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傅蓉微比约定时间提前半个?时辰,往后山里去,一路沿着?料峭的山道,寻找所谓的牡丹记号。
第一遍,她?都?已经快走?到山顶了, 也没发现牡丹记号,她?不死心, 继续回头找, 更加仔细的搜寻,连草丛深处都?没有放过。
终于, 远远地,她?在前路上看到了一朵艳红的牡丹。是真花,被遗落在杂草中,格外明显。傅蓉微确定刚刚来的一路上,还没有这朵花。
傅蓉微快步走?上前,正要捡起?那朵花,却听见下面传来短促的求救声。
“有人吗,救我,救救我……”
傅蓉微顾不上捡花,探头去看下面。阳瑛郡主被困在下面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落脚之处只有方寸,怎么也爬不上来,随时可能掉下去,这样的高度,虽不至于要命,但断手断脚是一定的。
阳瑛郡主见到有人,眼睛一亮:“是谁,救我,我会报答你?,我会给你?钱的。”
她?竟然没认出傅蓉微。
傅蓉微蹲坐在路旁,道:“郡主,你?怎会在此?”
阳瑛郡主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脸,终于想起?来:“傅三姑娘?”
傅蓉微点头。
阳瑛郡主见是旧识,强撑着?笑了笑:“我到静檀庵礼佛,不料在山道上遇了几个?贼劫财,我此行?低调,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女和车夫。”
傅蓉微环顾四周,问:“他们呢?”
阳瑛郡主道:“马夫受伤滚下了山坡,现不知?去哪儿了,我的侍女被他劫走?了,三姑娘,你?快去找找人拉我上去。”
傅蓉微说:“倒也不必找人。”她?把自己的手伸了下去,道:“抓紧我,我拉你?。”
阳瑛郡主有些怀疑:“你?行?吗?”
傅蓉微用?眼神安慰道:“没问题的,来。”
阳瑛郡主抓住她?的手,傅蓉微把她?拉了上来,虽然有些吃力,但有惊无险。阳瑛一坐稳,就扬起?脸,看向?傅蓉微身?后。
傅蓉微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座荒院。
阳瑛指着?那院子道:“刚刚那贼子劫了我的侍女,就翻进了那座院子。”
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傅蓉微平静道:“郡主打?算怎么办?”
阳瑛郡主道:“我可不敢进去,我得找住持商量一下。”
傅蓉微道:“静檀庵里的师父都?是女尼,若是那院子真藏有贼子,她?们不一定能救人,万一打?草惊蛇,惹怒了山贼,怕是要搭进去更多的命。”
阳瑛郡主六神无主:“那怎么办?”
傅蓉微建议:“直接报官府吧。”
阳瑛郡主道:“可是……可是此地距离馠都?那么远。”
傅蓉微问:“你?的车在哪里?”
阳瑛郡主指着?山道下面,更前面一点的位置,道:“应该在那边,我是被踢下来的。”
傅蓉微拉着?阳瑛郡主的手,问道:“你?伤在哪里?”
阳瑛郡主揉了揉胳膊,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上面沾了一小块擦伤。
姜煦的人办事,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傅蓉微到前面找到了那辆马车,翻在了上面不远的地方,马车有所损坏,但马没受伤,也没惊跑。傅蓉微将马从车上解了下来,牵着?马回到阳瑛身?边,道:“郡主,听说你?马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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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瑛郡主:“只我一个?人,我怕……”
傅蓉微道:“别怕,下了山,回了馠都?,你?就安全了,马比车快,城门下钥之前,一定能到,现在就走?,别白白耽搁时间了。”
姜煦的人会一路保证她?平安回到馠都?。
这场雨要开始下了。
傅蓉微回到庵里,在山门前遇到了慧琳师太一行?人刚回来。傅蓉微有些惊奇,于是驻足等了片刻,与她?们打?上照面后,问道:“师太下山了?”
