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贯而入,将菜色安置在桌案上,一股子辛辣的姜味扑鼻而来,刺激的刘觞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好呛!
刘觞瞪着眼睛去看,好家伙,放眼望去——姜、姜、姜!全都是姜!
姜末、姜丝、姜碎、姜段,还有整块的腌姜!五花八门,什么烹饪手段都有,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全姜宴呢!
刘觞呛得咳嗽起来,刘光则是平静的给他拍背。
不止如此,除了姜之外,就是一个字——咸!
因为是重油重盐重酱的菜色,满桌子都油乎乎、黏糊糊、黑乎乎,酱色包裹着姜丝,不知道是哪门子黑暗料理,这简直要逼死不吃姜的人。
李谌昂着下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十分自豪的道:“枢密使,这菜色你可喜欢?”
刘觞瞪大了眼睛,在案几下面偷偷的碰了李谌两下,轻声道:“陛下,你疯了吧,我阿爹不吃姜!”
“嗯?”李谌迷茫,不吃姜?
不可能啊……
刘觞信誓旦旦:“我阿爹连姜丝儿都不吃,但凡事有姜的菜色,他一口都不碰。”
李谌:“……”
刘觞还有后话:“我阿爹喜欢清淡口味,重油重盐全都不吃,酱色太浓的他也不喜欢。”
李谌:“……”郭郁臣负朕!
李谌深知,郭郁臣这个人是不会说谎的,期待他说谎,还不如期待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因此问题绝对不是出在郭郁臣身上,而是……
刘光!
李谌看向刘光,正迎上刘光温柔亲和的笑容,心中登时明镜一般,瞬间明了,一定是刘光搞的鬼,枢密使真的不待见朕,不是朕的错觉……
刘光轻轻扇了扇风,施施然站起来,美人蹙眉,万千不胜,还微微咳嗽了两声,道:“陛下,小臣无法食姜,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李谌干笑道:“这……是朕的疏忽,朕不知枢密使不能食姜。”
刘光道:“陛下的美意,只怪小臣没有福气,犬子也不食姜,小臣便与犬子先告退了。”
李谌:“……”
李谌眼睁睁看着刘光领着刘觞离开,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拍马屁真累了,还拍在马腿上了……
自从李谌与刘觞偷情之后,李谌才明白,偷情到底有多难,尤其是在枢密使刘光的眼皮子底下偷情,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李谌,李谌是当今天子,还有许多许多正经的借口可以见到刘觞。
算起来,马上便要到各地的节度使进京述职的日子,这可是每年的大日子。自从安史之乱之后,大唐日益衰落,皇家也在慢慢减弱,反而是各地的节度使兵权急剧膨胀,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场面。
各地的节度使手握重兵,按理来说每年都会进京述职,但是很多节度使仗着兵权在握,不听敕令,概不入京,拥兵在外做了土皇帝。还有的节度使进入京城,其实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势力。
所以每逢节度使入京述职,天子都要带着各位节度使阅兵,展现皇家的威严,伸着这些远在各地的节度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关于兵权的事情,都是大事情,李谌便传令下去,让枢密使刘光、宣徽使刘觞,还有神策军大将军郭郁臣到紫宸殿议事。
众人来到紫宸殿,天子负手而立站在大殿之上,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别看年纪轻轻,但的确有那么一些威严。
李谌道:“诸位来了,入座罢。”
众人坐下来,李谌故意安排了坐席,让刘觞坐在自己身边。
面前的案几上铺着大唐的地形图,上面插着很多小旗子,那便是大唐所有的藩镇,代表着所有的节度使地盘。
李谌道:“朕堪堪即位没有多久,此次节度使入京,这些老家伙们定然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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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朕一些颜色看看,朕也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让他们也看到我大唐的国威才是。”
“是,陛下。”郭郁臣拱手道:“郁臣一定加紧训练神策军,定不辱命!”
