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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30(第2页/共2页)

那间化作玄冰棺的模样,就这样落在了海底。

    一切一如往昔。

    毋水之下,一片漆黑。

    觉察到有人闯入,异魔先是叫嚣着拥了过来,接着又被郁照尘身上的戾气所震慑,伏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郁照尘凭借着本能,向毋水最深处而去。

    海水越来越冷,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时候,郁照尘终于看到了覆满银沙的海底。

    ——一口被锁链紧紧缠绕的玄冰棺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落入海底的皎月。

    又像是一把银刃,刺向他的眼底。

    理智全失的郁照尘,没有发现玄冰棺的异常。

    “阿瑕……”

    千年以来,郁照尘一直都知道这口玄冰棺还有月西瑕就在此处,但他从没有来过这里。

    如果说在看到玄冰棺前的那一刻,郁照尘的心中已经满是恨意,以及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的话。

    那么现在,这一切都被眼前的玄冰棺所放大。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月西瑕已经死了。

    郁照尘慢慢阖上了眼,他从灵台中唤出了九贪剑。

    见到玄冰棺后,缀满了宝石的九贪剑也兴奋了起来,它于郁照尘的手中震颤着。

    就在下一刻——郁照尘提起了长剑,就这么径直朝着玄冰棺劈了过去。

    暗色的剑气四溢,狠狠地撞向了锁链。

    刹那间,缠着玄冰棺的锁链断开,甚至于就连棺盖上都生出了长长一道裂隙。

    郁照尘走了过去,伸手抚向那道裂隙。

    他的动作无比亲昵,就像是在抚摸情人。

    “我来接你回去……”

    “这里太黑,我带你去仙庭。”

    郁照尘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柔,但是这样温柔的声音与眼神,却在毋水还有玄冰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恐怖。

    话音刚一落下,白玉玄冰棺盖便伴随着一阵银光,在郁照尘的手下化作齑粉。

    玄冰棺里那张昳丽的面容,在刹那间出现在了郁照尘的眼前。

    ——他双目紧闭,面容平静,除了过分苍白以外,一切都与千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郁照尘放下九贪剑,伸出手从眼前人的面上抚过。

    他笑了一下,竟也躺在了玄冰棺里,躺在了月西瑕的尸体身边……

    在毋水之底沉了千年,月西瑕的身体早就冰冷的不像话。但郁照尘就像无所察觉一般,紧紧地抱着他。

    然后将一枚轻吻,落在了身边人的耳垂上。

    伴随着郁照尘的动作,方才生出又被他一剑劈散的心魔,复又出现大声在耳边讥讽了起来。

    心魔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句子。

    ——不去想,就能装作没有发生吗?你对阿瑕,从一开始就怀着利用之心。

    ——他早就看出你想利用他离开毋水。

    ——你可真虚伪,他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真相是,你又害死了他。

    郁照尘的头一阵刺痛,千年之前的画面又一次变得如昨日刚刚发生过一般清晰:

    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知道,毋水下封印的混沌异兽有多么可怕。

    在堕入毋水的那一刻,郁照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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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被人救了起来。上一刻还向自己袭来的异魔,竟像见了鬼似的避开了那个人。

    于是在这一瞬间,郁照尘就已经作出决定,他要利用眼前的人离开毋水。

    甚至……利用他杀了如今的天帝。

    时隔千年,郁照尘依旧记得月西瑕轻轻地拉着自己的手,带他走入了布在毋水下的幻境。

    刹那间毋水之底满是异魔的场景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小的竹苑。

    “好了,”月西瑕转身看了少年一眼,“在找到出去的方法前,你便住在这里吧。之前千年,这儿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空屋还是有的。”

    他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上千年?