慧琳双手合十,一脸冷淡:“前山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虎,为防伤人,我们请暂且封了路,也请了官府的人帮忙捕兽。”
难怪阳瑛郡主不走?前山,反而?绕了一大圈,从后面上山。
傅蓉微道:“辛苦诸位师父了。”
看来他们正好打?了个?时间差,静檀庵的人没见到阳瑛郡主。
傅蓉微回到院子里等消息。
因为前山的路被封住,惊梦园的伶人缺了一天,天渐渐热了,傅蓉微摇着?扇子在院中乘凉,桌上点着?驱散蚊虫的香料,里头掺了茉莉,闻着?非常雅致。
林霜艳在屋里推开窗,道:“你?今天怪闲的,怎么,开始独守空房啦?”
傅蓉微靠在蝴蝶椅上,说:“王妃,我有些等不及了,你?呢,你?还能等吗?”
林霜艳道:“两年我都?等了。”
傅蓉微道:“那你?真是个?人才,两年啊……”
上一世,她?等得更久。
林霜艳笑着?道:“我知?道你?笑话我笨,嫌我用?的时间长,说实话,我从前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直到认识了你?,才知?道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同?样是女子,你?强我百倍。”
傅蓉微道:“你?要是有我那样的助力,也能事半功倍。”
林霜艳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什么时候再来,我给他介绍一个?人,我丈夫陵墓的机关,是请了当世最有名?的大师制作的,图纸应该还在。”
傅蓉微道:“不用?了,已经用?不上了。”
林霜艳猛地一下直起?腰:“他动作这么快!”
傅蓉微道:“是的,很可惜,你?又晚了一步。”
林霜艳道:“陵墓里机关很厉害了,你?不担心?”
傅蓉微道:“干这样的事,走?这样的路,目光要向?前看,不要总是向?后看,就算我现在要担心,也是担心下一步该怎么走?。一旦他出事了,外面还有封先生,预定的计划不会乱。”
林霜艳道:“难怪你?们这样的人能成大事,说话叫人听着?心里发凉。”
隔壁许书意?的门开了,她?好奇地走?出来:“你?们在说什么?计划?要干大事了?”
一直目不斜视的傅蓉微终于转头,看向?了许书意?。
这个?姑娘在静檀庵里的存在感就像院子里的紫杉一样,漂亮,安静,不惹眼,却也不容忽视。
傅蓉微懒懒地靠着?,问道:“许姑娘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呀?”
许书意?道:“也有两年了吧。”
傅蓉微轻声道:“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林霜艳说:“我记得……她?比我晚来些时日。”
傅蓉微把自己带入到了萧磐的立场,假如有一只漏网之鱼已经动不了手,放虎归山又不安心,最妥当的方式就是将人摆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以免闹出乱子。
静檀庵就是萧磐自己的鱼塘。
他一定会留一个?眼线在鱼身?边。
傅蓉微装作闲聊道:“我在馠都?时曾听说,许姑娘是不满家中定下的婚事,才避到庵里,许姑娘是个?烈性子的人,莫不是已心有所属?”
许书意?低头用?帕子捂了半张脸,否认道:“哪有!”
傅蓉微挪动了一下双手,她?宽大的袖子下露出一只画筒。傅蓉微在院子里打?开画筒,取出那幅瑞雪京畿图,铺在了茶几上。
林霜艳是识货的人:“哟,好值钱宝贝。”
许书意?遥遥看了一眼,问了句:“赝品?”
林霜艳摇头:“不像,应该是真的。”
傅蓉微已经站起?身?,团扇轻摇,对许书意?道:“许姑娘站那么远都?能一眼鉴定是赝品,想必曾经是在哪里见过真品吧,所以才敢如此肯定。”
许书意?笑了笑:“我确实曾在馠都?里见到过真品,它难道不是赝品吗?”
