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才逃脱不得,她该是要骗骗他的,好叫他走得安心。
可她不愿意说谎话,她爹说过,做人要磊磊落落,堂堂正正。
是以,她并?不曾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无声地落泪,总归是不想他死的。
可陆深既然?问出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自然?是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见沈书晴犹豫,他刚升起的希冀跌落下来,神色暗淡无光,只自嘲一笑?,“我知道了。”
“从头到尾,你?只把我当做一个替身而已。”
“一个替身,又?怎会有爱呢?”
他的话说的小声,可两人隔得近,江风又?往这边吹,沈书晴听到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替身,然?即便只是作?为一个替身,他还是愿意全身心付出他的爱,愿意在生死面前毫不犹豫替她挡箭,愿意将他所有的家当全部交给她以及她的孩子。
这一刻,沈书晴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汹涌的愧疚,只觉得脚下也不沉重了,她飞奔回去,就?如从前那般,扑入他的怀抱,揪住她胸前的衣裳,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我不要丢下你?,我们一起走。”
沈书晴揪住衣裳牵扯到了陆深的伤口,叫那未曾拔去的箭矢在他的血肉里转了半圈,疼的额头直冒细汗,可他的唇角那是压也压不住地上扬。
媳妇不舍得他死。媳妇虽没说爱他,但是她用行动证明了对他的爱。
可他没高?兴多久,便又?开始严肃起来,费力地将沈书晴从他身上扯下来,“你?要乖,要听本王的话,本王这个样子,走不快。”
又?看?了眼江心,那打捞尸体的小船,去旁边捞了依据浮尸过后,如今正在搜尸体身上的钱财,也只是暂时?停在了江面,等他发现?这边的动静,再跑就?晚了。
可沈书晴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再做改变,她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执拗的人。
她起身,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了地上,捏住他没受伤的那只脚,将他从滩涂往岸边拖去。两个人站起来太过打眼,这般行事,可以被芦苇丛挡住身影。
滩涂的沙很细,倒也能将他拖动,只是那穿透肩胛骨的箭矢,却不时?被蹭刮着骨肉,疼的眼冒金星,陆深生生忍着,她不想再给她增加任何麻烦。
他不曾想到,一向柔弱弱弱,只怕连遥儿都抱不动的小妇人,竟然?能将他这个八尺男儿硬生生拖出了这会吃人的滩涂。
天明之前,两人找到了附近的一处农户,家中只有一老妇,本是不愿意收留这样的不速之客,也疑心他们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想到自己?儿子上了战场至今未归,便当做做好事,将他们收留了下来,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和稀粥。
沈书晴千恩万谢过后,去解腰上的包袱拿银子,想要请这个老妇给她们请个郎中,却发现?缠在腰上的包袱不翼而飞,又?去摸头上,因为离开客船时?正在睡觉,已取掉珠钗耳环甚的,根本没有换钱的物件。
再看?陆深,也只是用发带绾着青丝。
彼时?陆深刚被擦洗了身子,换了身老妇儿子的粗蓝布衣裳,箭矢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剪断了,伤口上暂时?洒了草木灰止血,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件破了的云锦白袍,“把这衣裳洗干净拿去换钱,也能值不少银子。”
沈书晴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在木盆里搓洗干净,也不及晾干,就?跟着老妇出了门,想着请大夫早点替他看?诊,最起码先把箭矢拔出来。
沈书晴走后,陆深侧躺在在泥土房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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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大炕上,他本该补觉的,一宿没睡脑袋昏昏沉沉,可他却压根睡不着,总担心沈书晴会抛下他自己?离开。
