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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珠宫贝阙》140-150

    第141章

    傅蓉微早在那一次就暴露了身份。

    姜煦知道了?, 却不动声色,他在那段日子里到底思量权衡了什么,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随她一起去了?静檀庵,没多?久后,便自作主张向先帝求了赐婚的圣旨。

    傅蓉微当日曾反复踟蹰犹豫, 拿不定主意应还是不应,终是舍不得拒绝。

    一阵寒风袭来, 傅蓉微打了个冷战。

    姜煦问道:“还不下去吗?”

    傅蓉微抬头看着天?上?, 说:“船上?观江景, 月亮会沉入水里吧。”

    姜煦道:“你是见不到月亮沉没的, 因为?在它沉下之前, 晨时的日?光就会吞没它, 它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等下一个夜晚再出现。”

    这话听着怪难受的,格外能触动傅蓉微的情绪, 她道:“难怪你不喜欢良夜二字,不是什么好字。”

    姜煦说他上?辈子就不喜欢先帝赐的这个表字。

    他什么都明白。

    姜煦拍了?拍她,提醒道:“下去了?。”

    傅蓉微离了?桅杆,却没落在甲板上?,而?是直接上?了?船楼,翻跃了?栏杆, 被揽着腰身,推门回屋。傅蓉微道:“我们不能在外面久留, 等这几天?安顿好此事, 我们就该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没听到姜煦的回应, 转头一看,他竟已?经?靠着软榻,垂头睡过去了?。

    傅蓉微心里犯嘀咕:“……累了??”

    她伸手?托起他歪向一侧的头,垫了?个瓷枕,余光瞥见他挂在腰间?圆滚滚的酒壶,傅蓉微十分眼熟这小东西,姜煦这次回来,这只青瓷小壶几乎不离身了?。傅蓉微把壶扯下来,晃了?晃,里面还残留一些酒酿,她打开壶,闻了?闻,正是她那涩口的樱桃酿。

    不过,这回那种甜腻的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到了?,傅蓉微好奇地尝了?一口,抿在舌下,也没尝出滋味,傅蓉微失去了?兴趣,搁下酒壶,推了?推姜煦,在他耳边轻唤道:“醒醒,难不难受,去床上?睡。”

    姜煦反常睡得很死。

    酒不至于醉,他的警惕心也不至于如此薄弱。

    傅蓉微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挪上?床,她躺下之后,很快便觉得昏昏沉沉,产生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死都忘不了?这种难受的感?觉,挨千刀的安神香!

    怎么又中招了?呢?

    傅蓉微一觉不起,又是昏天?暗地的几个时辰,她次日?睁开眼时,竟还比姜煦先醒。

    姜煦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侧躺着,傅蓉微醒来后没动,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便知他睡得正深,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傅蓉微单手?顺着他的脊背上?抚,摸到了?后颈:“还不醒么?”

    姜煦一动不动的身体回答了?一切。

    傅蓉微坐起来,安静中沉思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姜煦居然能在别人的船上?睡死,是过于相信船的主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傅蓉微沉思了?良久,又重新拿起了?他的酒壶。昨夜她的不适是从进屋开始的,屋里没有燃香,而?她唯一入口的就是那口酒。

    那壶酒姜煦也喝了?。

    她只是浅尝了?一口,便药劲涌上?头,姜煦一晚上?拿它当水喝,没睡死倒不正常了?。壶是他自己的,酒也是他自己的,他着别人的道想来也是不大可能。

    最合情合理的解释是,酒是姜煦准备给?自己喝的,酒里的安神药是他自己放的。傅蓉微偷尝是意料之外,很巧的发现了?酒中的猫腻。

    可他为?何给?自己用药?

