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被杰西领着逛了一圈,才想到给叶尔澜回电话。
她让杰西去休息一会,自己攥着手机走了段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号公馆附近。
连接二三号公馆的是?一大片玫瑰园,早就?过了花期,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艳丽的色彩,多?的是?暗绿带黄的叶。
缺乏观赏性,怪不得杰西没有带她来这。
通完电话后,忽然听见一道轻笑,她扭头,在五米外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暗红西服,绸缎质地,和菲恩今天低调内敛的银灰色西装截然不同,张扬又骚气。
瓦莱里奥抬起?手掌,四指一弯,典型的逗小孩动作,慢悠悠地朝她走去的同时,用?硬邦邦变了调的中文打了声招呼:“嗨,又见面了,菲恩的小蝴蝶。”
虞笙讨厌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当成附属品调戏的感觉,当下毫不留情地甩了张冷脸过去,语调也是?冷的,“如果你?不想再感受一回致命一击的话,请叫我玛雅。”
对于瓦莱里奥而言,不管她叫玛雅,还是?玛丽,都改变不了他对她的印象——一个攀权附势的廉价女人,和自己身边的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菲恩呢?他怎么不陪你??”
虞笙笑了声,“看样子你?是?真的很喜欢菲恩。”
瓦莱里奥眉毛一横,“你?这话什么意思?”
“每次见到我,就?问?你?堂弟去哪了,你?是?对他有什么执念?”
瓦莱里奥这会学聪明?了,知道她是?在挑衅自己,忍下没有发作,“我可不喜欢他,by the way,我觉得喜欢他的人都不太正常。”
他指了指脑袋。
虞笙立刻往下接:“所以正常的人都该喜欢你??”
瓦莱里奥不置可否,勾唇一笑后,转入新话题:“你?和菲恩的恋爱史是?怎么开始的,还是?说你?们到现在也只是?炮友关系?”
抛出这么一个唐突人的问?题后,也没想听到对方的回答,瓦莱里奥脸上的笑容比之前的更加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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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又问?:“如果只是?炮友,那你?看看我怎么样?”
虞笙嗤了声,即便?没有说话,态度也能让人轻而易举地看出她满满的嘲讽。
这时瓦莱里奥的自信心?依旧没有被打击到,他认为她这一反应是?在表示自己的羞赧,亚洲人总是?这样,很容易害羞。
直到虞笙言简意赅地将话挑明?,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才被击溃,“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完全比不上菲恩吗?”
虞笙没再去看瓦莱里奥的表情,目光飘回到玫瑰园里,竟然也把那苍茫的绿看顺眼了,半分钟后,才看回去。
接下来的话,为了方便?他理解,她故意说得很慢,“完全的意思是?,从菲恩的每根小卷毛到脚趾甲,吐出的每个字音,就?连喘息声,都在我主?观审美的阈值内,至于你?——”
她用?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对瓦莱里奥进行?了一番批判,明?明?矮了对方一个头,却不难感受到咄咄逼人和居高临下的气势。
许久瓦莱里奥才找回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如果你?知道菲恩的过去,玛雅小姐,你?觉得还会说出这种话来吗?”
虞笙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些什么,但她不打算停,一个深呼吸的间隙,淡声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通过我自己的眼睛和心?来感受,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没完没了地叽叽喳喳。”
菲恩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对于目前的虞笙而言,只是?无?关轻重的小问?题。
她喜欢他,这种喜欢里暂时没有包涵任何对未来的憧憬,有的只是?当下持续性的心?动,换句话说,她是?在和这一刻真实又鲜活的菲恩谈恋爱,而不是?和活在记忆里或阴暗或在阴暗里不断挣扎着的人格当灵魂伴侣。
怕瓦莱里奥那蹩脚的中文水平听不懂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虞笙多?补充了句,“叽叽喳喳的意思是?,从嘴巴里到处往外面粪。”
话越说越糙,瓦莱里奥的表情成功变得越来越难看,也终于意识到论嘴皮功夫,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再挑衅她或者菲恩,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索性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借口?有事离开。
等他走后,虞笙才慢腾腾地抽回目光,一个转身,在脂白色的雕花石柱看见一袭银灰色身影。
就?那样笔挺地站着,双臂自然下垂,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神态也是?,分明?是?寡淡的,落在他身上,存在感却异常强烈,风雅翩翩。
菲恩没想要偷听,只是?来得太巧,她和瓦莱里奥谈论的话题中心?又围绕着他展开,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好奇和稍不留神就?能把他吞噬的不安。
两个人同时朝对方走去,虞笙大大方方地问?道:“你?都听见了?”
菲恩实话实说:“从你?开始谈论我的小卷毛和脚趾盖听起?的。”
“……”
什么玩意?
一般人不是?该回“嗯”或“听了一部分”,哪有他说得这么详细的,这和拿她反复鞭尸有什么区别?
虞笙不多?见地面上一红,正准备挑起?另一个话题好将这事翻篇,就?听见菲恩正儿八经地说了声:“谢谢。”
她耸了耸肩,用?不太把他这句当回事的口?吻回道:“可我不记得我为你?做了什么。”
菲恩说:“我记得就?够了。”
虞笙觉得他话里有话,揣摩的空档,瞥见他手里的纸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黑色的边框。
“这是?什么?”
