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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封侯
飞身回到城中, 李南落一刻都不敢耽搁,他取出怀中的令牌,先依叶若延所言, 赶往山海会的分部。
幸好叶若延还没走, 有他在,巡察使的身份用起来丝毫也没有障碍, 遇到此等大事, 分部的妖师们齐声领命, 十数名此刻就在山海会分部内的妖师四散而去。
然后是影子卫,李南落顾不得被人看到会对太子造成什么影响,直扑太子别苑, 太子并不在院中,但他留下了亲随。
亲随得到消息, 片刻不敢耽搁, 立时就去回报,李南落不愿在此浪费时间, 但要是没有魏无雍,他也不知道哪里去找殷迟,只能坐立不安的等着。
事关京都安危,哪怕只是有一丝可能, 李南落也不敢冒险, 心里思忖着, 巡城司已经在城中巡视, 要是发现不妥,定能第一时间回报宫中, 只要大内近卫控制得好,当不会引起太大的混乱才是。
对于座上那位君王, 李南落的情绪有些复杂,他之所以遇到这些,全是拜那位陛下所赐,但要说陛下为何会这么做,也全是因为对于相国的看重。
算来算去,他除了蛊雕背后的势力,竟不能真的怪责当今陛下,身为华胥子民,身为相国之子,除非他能做出叛国之事来……
就在李南落脑中思绪纷杂之时,一行人跟着太子亲随走到面前,为首之人正是殷迟和他曾见过的影五,此刻殷迟的打扮和影五他们几个一样,一身黑衣劲装,腰佩长刀。
“影子卫,见过主上!”一行人拜倒下来,拜倒在李南落面前。
李南落没有想到,太子魏无雍再一次知道他要什么,并将他们一起送到了他的面前,在这些影子卫里,殷迟的身份成疑,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再纠结他的身份,他背后的人。
“你们都是自愿跟随我去?要知道,你们面对的可能是变异的妖物,是已经疯狂的妖。”他当着太子亲随的面,低头发问。
跪在他脚下的影子卫中,以影五为代表,大家依然有许多疑惑,但对于保护京都安危,谁都没有半点犹豫。
“我等愿意——”十数人齐声回应。
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李南落带着影子卫走上街头,走向宫城,他希望自己只是多虑,希望蛊雕的话只是危言耸听,但城中已然混乱,妖物横行,果然如蛊雕所言,他将太医局的那些妖都给放了出来。
吃过药物的妖,状若疯狂,也有还没疯的,浑身妖力充盈,逃脱了囚笼,在街市上奔逃,这些还是已经出了皇宫的,太医局就在宫内,宫内要是混乱起来,还不知会怎样,大内近卫当是在宫中对付那些妖物才是。
李南落一路往前,此前他已经安排叶若延带领山海会分部的妖师们,从街市上由西向东抓捕从太医局逃出的妖,如今影子卫已经在了,便命影五和殷迟带人由东向西。
宫城位于南方,定有近卫,他便从北方开始,定下搜捕的方式,影子卫在他一个手势下散开,李南落分神想到,不知道夜苍穹在城外如何了,他要他看好那蛊雕,为的就是不想蛊雕在混乱中逃走或者死去,他还有事想要问他。
混乱果然逐渐从太医局开始扩散,宫中大乱,大内近卫铁蹄声声,也阻不住疯狂的妖物们,太医局成立多年,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抓了多少妖,甚至是否在繁殖着妖物,只为了作为炼妖制药。
叶墨槿在心里咒骂着太医局,追赶着妖物出了宫门。
宫墙之外,京都城内,还有许多官员的宅邸,妖物闯入,院中的护卫也不是妖物的敌手,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在这场混乱之中完全的平等,每个人都面临生死关头。
只有躲藏,逃亡,才是唯一可能获救的办法,于是太多的人从家里冲了出来,向大内近卫求救。
叶墨槿带着人马,已经忙不过来,而另一边,隐约之间恐惧的尖叫声似乎有所减少。
他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李南落,这个从他手心里溜了的少年,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带着手下近卫于宫城之下与群妖混战,而那一头,慢步而来的少年已经隐隐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气度,指挥若定。
他的周围有飓风围绕,面鬼发出欢快的啸叫,巨大的暗影不断扩散,吞吃着妖物们的生机,没有妖物能够近身,那一个个或是癫狂或是流脓的妖物在经过他身边之时,无一不被他击倒,或是被他脚下的鬼影吞噬,妖物的灭亡只是眨眼之间,而他如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混乱之中,曾经的猎物与猎人,两两相望,叶墨槿习惯性的去寻找周围可能存在的那个大妖,李南落知道他在找什么,对他笑了笑,“他不在。”