昨儿夜里,她之所以会留下,陆深当时?以为她是因为爱他,如今想想,或许只是因为她的善良,便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没了生命危险,她随时?要离开,那是没有一点负担的,况且她一早就?想跑了,在水寇来犯时?,那等危险的境地,她也毫不犹豫朝着有流箭的方向跑去。
他害怕,害怕得从炕上坐了起来,却又?因为脚伤,不敢下地,只能偶尔趴在木窗上,像一个望妻石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村子往镇上去的方向。
之所以是偶尔,乃是因为他害怕沈书晴回来撞见他这般窘迫的模样,所以只能是一会假装躺在炕上,过会儿再坐起来偷瞄一眼,见依旧没有人影,遂又?重新躺下,这般反复动作?,自然?是拉扯到了伤口,本来已被草木灰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粗蓝布衫上一片暗红,可他却浑不在意,只因在一次次探视中,他等来了从镇子上回来卖完猎物挑着空笼子的猎户,等来了吃着麦芽糖高?兴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小童,等来了拉着牛车来村里采买粮食的商户。
甚至等来了那个收留他们的老妇,以及提着药箱跟着老妇进院门的大夫,却始终没有等来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再度躺下时?,因为心里极度的失落,他不曾注意到睡姿,直接将穿透肩胛骨的箭尖压在了床板上,染红了土白布铺设的床单,伤口处疼,却不及心口处传来的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到底还是抛下他了。
大夫是整个镇上最好的大夫,内科外科兼修,他替陆深取出了箭矢后又?包扎,最后又?开了内服的汤药叫老妇人去抓药,脚踝上的伤不曾伤筋动骨静养几天便是。
陆深全程一句话不说,只紧抿着牙关,那模样瞧着像是大夫欠他多少银子是的,大夫只当他是怕疼,又?拿过给到老妇人的方子,加重了五灵脂的分量,可减轻疼痛。
“现?在的小伙子,真?是一点苦头吃不得。”大夫摇摇头,收好诊箱走了。
老妇送走他,回来与陆深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去替他抓药,又?想起马上要到午膳的时?辰,而她要出门去抓药,便递给他一个干硬的馒头,“这位公子,你?先垫垫肚子,你?媳妇去给你?买猪骨去了,说是给你?熬汤补身,要晚点才能回来。”
霎时?,陆深便松开咬紧的牙关,红了眼眶。
原来,她没有不要他。
迫不及待离开他
一颗心?落到实?处, 陆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躺回炕上去,这才敢放心?闭目休息, 毕竟一夜不曾歇息, 又受了重伤, 松泛下来立时就沉沉睡去。
沈书晴挎着竹篮回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玉面郎君躺在不合他身份的土炕上, 脑袋下是花布枕头,盖被?是洗得发白的灰色褥子,如此简陋的条件,他却比从前在王府睡在金丝楠木架子床时还要睡得沉稳, 他面色十分平静,不知是梦到了甚么, 唇角竟些微翘起?。
如此死里逃生,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陆深的确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多了一个闺女, 他们?一家四口,在葫芦巷的宅子里铺设了凉席, 他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给?遥儿讲述这些星宿背后的故事, 闺女则缠着她娘亲要抱抱,可她娘亲一门心?思绣着手里的绣活,是修竹明月图,他以为那是绣给?他的。
可他并不喜欢明月,他就说:“夫人难道不知为夫不喜欢明月吗?”
明月何其高洁, 他自问不配, 难免亵渎。
可他的妻本是面无表情的,闻言却是似换了一张脸, 唇角讥起?一个弧度,“我?这又不是给?你绣的,我?这是给?他绣的。”
那个他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他陆深只是个替身,那个他才是正主。
“瑶瑶,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陆深陷入梦中,然则却喊出了沈书晴的闺名,见他眉头紧锁,额尖发汗浸湿了鬓边发丝,知他可能?好梦转了噩梦,担心?汗不除干净会引发风寒,她抬起?手用衣袖去给?他擦汗,“陆深,你就不能?忘了我?吗?”