瑞雪京畿图真品在此前一直存放于萧磐手中。
许书意?说见过,自然是在浮翠流丹。
这姑娘看上去有点聪明,但不多。
傅蓉微道:“是真品,一位朋友送我的,他是个?精通丹青的雅士,他还说要造一辆无比精巧宽敞的马车,等到夏末秋初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北上,赏雪,真令人期待……”
许书意?安静了下来,久久没说话。
林霜艳也迷糊了,不知?傅蓉微什么意?思,她?拿着?灯看了会话,说道:“能出去就出去吧,青灯古佛,若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哪有姑娘愿意?就这么了此一生,有人疼,有人宠,多好。”
傅蓉微收起?画,珍重的藏回画筒中,道:“是啊,我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等到两间屋子里的灯都?熄了。
傅蓉微在院子里续了两盏灯,和一炉香,枯坐到了天明,一颗石子从院墙外扔了进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傅蓉微的脚边。
傅蓉微捡起?来,取下外面一层的纸条。
蕊珠长公主钦点了刑部的官,今晨一早就带兵出城了。
每一步的时间也刚好。
阳瑛郡主在入夜时回都?,她?手中权势薄弱,一定会先求助私交不错的蕊珠长公主。蕊珠长公主得到消息时,城门落锁不得进出,于是煎熬了一宿,等到清晨,第一时间点兵前来搜查。
萧磐可以用?收买、威胁等方式搞定任何一个?朝臣,但却没法将这些手段用?在长公主身?上。
而?且清晨天刚蒙蒙亮的行?动,他一个?不用?上朝的闲王,恐怕梦都?没醒吧。
最后一盏灯烛燃尽,天彻底亮了。
第55章
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冲进了后山, 直奔那座荒芜的院子,静檀庵众僧得到消息时,为时晚矣。
两个禁卫从那座荒院中救出了阳瑛郡主的侍女, 同时也搜到了那位已经被折磨到快要崩溃的真正的明?纯。
人也被禁卫军救了出来。
刑部的官员在此,简单问了几句话,那疯尼子今天意外?清醒, 她当众吐露了南越的秘密,立刻被人严密保护着塞进了车里。
十几具白骨被从井下挖出来, 终于得以见光。
禁林浩浩荡荡往静檀庵而去, 把假僧给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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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瑛郡主茫然四顾, 她只是?想把劫她车的贼子揪出来, 不聊竟然扯出这么大一桩案子, 事关南越细作, 她有些后怕的蹲下身, 抱住了双膝。
蕊珠长公主搭上她的肩膀,道:“阳瑛, 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阳瑛恍惚着说:“竟然都是?假的,竟然是?南越的细作,我来往静檀庵那么多回,我与慧琳师太的关系那么好……”
蕊珠长公主安慰道:“别怕,本宫知道,这跟你没关系, 你是?被骗了。别忘了,是?你报的官, 是?你带他?们抓的人, 你立功了阳瑛。”
阳瑛喃喃道:“是?神佛指引我来的,他?们真的生气了, 要处罚犯下一切过错的人……”
蕊珠长公主见她实在不对?劲,命人把阳瑛扶进了马车。
刑部的官员从山门?出来,到蕊珠长公主面前说了几句话:“庵中还有三位女子是?代发?修行的居士,是?否需要礼待。”
蕊珠长公主果断道:“一并请回去,事关重大,今日静檀庵一只兔子也不能放过。”
官兵闯入了院子里,请三位女子挪步。
傅蓉微刚喝完一杯热茶暖了身子,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信,淡然随他?们走了。
她们这三个人里,蕊珠长公主唯独对?林霜艳还有几分另眼?相待,看在她是?颍川王妃的份上。
蕊珠长公主将?林霜艳请到了自己的车上。
阳瑛郡主的侍女出面请走了傅蓉微。
只有许书意与那些僧尼押在了一起。
傅蓉微与阳瑛郡主同坐一辆车,傅蓉微打量着阳瑛的侧脸,道:“郡主这段时日憔悴了不少?。”
阳瑛道:“我府里出了些不好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傅蓉薇点头,说道:“是?听说了,还没查清是?吗?”