“你要趁此机会,抓我吗?”曾经仓皇逃跑的少年,含笑相问,围绕的飓风带起他的衣袂飞舞,火焰不知从何而来,在他周身环绕,风与火,不断跳跃,脚下鬼影憧憧。
叶墨槿一声叹息,“看来,如今我已经没有抓捕你的资格了。”
“那就抓妖吧。”李南落说完这句话,用火焰烧尽了一个失去眼球,浑身皮肤溃烂的妖物。
其实这些还在眼前的妖物,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只是活着的尸块,而那些还没陷入疯狂的,定然早就趁乱逃走,根本不会还在街上晃悠,被他们拿下。
太医局那些人究竟做了些什么啊……在又一次用火烧尽一个把自己面孔抓烂的妖物之后,李南落不禁有此疑问。
他记得沈医师做的研究,也记得姑获鸟为何陷入疯狂,一切都围绕着太医局,而太医局分明是在当今陛下的允许之下开设的。
一面维护着华胥的安稳,建立一个人人向往的天府之国,一面在暗中允许这些东西的存在,仿佛光与暗的两面,这便是真正的华胥国吗?
而当光与暗之间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就会像眼前。
李南落想了很多,然后想到了夜苍穹,他已经不那么想做一个好的妖师了,他只想在这一切事情了结之后,去找他的大妖,和夜苍穹一起,扔下所有这些混乱,这些人类疯狂之下的产物。
不知道杀掉第几个妖物,李南落手中的飓风割去一个双头妖物的头颅,一个头颅抛飞而起,另一个还在尖声发笑,笑声能叫人肝胆俱裂而亡,幸好,他还有掌中的飓风,飓风吹散叫声,在两声尖啸的空隙里,割去了剩下的那颗头颅。
他的身上早就被鲜血染成朱褐色,从未杀过这么多妖物,直叫他双手发酸,心头麻木,妖力流逝,他便用无名之法吸收天地之力,充盈自身的妖力,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杀死妖物,也是平常,李南落这一次有意没有依靠夜苍穹的力量,他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他想向他证明,他终会强大。
等到那一天,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夜苍穹身上的问题,他不会再在关键之时,只能成为被噬咬的猎物,他会有强健的身躯,他不会惧怕夜苍穹的失控,他们会一起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而在等待的时候,在愿望达成之前,他希望他的大妖多一点耐性。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个家伙不知此刻在做什么,蛊雕是否还安好?他等不及想要解决眼前的麻烦,和夜苍穹一起审问那个蛊雕,那只禽鸟,等他到的时候,希望蛊雕的羽毛还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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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落记挂着城外的那个大妖,想尽快解决,便御风而行,指挥着影子卫的行动,以及山海会的妖师们,大内近卫竟也在这期间,若有若无的配合着他的行动。
谁也没有料到,当年的敌手,今日竟成为帮手。
当然,这些自太医局逃出的妖物,绝大部分都是大内近卫提供的,他们其实也这次祸乱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一切尘埃落定,大内近卫开始收拾残局,把妖物尸首收拾起来的时候,李南落顾不上休息,飞身往城外而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城外的那片地方只留下昏厥的蛊雕,看守蛊雕的树妖和一个名叫玹琴的小妖。
小妖很伶俐,颤颤巍巍的用自己身上的琴弦绑住了只剩下半口气的蛊雕,不知经受了什么折磨,蛊雕就像被人抽了筋那样虚脱在地,人事不知。
而周围不见夜苍穹的身影,李南落茫然的注视着密密的树林,只觉得眼前空无一片,耳边嗡鸣,他的魂魄在感应,在告诉他,夜苍穹已经离去。
夜苍穹走了,他走了。
不是离开片刻,不是去休息,不是有事稍离,不是马上就会回来,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后会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他走了。
他和夜苍穹之间,那妖力的联系和感应,也完全断开。
李南落看着方才夜苍穹站立的地方,脑海中一片空白,远远听见叶墨槿的声音,听见殷迟的声音,还有谁,那是影五,还是太子魏无雍?