“你连梦里都?是我?,若是我?心?里有?你,我?会觉得很感动。”
“可是如今,我?只感到负担。”
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沈书晴将他的手放回到炕上,这才缓缓起?身,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陆深,他虽然已安静下来,但不知是不是听到她刚才话?的缘故,眉宇间却越发急促不安。
她疑心?他可能?醒了,于是狠下心?,再添了一句,“你的伤是因我?而起?,我?会照顾到你伤好才离开。”
这以后,便再也不去看他,去到外头的灶房生火起?灶。
他们?不是一路人,本就不该做夫妻,从前的结合已是错误,绝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不可否认依然有?几分惦记他,昨夜也令她心?动片刻,然则这些却不足以让她忘记他从前那些欺骗与?算计,还有?那一闭眼想起?就浑身发抖的疯狂——当时她表兄不过是楼了她一下腰,就要对人家喊打喊杀,还有?那个他一直疑心?的她所?谓的心?上人,也不知他找得怎么样了。
他还要杀了他呢,想到这里,沈书晴冷笑一声,要杀了他自己吗?
只她才跨出土坯门槛,陆深便睁开了眼睛,早在沈书晴给?她擦汗时,他便已经醒来,本想到她愿意给?她擦汗,多半还是体贴他的,结果她接下来的话?,却是将他的心?撕得粉碎。
她果然对他只有?愧疚,她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伤是为了救她。等他的伤一好,她依旧是要回去做她的陈五娘,而非他的王妃。
因她肯留下来而高高升起?的希冀,在这一刻粉碎得灰飞烟灭。
沈书晴去到灶房,她将猪大骨取出,焯水后加了姜块放入瓦罐里炖煮,再炖汤时她又抽空和了面准备做面疙瘩下在大骨汤里,起?锅时再加一些菜叶子,别?提多美味了。
沈书晴走后,陆深虽闭着眼,却始终没办法?再入睡,妻子随时准备跑路,他要如何才能?安睡?
后来,门外的大骨汤香味飘过来,他更是睡不着,便推开窗扇往外边看去,这户人家的灶台在院子里,只简单遮了个草棚,是以陆深可以看见沈书晴的一举一动。
炉子上炖着瓦罐,她徒手去揭盖,却因为太烫,只才一触碰到就烫得跳了起?来,忙去捏自己的耳朵降温。
他想去帮她,却根本下不了地?,只能?干着急。
好一会儿,她才找了块帕子将瓦盖的盖子揭开。
她拿出醒好的面团,用筷子一点一点碗汤里面拨面块,很快汤面上便浮现许多面疙瘩,她又放了几片菜叶子,撒上葱花,最终将面疙瘩及汤盛入碗里,行云流水得仿佛她时常做这样的事情。
可即便是做他外室之?时,他也不曾薄待过她,她为何会做这些?便是从前在沈家,她也该是养尊处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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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不能?下地?,沈书晴只能?在屋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另置了一张凳子她坐,陆深则坐在炕上,将盛好的两碗大骨汤面疙瘩端过来,沈书晴给?他面上摆上筷子调羹,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陆深本是不愿意用这样粗鄙的食物,但见她吃得认真,每块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便是连骨髓都?细细吮吸,倒是也惹起?了陆深的食欲。
先是用调羹勺了一口汤,汤勺里飘着一点油腥并几颗葱花,汤体透亮,看上去还不错,便放入了嘴里,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好吃。
夹了块面疙瘩,竟然也劲道入味,便是连大骨上的肉也炖得酥软脱骨。
“没想到我?们?瑶瑶还有?这等厨艺。”
这话?勾起?了沈书晴从前在沈家寄人篱下时不好的记忆,她只晦暗不明地?说:“有?段时日,十分拮据,丫鬟都?养不起?,凡是只得亲力亲为,便学了一些厨下的本事。”
陆深纳闷呢,从前她是沈钰的掌上明珠,怎会拮据,便是后来沈钰去世,也还有?沈延在,她怎么会拮据至此呢?
难道说?沈延曾经薄待过她吗?
可她会为了沈延来做他的外室,照理说沈延该待她很好才是。
“你为何当初要为了你大伯父当本王的外室啊?”