李谌点点头,道:“神策军交给郁臣来训练,朕是十足安心的,等节度使入京,朕会带着那些老家伙亲自阅兵,届时,还需要大将军狠狠的震慑他们,叫他们合不拢嘴。”
“是!”
李谌又道:“这些节度使,说起来都是先皇时期的人,甚至还有资历更老的,都是朕的叔叔伯伯辈儿,朕虽然要震慑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说出闲话来,因此这礼仪是少不了的,还要劳烦枢密使与宣徽使二位。”
刘觞与刘光拱手道:“小臣愿为陛下分忧。”
李谌轻轻咳嗽一声,他今日在紫宸殿议事,一方面是为了节度使入京的事情,其实还有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借着廷议的借口,与刘觞多度亲近一番。
刘觞就在眼皮底下,李谌如何能放弃这大好机会,于是他把手悄悄的从案几下面伸进去,不着痕迹的往前伸,偷偷握住刘觞的手。
刘觞的双手也放在案几下面,面容十分平静,被李谌握住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李谌心底里轻笑一声,阿觞哥哥也很镇定,看起来正经极了。
在枢密使刘光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偷偷摸摸牵手的小动作,简直便是一种挑战,李谌大为满足,不由握紧了刘觞的手,轻轻的揉捏。
李谌一边揉捏,一边观察着刘觞的动作。
身为神策军指挥使,郭郁臣正在介绍着各地的藩镇结构,刘觞听得很认真,目不斜视的盯着地形图,时不时还点点头,一脸认真听讲的乖宝宝模样。
李谌险些笑出来,阿觞哥哥真的好正经,一脸严肃。表面上如此严肃,背地里却和朕手拉手,这么一想起来,李谌更是大满足,且终于感受到了偷情的滋味儿,犹如隔靴搔痒,还不够。
李谌更加卖力,用指尖轻轻的勾了勾刘觞的手心,他素来知晓刘觞是最怕痒的,但凡这么轻轻一挠,阿觞哥哥绝对会破功,再也安耐不住,脸上那正经严肃的表情自然也会……
“嗯?”李谌歪了歪头,奇怪的发出一声单音。
朕都如此卖力的挠饬了,阿觞怎么完全没有反应?
刘觞还是专心的看着地形图,微微蹙眉,应和着郭郁臣的讲解。
李谌发出一声疑问的单音,郭郁臣立刻停下了讲解,道:“陛下,郁臣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没有。”李谌道:“朕方才嗓子有些瘙痒,稍微咳嗽一下,继续、继续。”
郭郁臣点点头,继续讲解下去。
李谌心中更是奇怪,阿觞不是最怕痒的么?为何不理会朕?一点子反应也没有,就好像……
好像朕牵的,不是阿觞对手一样?
李谌这般怀疑着,正巧了,刘觞把手抬了起来,指着案桌上的地形图道:“小郭将军你说的沧景节度使,管理的就是这一片吧?”
李谌:“……”阿觞的手指着地形图,那朕握着的,是谁的手?
李谌吓了一跳,“哐!”差点撞翻了案几,把手抬起来,顺着自己握着的手一看。
刘光!
李谌这么半天,竟然握着的是枢密使刘光的手!
怪不得阿觞不怕痒,怪不得阿觞一脸正经,他根本不是假正经,他是真的正经啊!
刘觞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惊讶的道:“陛下?阿爹?你们……怎么牵着手啊?”
李谌:“……”
刘光淡淡的挑眉道:“是啊,小臣也很奇怪,陛下为何牵着小臣的手,还……”
李谌头皮发麻,连忙打断:“没!没有!朕只是……”
郭郁臣狐疑的看着他们,不过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起来。
李谌赶紧松开,岔开话题道:“是了,说起沧景节度使!朕险些给忘了,前些日子沧景节度使上书,朕这里还有他的文书呢。”
李谌拿出文书给众人阅览,把这个话题直接岔开。
郭郁臣接过文书,道:“沧景节度使年迈,此次进京述职,是想要将自己的节度使兵权传给儿子?”