他们有的在问他是否安好,有否受伤,有的在说,陛下召见,他一一点头回应,微笑相对,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傀儡,只剩下躯壳,随着人的话语,给出反应。
他好像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看到自己入了皇宫,看到他见了当今国君魏吴央,看到座上之人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听见群臣叩拜,听见满朝文武的感激。
蛊雕被扔在大殿上,在太子魏无雍的做保之下,他的罪名被洗清,他不再是杀父屠府的罪人,但就算没有这一出,也没人还能追究一个救了全城百姓,甚至救了皇城之人的罪名。
有功,当大赏。
然后国君魏吴央对着朝堂群臣说道:“……封李南落,为东野侯,赐万鸾殿,掌太医局。”
群臣叩拜,李南落也叩拜下去,在不断回响的人声里,拜倒在华胥国的大殿之上,满是血腥的衣衫化作一片红,有一滴湿迹慢慢化开,那是一滴热泪。
第142章 旧梦老宅
不知道第几次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
梦中是狂乱的妖物, 是被妖物祸乱的京都长街,是长街上劫后余生的百姓,不远处, 叶若延和山海会的妖师们, 殷迟和影五带着的影子卫们,巡城司、大内近卫, 齐齐叩拜在他脚下。
而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之中, 茫然站立, 失魂落魄,不知归处。
京都的冬日,干燥而冷冽, 宫殿之内,雕梁画栋, 地上铺了金线绣织的厚毯, 窗边燃着宫内特制的焚香,火盆里的炭火还未燃尽, 发出炙热的红色光芒,宽敞的卧房内,一张雕花大床摆在正中,床边帘幔锦绣, 无处不是宫内匠人巧手所织。
躺在床上的人阖着眼, 黑发披散, 在帘幔的阴影之下露出半边深邃的轮廓, 他微微抿着的唇,在那一片冷白之中显得略红, 为这张冷峻的脸上平添了一丝诡异的艳色。
睁开眼,他没有起身, 眼前仿佛还盘旋着几年前的画面,梦中那妖物祸乱京都之日,也是他被封侯之时。
嘴角无声地扬起,露出几分讥诮,想了想今日要做的事,终究还是慢慢坐起来,织有暗纹的纯白丝质里衣,摩擦出几声悦耳的声响,空气中微微颤动。
一个童子打扮的小妖,穿着宫里制式的衣裳,就好像一直等在边上似的,从无人处慢慢显出轮廓来,低着头,抬了眼打量,然后小意上前。
“侯爷今日起得真早。”小妖学着人类谄媚的样子,十三四岁模样,手足俱如人类,只是手脚都短上一截,好像从身体里硬是挣扎出来一段,姑且当做手足。
他走路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动作却快,上前服侍穿衣洗漱,就在这会儿工夫,响动也把外间的侍女给惊醒了,连忙在门前问了安,得到回应之后方才低头进来。
这是来抢他的活计的,小童眼珠一转只做不知,不肯让开,继续扣着眼前这位主子的衣扣,双手够不着的地方,却不用踮脚也不用踩凳,只需用自己的妖力半浮起来,很快就把衣扣扣上,又小心在腰带上系上佩玉。
侍女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不见半点惊异,送来热水,服侍洗漱,这却是小妖不会的,于是便在边上默默看着,趁这机会,也暗暗打量起他家这位大人来。
洗漱完毕,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身穿红衣锦袍的男子坐在那里,让侍女将他一头黑发束起,额前一缕白这些年有些扩散的迹象,那片白发越来越多,这位大人身上的自然之气和妖气也越来越重。
他本是一个人类,如今却有些看不出他是人类,小妖直愣愣地看着,思绪停滞,只会看着那张神色冷淡的脸,在晨光照射下如同将要透明的白玉,露出不似人类的朦胧微光。
那双狭长的眼睛,目光微动,向他望来,“玹琴,去告诉影子卫,今日随我出门。”
照理来说,影子卫该时时刻刻在暗中护卫他的安全,但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他拒绝了这样的保护。
淡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一下点醒了小妖玹琴,他立时跳起来,“遵令,大人!”