    郁照尘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嗯……”闻言,郁照尘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假装不好意思地问,“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阿瑕就好,”月西瑕带着郁照尘走到了花树边,他皱眉看了一眼郁照尘另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被鲜血浸湿的胳膊问,“照尘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郁照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垂下眼眸,酝酿着一会的对话。

    郁照尘伪装的很好,整个仙庭的人都以为他是个个性温和,甚至于温和到完全不像上位者的皇子——人人都能看出,天帝对他并不好,可郁照尘依旧尊他敬他。

    但只有郁照尘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在羽翼未丰时做出不该做的事而已。

    从很久很久之前,郁照尘就在等待一个报复回去的机会。

    他原本以为自己被对方推下毋水已是死路,但眼前人的出现却告诉郁照尘,并不是这样。

    “怎么不答我?”月西瑕本来不是一个话多和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一次他独自在毋水下呆了太久。如今这里突然出现一个少年,他便难得话痨:“还有是谁把你推下毋水的?”月西瑕皱眉问。

    郁照尘听了出来,虽然是在关心自己,但月西瑕的语气却略显生硬。

    这说明从前的他并不常关心人,而此刻的反常……很可能是毋水下千年的寂寞与孤独造成的。

    这样的人最好接近不过。

    自己不利用这一点,岂不是傻子?

    “没什么……”郁照尘终于开口了,末了他又轻轻摇头,看样子是不想给月西瑕说这件事。

    “之前的事情不重要,”郁照尘顿了顿,他非常认真地同月西瑕说,“反正往后我都要在这里陪着您。”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郁照尘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困毋水。

    果然,他越是这样,月西瑕越是好奇:“你虽然有些灵力,但落到毋水下那些混沌异魔手中,还是必死无疑。这世上竟然有人如此恨你?”

    月西瑕拉着郁照尘坐了下来,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像一把软钩,引着郁照尘说出后面的。

    见郁照尘一直抿着唇不回答,月中下旬也没有执著追问,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灵药,一点点为郁照尘清理起了伤口。

    “怎么这么多疤……”少年伤痕累累的胳膊,将月西瑕吓了一跳,接着他又用灵药涂抹替对方起了过往的伤疤。

    ——身为灵体的月西瑕,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了。月西瑕没有想到,独自在毋水下呆了千年之后,处理伤口对他来说居然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耐心做完这些,月西瑕终于再问:“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少年又沉默了一会,不知过了多久,月西瑕看到郁照尘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然后咬着牙说:“是我父亲……”

    铺垫许久,郁照尘终于说出了答案。

    “父亲?”果然,月西瑕略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一天,郁照尘和月西瑕坐在花树下,第一次隐去身份,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郁照尘说的,月西瑕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停顿了一会,“那便好好积攒修为,总有一天,狠狠地报复回去。”

    “……好。”

    “你愿意与我学些术法吗?”月西瑕问。

    “当然愿意,”郁照尘装作意外的抬头,他一脸惊喜地看向月西瑕,满是感激的说,“阿瑕是世上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这一次月西瑕没有回话,他只是伸出手去摸了摸少年的长发,然后笑着叹了一口气。

    月西瑕没有回答郁照尘这句话。

    此时郁照尘知道,自己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怀着利用对方与博对方同情的心思。

    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刻“这天地之间好像只剩自己与阿瑕”的感觉并不是假的。

    而月西瑕没有回答他的话,则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了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毋水之下,郁照尘用尽全力紧紧地拥着身边的人。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一滴眼泪从郁照尘的眼角坠了下来。

    在父亲白眼与仙庭众人防备中长大的郁照尘,最擅长观察,还有伪装。

    “当时我一眼就看出,你救我只是因为寂寞,”郁照尘笑了一下,他将脸埋在月西瑕的肩窝,低声念叨着,“所以我就像在仙庭时那样,在你身边继续伪装着少年、天真的样子。为你沏茶、束发,陪你聊天……现在想来,身为妖皇的你能看不出吗?”