李谌点点头:“正是。”
说起这个正经事,众人似乎把刚才的意外揭了过去。
大唐后期,各地藩镇割据,节度使们拥兵自重,节度使的兵权也不是由天子来管理,而是他们自行管理,一般都是爹传儿子,当然了,也有节度使在地方选贤,将自己的兵权传给这个贤德之人。
因为涉及兵权问题,而且各地节度使混乱,所以每次节度使的兵权传授都会引起一番争夺。如果是爹传儿子,好几个儿子便会打起来,如果是传给贤能之人,儿子们也会不甘心,还是会打起来。
所以很多节度使为了能稳定兵权和民心,也会和历史上的皇帝们一样,选择传给嫡长子,这样一来,古人注重长幼有序,其他儿子就算想要闹,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借口,大多是闹不起来的。
李谌道:“沧景节度使是个老将了,先皇还在的时候,他就是个老将,如今年迈,此次进京述职,他想要将自己的兵权传给儿子。”
枢密使刘光道:“但据小臣所知,程老将军的儿子可是一箩筐的。”
沧景节度使程老将军有一篓筐的儿子,大儿子也就是他的嫡长子程轻裘,是公认的正人君子,颇有美名。程老将军除了这个嫡长子之外,便没有嫡子,正夫人去的早,其余都是小妾出的,这些年程老将军也没有扶正妾夫人的意思,所以嫡长子就这么一个。
郭郁臣挠了挠后脑勺道:“这……嫡长子就一个,不是很方便么,直接将兵权传给嫡长子便完了。”
“哪里有这么容易?”刘光道:“程老将军的嫡长子虽然只有一个,但坏事儿就坏事儿在程轻裘此人,太过正人君子了。”
想要在乱世做豪杰,正人君子是做不到的,反而死的最早的就是正人君子,只有伪君子能活到最后。
这个程轻裘过于正派,虽然沧景地界的子民十足爱戴,在当地颇有口碑,但是他的手段正直,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反而经常被兄弟们坑害,他的那些庶弟,一个比一个狠心,全都贼着这个位置。
李谌点点头,道:“所幸程老将军也是个有眼睛的人,所以他上书给朕,希望此次进京述职,朕可以做主,将兵权传授给他的嫡长子程轻裘。”
刘觞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程老将军是想要借着天子的威严,将兵权名正言顺的传给嫡长子,打消其他儿子不该有的念头。
李谌道:“沧景节度使有求于朕,应当会安分一些,其他节度使便不会如此了,这次是一番硬仗,搞不好还会被几头恶狼反咬一口,所以各位都需要小心谨慎。”
“是,陛下!”
众人商讨完毕,便纷纷离开了紫宸殿。
刘觞想要借口留下来,不过刘光还盯着他呢,自然是留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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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给李谌打了个眼色,然后离开了紫宸殿。
三个人走出来,郭郁臣始终沉默不言,刘光还以为他在想节度使的事情,这次节度使入京,对神策军是一大考验。
神策军是没上过战场的,虽然号称精锐,但和各地身经百战的节度使兵马绝对不能比拟,若是不想被节度使看扁,就要拿出真本事,因此郭郁臣的压力很大。
刘光以为他担心这些,出言安慰道:“大将军也不必如此介怀,各地的节度使虽然都十足油滑,但神策军经过大将军的调教,颇有起色。”
郭郁臣道:“郁臣并非担心这些。”
“哦?”刘光奇怪道:“那大将军在思虑什么?”