这个问题陆深从不曾问过,只当她是与?大伯父感情深厚,才愿意牺牲自己。
虽然事情已过去一年有?余,再度提起?此事,沈书晴还是一度哽咽,她不愿意将伤疤揭开来给?他看,毕竟在她心?里,这个人不是甚好东西?,说不定又会拿她的弱点来拿捏她,从前不就仗着她喜欢他,各种欺负她。
她并不回答,只缄默将碗筷及桌椅收拾出去。
等她回屋来时,手上多了一碗药,早在炖汤时,那位老人家便抓药回来了,她洗干净小火煨着,如今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大夫说了,要趁热喝。”
陆深端起?黑漆漆的药碗,鼻腔窜来一阵汹涌的苦味,从前便是生病,孙太医开给?他的药方也尽可能?好下口,倒是从未喝过如此苦的药,是以他并不肯饮下,他宁愿生挨着,反正从前在军中之?时也不是没有?生抗过。
沈书晴见他看着药碗眉头紧锁,便也明白了几分,因着急他的病情,甚至还上手捏着调羹给?他喂药,“你不好生吃药,那你便不能?好,你不能?好,那你便不能?下地?。”
她这般急切想要他好,然后等他一好,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踢开他是吧?
陆深撇眼看向外头灶房草棚上升起?的炊烟,那是人间烟火气,挪眼到女子面上,娇丽温婉的小妻子亲自下厨给?他做饭食,端茶送水,殷勤周到,这样的日子他已许久不曾真切体悟到。
自从三个月前两人闹翻以后,他便再也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情,他十分眷念,他不想随了她的意,他想要她留在他身旁久一些,再久一些,即便明知这样对自己的身子不好。
只要不死,这药他打死也不能?喝。
说罢,他勾起?一边唇角,将苦药往沈书晴面前一推,“这大夫也不知医术如何,本王怕越吃越坏,还是不要吃了。”
沈书晴当即就急哭了,“这药花了五两银子,你若是不喝,可就没有?了。”
五两银子一共三幅药,大夫说吃了见好久在家养着,不见好再去抓药。
陆深长这样大,不曾受过穷,只知晓他让她去换钱的衣裳价值不菲,于是问她:“那件云锦衣裳你换了多少银子?”
说起?这个,沈书晴有?些沮丧,“小镇上的人不识货,不知道这是江宁制造局出产的云锦,只肯给?八两银子。”
这衣裳便是布料也值上百两银子,这确实?当做寻常绸缎卖了。
八两银子,出去大夫的看诊费,药费,还有?今日的菜钱,只怕是剩得不多,陆深便是再任性,也知晓不可浪费这笔“巨资”,只得捏着鼻子将药全数饮下。
他才刚用下药,沈书晴便喜笑颜开,“大夫说了,你这脚伤问题不大,只需要如常用药,五日后你就可以下地?,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拦着我?。”
啪地?一声,被?这句话?吓唬住的陆深手一松,将粗大碗掉落在地?,他愣愣出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本王?”
沈氏,你骗我?
他说这?话时?, 眼?里满是神伤,就好似她做了负心人一般,倒是叫沈书晴生出一股子怯意, 竟捂着心口瘫坐在了炕上, “我”
我甚么, 她没?有说出口,陆深已经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 舌尖寸寸抵入,将她要出口的恶言通通拆吃入腹。
他吻得好用力?,勾住她的舌尖,死命吮吸, 几要叫人?喘不过气,她睁开蒙了一层水雾的杏眸, 他凌厉的下颌满是汗意, 修长的脖颈上青筋凸显,好一幅久旱不见雨露的干涸模样。
许是察觉到了女子的目光, 陆深张开泛着水色的眸子,竟难得地松开她的口, 喘着粗气问她, “怎地?本王服侍得不好?”
服侍?
这?听去怎地像是他是她的面首一般的?
沈书晴没?好意思接话,只将耳边濡湿的发丝别至耳后,想起方?才自己看他情急的模样,逗他:“我都不要你了,你为何还不找其他女人?啊?”