    姜煦直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之前先是一声长叹,腰身用力翻身而?起。

    傅蓉微坐在床榻对面观察他。

    寻常人受了?这种安神药,醒来的第一时间?必是全身乏力,手?脚发软,傅蓉微深受其害,对此了?解得很。

    姜煦却是不见乏软。

    “你睡了?好久啊。”傅蓉微出声道。

    姜煦敲了?敲前额,含糊道:“醉了?。”

    撒谎,但傅蓉微没拆穿,她淡淡道:“少见你醉成这个样子。”

    “一时放纵。”姜煦走到她面前要茶喝。

    傅蓉微手?里这杯温度正好,给?了?他。

    姜煦一饮而?尽,缓解了?咽喉中的燥热,道:“走吧,办事。”

    两日?了?,平阳侯在幽州境内被劫的事已?快马加鞭传回了?馠都。

    算计着,萧磐应已?得到了?消息。

    灰鸽横渡江面,送来了?馠都的消息。姜煦拆了?信,递给?傅蓉微,道:“萧磐火气挺大,平阳侯随行的卫兵全被处置了?,他勒令地方守备军严加搜查,倒是没说一定要救人,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生死不论。”

    萧磐意图暴露得彻底,他确实不需要平阳侯活着。

    傅蓉微道:“萧磐当然会生气,他这回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萧磐要借淑太妃的尸身为?噱头,混淆传国玉玺的真假,可傅蓉微的一把火,令他的计策全白费。萧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平阳侯被推进了?局。

    平阳侯活着不能以父亲的身份拿捏住她,那就死了?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可惜,此计也废了?。

    幽州当地官府接到了?朝廷的诏令,为?了?寻找平阳侯的下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某天?清晨,渤海之滨,一艘小船送上?岸一位昏迷的女子,傍海而?生的渔民将她当做走失之人,送到了?衙门。

    衙门里的官员见了?此女子,只觉无比眼熟,拿来朝廷给?的画像一比对,正是与平阳侯一切被劫的那位美?妾。线索得来不易,不到半日?,幽州知府便亲自赶来了?这个小渔村,询问详情。

    钟欲晓此前一直沉默,等到幽州知府亲到,才缓缓道出这几日?的经?历,她迎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从被劫持那天?晚上?讲起,有理有据字字恳切,从日?上?梢头讲到金乌西沉,却将整个衙门的人都说迷糊了?。

    幽州的折子一层一层的递到了?馠都。

    “据平阳侯那位姬妾钟氏所言,游匪凶悍见他们身上?已?无钱财,便将他们沉了?海,幸得海上?有商船相救,船只来自于东瀛,平阳侯听闻东方仙岛有奇缘,可寻得长生之法,便撇下了?姬妾,独自跟船前去了?。阿这……这……”

    满朝文武皆一头雾水,直觉哪里有疑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龙椅上?,萧磐掌心都被自己掐出了?血痕,他问:“平阳侯之妾钟氏在哪?”

    回禀之人道:“钟氏自称清白已?失,侯府已?无倚仗,无颜再见家中主母,在回都的路上?投江了?。”

    萧磐追问:“尸体呢?”

    那人回:“还在打捞。”

    过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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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钟欲晓的尸体才从江心中捞起,面目已?泡得溃烂浮肿,模样都已?经?模糊了?。钟欲晓在世上?已?没有血亲,侯府张氏被叫去认尸。

    张氏对这位钟姨娘从来只有厌恶,掀开白布潦草看了?一眼,确认了?她后肩皮肤上?残留的纹身痕迹,便认下了?尸体,二两薄棺埋了?。

    船行于江上?,本该是个死人的钟欲晓换上?了?男子的衣裳,束起了?头巾,与船上?的水手?微笑着打招呼,左侧腰间?拴着水牢的钥匙,右侧腰间?摔着一根乌黑的刑鞭。她在船上?找了?个好差事,从此以后便在水上?混日?子了?。