郭郁臣看了一眼刘光,那眼神有些复杂,和平日里憨头憨脑的不一样。
刘光更加奇怪了,郭郁臣没说话,突然一眯眼睛,出手如电,一把搂住刘光,将人一带,转了半步,二人直接掩藏在紫宸殿旁边的延英殿背后。
刘觞走在最前面,走着走着一回头,“嗯?”了一声,惊讶的道:“人呢?阿爹?小郭将军?怎么全都走了,也不说一声……”
郭郁臣趁着刘觞不注意,将刘光带到拐角的地方,刘光后背靠着墙壁,有些吃惊。
郭郁臣的嗓音压得很低,沙哑的道:“郁臣……好像有点太小心眼子了。”
“大将军如何小心眼?”刘光饶有兴致的询问。
郭郁臣托起刘光的手,凝视着他的掌心,道:“方才在紫宸殿中,郁臣见到陛下牵着枢密使的手,我心里……不欢心。”
“嗤……”刘光轻笑了一声,似乎他说了什么逗趣的事儿。
郭郁臣严肃的道:“是真的,枢密使勿要嘲笑郁臣。”
刘光的手掌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与郭郁臣缓缓的十指相扣,一切都仿佛慢动作一般,十指连心,指尖轻轻研磨让郭郁臣忍不住吐息紊乱起来。
刘光笑盈盈的道:“大将军小心眼子的样子,如此招人喜欢。”
刘觞回了宣徽院,好一阵子阿爹刘光才走进来,不见郭郁臣的影子。
刘觞道:“阿爹,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丢了呢。”
他说着,便看到刘光的嘴唇红艳艳的,稍微还有些红肿,挑了挑眉,心说原来阿爹半路开小车,不,开小差去了。
刘光十足坦然的坐下来,道:“各地节度使入京,陛下令你准备接风洗尘的宴席,千万要谨慎,这些节度使都是不好惹的。”
“放心吧阿爹。”刘觞点头:“宴席我也是有经验的,准备的够不够了。”
“还有……”刘光的脸色严肃,道:“至于那个沧景节度使的大公子程轻裘。”
“他怎么?”刘觞奇怪的问。
刘光叹气道:“果然,你是不知情的。”
刘觞更加奇怪:“阿爹,到底知道什么?”
刘光道:“沧景节度使的大公子程轻裘,是你的结拜兄弟。”
“什么!?”刘觞差点一蹦三丈高,拍案而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刘光无奈的道:“就知你一定不知情。”
毕竟刘觞可不是以前的宣徽使刘觞,他是个“冒牌货”,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而且营销号也没有告诉刘觞,程轻裘是他的结拜兄弟。
刘觞拍着胸口道:“幸好幸好,还好阿爹你告诉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个结拜兄弟,岂不是要露馅儿?”
刘光道:“你且记好,阿爹给你讲一讲。”
刘觞乖巧坐好,认真点头:“好好,阿爹你说。”
程轻裘乃是沧景节度使的长子,喜好诗文,将门出身,武艺也不差,虽不及李涵那样才名天下,但的确是有名的正人君子,颇有君子之风。
因为行的端做得正,在当地十分受百姓爱戴,很多朝臣也十足看重程轻裘。
刘光又道:“程轻裘有一箩筐的庶弟,表面上自然十分亲和热络,但是内地里,这些庶弟都十分针对程轻裘,变着法子想要拉他下马。除此之外,程老将军还收了一个义子。”
刘觞头疼:“这程老将军那么多儿子,怎么还收儿子?”
刘光道:“你有所不知,程老将军这个义子,乃是他的部员之子,当年部员为了救他而死,而此子的母亲也悬梁而死,因着此子无人照应,程老将军便将他收成了养子,放在程家里。”
刘觞问道:“这个样子,需要注意什么吗?”
刘光道:“此子名唤程怀瑾,因为不是程家的正统血脉,连庶出都不算,并没有什么竞争力,而且他素来与长兄程轻裘干系亲厚,是程轻裘这个派系之人。”
刘光怕他露馅,将程轻裘的喜好和忌口全都数了一遍,道:“你与程轻裘是八拜之交,这次接风,一定要为程轻裘准备桂花酿,他喜爱桂花的香气,还有,程轻裘不吃鱼虾这类水产,切记。”
刘觞使劲点头:“阿爹,我都住了,放心好了,不会露馅儿的!”