方?才那个模样, 分?明是好几个月不近女色给憋的。
陆深牵起一边唇角, 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始作俑者,而?后埋首至她耳畔, 在她耳边吐出一口热气,“你个小东西,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本王为你守身如玉。”
早在他嘴里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耳边,沈书晴便身子身子一颤,又听到他这?般暧昧的话,整个人?便软成了一滩水,偏生男人?还不肯放过他,伸出舌尖舔她耳垂,她再也承受不住,低低溢出一声娇吟,又听他哑得不能再哑地道:“你这?些日?子欠本王的,本王今日?要如数收回来。”
“连本带利。”
许是他的讨好让她生了怜,许是昨儿夜里他救了她,她无以为报,便想以这?样的方?式补偿他,这?一回她没?有拒绝。
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再没?了任何顾虑,再没?了小心翼翼。
菟丝花承受着放火烧山的炙热,最终被?烧得摇摇欲坠,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伟岸的大树。
等到,两人?重新躺在床上,好在老人?家还不曾回来,否则这?泥土屋子门窗不严实,还不知要闹出甚么笑话,更何况,如今还是白日?,也不知怎就闹到了床上,被?人?知晓,难免惹人?白目。
陆深以为她愿意与自己敦伦便是与他和好了,说了许多柔情蜜意的话,然而?沈书晴却无动于衷,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兜头浇他一盆冷水,只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却并不给出实际的承诺。
依旧只等着他脚伤一好,便要跑路。
可陆深却单方?面以为,她这?是被?自己拿下了,两人?已经经过这?般的深入交付,得到了彼此的谅解,夜里喝药时?都听话了许多,不需要沈书晴去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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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说便喝了个干净,“本王要早些好起来,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早点回金陵,早点见到儿子。”
一提起儿子,躺在陆深怀里的深书晴眸光一暗,连带着绞着青丝玩儿的手也是一顿,“遥儿这?样小,王府也没?个正经主子,你是该要早点回去。”
陆深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她,“母妃从宫里搬来了王府,有母妃在,你大可以放心。”
却原来,皇帝见沈书晴去世后,陆深成日?无心上朝魂不守舍,是以便减少了对他的戒备,当他提出要接太妃出宫照顾孙子之?时?,便没?有犹豫答应了。
自此,贵太妃才总算是得了自由。
虽则同在金陵,这?自由也毕竟有限,但?比之?从前被?关在皇宫那个笼子中,如今能得以含饴弄孙,已然是十分?之?幸事?。
“可母妃毕竟年纪大了,且身子不好,陪不了遥儿玩耍,你这?个做人?父亲的该多陪伴他些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依然是不能陪伴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该是要多陪伴些才是。
陆深没?有深想,只低声答是,“等我脚伤好了,我们便早些回去。”
他一口一个我们,沈书晴当真无法接话,她是不可能跟他回去的。
又想起自己的亲儿,沈书晴难免红了眼?眶,她抚上如今扁下去的小腹,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突然问起,“我还没?见过遥儿,不如明日?我去买些笔墨,你画与我看一看?”
母子一场不能得以相见是为生离,然则她实在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能够得一张孩儿的画像,想他时?看一看也好。
哪知陆深竟然捉住她的手,去抚摸他的面颊,他垂下的视线与沈书晴上扬的目光相接,他说:“你想知道他长甚么样子,你看本王这?张脸就好了。”
“母妃说,他同本王幼时?一模一样。”
沈书晴竟然松了一口气,因为生产之?前,两人?闹得太过难堪,他甚至怀疑她外头有人?,如今遥儿长得同他如此像,倒是勉得他偶然一天发疯时?将矛头对准他。
“像你,这?很好。”
听罢,陆深探下头至她耳畔,笑着与她道:“我们再生一个像你的闺女,好不好?”