    月西瑕独自被困毋水千年,他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他的寂寞纵容了郁照尘。

    “……其实我并不喜欢做这些事。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借你的力量,离开毋水罢了。”郁照尘没有想到,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说出口时心脏却像将要被剜出般疼痛。

    郁照尘何止是“不喜欢”?甚至于他可以说是厌恶伪装。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郁照尘竟然也爱上了与月西瑕这简单的相处。那样的伪装,成了他的一部分。

    “可是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又要帮我走呢……”郁照尘喃喃道。

    ——心魔说得没有错。

    自己又害死了他……

    千年前,仙庭众人合力也未能杀死月西瑕,妖皇的肉身被封印在毋水下的玄冰棺里,但却有一丝神魂逃了出来。

    这缕神魂,最终却因送郁照尘离开毋水,耗尽全部力量继而消散无形……

    上一世,月西瑕是为郁照尘而死。

    甚至知道郁照尘是在利用自己的月西瑕,在最后的时刻,还告诉了他如何用自己的肉身去献祭封印。

    郁照尘甚至不敢去想,江潭落这样做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也是自己当初伪装利用的目的之一?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下那番话的呢?

    彼时的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江潭落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走上毋水台的呢?

    郁照尘的心中有无数疑惑,但他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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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上一世的月西瑕还是江潭落,他始终知道自己的欺瞒,然后清醒地……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甚至于……神魂俱灭。

    玄冰棺中的郁照尘忽然大声笑了起来,他俯身吻在了身边人冰冷的唇上。

    江潭落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蠢人,却清醒地做下了这世上最愚蠢的事。

    郁照尘紧紧地抱着月西瑕的身体,可是不知道多久时间过去了,怀里人的体温……依旧冰凉。

    “潭落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的道侣契还未结完……”

    ……

    毋水之上掀起一阵巨浪。

    接着,久居昆仑之巅的天帝,便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中,从毋水之下走了出来。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沉沉睡去的男人。

    不……不是睡去。

    仅仅一瞬,在场众仙便觉察了出来,郁照尘怀里抱着的人并不是睡了过去,而是……早就已经死了。

    他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圣尊他,他这是怎么了?

    郁照尘就像是没有看到其他人一样,兀自俯身贴在怀中人的耳边说:“我们回仙庭,继续结契。”

    毋水之上的风,吹乱了月西瑕的长发。

    郁照尘笑了一下,像是怕弄疼他似的,轻轻将怀中人的黑发拢在了他的耳后。

    此时毋水之下的众人,看向郁照尘的目光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郁照尘的余光看到,这一刻甚至有人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嘴,以此来限制自己不发出尖叫。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一抹刺目的白忽然出现在了郁照尘的眼前。

    “这是什么……”

    郁照尘顿了一下,缓缓抚了上去。

    几息后,那冰冷的触感终于让郁照尘想到了答案——

    这是他的头发。

    仅仅一瞬间,郁照尘的满头青丝已如落雪。

    “咳咳咳……”郁照尘咳了起来,嗓子里涌出了一股猩甜,同时心间一阵刺痛。

    但是郁照尘却无暇去想这痛意是从哪里来的,他只是微微蹙眉,将血咽了回去。

    ——若是潭落看到,会担心的。

    此时郁照尘的心绪乱成一团,在恍惚间他竟开始欺骗自己江潭落没有死,潭落只是静静地躺在自己怀中睡着了而已……

    郁照尘在怀中人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吻,看都没多看三界仙神一眼,便抱着他向仙庭而去。

    他看向月西瑕的眼神,温柔中带着无比的疯狂与偏执。

    ——圣尊他,疯了吗?

    同是此时,毋水边上的众人心中一道跃出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没有人敢将这句话说出,但如此的恐惧却将所有人笼罩。

    “完了圣主!他把傀儡带走了!”毋水之下,无嗔剑着急的说,“那可是你心头血变的啊。”

    “是啊。”沉默一会,江潭落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了按额头……郁照尘怎么比自己想的还要变态呢?