    傅蓉微与姜煦一程水路,一程山路,回了?华京。

    姜宅新修的院子已?经?完工,门前木扁空着,请傅蓉微提字。

    傅蓉微看着墙外根角两棵小树苗,提笔写了?“霜园”二字。

    傅蓉微又从前厅迁回了?后院,又长了?半寸个子的萧醴像个尾巴,傅蓉微搬去哪里,他便跟着搬到哪住。

    傅蓉微安顿好了?院子里局面,被来来往往清扫的人吵得心烦,听说姜煦回府在马厩里呆了?快两个时辰,便起身去寻。

    姜煦正在照料他的玉狮子,刚刷完了?毛,正在喂上?好的草料。

    傅蓉微知道这是远行前的准备,她站在姜煦身后,出声道:“你要走了?。”

    姜煦道:“我离军太久了?。”

    他把傅蓉微送的小马鞭盘起来,挂在玉狮子的鞍上?。

    傅蓉微道:“说好的一日?三捷,我等着呢。”

    姜煦:“记在心里呢,一定给?你如约送到。”

    黄昏时分,姜煦牵马出城,傅蓉微送了?一程山路,到了?城外十里亭。

    姜煦纵马而?去,前路草木春深,他这一离去,好似带走了?春的余味,紧接着华京便入夏了?。

    姜煦一走,华京有人欢喜有人愁。

    某些官员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顶着他那张阎罗脸办事了?。

    但后院里,傅蓉微消沉了?几日?,在某个清晨用膳的时候,发现萧醴居然也兴致缺缺。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早慧也不至于太多?心事。

    傅蓉微道:“奇了?,皇上?最近又是为?了?何事忧心?”

    萧醴规矩学?的很不错,食不言寝不语,放下碗筷,道:“姜先生回京统共不过月余,大半时间?还在外办事,好不容易得空闲下来,怎的又走了?呢?”

    皇上?对姜煦的称呼显得很纠结。

    一开始,许是先帝曾叮嘱过什么,皇上?初见姜煦时,便称呼为?先生。

    可姜煦实在没时间?教他,他们甚至很少见面,皇上?跟随封子行读书,随着官制的订正,封子行兼任三师之一,先生一词渐渐有了?特?殊的含义。

    再后来有一回,萧醴叫了?一声皇叔,被姜煦当场婉言拒了?。

    皇上?便学?乖了?,要么直称王爷,要么仍旧尊称一声先生,只是冠以姓氏,以免混了?身份。

    第142章

    傅蓉微笑了?笑:“皇上喜欢跟他玩?难道不觉得?他?凶巴巴很吓人?”

    萧醴也奇了?:“此话从何说起啊?”

    傅蓉微道:“封大人没跟你提起, 外面人对他?都怕得?很呢。”

    萧醴摇头:“先生不许朕背后讥谤,但朕明白是外面那些人不知好歹。”

    傅蓉微“哦”了?一声:“看来封先?生已对皇上讲过近日发生的事了?,皇上可以说说自己的见解, 这不算讥谤。”

    萧醴又摇了?摇头,道?:“先?生并未与朕谈及政事,只是近日风言风语甚多, 先?生怕朕听?旁人谗言,才多加告诫, 望君臣和睦, 莫生嫌隙。”

    封子?行也是尽心了?。

    傅蓉微缓缓道?:“你这个年纪, 正是立品行的时候, 有些较量和手段你不必深究, 等你长?大一些, 该你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封先?生为你苦心孤诣,你无论大小事都可去请他?的教诲。切记要走正道?, 做正事,得?正果,莫要被旁门歪路上的稀奇玩意迷了?眼。”