阳瑛郡主怔了一会儿,双手拧着帕子,道:“也不用查了,其实是?我的错,回头我去找皇上说实话。”
傅蓉微没再继续问。
阳瑛郡主到底是?不是?静檀庵的同谋一试便知。她能毫不迟疑的回城报官,就证明?了本心清白,即使做错了事情,也有辩驳的余地。
傅蓉微被安置在刑部待审,阳瑛郡主与她告别,径直进宫请罪。
刑部摊上了大活,忙得四脚朝天。
姜煦短暂地见了她一面。
那是?在夜里,刑部对?她还算礼遇,有个正常的房间,但派了人时刻盯着。
姜煦从房梁上潜进来,落地敲了三下傅蓉微的床。
一直无?眠的傅蓉微猛的做起来,用力拉开了帐幔。
姜煦迎着她那复杂的目光,说了句:“信给我。”
傅蓉微没有任何犹豫,将?所有的信都交给了他?。
姜煦转身就要走。
傅蓉微急切的叫住了他?:“一切顺利吗?”
姜煦的模样可称不上顺利,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一身衣裳不知几天没换了,多了不少?破损的地方。
但是?他?说:“顺利,有结果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是?最大的顺利。
姜煦就像一阵风,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只稍稍停留了一瞬。
他?现在很?忙。
傅蓉微知道外?面的人都很?忙,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轮不到她操心。
刑部呆了五天,审了两回,官吏告诉她,可以回家?了。
静檀庵被一窝端了,她没法?再回去,刑部通知了平阳侯府来接人,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一辆青布马车将?傅蓉微和钟嬷嬷接了回去,想当初她们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傅蓉微到雅音堂拜见主母,张氏没让她进门?,隔在院子里,问了句:“病养好了?”
傅蓉微跪地,答:“好了。”
张氏嘀咕了一句:“果然命贱好养,回去吧。”
傅蓉微主仆二人又回到了云兰苑。
家?里那姐妹几人,许是?嫌她晦气,不爱来沾边。
傅蓉微享受着难得的消停,休息了两晚,第三天,蓉珠来了。
“母亲说,你的病好了。”
傅蓉微见她站在门?口,觉得好笑:“进来坐坐?”
蓉珠道:“不必了,就这样,也能说话。”
傅蓉微道:“你想说什么?”
蓉珠道:“想与你聊聊最近府里的事,你在外?面太久了,一定不知道。”
傅蓉微坐在门?槛上:“那你说给我听听吧。”
蓉珠道:“咱们家?与柳家?的婚事定下了,蓉珍嫁过去。父亲打点了关系,又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打算送蓉琅进宫。”
傅蓉微挑眉:“那你呢?”
蓉珠道:“父亲说,等今年秋闱放榜了,给我挑一个高中二郎,也不算委屈……算起来,我们的结果都不差,倒是?你,原本最体面的人,现在一文不值。”
一个选秀被皇上亲口除名的女子,本就没好出路了,更?何况,她还得过病,在庵庙里修行了那么久。
蓉珠道:“你说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傅蓉微表情淡淡的。
蓉珠没看到预想中的崩溃,有些失望。
傅蓉微心里在为蓉琅惋惜,其他?人的结果真能称得上不错,唯独蓉琅,她要去宫里送命了。
蓉珠在她面前炫耀了一圈,就走了。
傅蓉微回到房间,从箱子下拿出花吟婉留给她的石榴花帐,在院子里架起绣棚,接着绣空白一面的花样。
钟嬷嬷帮她准备针线,道:“姑娘怎把这个找出来了。”
傅蓉微道:“想来能用得上。”
钟嬷嬷笑了笑:“姜家?是?门?好亲事,少?将?军也是?个顶好的人,姨娘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替姑娘开心的。”
傅蓉微生涩地绣了一笔,却远远比不上花姨娘那出神入化的绣功。
她在云兰苑里坐了三天,没有人再来跟她说话,她不知道事情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她出不去,钟嬷嬷也帮不上忙。
等待的时间越久,她的心越平和,这体现在她绣的石榴花上,最后快要绣成的时候,她的针线功夫已经勉强能与花吟婉交相辉映了。