    “一定要把他拿回来啊!”无嗔激动道,“您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少了心头血可多难受……”

    江潭落是要将心头血拿回来,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现在去找郁照尘,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

    郁照尘抱着月西瑕的身体,回到了飞光殿中。

    随着“吱呀”一声,侧殿的殿门敞了开来。而郁照尘的视线,终于从怀中人的身上,移到了殿中。

    “……潭落?”他下意识叫出了那个名字。

    紧接着,郁照尘的声音便在殿内轻轻回荡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郁照尘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飞光殿的侧殿,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空荡寂静。

    明明这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啊。

    郁照尘抱紧了怀里的人,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潭落还记得云母屏风吗,你上次还说它有些太素,等你醒来之后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我来画……”郁照尘对怀里的人说,“还有那个鲛纱帘,也是你挂上去的。”

    说到这里,郁照尘的嗓子就像被人卡住了一样。

    飞光殿的侧殿里,满是江潭落留下的痕迹。

    不只什么屏风、纱帘……甚至就连不远处小桌上的瓷碗,还有碗里面游动的小鱼也都是江潭落找来的。

    远处的桌案边,宣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干。它的主人似乎只离开了一会,且不过多时就要回来。

    郁照尘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床榻上。

    “潭落你先休息,你的道侣玉牌……不小心摔坏了,若想结契的话,我还得再雕一枚出来。”郁照尘笑着对床上的人说。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这次用暖玉如何?你身上太冷了。”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要不要雕鱼纹?你应该会喜欢吧。”说到这里的时候,郁照尘的声音已经无比艰涩。

    他自然等不来回答。

    偌大的飞光殿里,郁照尘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阵微风吹来,裹着细雪落在了月西瑕的睫毛上。

    郁照尘皱眉,赶紧伸手去将雪花小心翼翼地抚落:“你怎么不说话……潭落?”

    “咳咳咳……潭落,你说话啊……”郁照尘嗓音沙哑,他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重到压都压不下去。

    但郁照尘完全无暇理会这种感觉,他仍在固执地与江潭落说着话。

    直到一滴猩红溅落,蚀骨的疼痛潮水般袭来。

    这一日,昆仑之巅再一次被阴云笼罩。

    乌紫色的天雷接连落下,方才成为圣人,本该神魂永固的郁照尘……竟碎了道心。

    天罚的劫雷散去,满身是伤的郁照尘终于从飞光殿内走了出来。

    他穿过仙庭,向昆仑另一边而去。

    ——郁照尘要去找一个东西。

    他要为江潭落引魂。

    他不信江潭落真的就这样……灰飞烟灭。

    第26章 妖皇归位

    郁照尘找来了引魂香。

    这种香产自忘川,千年才得一钱。哪怕人已经投胎转世,甚至于就连魂散三界,点上两三钱,都能将他给引回来。

    这一次郁照尘直接将仙庭所有引魂香都寻了过来。

    玉质的博山炉,就放在榻边。

    袅袅青烟从炉中晕出,带着一股异香,缠在了榻上人的身上。

    毋水那件事已经结束好几天,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往日兢兢业业的天帝,竟罕见地不再理会三界政事。他将自己关在飞光殿里,和江潭落待在一起。

    博山炉里的引魂香,已经燃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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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照尘的心也随着那香一道慢慢地沉了下来,他握着榻上人的手,轻声说:“你之前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一直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只让我叫‘阿瑕’。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就一直叫你潭落吧?”