他时常分不清,何时叫大人,何时称侯爷,李南落微不可觉地皱了眉,没有纠正他。
只有对着大妖的时候,小妖才会叫大人,而他是个妖师,李南落把玩着手里的火焰之卵,那团火在他指尖跃动,腰上佩着万鸾殿的令牌,想到太医局去看看,又打消了念头。
今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他不想让任何失控的妖物来打扰他的兴致。
冬日里,落雪在地上积起了厚厚一层,宫人们正在扫雪,结了霜的树枝上,只剩下干枯的枝丫,不远处,山石边的水潭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印照出红色身影,这座宫殿的主人在这样的天气,没有拿手炉,亦没有披上狐裘,就这么徐徐走了出来。
他出万鸾殿,一路上的宫女侍卫都躬身行礼,不敢抬头直视这位贵人。
关于东野候的传闻,这些年有很多,都说他身为妖师,已经不是寻常人类,更接近妖物,不知是真是假,更有传言说,他能驱使一个大妖,只是却没有人见过那个大妖,不知是不是躲在暗处。
远远地,宫人们瞧见司礼监的陈大人带着他的人来了,方才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陈恩是御前听令的,也是国君魏吴央最信得过的内廷官员,倘若皇宫是一个大家族,那陈恩便是这个庞大家族的总管,将当今陛下的一道道口令,传达到宫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陈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着很是普通,没有任何特色,但他对宫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坛子酒,迎上远远走来的东野候李南落,还没到跟前,身子已经先弯了下去。
“侯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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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了?陛下有令,让下官把这坛子酒送来给侯爷。”陈恩将酒坛子轻轻递过去。
东野候是三年前被当今陛下亲口御封的,经历了妖物祸乱京都之日,一跃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赏赐万鸾殿,掌管太医局,甚至连大内近卫偶尔也要受其调遣。
谁也没想到,当年的通缉犯,竟有一天变得炙手可热,要知道,在这位侯爷之前,也只有太子殿下住在宫中,而其他两位皇子,在成年之后早早就搬出宫去,陛下却将宫中的万鸾殿赏赐给了他。
这东野候的待遇,竟比皇子还高,叫人不得不怀疑,陛下是在那次妖物祸乱之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于是才想让这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厉害的妖师,就近保护皇城的安危,皇宫的安危。
李南落接过酒坛子,没有多说,点了点头,美酒祭亡魂,还让司礼监的陈恩亲自送来,这是魏吴央的心意,他将酒坛往边上一递,不知从哪里落下一个人影来,把酒接了过去。
“你怎知道我就在你附近?”剑客子城一手抱着剑,一手托着酒坛,随着夏栖国和华胥国逐渐交好,他在李南落身边的活动范围也大了许多。
李南落看了他一眼,似乎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径直离去,子城掂了掂手里的酒,有些可惜的啧着嘴,不紧不慢的跟上,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李南落。
和过去比起来,有了明显不同的李南落,作为剑客,尤其是一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剑客,子城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李南落比过去更让人忌惮。
他给人的感觉很危险,就像介于妖物与人类之间,他的力量在这些年不知又进展了多少,很多人会畏惧这位大妖师的能力,但奇异的是没有人会讨厌他,反而都想与之亲近。
畏惧的同时,又忍不住靠近,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可怕。