绣完石榴帐的这一天早晨,云兰苑面前终于又有人来了。
是?管家?,他?站在门?口,目光复杂:“三姑娘,请去前厅接旨。”
傅蓉微没有再见一面姜煦,却直接等来了圣旨。
真是?毫不掩饰的强迫啊。
傅蓉微坐在破旧的廊下,身上穿着好多年前的旧衣裳,随便拢着头发?。
她一动不动,管家?也不敢催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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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谨小慎微道:“三姑娘,换件衣裳吧。”
傅蓉微道:“没别的衣裳穿了,这件当属最体面的。”
傅蓉微踏出了云兰苑的大门?,往前厅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可以脱离这个泥潭了。
前厅里有很?多人,远远看去,乌泱泱一片,甚至下达,几乎全府的人都到了。
身穿朱红花衣的太监是?皇帝的亲信,他?高声?道:“傅蓉微接旨——”
傅蓉微跪在平阳候的左手边。
“……兹闻平阳候之女傅蓉微,蕙质兰心,性行温良……特许配于骁勇大将?军之子姜煦,择良辰完婚,钦此。”
太监弯下身子,先扶了平阳侯起身,再望向傅蓉微:“三姑娘大喜。”
张氏还愣着。
平阳侯打点道:“公公吃口茶吧。”说着将?一个锦囊塞进了他?袖中。
蓉珠瞥来了一眼?。
傅蓉微勾了一下唇角,轻声?道:“风水轮流转啊,大姐姐。”
云兰苑的门?外?抬来了一溜箱子。
摆在前面的是?宫里下来的赏赐,平阳侯紧跟着添置了一些玩意儿,还有一些是?别的府上以家?中姑娘的名义?送来的贺礼。
当然,那些贺礼不是?给傅三姑娘的,是?给未来姜少?夫人的。
傅蓉微任由他?们堆在院子里,也不收拾。
钟嬷嬷劝道:“姑娘抬一抬吧,摆在那儿也不好看。”
傅蓉微说不用,道:“总之也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平阳侯来见这个女儿,开口第一句话是?:“你这个孩子果然永远不会让为父失望。”
傅蓉微行过礼,起身,道:“父亲开心吗?”
平阳侯道:“你很?会为自己争前程,作为父亲的当然开心,只是?为父不明?白,当初泼天的富贵已经许在你身上了,你为什么要自己弃了。”
傅蓉微抬起下巴:“那不是?泼天的富贵,父亲,那是?催命的毒咒。”
平阳侯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须知富贵险中求。”
傅蓉微道:“可女儿只想求稳,不求险。”
平阳侯望着满院的箱子,叹气:“倒也是?真不用打开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入冬前完婚,到时候这些东西?随嫁妆走,都是?你的。”
傅蓉微道:“多谢父亲给的体面。”
这也是?平阳侯给自己的体面。
张氏院里也来了人,说是?姜夫人下帖子,请傅蓉微去赏花。
时至夏日,好看的花早就凋谢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就是?个筏子。姜夫人就是?想见见未来的儿媳。
平阳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换身体面的衣裳吧。”
圣旨赐婚,无?需顾忌礼法?。傅蓉微独自一人前去将?军府,谁也不敢乱嚼舌根子。
傅蓉微终于从那个壳子里脱离出来,街市上好热闹,到了将?军府的门?前,他?她在门?外?等了半刻,两个府兵打开了朱红的正门?,迎她进府。
姜夫人站在小花园里,笑盈盈道:“终于来了呀,好姑娘。”
花园里入目满是?黄色的不知名野花,开的一簇一簇的,几乎普遍了整个园子。
姜夫人还真是?叫她来赏花的。
傅蓉微一身玉兰色的素裳,站在花团锦簇中,第一次拘谨的蜷起了手指。
行过礼,姜夫人携着她的手,慢慢走在小路上,说道:“我们家?那小子很?想见你,可不巧,他?前些日子犯了点错受了军法?,此刻行动不便。”
傅蓉微骤然停步。
姜夫人笑着说完:“所以,得劳烦姑娘多走几步路,去见他?了。”
第56章
傅蓉微第一次了解将军府的布局, 非常简单粗狂的景致,没有九曲回廊,也没有楼阁错落, 院子是四四方方的,花园是满地铺陈的,就连湖水也是很随意地挖了块地, 里面的水清澈的连条鱼都没有。