    “千年时光过去,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还……记得。”

    ——当初在毋水之下时,“阿瑕”曾对郁照尘说,自己的名字满是衰败之兆,他一点也不喜欢。

    后来知道“阿瑕”就是妖皇“月西瑕”之后,郁照尘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月西瑕,月西斜。

    因为月西瑕的离去,整个妖域也一道分崩离析,正如银月西落,消失无影。

    所以他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在三界众仙的眼里,天帝高高在上,甚至可以说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此时,郁照尘却坐在飞光殿里,和江潭落聊着“不重要”的琐事。

    榻上的人并没有回答。

    郁照尘像是不在意这一点似的继续说:“……潭落你知道么,这一世自你诞生起,我便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鲛皇给的,而是自己起的。”

    他笑了一下:“我本来只是想看看‘钥匙’是否安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成了习惯。”

    这一次,郁照尘的笑与他往常的模样没有半点不同,就像榻上的人真的会给他回应一样。

    说到这里,郁照尘停了下来。

    身为仙神,郁照尘的五感非同一般地敏锐。

    此时安静下来之后,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能够听到窗外的落雪声,甚至于……能够听到博山炉里细弱的燃烧声。

    可偏偏怎么也听不到江潭落的声音。

    郁照尘缓缓咬了咬牙……

    下一刻,他的心魔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的,”心魔笑着说,“以身祭印,身死道消,你还不清楚吗?”

    “就算他回来了,也不想见你吧,”心魔嘲嘲笑道,“被你骗了一世又一世。”

    郁照尘没有说话,他于刹那间召出灵剑,直接想心魔的胸前刺去。

    “哈哈哈哈你想杀了我?”心魔笑得愈发疯狂,“郁照尘啊,你身为天帝,有圣人修为,难道不知道用剑是杀不死我的。”

    “咳咳咳……”郁照尘的唇边涌出暗色的鲜血,他浑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去,接着冲着心魔又是一剑,“知道,又如何?”

    心魔与郁照尘本来就是一个人,他这一剑不但灭不了心魔,甚至于是伤到了自己。

    可郁照尘却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直到就连心魔都开始惊慌:“住手!住手你想死吗!”

    “……你要是死了,江潭落回来的话怎么办?”

    江潭落回来……

    对郁照尘而言,“江潭落”这三个字,就像咒语似的。

    在听到它的下一刻,郁照尘便安静了下来。

    “潭落……”郁照尘眼中的杀意总算是一点点的淡了下来。

    随着“哐”的一声,缀满了宝石的九贪剑,便从郁照尘的手中掉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郁照尘慌忙转身,朝着榻上的人看去。

    他依旧紧闭着双目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头发与衣服,被刚才的剑气所扰,变得稍有些乱。

    郁照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悔,他不知从哪取来一把木梳,轻轻地扶起榻上的人,为对方整理起了长发。

    原本松散在肩头的青丝,被郁照尘慢慢拢起,接着他忽然蹙眉,向着江潭落的脖颈处看去——

    “……这是什么?”

    江潭落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它自后颈生出,斜斜蔓延至锁骨。

    ……郁照尘从来都不知道,江潭落受过这样重的伤。

    早在千年之前,身为妖皇的江潭落修为已几近成圣。郁照尘想不到有谁能伤到江潭落,最终要的是,当年在毋水下的时候……江潭落的脖子上是没有这道伤疤的。

    当初与郁照尘在毋水下相处的,是江潭落的一缕神魂。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神魂也不会完整。

    所以说……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江潭落身上的伤,是在郁照尘离开毋水之后形成的。

    引魂香的味道愈发浓,浓的令人发晕。

    “抱歉潭落,让我看看你的伤。”明明怀里的人早已死去多时,可郁照尘还是轻声说道。

    接着,他终于下定决心,一点点将江潭落身上那件红衣褪去。

    江潭落的皮肤半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尤其苍白。而在这样的苍白下,那道泛着暗红的伤疤就格外刺眼。

    它从江潭落的锁骨处向下蔓延,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身体,最后消失在侧腰。

    看到眼前的伤疤,郁照尘的呼吸都将要停滞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抚过江潭落的后颈,接着如被针扎般抬起了手。