他的名声早就在妖物之中传开,他曾经救活很多妖物,也曾经杀死很多妖物,对于妖,他的态度似乎全凭个人喜好,生死转瞬,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万鸾殿在宫内,而宫外,今日是李南落接收相国府旧宅的日子,华胥国内被暗杀的官员,果然也是妖物所为,甚至隐约牵扯到了雷泽国,李南落手中有山海会,有影子卫,要找线索并不困难,他号令他们行事,在凶手行凶之时将其拿下,以此作为交换,得到了相国府旧宅。
街市之上,僻静之处,一栋因为无人维护而如同荒废的旧宅,安静矗立。
这里本来就是个好地段,闹中取静,是朝中贵人最爱的一条路,这里住的,不是尚书就是将军,凡是在朝为官的,手里有钱的,几乎都住在这条街上。
落雪的天气,路上行人不多,做小买卖的,也要看天,人多了方才会出来叫卖,路上静悄悄的,李南落乘着轿子来,一路也寂静无声,就好像这只是平常常常的一天。
他的轿子就落在门口,他一出轿,住在周遭的,开了铺子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了过来。
他的轿子上徽记所有人都认得,那是好几团旋转的火,寻常达官显贵也就罢了,这可是传说中只侍奉于陛下的妖师!还是位侯爷!
随着这些年妖物的出现,在李南落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妖师的存在再也不是秘闻,许多百姓都见过,都知道,只有这样,一旦真的有妖物作乱,百姓才不会在惊吓之余慌乱到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这位传说中可驱使万千妖物的大妖师,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门前,一身朱红锦袍,在阴沉的天气里,那身如火的颜色仿佛带来了一抹红色的光影,镀在了那扇已经褪色的朱门之上。
李南落就像没有察觉到或明或暗之处,那许许多多的目光。
这个宅子,就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当再一次站在老宅之前,李南落注视着斑驳的朱红色大门,耳边仿佛又再次响起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他,正坐在轿子里,外头的景致一一倒退,在一片繁华的街市上,他注视着这栋老宅远去,“我想问陛下,把宅子要回来。”
“一定能要回来的。”身旁那个温柔的声音如此回答。
飘散的思绪骤然被拉回,李南落的目光一顿,浮现出一片冷意,和他俊美又冷峻的面容,糅成了一种尊贵的,仿佛超脱于尘世间的气质。
“你们出来吧。”他往一旁的空气淡淡说了句,便有十数个黑影落于周围。
“主子。”殷迟扶着刀单膝跪地,其他影子卫也随即跪了下来。
“你们本该在暗处,但今日,我准许你们——”下颌微微抬起,李南落的示意叫殷迟按捺不住激动,在他身后的影五和其他影子卫,也露出同样的神情。
相国府旧宅,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是影子卫从集结到受训到领命守护的地方,是他们其他数十个兄弟倒下的地方。
里面流过太多的鲜血,以至于殷迟和影五再也保持不了影子卫的冷静,李南落并不意外,他收敛心神,不让过去过多的影响自己,推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旧宅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草木枯朽,其他的一切仿佛只是染上岁月尘埃,染上了沧桑的气息,其他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就好像是昨天他才过了生辰宴,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少年。
宅子里有很多他儿时的记忆,哪怕这记忆错乱,真假参半,但他此刻并不想追究,从子城手里接过那坛子酒,他将烈酒倾倒于书房门前,国君想祭拜的,是他爹相国李佑。
影子卫一个个,全都跪在了地上,无声祭拜,神情肃穆,在静默的气氛里,子城抱剑而立,低下头去,相国李佑此人,在华胥国君眼里,定是肱股之臣,他这一走,近些年来华胥国才会有了如今的乱象。
李南落没有在书房待太久,他循着记忆,慢慢往里去,去往他所住的院落,一个人影忽然从角落冲了出来。
看清了来人,他站立着没有动。
“少爷!”一声大叫带着哭音,跪在李南落脚下的人抱住了他的腿,竟然是阿玲。