说完这?话,陆深直起身来,垂眸去看她,眼?里满是笑意,是显而?易见的期待,然则这?份期待看在沈书晴眼?里却味同嚼蜡,她只木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
陆深却通通当做是她默认了。
只觉得,这?一番受伤中箭,实在是非常值当。
这?人?逢喜事?精神爽,才不到三日?,他便已可以勉强下地,但?沈书晴给他找了一根拐杖,他并不肯用,嫌那拐杖长得丑,影响他的气度风华,他可是穿粗布衣衫也难掩风度的人?,怎可用那等树枝木棍的拐杖,可沈书晴偏要他拄着,否则夜里便不让他碰,他便是再嫌弃那拐杖,也只得听媳妇的话,否则好不容易靠色相引诱回的媳妇,又要吵吵嚷嚷地跑路。
待到第五日?时?已经可以丢掉拐杖。
这?天,沈书晴买了两条鱼回来,她用土灶做了一道红烧鱼,一道豆腐鱼汤。
这?几日?两人?蜜里调油,陆深十分?给面子地将鱼汤都喝完了,末了还帮媳妇收拾碗筷。
沈书晴还是第一次看陆深洗碗,他常说君子远庖厨,他那双手是用来拿剑,拿印的,如今却是肯为了他进入这?农家的厨房,亲自洗刷那些脏污的锅碗瓢盆。
是有一股热流自心底升起的,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待陆深将碗筷洗好,沈书晴也与这?户农机的老妇作了道别,将剩下的一两银子赠给那老妇,那老妇不肯收,陆深便问了那老妇他儿子的名字,打算将来回到金陵,替她寻那参军后便不再归家的儿子。
虽然他心知,只怕是凶多吉少,但?还是愿意帮她一把,也算还了这?份恩情。最紧要的是,多亏了她这?间泥土屋,让他与他的妻重修于好。
两人?轻装而?来,也简装而?去,搭坐镇子上下来收粮食的牛车回镇子上。
牛车上装满黄橙橙的苞米,两人?坐在苞米堆里的兀子凳上,又都是穿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沈书晴看了眼?陆深,见他目光幽深地望着镇子的方?向,问他:“想甚么呢?”
陆深搂住她的腰身,“我是在想,我们几时?才能到金陵,等我们到了金陵,遥儿还记得他爹不,会不会不愿意叫你娘亲。”
本来沈书晴已做好心里准备与他分?别,可他一提起孩子,她又绷不住泪了,“遥儿要是不记得我,你也得给他说,他娘亲叫做沈书晴,他娘亲很爱他。”
陆深以为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沈书晴已是铁定要跟他回去了,是以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笑着与他脸贴脸,“马上就要见到遥儿了,你自己去同他去说。”
沈书晴却别开脸,她笑不出来,只怕她不知何时?才能与他相见,相见时?他真的未必肯认她这?个抛弃他的娘亲,尽管她也舍不得,这?一刻,沈书晴倏然清楚地认识到,或许她真的要失去她那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牛车到了镇上,陆深牵着沈书晴的手,要带她去邺城,暗卫找不到他,定会在在他最后出现的邺城留下人?马,可沈书晴却扯开他的手,“陆深,你还记得吗?我一早给你说过,等你伤好的那天,便是我离开的那天。”
“现如今,你伤好了,我也便该离开了。”
陆深霎时?垮起一张雪山崩塌的冷脸,“沈氏,你骗我?”
“这?几日?你待本王的温柔体贴,与本王日?日?交颈缠绵,难不成都是假的?”
他声音虽不高,然则他高出沈书晴一个头,居高临下自带的威严感,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沈书晴退了一步。
竹屋
她退一步, 他却近了两步,与她只有一步之遥。
他牵起她的手?,彻骨的凉意传来。
她害怕地丢开他的手?, 下?巴却又被他挑起, 她瑟缩地睁眼看?他, 他那寻常看过来总是缱绻的目光此刻阴翳似刀,刀刀割向她带着几分心虚的心。
沈书晴背过身, 索性不去看?她,可他却自背后拥了过来,男子剧烈起伏的胸腔传来的律动已?然让她感到负担,她该是要推开他的, 可?他身上那股子冷竹的清冷气息却几分叫她眷念,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便叫她最后与他再呆一会儿, 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陆深觉察出了女子的纠结,将头埋在她红头绳挽起的青丝中, 是好闻的栀子香,去岁初相识时, 他只当?她是常佩戴栀子花的缘故, 后来到了冬日她依然是这般味道,方才知晓这不过是她的体香。
洁白的栀子,一如她的性子,是他配不上的高洁,就如她喜欢的明月。
可?越是泥泞中走?出来的人, 才更会更加向往如此的洁白无?瑕, 不是吗?