    萧醴应声说好。

    傅蓉微肯教他?点?东西?是非常难得?的。

    傅蓉微自来明白养孩子?的难处,尤其是皇上的身份,怕他?手段不干净,又怕他?手段太干净, 怕他?过于?仁慈镇不住江山,又怕他?过于?严苛令百姓受苦。

    姜煦显然不在乎这个孩子?长?成什么样, 但傅蓉微不能不在乎, 这孩子?一旦长?歪了?,他?们夫妻俩可就麻烦大了?。

    封子?行已经选好了?几?个孩子?, 考虑到萧醴的经历和心智,他?选的选的孩子?都比萧醴略大些,约莫七八岁。

    傅蓉微觉得?今天日子?正合适,早膳后让封子?行带着孩子?们来玩,又把林霜艳和十八娘都叫到身边看热闹。

    十八娘在姜宅独辟了?一个院子?住,傅蓉微一直以贵客之礼待之,不过,听?府中人说自从开春,十八娘便多行走在外,很少能安分的呆在家里。

    傅蓉微见了?人来,招呼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来,喝茶。”

    十八娘脸上的妆很单淡,鞋面上还沾着一层细密的黄沙。

    傅蓉微眼尖,道?:“他?们说你天快亮时才回?来,又在商道?上忙?”

    “你得?知道?,商道?上将近一半的客栈都是我这些年经营的家业……不过,现?在都变成你家的了?。”十八娘喝了?口?茶,摸了?摸自己因连日奔波而至干裂的唇,皱眉啧了?一声。

    傅蓉微笑了?:“你那些黑店啊……生意可还行?”

    十八娘道?:“黑店生意现?在也不让做了?,偶尔黑吃黑挣个仨瓜俩枣,哪够花啊。”

    傅蓉微道?:“华京拨出去的银两远不足以撑起一队军马,他?带着镇北军在外半年多,是用你的钱养着的?”

    十八娘连连摆手:“可不是我,我也没那本?事,不过,他?的钱来路确实有点?问题,出去混的迟早要还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傅蓉微收到了?她的警告,心生不祥:“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十八娘又摆手:“不能说,这可说不得?,泄露军密可是死罪,你也别难为我。”

    一句话把傅蓉微拿捏死了?,说不出别的话。

    林霜艳来得?晚些,她脸色不大好看,一来就跟傅蓉微倒怨气:“林燕梁最近可是得?了?闲,天天上我家纠缠,你能不能多给他?安排点?事做。”

    傅蓉微稍显无奈:“华京最近确实没什么大事。”

    封子?行带了?六个孩子?来。

    傅蓉微拍了?拍萧醴的肩,道?:“皇上自己去挑一个合眼缘的吧。”

    孩子?都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封子?行在进门前还筛掉了?两个言行拘谨趋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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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子?行走过来:“王妃。”

    傅蓉微招呼他?一起:“都不是外人,旧友重聚,坐下聊。”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生机最勃的时候,几?个半大的孩子?在庭院里互相认识。

    傅蓉微眼神?空落落的,记忆不由?得?追远,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生活的侯府一隅,还想起了?满院子?的玉兰树,尤其是自己窗前每年春天开得?格外着急的那一株。

    三个女人都到了?爱想旧事的年纪,彼此间都沉默着,偶尔能听?茶盏碰撞的声音。

    十八娘轻轻唱念:“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①……”

    傅蓉微心肠冷硬似铁,虽听?出词中哀意,但一时未有反应。

    林霜艳对此更敏感些,立即道?:“十八娘也有少时怀念之人啊?”

    十八娘是个坦荡人,并不遮掩曾经,道?:“怀念的不仅是人,还有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啊。”

    林霜艳好似被勾起了?心底柔软,温和的笑了?:“我年少时,也快乐得?很,小时候,总觉的爱是最寻常的东西?,不用费什么心思,伸手就能轻易取到,当时年纪小,天真犯傻,并不知人是不断来去的,总有告别的一日,不是我走,就是别人走。”

    傅蓉微的年少时光没什么好怀念的,一片昏暗荒芜中,只有花吟婉是一抹温柔的月光,始终笼罩在她身上。

    “我姨娘其实不是个软弱的人,我小时候看不透,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怨她过于?逆来顺受,直到她故去后,我看到她的手札。姨娘死后,我才从听?她身上学到了?一句话——永不原谅,永不宽恕。”

    傅蓉微这些年来从不敢忘,也不敢释怀。

    萧醴好似已经有了?选择,他?在一群孩子?里找了?个眉眼长?得?最温柔的,一直在与他?说话,几?乎不看其他?人了?。

    傅蓉微问封子?行:“那是谁家的孩子??”