只是有一点,刘觞十足想不通。这大宦官“刘觞”,是如何与正人君子程轻裘,八拜之交的?
各地节度使入京,有专门的人负责去迎接,这次并非是刘觞和刘光,自然也乐得清闲。
沧景节度使因为有求于天子,所以这次来的是最早的,程老将军带着长子程轻裘,义子程怀瑾,还有一堆的儿子进宫拜见。
刘觞从宣徽殿出来,正准备去检查一下宴席的准备情况,突听有人唤道:“阿觞?”
刘觞转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大帅哥站在自己背后,剑眉星目,五官不见得多俊美,但端正至极,充斥着一股凛然正气,满面欣喜的盯着自己,一脸准备认亲的模样。
“阿觞,真的是你!”那大帅哥惊喜十足,走上前来,十分热络的一把抱住刘觞,拍着刘觞后背道:“几年不见,怎么的,不识得我了?”
李谌在紫宸殿中等着接见沧景节度使,等了一会子,鱼之舟从殿外走了进来。
李谌随口道:“沧景节度使来了么?怎么还未进宫?”
“回陛下,”鱼之舟恭敬的回禀:“沧景节度使协长子程轻裘,义子程怀瑾,已然入宫了。”
“那就把他们宣进来。”
鱼之舟有些迟疑,道:“陛下,程轻裘在来谒见的路上,偶遇宣徽使,还在……还在寒暄。”
“寒暄?”李谌狐疑:“他们有什么可寒暄的?如何寒暄?”
鱼之舟组织了一番语言,道:“陛下有所不知,程轻裘与宣徽使曾惺惺相惜,结为八拜之交,这会子久别重逢……拥、拥抱了一记。”
嘭!李谌拍案而起,嘴里叨念着:“这个程轻裘,岂有此理,朕想抱阿觞还要偷偷摸摸,哪里轮得到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小奶狗社死的一天……
阿觞哥哥提问:大谌儿,我啊爹的手好牵吗?
小奶狗李谌: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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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天子裸奔
“不行!”李谌道:“朕必须去看看。”
李谌立刻离开了紫宸殿, 往外面走去,果不其然,走出紫宸殿不远, 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与刘觞拉拉扯扯, 暧昧不清,必定是沧景节度使之子程轻裘了!
刘觞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大帅哥抱住,还有些怔愣与惊讶, 眨了眨眼睛, 这才恍然想起来,此人身上闪烁着如此正义的光环,莫不是传说中的程轻裘?
毕竟宫里头的人, 刘觞都认识,若是突然见到不识得的,那必然就是刚刚进宫的节度使一行了。
沧景节度使来的很早, 听说今日便会抵达长安, 按照时间推算, 那必然是沧景节度使之中的一个,与刘觞如此热络,那肯定是阿爹口中, 与“自己”有结拜之谊的程轻裘了!
刘觞干笑一声,不着痕迹的道:“程少将军,小臣怎么会不识得呢?”
果然是程轻裘, 对方笑道:“叫什么少将军,实在太见外了, 你我本是八拜之交, 几年不见, 你我反而生分了。”
刘觞道:“程少将军初来长安, 这个礼数是不能少的。”
程轻裘握着刘觞的手,反复的仔细打量他,道:“阿觞,你……”
刘觞心里咯噔一声,笑道:“小臣怎么了?”
程轻裘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与往日里不一样了。”
刘觞打哈哈:“那一定是年岁见长,让程少将军笑话了。”
“怎么会?”程轻裘道:“模样倒是未变,只是觉得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刘觞心里打鼓,这个程轻裘一直不在长安,按理来说与原本的宣徽使刘觞应该不常见面才对,怎么眼睛这般毒?
刘觞正想着对策,或者岔开话题,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大步冲了过来,可谓是十万火急,那架势,赶着来灭火的!
“程少将军!”