他当年的丫鬟阿玲,已经是妇人打扮,她手里方才还拿着扫帚,这会儿就掉在她的脚边,她抱着李南落的腿,哭哭啼啼,又是激动,又是伤心,“阿玲以为再也见不到少爷了——”
李南落皱起眉,阿玲出现的太奇怪,太突然,不得不叫他怀疑,“我记得你,阿玲,你为何在此,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只是平平常常地提问,阿玲听了这冷淡的声音,却觉得陌生,抬头看去,见昔日俊逸温润的少爷,已经长成一个面容瘦削,双目深邃冰冷的俊美男子,她抱着他的腿,从他身上若有若无地飘散出一股血腥气。
很淡,很淡的血腥气,就好像这件红色锦衣是由鲜血染的,阿玲面色发白,一下子松了手。
“我……我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会来,三年前,有个长相妖里妖气的男人,让我来打扫老宅,他说没人会来这里,没人会发现我来打扫,让我不要害怕,要是想见你,就在这里等你。”
她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他说,你家少爷想你了,你家少爷……总有一天会要回相国府上的旧宅,总有一天会回来。”
“他对我说,你若是也想见他,就在这里等他,吓他一跳,给他个惊喜。”那一天,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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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对她笑起来,有些邪气,有些恶劣地笑。
却叫她听了进去。
于是,她相信了,她来了,只要出门,就来这里打扫和等待,等着吓一吓她家的少爷。
阿玲说完抬起了头来,果然见到她家少爷神色巨变。
第143章 囚禁
他扶着门框, 脸色煞白,捏紧了门框的指节也紧到发白。
丫鬟阿玲、影子卫殷迟、剑客子城,一起看到他整个人忽然僵在那里, 煞白的脸色就好像猝不及防之时, 被人往心窝里捅了一刀。
“少爷!”
“主子!”
“李南落!”
几人想要上前,李南落抬起手阻止了, 他低下头去, 所有的表情都被隐藏在阴影里。
“回宫。”
听到这冷得要破碎的声音, 谁也不敢上前多问,影子卫的影五,在三年前的京都见识过这位主子的能耐之后, 对他的指令再也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比殷迟的动作还要利索。
蛊雕已经被擒, 一位能力出众的主子, 总比庸人来得叫人心服,影五带领的影子卫们, 本来就是相国李佑一手栽培,在李家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效忠的对象毋庸置疑。
“主子——”回去的路上影五欲言又止,殷迟对他摇了摇头, 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关于那个大妖的话。
“阿玲, 你见着的是不是个妖物?”子城却没有那么多忌讳, 胆子也大, 这会儿工夫,已经把丫鬟阿玲拉到边上, 低声探问。
阿玲与他并不相识,满是戒心地瞧了他一眼, 没有言语,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朝那门前看着,少爷长大了,却更叫人放不下心来了。
李南落很快就从老宅离开了,在子城看来,这更像是落荒而逃。
三年了,三年里那个大妖毫无音信,却在这个时候,通过一个李南落曾经信任的人,以一种如同鬼魂的方式,提醒了他曾经的存在。
三年前,夜苍穹突然消失无踪,李南落则被封侯爷,还被赏赐了东面的一块封地,称东野候。手上握有了权柄,他就带着所有他能动用的力量,带着所有的影子卫、山海会分部妖师、带着借用的大内近卫和巡城司上下,将皇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不出所料的,没有寻到夜苍穹半点踪影,后来,这种寻找又扩张到京城之外,又驱使了面鬼,但依然没有获得半点消息,山海会上下,每一个地方的分部,都在为他们的巡察使找一个大妖。
可一无所获。
就这样,过了数月,有一天,李南落在万鸾殿中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谁也不知道这三天里他做了什么,谁也没有能敲开房门,待他自己开门出来,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夜苍穹几个字。