    封子?行道?:“那是邱颉的儿子?,年纪不大合适,已经九岁了?,哦,他?爹最近整理刑部卷宗,忙得?顾不上他?,把他?仍我家读书了?,我今日其实是顺便才把他?捎上,想不到皇上竟看中他?了?。”

    傅蓉微:“邱颉愿意送儿子?当伴读?”

    封子?行一抚袖子?,道?:“他?那个人啊,对儿子?不怎么上心,若是皇上看中了?,王妃也觉得?可行,我与邱兄说一声便是,反正那孩子?现?在也是跟着我读书,以后陪在皇上身边一起听?学,倒是更省事了?。”

    傅蓉微道?:“那就顺着皇上的意,他?想要谁就定谁。”

    萧醴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有点?死心眼了?,他?既已有了?主意,其他?人真就一眼也不看,很快就跑回?了?傅蓉微身边,道?:“姨母,朕觉得?邱家公子?极好。”

    傅蓉微道?:“你觉得?好,那就是好。”

    伴读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那孩子?名叫邱允恭。

    傅蓉微单独将他?留了?下来,没有考校功课学问,而是随便聊了?几?句家常。

    邱颉的妻子?因心疾早逝,故去时留下的这个孩子?才刚满六岁。邱颉是个刚正的人,不曾痴迷于?女色,妻子?故去后,再没有续弦,不过他?实在太忙,儿子?扔在府里一直由?下人照看。

    年前有一回?,邱允恭夜里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烧昏了?头,邱颉却忙得?不见人影,邱家的下人求到了?衙门,没找着自家家主,慌慌张张无头苍蝇似的撞到了?封子?行面前,是封子?行请了?太医上门给这孩子?看诊,自那以后,封子?行便时常关照邱允恭的起居,渐渐地?也有了?师生之谊,亲厚了?起来。

    封子?行道?:“允恭的性子?与他?爹大为不同,太温和了?。”

    傅蓉微却道?:“很好,比起刚正不催,我更欣赏有韧性的孩子?。”

    邱允恭当日便被送进了?姜宅,与萧醴一同住在霜园的东阁。

    封子?行趁着今日得?闲,喝茶时提了?另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在楚州办事时,邂逅了?一位昔日同窗,一起坐下聊了?几?句昔日情谊,他?当时对我说日后得?空要来华京拜访,我以为是玩笑,不成想,他?昨日真的托人捎了?信,说要来了?。”

    傅蓉微看向?他?:“你与昔日同窗叙旧,当属你的私交,与公事无关,你专门拿到我面前来讲,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封子?行笑着点?头:“是,王妃又猜对了?,此人身份特殊。”

    傅蓉微:“谁?”

    封子?行道?:“他?是现?在颍川庾氏的家主,庾寒山,王妃你听?说过吗?”

    ——“啧,干嘛呢,怎么了?你?”

    林霜艳和十八娘之间忽然出了?点?乱子?。

    傅蓉微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去,是十八娘不小心把茶水洒了?,两个人的裙裳一块湿了?。

    十八娘一挥袖:“没拿稳,走了?,回?去换身衣裳。”

    林霜艳:“我也得?换。”她不拿傅蓉微当外人,直接对她道?:“我去你房里,迎春帮我找件衣裳。”

    傅蓉微朝迎春点?头示意:“今年新制的春衫给她自己挑去。”

    下人收拾了?桌上的茶渍,又换了?壶新茶。

    傅蓉微对封子?行道?:“我们继续说。”