是李谌,李谌大步走过来,一把分开程轻裘与刘觞牵着的双手,高大身躯挤在二人中间,差点给刘觞挤得一个踉跄。
李谌反而一把抓住程轻裘的手,十分热络的道:“程少将军,你可还记得朕?”
程轻裘赶紧跪下来作礼:“拜见天子!”
李谌拉着他起来,和善万千的道:“程少将军不必多礼,朕有好几年未曾见过程少将军了,少将军可安好?越发的英挺雄气了!”
程轻裘拱手道:“陛下谬赞,只是……”
程轻裘迟疑的道:“只是,卑将从来未有入京,此次还是头一遭,不知……陛下何时见过卑将?”
李谌:“……”
刘觞:“……”
刘觞仿佛看到了一排乌鸦从假奶狗的头顶飞过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他哪里能看不出来,其实小奶狗就是吃醋了,所以故意和程轻裘热络,目的就是想要把自己与程轻裘分开,哪知道程轻裘是个极其实诚的人物,竟然不买账,反而拆穿了李谌。
李谌尴尬的道:“可能……可能……”
真是巧了,程轻裘从未入过长安,这是头一遭,而李谌以前从未出过长安,根本没见过程轻裘。
李谌正在尴尬之际,程轻裘背后走出一个身材纤细苗条之人,那人没有按戎装,而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春日里披着厚厚的毛领披风,面色惨白几乎透明,乍一看上去万千不胜,那姿容比之琛璃都不会逊色,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那白衣之人走上前来,轻声道:“兄长,或许是陛下曾经到过沧景阅兵,兄长不记得而已。”
那人一开口,瞬间化解了李谌的尴尬危机。
李谌岔开话题道:“这位是……?”
程轻裘赶紧来介绍,道:“陛下,这位是卑将的义弟。”
原来这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便是程老将军收养的儿子——程怀瑾。
程怀瑾与程轻裘的正直完全不一样,全然的弱不禁风,根本不是练家子,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恭恭敬敬的作礼道:“怀瑾拜见天子。”
李谌笑道:“朕在长安,尝听说你们兄弟二人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刘觞道:“陛下,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还是请入紫宸殿叙话吧。”
李谌点头道:“正是如此。”
众人移步紫宸殿,李谌与刘觞走在前面,李谌仗着袍子宽大,偷偷暗地里勾了勾刘觞的手指。
刘觞吓了一跳,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低声道:“陛下,别闹。”
李谌道:“阿觞哥哥,你与程轻裘亲亲我我的,该如何补偿谌儿?”
什么亲亲我我!刘觞发誓,自己只喜欢可爱的,程轻裘帅是帅了点,但不是自己的菜,哪里有假奶狗可爱啊。
刘觞不方便说话,李谌就一直在搞小动作,在他手心里挠饬,刘觞十足的不耐痒,“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觞一笑,众人全都看向他,连走路的步伐都停顿住了。
刘觞众目睽睽之下出糗,反应也是迅速,“阿嚏——”改为夸张的打喷嚏。
李谌顺理成章的道:“宣徽使,这天气一会子暖,一会子冷的,你要注意身子啊。”
刘觞恨不能白他一眼,嘴上却恭恭敬敬的道:“是,多谢陛下关怀。”
这才化解了危机,继续往紫宸殿走去。
刘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程轻裘是信了,但是那个程怀瑾并没有信以为真,还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若有所思的,似乎看穿了二人的小动作。
刘觞与李谌保持距离,故意错后一些,如此一来,就算李谌仗着袍子宽大,也无法再搞小动作。
进入了紫宸殿,李谌寒暄道:“程少将军,老将军的身体如何?”
程轻裘回话道:“回禀陛下,家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因此想要卸除兵权,今日家父虽然已经入境,但因转换水土,犯了旧疾,无法进宫谒见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李谌道:“老将军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朕又如何会为这点子小事儿斤斤计较呢?你从宫中带一些补品回去,给老将军进补一些,朕也能聊表心意。”
“多谢陛下!”
