,反而更类似于上古时期龙类的轰鸣,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一刹之间,视野范围内一切事物都开始颤动,昭玲树深埋于地底的根系不断抽动起来,仿若在急剧地汲取着什么养分,一串串繁复晦涩的金文随着明烛的吟诵声而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向桃夭的方向靠近。
金纹闪动,赤光耀耀。
弹指之间,那些符文汇聚成一个光球,迅速没入桃夭的胸腔间。
灿金色的光芒与浅蓝色光芒在一瞬交叠,而后缓慢交织,融成一体。周身上下的疼痛与疲累在霎那间尽数消散,一股无穷的力量感充盈着身躯的每一个角落,桃夭只感到身躯仿佛无比的轻盈,又好似灌铅般沉重。
但很快,那种不适之感便散去了,周身脉络之间只剩下无尽的充盈之感。
与此同时,明烛身后,昭玲树原本仍在抽动着的根系骤然停止,猝然开始如同枯萎般不断回退、收缩,就连树冠上方原本茂盛无比的枝叶亦是在顷刻间尽数凋零,化作齑粉。
而后,昭玲树庞大的树身像是失去了支撑般,自根部断裂,最终轰然倒塌。
桃夭的眼瞳一颤,目光从已经断裂的昭玲树上,又挪移到了明烛的身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刚刚发生的的这一切。
“不用太惊讶,鄙人的使命完成了,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明烛云淡风轻道,祂背过身,最后一次留恋地抚了抚那昭玲树残破的树身,然后转过身来,对桃夭说道:“好了。时间快到了,鄙人也该走了。”
桃夭立刻意识到了明烛话下之意。
昭玲树树身如今已然枯萎,就意味着树灵也将立即消散。只不过,像昭玲树这样的上古树灵,虽然无法成神,但他们的消散,亦是类似于神的化境,化作尘世中的风、霜、雨、雪,消解于天地,以另一种存在的方式守望世间。
便是在说话之间,那道淡青色的影子已然淡去了几分。
哪怕与明烛只是匆匆一面,但一想到祂也会消散,桃夭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悲戚,她向着祂的方向,虔诚地行了一礼,颤声道:“明烛前辈,还请珍重。”
“多谢。说起来,你也算是鄙人看着长大的孩子……”
明烛停顿了片刻,祂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像是来自天外那般虚无飘渺起来。
“身在轮回之外,鄙人不敢妄言因果,但鄙人私心期望,汝之所愿成真,所行坦途。”
最终,那抹淡青色的影子随着风,缓缓飘散。
而就在明烛彻底消散之前的一刻,桃夭似乎看见那道影子冲着她的方向摆了摆手,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叹息着什么,声音却早已模糊不清。
但桃夭此刻并没有太过在意,眼下已经得到了古神之力,她应该早做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她旋即凝下心神,双手翻转结印,口中念出法诀。
灿金色光辉大盛,她的身形立即隐没于光芒中消失不见。
殊不知,就在桃夭施法离去的那一瞬,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在昭玲树毁损的树身上一闪而逝,旋即飞向远方,快得像是错觉。
周身缠绕着术法的金光,桃夭只觉得身体在云梦泽中穿梭得越发快,眼前的视线亦是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乎能看见远方的光景。
几乎只在一刹之间,周遭景致迅速挪移,脚下亦是再度接触到了地面。
桃夭站定了脚步,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此刻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她呼吸一滞。
潮湿。
更准确地说,是灼热。
积雪消融的潮湿混合着滔天的烈火与浓烟,向她铺面袭来。
而这只发生在弹指间,恰恰是她的身影出现在神宫的这一刻。
是冲她而来的。
桃夭心下骤然窜起强烈的不安,向四周环视了一圈,都未曾看见一个人影。
是长老他们发觉了吗……师父和师兄师姐呢?他们去何处了?
倏然,滚滚浓烟中,响起一道讽刺的声音。
“许久不见,桃夭,吾等竟不知你有这般本事,竟然偷偷潜进了云梦泽。”
浓烟散去,视野的尽头,赫然是五位长老们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的,缓缓升起一道类乎人形的黑影,那道黑影开始扩大、弥散,几乎能够遮天蔽日。
桃夭下意识心下一惊。
那大概便是师父先前提到的,上古邪气——默影。
虽然她从未正面与默影本体交手过,却能明显感受到它身上那骇人的威压。她在云梦泽的这段时日,默影定然又吸食了不少魄灵,才得以壮大至此。
可是……桃夭一瞬不瞬地盯着符白与一众长老身后的那道黑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它似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虚浮,也不再似从前那般透明,眼下这样看来,甚至更类乎于有着实体的模样。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中猝然成型,她想起在各界找寻神器碎片之时,那些默影的分身大多都依附于某些躯体之上,像是寄生那般,蚕食着本体的意识,然后夺去他们的躯体。
难道……
桃夭蹙紧了眉,先前那股不安开始越发强烈,甚至让她喘不上气。
她掐紧了掌心,厉声道。
“少说废话,我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呢?他们现在在何处?”
“吾等并非无情之人,自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众长老中为首的符白冷笑一声,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话音中透着轻蔑,“但至于容忱,恐怕……你要自己去问他了。”
“是啊。”二长老祝恪接着应道,浑浊而灰白的眼眸转动着,随即,他向旁侧让出一条路,尤为讽刺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与其问,不如,过来亲眼看看吧。看看你昔日尊敬无比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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