“Euploea midarus.”
“嗯?”
菲恩用?中文译名补充了句:“蓝点紫斑蝶。”
他取标本的动作很轻很慢,在他落下最后一个尾音,虞笙才看清它的庐山真明?目。
“去医院后,祖父送我的。”
他炫耀的姿态,就?像幼儿园里得到老师糖果奖励的孩子一样,显出几分稚嫩的骄矜,也像候鸟带着它的期待飞入下一个春天。
短暂地看愣了虞笙,她勾唇笑笑,“很漂亮,像你?之前送给我的星河玫瑰。”
“还有更漂亮的,在我的蝴蝶储藏室里。”
菲恩小心?翼翼地将标本放了回去,“虞笙,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你?的珍宝储藏室?”
菲恩点头,眉眼含笑,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瓦莱里昂背地挖墙脚的影响。
“当然愿意。”虞笙说。
储藏室就?在三号公馆二楼拐角的一个房间,窗帘紧紧拉着,一点光亮都透不进,偌大的房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洞穴,晦暗阴冷。
灯的开关就?在门边的墙壁上,伸手就?能探到,但菲恩似乎完全没有要开灯的打算,轻车熟路地走到窗户旁,拉了下床帘,露出一道十公分宽的光柱,细碎的尘埃在半空飞舞。
只是?这样一束光,房间霎时变得明?亮不少?,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玻璃储藏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蝴蝶标本,两面墙上也挂满装有标本的相框。
菲恩找到一处空位,将卡尔文送的礼物?挂了上去,一面说:“这里的蝴蝶有一半都是?我的父母和祖父送的,我很喜欢。”
那对看似不靠谱的夫妻常年在外旅游的其中一个目的:为了给他们的孩子寻找迷人罕见的蝴蝶。
那会菲恩背对着自己,虞笙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他转过身。
他那双仿佛用?海水萃取出的眼眸,被不同色彩的包围着,像漏光的胶片,显现出不同的光芒,纹丝不动的站姿,像被滞留在上世纪港岛街头的霓虹灯光里,在猝不及防间,被人摁下快门。
虞笙迟缓地收回目光,指着玻璃柜里的其中一个标本问?:“它叫什么?”
这只蝴蝶一眼攫取走她的注意力,清新的薄荷绿,像夏日拂过树荫的凉爽的风。
“Charaxes subornatus,淡绿无?螯蛱蝶。”
菲恩问?:“你?喜欢吗?”
虞笙毫不犹豫地说“yes”。
“Want it?”
这次她摇了头,“It''s yours.(它是?属于你?的)”
菲恩没说什么。
空气安静下来,虞笙觉得这样的沉寂别有深意,最近的菲恩很奇怪,总是?突如其来地沉默,但他不会挪开眼,直勾勾地拿忧郁的眼睛注视着你?,偶尔她还能注意到里面翻滚的情绪,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苏醒,很像冬眠过后的野兽抑制不住狩猎本能,暴虐张开猩红的嘴。
这种感觉偶尔让她害怕,但它也会很快消失。
就?像现在,等她回过神,他又变成另一个人,微垂的眼睫,看上去有种玻璃般的易碎感。
“Finn.”虞笙站在光柱里叫他,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她才想她此刻的笑容一定是?明?朗的。
“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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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rs——”
她轻声说:“at the moment.”
菲恩终于笑起?来,他一把揽过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抱到玻璃柜上,双腿微叉,裹住她的小腿,右臂撑在他的身侧,然后俯下了身子。
考虑到这是?菲恩的神圣之地,两个人平时的行?事再荒唐也有所顾虑地只进行?到接吻这一环节。
结束后菲恩说要去给她泡杯他最擅长的茉莉花茶,于是?先去了趟一楼厨房,虞笙一个人先回了卧室。
没一会听见敲门声,她用?德语回了句“请进”,门外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一脸狐疑地打开了门,过道空无?一人,地毯上放着一个信封。
她捡起?回到房间,把信封放到茶几上,刷了会手机,忍不住又往那看去。
就?像潘多?拉魔盒,它的存在本身不停地勾起?她的好奇心?,同时她很清楚,这或许不是?她该好奇的。
菲恩的出现中断她的注意力,虞笙浅尝一口?,茉莉的清香在唇齿间荡漾开,她朝他竖起?大拇指。
菲恩自己没喝,挨着她坐下,很快注意到那个信封,“这是?什么?”
虞笙迟疑了会,五秒的沉默让她错过撒谎的机会,只能照实说:“你?离开的时候,有人放在门口?的。”
“是?谁?”
“我没有看到。”
菲恩皱了下眉,打开信封,神情一瞬间变了。
虞笙还看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她凑过去想问?他怎么了,被他躲开了,下意识的警惕和防备姿态,就?像蝴蝶蜕变回蚕,蚕再钻回到巨大的蛹里。
失去惯有的游刃有余,变得不像菲恩了。
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性?
菲恩将照片揉成一团,许久才松开手,嗓子沙哑难听:“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
虞笙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好”,起?身离开了卧室。
她没走远,而是?来到一间休息室,卡在喉咙的那口?气息终于吐了出去。
照片里的内容她用?余光看见了。
是?十几岁的菲恩,被人用?绳子绑在椅子上,他的眼神是?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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