众人攀谈了一阵,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其他节度使还未入京,等其他节度使都到了,接风燕饮才会开始,因此这些日子,沧景节度使一行人都会住在馆驿歇息。
李谌本想借机会把刘觞留下来,哪知道程轻裘提出来:“陛下,卑将乍到长安,人生地不熟,唯独与宣徽使乃是旧相识,不知能否请宣徽使为卑将导路,浏览浏览长安城的大好风光。”
李谌:“……”不行!
李谌心里说不行,但也不好拒绝,老大不乐意的道:“程少将军,你们初来长安,这……难免水土不服,还是应该在馆驿中多多休息才是。”
程轻裘完全没有体会到李谌的良苦用心,坚持道:“陛下请放心,卑将的身子好得很,不妨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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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谌:“……”你不妨碍朕妨碍!
李谌心里更是不乐意了,程轻裘一见到刘觞就搂搂抱抱,在朕看不到的地方,岂不是更加搂搂抱抱?
两个人僵持着,程怀瑾突然咳嗽起来,程轻裘立刻紧张的道:“阿瑾,怎么的?顽疾又犯了?”
程怀瑾连续咳嗽,断断续续的道:“兄长,怀瑾胸口有些憋闷,或许是因着水土不服,有些不适。”
李谌立刻借坡下驴,道:“既然程公子身子不舒服,便快些回驿馆,朕让御医前去诊治。”
“多谢陛下!”程轻裘不疑有他,扶着程怀瑾往外走,焦心的道:“严重不严重?走得了吗?兄长背你。”
二人离开紫宸殿,李谌狠狠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程怀瑾,好似还有些眼力见儿。”
李谌化解了一次危机,但是第二次接踵而至。
程轻裘一行人在长安城中要呆很长一段时日,自然会与刘觞碰面,刘觞需要确定接风燕饮的菜色名单,便主动来到馆驿,和程轻裘核对菜单,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
程轻裘看了草拟的菜牌,笑道:“难为阿觞你还记得,我不食水产,这菜色之中竟没有一丁点儿的水产。”
刘觞哈哈一笑,心说哪里是我记得,分明是阿爹记得,还是阿爹想得周到啊。
刘觞道:“小臣何止是记得程少将军不食水产,小臣还记得少将军最喜爱桂花酿的滋味儿,这不是么?特意选了良酝署最好的桂花酿,陈年醇香,给少将军带来了两壶。”
他说着,让人拿出食合,打开食合,取了两壶桂花酿出来。
程轻裘十足惊喜,笑道:“还记得当年阿觞你来到沧景,便带了这桂花酿来,我们那地方也有桂花酿,却不如长安城良酝署酿造的精美醇香,我想这一口,可是想了很久了!”
刘觞沾沾自喜,阿爹提醒过了,程轻裘特别喜欢这口,所以带这口过来绝对不会有错。
刘觞笑道:“少将军喜欢便好,这桂花酿,良酝署中制备了许多,若是少将军喜欢,改日小臣再给您带来几壶。”
程轻裘邀请道:“阿觞一会子有事没有?若是无事,不如与我对饮两杯,如何?”
刘觞本想要拒绝的,哪知道程轻裘道:“往日里你我对饮,历历在目,你可还记得,当年分别之际,你还许诺若是再见,必然要对饮三天三夜,无醉不归!”
刘觞:“……”
大宦官和第一君子做兄弟,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刘觞也不难想象,原本的宣徽使肯定是想要结交拉拢地方藩镇势力,所以才会结交程轻裘此人的。
程轻裘为人正直,看起来并不会怀疑他人,十足方便拉拢,正好是原主的下手对象。
既然是原主的许诺,刘觞也不好叫程轻裘看出端倪,便硬着头皮道:“好!舍命陪君子!”