    封子?行:“颍川庾氏,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了?,我出身颍川,当年求学时,就是寄身于?他?们家的族学,不过啊,那些世家族学需要的束脩实在高昂,我只在那里呆了?两年,结识了?少年时的庾寒山,私交尚可。”

    傅蓉微念道?:“颍川庾氏……他?们家好像已经很久不入仕了?吧。”

    封子?行点?头,说:“颍川庾氏前朝是很受倚仗的,我大梁刚建朝时斩杀了?前朝皇族百余人,但却不曾难为庾氏,他?们家变顺势隐退,不再涉政。”

    傅蓉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别卖关子?了?,直说。”

    封子?行:“颍川庾氏我曾经呆过,他?们的家风真的不错,王妃,华京人才零落,靠我们几?个庸才,真的难成大业啊。”

    傅蓉微道?:“可你也说了?,他?们家不涉政。”

    封子?行摇头一笑:“庾寒山不会闲着没事特意到华京见我这个并不算亲厚的同窗,我猜这个庾寒山必定还有别的意图,王妃,您可有打算?”

    第143章

    傅蓉微也不知道自己该打算什么, 等人到了再?说也不迟。

    不过,方才十八娘的失态令她察觉到异样。

    傅蓉微忙完了一天,将入夜时, 越发想不通,正起身打算到书房查阅曲江章氏这些年的事记,一出门, 却见一盏风灯正幽幽亮着,朝霜园的方向走来, 傅蓉微停下等它靠近, 看清了提灯的人。

    十八娘。

    傅蓉微:“这么晚了还不睡?”

    十八娘停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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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不也没睡?”

    傅蓉微转身:“我?们进屋聊吧。”

    十八娘吹灭了风灯, 跟着傅蓉微进了她的卧房。

    傅蓉微道:“夜里不宜饮茶, 来点酒如何?”

    熏笼上温着甜酒。

    傅蓉微见她没拒绝, 于是给她斟了一杯。

    十八娘看着杯中的琼浆, 笑道:“王爷也是爱酒的人, 你们的习惯还真?相似,都喜欢在?睡前温酒喝。”

    傅蓉微抬眼:“怎么, 他?经常到你那睡觉?”

    十八娘转着酒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别乱讲,他?与北狄游骑作战,习性也与从前大不相同,经常到我?的客栈里歇脚。”

    傅蓉微:“那你多?照顾照顾他?,我?记你的情。”

    十八娘:“照顾他?倒不是因?为人情, 镇北军征伐辛苦,我?的客栈能让他?们暂避风雨, 必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傅蓉微与她碰了杯, 说话前各自?先饮了一杯酒,傅蓉微才道:“你深夜找我?, 有事要说?”

    十八娘低眉一笑:“你猜到了吧。”

    傅蓉微:“我?这个脑子啊,成天闲不住,猜的东西?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十八娘伸出手指:“首先,是我?的身份,我?不知你具体是何时查明的,一直等着你开口问?我?呢,可你却迟迟不提,你早知晓我?的身世吧?”

    傅蓉微:“曲江章氏。”

    十八娘:“没错。”

    傅蓉微低头?盯着杯中酒,说:“我?并不想揭你的痛处。”

    十八娘道:“王妃苦心我?明白,可今日听了颍川庾氏的名字,我?想,有些事情不该瞒了。”

    傅蓉微是有不解:“这颍川庾氏与你有何关系?莫非是当年与你定亲的人家?”

    十八娘:“那倒不是,庾氏隐世已?久,已?有几代不与世家通婚了。”

    傅蓉微:“原来如此。”

    十八娘:“但是这个庾寒山……”她停顿了一下,心下多?少品出了些心酸,叹了口气,道:“我?有话直说了,不绕弯子,我?和这个庾寒山幼年交好?,青梅竹马,相处近十年,早生情愫。但是章氏与庾氏自?来没有通婚的打算,我?到了议亲的年纪,被许给了他?人,自?然要与他?断了联系。”

    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埋着一位少女死去的芳心。

    多?年来,没有人在?意十八娘心上横着那道伤疤,其实从里至外经历过无数次的撕扯,早已?无法?愈合了。

    傅蓉微已?心生不忍。

    十八娘继续道:“那年我?被沙匪劫持后,家里人对外称我?死了,但世家里那些心思?,骗外人可以,瞒不了自?己人。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庾寒山一直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呢,还不肯放弃呢。”

    傅蓉微:“你知道他?在?找你?”