但是很意?外,她发现姜煦的院子里, 沿边种了一排牡丹花, 可惜照料不不太好, 叶子灰蒙蒙的, 有些?枯枝垂了很久也没人修剪。
姜夫人将她带进屋子, 一面花鸟立屏风横在中央, 屏风的另一面, 姜煦跪坐在案前,身上披了一件外袍。
傅蓉微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有草药的清苦,也有伤药的刺鼻。
姜煦开口道:“抱歉,我现?在不太方面见客。”
身后门被轻轻合上,傅蓉微回头看,姜夫人已经离开了。
傅蓉微坐下,与他隔着一扇屏风。
姜煦道:“快一个月了, 你在侯府受委屈了。”
傅蓉微道:“时间真?快,已经一个月了啊。”
姜煦道:“事情已经了结了, 我说给你听。”
傅蓉微点?点?头, 顺从地说:“好。”
姜煦道:“那些?信,我已托人转交到皇上手里了……”
听到这里, 傅蓉微不解道:“为何?要托人?”
姜煦顿了一下,说:“我不是京官,掺和太多不合适。”
傅蓉微便?明白了。
姜煦道:“我托了封子行办这件事,皇上很赞许,他现?在已被破格擢升成翰林院编纂。”
封子行上一世?也是同样的官职,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在往原本的轨迹上靠近。
姜煦继续说下去。
皇上连夜提审了静檀庵的所有僧尼,皆是南越的细作,在大梁藏了五年整。三年前,她们潜入馠都周围,选择了地处幽静的静檀庵作为落脚处,杀光了庙中真?正?的僧尼,只留下一个明纯。
明纯之所以会被留下,也不是意?外。
一是因?为南越人需要她的帮助,了解风土民情和庙中事务,以便?顺利扎根。
二是因?为那位法名明纯的女僧,原本就是南越人,她少时与父母走失,随着流民到了大梁,最终阴差阳错被静安寺的住持收养,并拜入佛门。
南越细作留她一命,是看在血脉同源的份上。
那位真?正?的明纯清醒之后,已在堂上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招供牵扯到了阳瑛郡主和兖王。
阳瑛郡主早一步进宫,在皇上面前请罪,她的罪责还真?不是出?自本心。
三年前,她第一次上静檀庵礼佛时,便?被慧琳师太盯上了。当时阳瑛郡主正?在培植水莲花,慧琳师太赠与她一种水下生长的草,说投入水中可令花养得格外艳丽娇嫩。
于是,阳瑛郡主后院的池塘,便?成了她们畜毒的池子。
那一日,傅蓉微与蓉琅意?外落水,在湖底见到了那个水鬼,身份也已明了,是假明纯。
皇上下令重修游湖,湖里的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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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排尽,而湖水剩得越浅,里头的药便?更浓,那些?工匠皆因?严重致幻,而被离奇溺死在了齐膝的水中。
萧磐最近忙的焦头烂额,试图将自己摘干净,但是补得不如露的多。
惊梦园的现?任班主只身进都,呈上了一块玉佩,是兖王萧磐的贴身物件。
萧磐当年在城外驿馆与南越使者私下会面时,不慎遗下了那枚玉佩,而路过的颍川王正?是因?为捡到了玉佩,又无意?听见了他们的密谋,所以才开始针对萧磐进行暗查。
颍川王预料到自己凶多吉少了,将关键的证物委托给了惊梦园,惊梦园上一任班主不负旧主所托,死也没将它交出?去,直到今日,方才作为佐证,派上了用?场。
姜煦探过了颍川王的陵墓,果然有发现?,他在前些?日子,已与林霜艳私下聊过,颍川王身上无外伤,看似不是他杀,但姜煦在他的口鼻中发现?了残留的药粉,找了宫中的御医验药,是一种能?令人失去知觉和力气?的药,颍川王是被人用?药捂住了口鼻,失去反抗之力后窒息而死。
是被人害死的。
但是私探王爷陵墓这件事不能?说,也不能?让人知道,于是,林霜艳得知真?相后,打碎了牙自己吞,没有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姜煦说完这些?话,期间停了三次,喝了五次水,更有十几次闷着咳嗽,强忍着讲了下去。
傅蓉微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将这些?细枝末节数得如此清楚。
她问:“那结局怎样?皇上如何?处置的?”