“书晴,本王对你不好吗?”
“做本王的王妃不好吗?”
他想到甚么, 低了几分嗓音,在她耳边蛊惑,“若是你嫌做王妃不够威风,你若是想要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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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皇帝对陆深的忌惮自他懂事起便没有停止过,先皇去世后,更是屡次肆无?忌惮暗害他,不得?已?他才苦心孤诣地未雨绸缪,一切不过只差一个恰当?的时机。
若是她有那个野心,他不妨为她放手?一博,他这个美男计已?是无?用,否则她便不会放着他这个俊美的男人而一心只想逃离,无?计可?施之下?也只得?剑走?偏锋,总归他得?有饵去勾她。
可?这女子仍旧是摇头,她要的从来皆不是富贵荣华。
不过沈书晴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她从他怀里挣脱出几步,转过身,将那枚令牌从包袱里抽出来还给他,那日幸好不曾与银钱放在一处,否则就弄丢了。
“他日你若是要起事,记得?把遥儿送回来,我外祖再不济,还是可?以保下?他这个重孙的。”
接过黑玉令牌,他蹙眉凝视她的眼,清澈纯净,没有一丝一毫对权力的渴望,倒是他又妄自揣测了,些许无?奈地摊了摊手?,“书晴,你便没有甚么想从本王这里得?到的?”
说起这个,沈书晴掩唇一笑,没忍住去看?他的下?三路,食色性也,她不认为这是可?耻的事,不得?不说,她对他的身子,还是有些垂涎的。
尤其?是成了婚,碰过男人,后来连孩子也生了,便少了些从前做女儿家被男子多看?一眼便会红了脸的娇羞,更懂得?取悦自己。
她甚至想过,她也许不会再婚,一则是陆深不允,一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再遇个疯的或者坏的,然则他或许是可?以养一个年轻俊美的外室郎,总不至于分开了,他左拥右抱,她却还要替他守贞吧?
便是颍川,她听娘亲说,便有世家大族的夫人,背地里悄悄养着外室郎,因着面子与其?夫君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她丈夫竟不敢过问,丈夫都不过问,就更不必说外人了,顶多几句闲话。
像她这样?,没有夫家束缚的,便是养了外室郎,做隐蔽些就更没甚么了。
然则这些话,沈书晴自然不可?能?同陆深说,只热切的视线在他俊美高大的身躯上下?游移,打量货物一般的意味甚是明显。
陆深何?其?敏锐,当?即几步向她走?去,他们站在一处僻静的石桥下?,他将她壁到桥墩石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惊慌失措小鹿一般的清澈的眉眼,他知晓只要他稍微一揉弄,这纯澈的眉眼便会泛起勾人的媚。
见他如此直白露骨看?她的眼,再往下?一寸寸热切地打量她殷红的唇,娇媚的下?巴,及脖颈出露出的雪肤,再往下?是
她非但没有推开他,还直勾勾的与他回望,眼里水雾弥漫,显然是鱼饵上钩了。
陆深当?即勾起一边唇角。
这个女人,分明是狠下?心离开他的,却依旧垂涎他的身子,还,还真是不知说甚是好。
该得?意吗?得?意他总算有一样?可?以留住他的鱼饵,哪怕只是片时片刻。
可?他这几日勤勤恳恳,依旧挽回不了她不是,忽然之间他眼里的水雾散去,松开了将她双手?高举过头顶的手?,他也想她,想要她的全部,然则她的想他,却只是想他的身子。
这不公平,得?罚她,罚她吃不上他,只能?干看?看?。
忍着心里的火,他倏然转身,不带丝毫的犹豫,挺直背脊踏着大方步离去,高大健硕的身躯硬是将粗布衣衫凹出了锦衣玉带的质感,尽管便是被风掀起的衣摆也皆是个冷漠无?情的弧度,却叫沈书晴看?得?心神一漾。
她此时无?比确信一点,这个男人她还没玩够。
“不要走?。”沈书晴抬手?挽留他。
男子得?逞一笑,却并未停下?步子,反倒是瞧着逃得?更快,他越是这般假矜持,女子反倒是越着急起来,“陆深,我叫你别走?,你没听到吗?”
