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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侍女追了上来,本想问问夫人要去哪,可要传唤马车,未曾想易渡桥扶着柱子,弯下腰干呕起来。
侍女惊慌失措:“夫人……”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永安城金生玉养出来的易大小姐愿意嫁给回头的浪子,却断然无法直面这样狼狈的真相。
她从没觉得嫁进世子府是高攀了,遂更不能接受她是被强塞进来的事实。
那些举案齐眉的日子都算什么呢?
等待方絮归来中途聊胜于无的乐趣吗?
易渡桥无端地想起小时候,她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最爱的琉璃花瓶,那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东西。为了道歉,她与父亲一同去集市上寻了个差不多的赔给了母亲。
母亲虽然笑着接了下来,可易渡桥明白,她还是不高兴的。
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
后到的那一个,总是会一败涂地的。
……又不是她想后到的。
易渡桥的恶心劲下去了,被侍女扶回房间,委屈地想,要是早知道徐青翰还有未了的姻缘,她才不要听父亲的话盲婚哑嫁。
就算嫁了,也不要爱上徐青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抵在两人新婚不久,徐青翰带着她半夜翻墙,就为了去看一眼山上的日出,又在第一缕日光出现之时,术法似的变出朵西洋制的琉璃花。
琉璃映着光,有些晃眼。
徐青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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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们两个过一辈子。”
易渡桥心如擂鼓,一时只知道点头。
“天贶,你说过不会骗我,还算不算数?”
天贶是徐青翰的字。
他还未睡下,正借着烛火看书,据易渡桥对他的了解,大概率是坊间新兴的话本子。突兀地听了这么一句,徐青翰怔了怔:“算数。”
或许是在等着后文,徐青翰好一会没出声。及至俯身去看,他的夫人已经入眠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易渡桥决定给徐青翰最后一次机会。
“今夜宫中设宴唤我作陪,不必等我吃饭了。”
徐青翰理着襟口,腰上坠着的荷包刺眼得很,“你早些睡。”
宫中诸多事宜的明细易渡桥让人偷调了出来,今夜根本没有什么宫宴。
倒是有方絮的请帖递进了府,徐青翰在半路将它截下来了。若不是她早有防备,还当真要被蒙在了鼓里。
她没抬头:“我怎么记着前些日子才办过宫宴,这样频繁,倒是辛苦你了。”
只要他肯说一句真话,她便原谅他。
徐青翰不知她心中所想,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哎,放心。我明日便回来了。”
“今夜多风,明日怕是要有雨。”
易渡桥瞥了眼天色,平声道,“回来陪我一夜吧。”
只要一夜,只要陪她一夜就够了。
明日大选结束,问天阁将会带着新弟子回到山上。她可以忘掉方絮的存在,将所有过往一笔勾销。
只要他不骗她。
徐青翰牵过她的手,一如往常地吻了吻指尖:“你夫君我身强体壮,哪是一场雨便能打垮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宫里的糕点吃如何?我记得你可喜欢马蹄糕了。”
易渡桥罕有地不讲道理起来,抽回手任性道:“我不想吃马蹄糕了。”
徐青翰失笑:“那你要什么?”
易渡桥重复道:“要你今夜陪我。”
徐青翰不做声了。
半晌,他才勉强地开口:“我争取。”
于是易渡桥坐在木椅上,等着她的夫君回来。
怕她伤眼,红烛点了足有六根,刚巧是徐青翰出门的时辰。
烛泪滴落,在铜盘中积成了浅浅一洼。
每一个时辰过去,她便会拿起剪刀,绞灭一支红烛。
剪刀落在了她明知不可能却偏要殷殷盼望的心上,一呼一吸间都是心痛如绞。
她堂堂正正地嫁给了定远侯世子,平日里大小诸事皆要过问,上奉高堂,下恤仆役,徐青翰凭什么这样对她?
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随着烛光的减弱,室内愈发昏暗起来。唯留易渡桥枯枝般的背影映在窗纸上,影影绰绰的,像埋掉了年少的旧梦。
易渡桥枯坐一宿。
徐青翰彻夜未归。
直到烛光尽数熄灭,易渡桥眨了眨眼睛,意外的酸涩充斥着她的眼眶。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夫君骗了她。
她再也不要爱上徐青翰了。
“为我梳妆。”
易渡桥洗干净泪痕,戴上了京中金玉记的最精致的首饰,盛装打扮地等在房内,意料之中地等来了一纸和离书。
红泥沾上指腹,在和离书上拓了印。
徐青翰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惊愕地盯着和离书,又看向她,想说些什么,易渡桥却不想听了。
从今往后,她和世子府便再无半点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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