    这一刻郁照尘忘记了怀里的人已经死去千年,他本能地担心若是碰到江潭落的伤口,会不会将他弄疼。

    “潭落,还疼吗?”郁照尘轻声问。

    或许千年前的他看不出来这道伤疤代表着什么,但如今已是天帝的郁照尘,却绝不会认错……

    这是一道留在江潭落神魂上的伤疤。

    ——千年前,毋水之下。

    为了送郁照尘离开那里,被封毋水下千年,本就非常虚弱的江潭落耗尽了神魂的最后一点力量。

    甚至于将本就只剩下神魂的他撕裂。

    神魂撕裂,这是仙庭上最重的刑罚——可江潭落为了送自己离开毋水,竟然不惜这样做。

    引魂香的味道浓得吓人。

    郁照尘颤抖着手,重新为江潭落披上了衣服。

    “香已经燃了半个时辰……”他轻声说。

    寻常人就算魂飞魄散,那燃了半个时辰的引魂香也该拉回一缕残魂了。

    然而此时躺在榻上的江潭落,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此时郁照尘忽然想起了当年离开毋水前,江潭落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他开玩笑似的说自己幼稚。

    当时郁照尘不以为意,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的确幼稚,甚至于任性。

    ……这千年来,自己一直都在心中默默地责怪江潭落的不告而别。

    责怪江潭落抛下自己。

    可实际上,自己怎么有资格?

    “对不起……潭落对不起。”郁照尘紧紧地将江潭落拥在怀中,他的声音喑哑,且满是痛苦。

    一声声对不起就这样孤单地回荡在飞光殿中,始终不曾收到答复,也永远都不会收到答复。

    与此同时江潭落身着婚服离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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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说的话,又一次在郁照尘的脑海中响起:

    “往后若是遇到了真心爱的人,可千万不要再骗他了。”

    “不要来找我了,你的愿望已将完成了。”

    郁照尘遇到了爱的人,却还是骗了他。

    然后……他终于彻底不要郁照尘了。

    无论是江潭落还是月西瑕,郁照尘的所有幼稚、任性,所有的不堪和所有的黑暗,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郁照尘终于明白了江潭落的离开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带走了那个阴暗又真实的自己,那个触摸过幸福的自己,只留下一副虚假的躯壳。

    如今的自己仍然是天帝,但不再是郁照尘了。

    江潭落的消失,就像是生生把郁照尘的生命中、灵魂里生生剔除了一块。

    引魂香还在烧,但郁照尘的心却一点点落了回来,不起波澜。

    哪怕知道无法引回江潭落的神魂,郁照尘也不曾将它熄灭。

    他轻轻把江潭落放回榻上,接着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枚暖玉,然后就这么坐在榻边,静静地刻了起来。

    时至深夜,伴随着最后一抹阳光的消失,郁照尘心口处再痛了起来。

    但他却像是没有觉察到似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直到一夜过去,窗外再一次明亮下来,郁照尘终于刻好了玉牌。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在江潭落的额头落下一枚轻吻:“潭落我们的道侣契还没有结成。”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像当年在毋水中一样,仔仔细细地为江潭落绾发,最后佩上玉冠。

    “好了,我们去孤照台。”

    他将江潭落抱了起来,顿了一下又为江潭落披上厚厚的狐裘。

    “当心冷。”

    和十五那天不一样,今日的昆仑之巅雪虐风饕。

    飞光殿的大门敞了开来,狂风带着大雪呼啸而至。郁照尘就像是没有觉察到这天气不好似的,抱着江潭落便走入了风雪中。

    这个时候,仙庭已开始忙碌。

    但郁照尘却完全没有避开人的意思,他就这么抱着江潭落,一步步踏着雪向孤照台走去。

    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被惊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说什么。

    “这一次道侣玉佩一定要戴好,千万不能丢。”

    “……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我再雕一个给你。”