果然是上赶着的都不被珍视,得?不到的却永远在骚动。
陆深忽然有些明白,便是要以色相诱惑,恐怕自己也是用错了方法,遂绷直了薄唇,几分委屈几分暗悔。
他腿长走?得?快,眼看?就要走?出沈书晴的视线,这个时候苍穹爆出好大一声雷,吓得?沈书晴一溜烟就跑去了男人面前,紧紧箍住他的劲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
陆深知晓他胆小,纵是想要冷着她,还是深处骨节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只男子的大掌刚一覆上她的耳垂,分明是个极纯粹的动作,却因位置特殊,女子家当?时便低哼一声,咬着殷红的嘴唇盈盈一抬眸,是个极为勾魂摄魄的眼神,然则陆深当?真是生气了,并不愿意让她吃白食,遂抬起了高傲的下?颌,眼不见为净。
虽则他也不是毫无?反应,但还在可?控范围,非得?治一治她这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毛病不可?。
然则没想到,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因暴露了喉结,女子见他不给,便主动索取起来,踮起脚尖舔舐他滚动的喉结。
当?即便是心下?一紧,他拎起还未将脚后跟放下?的沈书晴,竭力压制着被她挑起的燥热,冷声斥她:“沈书晴,你不是不爱本王吗?”
“你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本王回去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这话音才一刚落,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不断地地打在两人身上,刹那间就将两人的衣衫淋个透湿,鬓边的碎发濡湿地贴在她面颊上,她不想淋雨,便将脸庞埋向了他同样?为衣裳贴紧的硬实胸膛。
男子抬起大掌遮住她的头,却依旧有雨水从他指缝滑下?,根本遮不住,晃眼间他察觉石桥下?方不远处的河边,有一处竹屋,便一把将沈书晴打横抱起,很?快去到了竹屋。
竹屋门开着,却没有主人,陆深没有犹豫,赶紧将人抱进去避雨,屋子有两间,进门的那一间铺满了草席,门对面是敞开向河面的空墙,一道竹帘自房梁倾斜而下?,半卷在空中,屋外还插着几根没有鱼饵的鱼竿,而里面一间屋子,临河的那一边有个可?以烹饪的炉子,另一边安置了一张桌子,桌子边放了一个米缸,米缸上写了些话,“如有需要,可?以自取。放心食用,分文不取。若是受之有愧,他日方便,可?将这米缸重新盛满。”
陆深明白了,这处宅子,本就是好心人留给路过之人果腹用的,便是外间那主屋外的钓竿,也是为了让人自行钓鱼食用。
只是,他们如今该是要先烤干衣裳才是,以免得?了风寒。
是以,陆深小心生了煤炉子,他从未生过火,是以十分笨拙,他蹲在地上生疏用火折子点起竹叶生火的模样?,看?在门口?正要进来帮忙的沈书晴眼里,却是比所有大好河山皆要动人的风景。
她忍不住出声道:“想不到,我们堂堂的一品亲王,竟然有一日会成为一个煮夫。”
陆深听之,却委屈起来,甚至看?也不看?她,只埋头往炉子里加柴火,“煮夫又如何?,我待你再好,你也不也是铁石心肠?”
“不肯跟我回去。”
“让我没有媳妇,让遥儿没有母亲。”
他这一声声述说,便是沈书晴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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