    十八娘点头?:“自?我?掌权后,我?就知道了,但是我?们俩这种境况,不如不见。”

    傅蓉微:“所以他?有可能是终于查到了你的线索,到华京来找你的?”

    十八娘道:“不好?说,但那个人是个很难啃的骨头?,不好?打发,假如他?真?的问?到王妃面前,王妃不必费心为我?遮掩,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傅蓉微应了好?。

    庾寒山在?一个濛濛雨天到了华京,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一席青衫头?戴一顶斗笠,牵着一匹马,连个随从也没有。

    封子行在?自?己府上招待他?。

    庾寒山虽接任家主许多?年,但其人还很年轻,刚过而立之年。

    封子行和他?谈了些年少旧事,又谈了些山水见闻。

    庾氏百年底蕴,家主学时渊博,无论聊什么都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彼此寒暄了一阵,庾寒山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只竹筒:“实不相瞒,我?近些年走访各州其实是为寻一故人,前段日子得到消息,华京或许能圆我?夙愿,故前来一探。”

    那只竹筒精致小巧,被他?的主人保存的非常好?,外表打磨得光滑碧绿。

    庾寒山打开竹筒,里面抖落成一张画。

    “封兄,您见见此人。”

    庾寒山为了寻人亲手作的画,眉目的轮廓极其清晰。

    封子行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再?细打量,即刻就想到了傅蓉微的座上宾,那位名叫十八娘的女子。

    封子行没有立即说明,而是问?道:“不知此女子与庾兄是何关系?”

    庾寒山双目幽深地?看着他?:“封兄不问?此人是谁,反而先问?她与我?的关系。看来我?这回终于找对了。”

    封子行自?己说漏了嘴,落了下风,心里懊恼不已?。

    庾寒山道:“我?得到的消息,此女子在?华京频频现?身,且经常出入姜宅。我?知晓那是摄政王的府邸,如今摄政王带兵征伐在?外,宅子里女子主事,我?不便上门冒犯,还请封兄引见。”

    封子行没法?再?推辞,先安置庾寒山住下,又往姜宅走了一趟。

    “不知王妃招揽到府上那位十八娘究竟是何来头?,庾寒山多?年来一直在?寻这位故人的踪迹。”

    牡丹花期快到了,傅蓉微正在?饲弄她那几株看上去有点糟糕的花草。听了这话,傅蓉微正色道:“他?进城那天,我?在?城楼上见着了,此事我?知晓一些内情,你带他?来吧。”

    封子行这便明白了。

    傅蓉微去了十八娘的屋子。

    十八娘身上其实已?经看不出旧时世家闺秀的影子了,她在?商道上浸染风沙,更?爱异域女子的打扮,身上饰物是色彩艳丽的宝石,腰间常挂一把价值不菲的弯刀,或者镶金嵌玉的马鞭。

    傅蓉微道:“他?能在?华京打听到你的踪迹,是真?的不容易,十年间不曾放弃过,也是难得。”

    十八娘道:“是啊,这情该领,他?惦记了我?十年,我?总归要当面道一声谢。”

    傅蓉微道:“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

    “准备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之处即可。”十八娘甚至没有在?打扮上下功夫,只穿着寻常潦草的衣裳,提了刀便要去见人。

    傅蓉微早将宅子的湖畔清了场,让他?们在?柳树荫下相逢。

    十八娘一看那湖边景,道:“王妃有心了。”

    傅蓉微:“可你并不欢喜。”