    脚印从飞光殿生出,一路落至孤照台。

    郁照尘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

    最后他终于走到了孤照台上,把江潭落并肩轻轻地放在了巨石边。

    虽然不是什么吉时吉日,甚至于一边的江潭落依旧紧紧地阖着眼睛。但郁照尘还是固执的站在孤照台上,一个人完成了结契的所有步骤。

    最后那一刻,深红色的道侣契腾空而起,于空中亮过一刹后,化作长长的红线落到了郁照尘的手中。

    “好了,现在将它系在手上便好。”郁照尘走来半跪在江潭落的身边,慢慢抬起了江潭落的手腕。

    他的动作无比虔诚。

    可就在红线触到江潭落手腕的那一刻,又是一道红光闪过,郁照尘手中的那一根细线,于瞬间又变回红光。最后……消散在了孤照台的大雪中。

    郁照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红线。

    但已经消散成光的它,又怎是人能够抓住的?

    这根红线,就这样生生断了。

    郁照尘的心魔,又一次出现在了孤照台上。

    “哈哈哈活该!”

    “他怎么会愿意与你结为道侣?”

    “他撕碎了神魂送你出去,叮嘱你不要杀鲛人,告诉你要做个好天帝。可你呢?”

    “你自私,想要灭了这世界,但谁能想到最后真正死在你手上的……只有江潭落。”

    “……他对你心灰意冷。”

    “郁照尘,江潭落说的没有错,仙族就是世上最虚伪之族,”心魔的语气如诅咒般恶劣,“而你,就是仙族最虚伪的那一个。”

    “闭嘴!”郁照尘狠狠转身,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唤出九贪,向自己的心魔刺去。

    而这一次,心魔也并没有因为郁照尘的动作而恐惧,甚至一刻也没有停下诅咒。

    鲜血打湿了孤照台上的积雪,但是再也没人会担心身为“天帝”的郁照尘,会不会如一个凡人一样受伤了。

    ——这世上唯一将郁照尘当做普通人看待,知道他也会受伤也会痛苦的江潭落,已经离开了。

    此时毋水下,在毋水残棺下打坐休养几天的江潭落,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指尖泛出浅浅紫光,一朵潮生花的虚影在胸前显现复又消失。

    一场舍身劫后,本该神魂俱灭的江潭落,以潮生花为媒,重新炼出了仙体。

    至此彻底脱了凡胎,神魂堪比混沌妖神。

    “圣主你成功了!”无嗔激动地不像话,但江潭落却表现的无比平静。

    他只是垂眸,有些不解的地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是什么东西?”

    一道暗红出现在江潭落的手腕上,又在眨眼间消失。

    江潭落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真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江潭落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毋水之下竟然还有人!

    江潭落下意识握紧无嗔,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毋水下没有多少光亮,等那个人走进江潭落这才看清……

    “莫知难……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向江潭落笑了一下,忽然回答了刚才的那个话题:“是红线。”

    “红线?”它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又化成光消散?

    像是猜到了江潭落的疑惑似的,莫知难缓步走上前来。

    他把手中的扇子轻轻搭在了江潭落的手腕上,末了笑了一下说:“因为圣主大人,并没有情丝。”

    圣主大人。

    他认识我?江潭落一下便反应过来,莫知难或许不只是所谓的“蓬莱圣主”他更是一位妖域故人。

    不过瞬间,毋水之上的蓬莱岛中,一座原本被阵法隐去的宫殿似海市一般骤然显现。

    刹那间仙乐飘荡,响彻毋水。

    莫知难后退半步,他头一次收起折扇,无比郑重地向江潭落行礼:“恭迎圣主大人历劫归位。”

    时隔千载,妖域重现。

    第27章 让他入土为安

    伴随着异魔的嘶鸣,毋水掀起滔天巨浪。

    冰冷的海水叫嚣着簇拥过来,将江潭落和莫知难一起,送上了位于毋水之畔的蓬莱。

    吉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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