“叫人去查一下,阿玲如今的住处,她嫁于何人,过得好不好,若好,便不用再查探她的事,若不好,谁对她不好,便将那人提来见我……不,还是丢在太医局吧,那些炼药师们,如今还缺打杂的下人。”
万鸾殿中,李南落一身锦衣坐在殿上,火盆燃烧着,殿内氤氲着一股热气,火焰之卵在他周围飘忽不定,就如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半空盘旋着,如同一团燃烧的红色鬼火。
宫灯也没有这团鬼火那般耀眼,剑客子城瞥了眼座上之人,今天李南落的话算是说得多了,他正靠着椅背,一手拿着太医局呈上来的医案,一手拿着朱笔,时不时会在册子上圈上一笔。
“我知道了。”子城和影子卫们不同,他自认并非李南落的下属,回答的也更随意些,“今天又要弄死几个妖物?”他指了指那本医案和李南落的
朱批。
“这群炼药师,若没有人管,真要无法无天了。”前后翻了翻,李南落把册子放了下来,与其说是医案,不如说是记录。
太医局分内外二署,对内是宫中贵人的各种诊治,对外,便是从他们的角度预防妖物为祸,甚至利用妖物,为贵人们谋求更多的利益。
此处的贵人,指的是所有手握权柄,或是钱财的人。太医局,早已腐朽堕落了,炼妖师门如同失控的妖物,同样对周遭造成了巨大的祸患。
李南落不得不怀疑,国君魏吴央是因为已经控制不了太医局,才将他封侯,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了他。
子城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他犹豫了下,瞧了瞧地上,担心着面鬼不知何时会从何地出来,自己会不会又成为它的食粮……
“不用看了,它在。”李南落冷漠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子城眼神一转,视线落到了小妖玹琴身上。
这是夜苍穹当年留下的,李南落能将这个小妖怪留在身边,是否说明他还没忘记那个家伙?可惜啊,他不敢问!
面鬼就像个会吃人的鬼魂,一旦他问了什么它觉得有所僭越的话,吃他的生机气血,它可一声招呼都不会打。
子城犹豫的功夫,李南落已经批完了手里的医案,很显然他没有耐心也没有心情在这里陪他说话,一拂袖,便命人准备往太医局去。
太医局就在宫外西面,为了随时能够听宫里的召唤,距离皇宫并不远,李南落掌管太医局,其实管的并非全部,对于太医局内署的部分,他从不插手,除非有人是被妖物所伤,寻常太医无法治疗,他便会寻来沈寒三,全做外援,临时出诊。
这些年,沈寒三被种种理由牵绊着,一直没能离开京城,这三年间,他眼看着李南落从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转变成一个冷峻淡漠的妖师,说不担心是假的,他只好用这种方式,试图给这个叫人心疼的晚辈一点帮助。
另外,太医局也是一个叫人无法放心的地方,当年驱逐并且陷害沈寒三的人,早已经在李南落淡漠的注视下,一一驱除,太医局始终在疯狂边缘试探的外署,如今时不时的也会出现沈寒三的身影。
如今,大内近卫还是会去抓妖物供太医局做各种试验,对此,李南落露出过满是自嘲的笑容。
世上之事,没有完全的黑白善恶之分,更多的时候,是灰色的。他如今在做的事,竟和当年的太医局差的并不太多。
太医局,子成跟到门前,李南落停步,“在此地等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要求。
子城知道,这是他还在防范他接触到华胥国的秘密,对于炼妖师,还有各种可以好好利用的妖物,生怕他泄露,毕竟他是夏栖国的人。
早已习惯,于是点了点头,其他的侍卫和暗中保护的影子卫,都会在这里停下,李南落进入太医局,从来都不带任何人。
凭他的能力,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要是真的有妖物发狂,只需要他一声令下,门外的人也很快就能进去支援,所以如今这样,无论是子城还是影子卫,都已经习惯。
李南落一个人进了太医局,太医局里也分内外二署,内署当值的医师行了大礼,这位东野候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定所有医师的生死,谁也不敢得罪这位身份特殊的上峰。