    十八娘的神色坦然:“我?今日只是来见一位故人,此人没什么特殊,仅仅是旧年与我?比较亲厚而已?。”

    傅蓉微道:“我?年纪渐长,心性稳了,慢慢的也见不得人自?苦了。”

    十八娘道:“王妃,相爱与相守是两码事。即便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我?与庾先生此生也只能是陌路人。”

    说完这几句话,迎春引着庾寒山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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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甬路上。

    傅蓉微对十八娘道:“你去吧,我?在?山亭里等你。”

    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青石板上湿滑,似庾寒山那般仪态无双的世家公子,都失态滑了半步。

    “好?久不见。”

    傅蓉微看清了庾寒山的唇语,她带着人转身离去,不再?窥探人家的隐秘。

    十八娘刚才那句话说的极对,相爱与相守是两码事。

    相爱凭心意,相守凭强求,傅蓉微对此深有体会?。

    世上肯竭尽心力强求一人的,终究是少数。

    曲江章氏,颍川庾氏,他?们就好?像是两座不可撼动的孤峰,足下千斤重,隔山隔海隔着万丈深渊,谁也不能向前一步。

    除非他?们肯舍了家世,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十八娘已?经碎了。

    庾寒山却仍旧是清贵的山间松石。

    傅蓉微抚摸着腕上垂下的印章,想到了自?己身上。她又何尝不是碎掉的石头?,但是有个人曾经两次追上了她残破的影子。

    第一次,是他?前世饮鸩猗兰宫。

    第二次,是他?今世不舍不弃与她共赴沉沦。

    “许久不见,十年了。”十八娘那双勾人的眼波世间罕有。

    庾寒山瞧着陌生至极。

    曲江章氏阳春白雪,养女儿讲究的是温婉娴雅,断不会?容许这种妩媚姿态。庾寒山记忆中的故人,年少时也是一派娴雅,与眼前这位女子的气质相去甚远。

    庾寒山上下打量着她,心如明镜:“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

    “是啊,我?知道。”十八娘坦然承认了。

    “你明知道我?在?找你,却不肯去见我?,也不肯托人带句平安,你这是……”

    “──我?这是当自?己已?经死了。”她微笑着:“我?叫十八娘,你今日如果是想来见章珩,那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庾寒山:“十八娘……看来是摄政王妃身边的得力之人啊。”他?的目光定在?了十八娘腰间的弯刀上,意有所指。

    十八娘拨了一下自?己的刀:“我?那不怎么体面的生意不小心开罪了王爷,顺水推舟便投诚了。”

    庾寒山道:“一个多?月前,我?的一个朋友在?前往西?域的途中,给我?捎来了有关你的消息,我?已?有一个多?月夜不成寐,方才在?门外,我?踟蹰良久,依旧心乱如麻。”

    十八娘疑惑道:“庾先生到底想说什么呢?”

    庾寒山道:“我?今日来,不为昔日的章珩,也不为追思?旧事。我?是想为了将来,抛却樊笼竭力一世。”他?低眉拱手:“听闻北梁幼帝麾下求贤若渴,敢问?十八娘可否代为引荐?”

    片刻后,山亭里,三人围坐在?石桌旁。

    傅蓉微:“颍川庾氏,想要什么?”

    庾寒山道:“权奸之人谈得失,赤诚之人谈恩义。颍川庾氏什么都不要,在?下庾寒山一介白衣愿助北梁光复河山。”

    第144章

    庾寒山就这么留在了华京。

    傅蓉微脸上却不见喜色。

    十八娘陪她坐在一旁支着头, 不知在思量什么。

    傅蓉微叹了口气:“他确实诚挚,我不是不信,实在是不敢轻信。”

    十八娘道?:“兹事体大, 警惕些总是好的,庾寒山他?……首先是颍川庾氏的家主,其次才是他?自己。”

    傅蓉微望着她:“你们世家出身的人, 骨子里都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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