李谌从紫宸殿出来,晃晃悠悠进入了宣徽院,今日宣徽院没什么人,自从刘觞的伤寒好了之后,刘光的那些心腹就撤了出去。
李谌本以为今日没人,正好与刘觞偷情,哪知道没遇见刘觞,反而撞见了枢密使刘光。
李谌尴尬的一笑:“枢密使,好巧啊。”
刘光幽幽的道:“陛下可是来寻觞儿的?”
“这……”李谌道:“凑巧,凑巧走到这里,便进来看看罢了。”
刘光挑眉:“小臣还以为陛下是特意来寻觞儿的,本想告诉陛下,觞儿不在。”
“不在?”李谌追问:“宣徽使去了何处?”
刘光笑眯眯的道:“陛下有所不知,觞儿今日去了馆驿,与沧景节度使之子,程少将军核对接风燕饮的菜色去了。”
又是程轻裘?
两个人一见面就搂搂抱抱,李谌十足担心,这会子阿觞去了馆驿,还不是羊入虎口?
刘光又道:“听说程少将军喜爱桂花酿,觞儿特意带了两壶桂花酿前去,怕是要与程少将军花前对酌,饮至深夜呢。”
花前……对酌?
还饮至深夜?
李谌脑海中的那根筋登时绷紧了,阿觞饮醉了毫无防备,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被程轻裘占了便宜怎么办?程轻裘表面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内地里是什么德行?
不行,朕必须亲自去看看。
李谌失魂落魄的离开宣徽院,刘光看着他的背影挑唇一笑。
李谌回了紫宸殿,坐立难安,一想到程轻裘会和刘觞独处,更是百爪挠心,仿佛躺在干柴上,被烈火烘烤。遖颩喥徦
“鱼之舟,备车,朕要出宫。”
鱼之舟头疼不已:“是,陛下。”
李谌换了常服,坐上最为低调的金辂车,离开大明宫,往长安城的馆驿而去。
李谌没有通知馆驿的官员,低调进入馆驿,直接往沧景节度使下榻的院落而去。
“阿觞,幸酒,我再给你满上。”
李谌一走进去,便听到了声音,刘觞与程轻裘并未在屋舍中,而是坐在花园的亭子中正在饮酒。
周围的桃花开的正艳丽,水流潺潺,微风习习,刘觞斯文俊美,程轻裘高大雄气,二人坐在一起饮酒,还真是……
“碍眼……”李谌心里打翻了苦酒瓶子。
李谌躲在院门外面偷偷的往里看,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朕要怎么进去,如何进去,才能显得光明正大一些?才不会让人觉得朕是小家子气,才不会引起程轻裘的怀疑?
鱼之舟眼皮狂跳,低声道:“陛下,怎么不进去?”
李谌摆摆手道:“别催,朕已经在想了。”
在想?鱼之舟一脸迷茫,陛下进个馆驿而已,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这个天下都是天子的,馆驿不过方寸之地罢了。
李谌正在纠结,程怀瑾从后背走来,正好想要进入院子,将李谌趴在院门边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程怀瑾走过去,恭恭敬敬的作礼,道:“怀瑾拜见陛下。”
李谌吓了一跳,他本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按理来说程怀瑾从背后走来,他应该能听到,奈何他方才走神儿了。
李谌咳嗽了一声,道:“是程公子啊。”
程怀瑾道:“不知圣人驾临,怀瑾实在有失远迎,陛下,请。”
李谌负手而立,道:“无妨无妨,朕也是突发奇想,想来亲自看看老将军的病情。”
李谌与程怀瑾二人走入院子,朝着小亭子走去,亭子附近是一条碎石铺设的花园小路,程怀瑾走在上面,稍一打滑,轻呼了一声便要摔倒。
李谌吃了一惊,下意识一把捞住对方,没有叫程怀瑾摔倒。
“阿瑾!”
“陛下?”
刘觞与程轻裘在亭子里都听到了惊呼声,赶紧出来一探究竟,便看到天子李谌怀里抱着一个纤细高挑的美人,桃花树被微风一吹,粉色的花瓣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仿佛是电影的背景特效,何其唯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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