李南落对见礼的医师点点头,问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棘手需要帮忙的案子,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便往后面外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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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署之内,哪怕是白日也拉着窗帘,将白日光线完全遮挡在外,里面分着一间间的屋子,屋内,有的人影晃动,有的漆黑一片,那些炼妖师们习惯了在黑暗中寻找妖物的特性,并将之提炼成药物,一个个因为久不见阳光而脸色死白,形如幽魂。
李南落并不喜欢这些炼妖师,却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存在,从某种角度而言,沈寒三做的也是一样的事,只是他并未着魔,他需要沈寒三将这里的炼妖师们牢牢看住,不至于走上邪路。
没有多看这些炼妖师一眼,在旁人眼里,他早有去处和方向,那个方向是一间囚室,一间除了定时打扫,不能有任何人靠近的囚室。
囚室之内,四面灰色墙壁,一面墙壁上锁着个人形,那人头发蓬乱,衣衫破旧,他的双手都被锁在石墙上,只有一尺多的锁链,让他能在咫尺之间移动,也就是这咫尺之间,放着如厕的恭桶,和进食的碗筷。
囚室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李南落却像失去了嗅觉那样,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他站在墙的另一面,负手而立,只是那么看着那个人。
那人终于在长久的注视之下抬起头来,石墙高处的铁栅栏外,投入一束光线,就照在这个人的脸上。
他发色银白,身形高大,一双墨绿的眼睛,斜挑的眉眼,用痛恨的目光,猛地看向李南落的方向。
“李南落,你好狠的心,把我囚禁在此,到底何时才会放过我?今天你又要如何折磨我?要问我什么!”
站在那里的锦衣侯爷一声不响,直勾勾地看着他,和往日的冷淡模样截然不同,气息深沉,用妖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的爆发,那眼神仿佛要看透什么,从他身上看到了别处。
那人仿佛嗅到了什么契机,神情微动,就在这时,方才一动不动的李南落忽然皱了皱眉。
“蛊雕,我劝你不要在这时候试图做什么,我今日,没有耐心。”
擅长察言观色的蛊雕不再试图用言语挑衅,转动着那双墨绿的猫儿眼,“那么今日,发生了什么?”
这眉眼,这面孔……李南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蛊雕这样的试探,以为他早已在这张面孔之前麻木,可今天,心头忽然涌上一种烦躁。
于是蛊雕面对着李南落得一言不发,感受到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目光,看得蛊雕不得不收敛了夜苍穹的模样,面皮扭曲了一阵,他不再以夜苍穹的样貌示人,然后他顿时觉得压力减轻了。
“今天我还是要问你,是何人指使你,屠杀相国府?”看着对面蛊雕又扭曲了脸皮,逐渐变成一个不认识的模样,李南落继续着从未变过的提问。
三年前,蛊雕被擒,被丢在大殿上,李南落以妖力激发蛊雕,让他变换了模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蛊雕便要被斩杀,他暗中设法将他调换,悄悄安置到了太医局内。
第144章 那三个字
太医局如今已经全在李南落的掌控之下, 蛊雕的存在,除了沈寒三,几乎没有其他人知晓。一是因为他信任这位长辈, 二也是因为蛊雕已经失控, 也只有沈寒三能令他不至于疯狂,若是蛊雕变得和姑获鸟一样, 那他很难再审问他。
在他还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前, 蛊雕还不能死, 也不能疯。
黑色的暗影在囚室里蔓延开来,那是面鬼不断扩散,它像一个从内部吞吃着猎物的幽魂, 慢慢的和蛊雕的影子连在了一起。
蛊雕不是第一次经历,身体还记着那种被蚕食的无力感, 他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李南落冷眼旁观,看着蛊雕的影子被面鬼吞噬, 看着他发出惊恐的惨叫。
每次面鬼控制的都很好,吞吃一部分的蛊雕,就像这只是它的食物,不存在任何其他的价值。
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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