姜煦道:“南越细作全部秘密处死,一个不留。阳瑛郡主罚俸三年,禁足一年。至于兖王,暂没有处置。”
傅蓉微长叹了口气?:“真?是令人失望,又很意?料之中。”
兖王绝不是省油的灯,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准能?找出?替死鬼,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姜煦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不要难为自己。”
傅蓉微道:“我当然不会难为自己,你也要好好养伤,你不适合见客,快休息吧。”
她离开姜煦的房间,姜夫人带着她在将军府里四处转了转,姜夫人是个性子很温和的人,她们在后院一起品茶时,姜夫人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姜家一脉单传了三代,祖上就是叱咤沙场的,我出?身苏杭,算是世?家旁支,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也没敢想能?嫁将军那般人。有一年上元,我第一次出?远门到馠都,在灯会认识了我家将军,他向我们家提亲七次,才得偿所愿,迎我进府。”
世?人皆知,姜大将军疼惜妻子,婚后二十余载,不曾纳过一妾,更无外室子女。
傅蓉微道:“大将军是难得好性情的人。”
姜夫人笑了,说:“我儿也是如此,也请三姑娘放心。”
傅蓉微道:“那自然是放心的。”
下晌,姜夫人送她离府前,站在门口又拉着叮嘱了几句,暗示她再耐心等等,皇上赐婚,由礼部操办,很快就能?定?下吉日,喜事将近。
傅蓉微走出?了门,还在恍惚着,觉得时间快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回顾重生回来的这几个月。
从她睁开眼?的第二天起,便?与姜煦这个人纠缠在了一起,怎么也扯不清,反而越扯越乱,现?在索性顺其自然,看能?纠葛到什么地步吧。
这条街,从将军府到侯府,经过了珠贝阁和浮翠流丹,几乎都留下了他们相见的痕迹。等成亲的那一日,她也应是从这条路,被迎进将军府,傅蓉微撑着帘子,看着沿路的景致,舍不得挪开眼?,现?在就连桥头的柳树都尤其婀娜了几分。
傅蓉微回府就收到了许多请帖。
她挑出?了其中最特别的一张,属于颍川王妃林霜艳。
傅蓉微只给林霜艳回了贴,表示明天会如约拜访。
侯府里的人各怀心思,傅蓉微假装看不见,她歇了一日,第二天去了颍川王府。
颍川王的府邸在馠都真?称不上有面子。
王府远离皇城最繁华的地方,选在鼓楼的后街上,那一片住着的都是寒门出?身的清贫学子。傅蓉微被人客客气?气?引进了府中,在院前的葡萄架下,看见了一只蹒跚学步的黑白小猫。
林霜艳就坐在藤椅上,素面朝天地招待她。
傅蓉微猜她现?在心情不佳,丈夫的死因?被查明,但凶手却迟迟不被问罪,换成谁都不能?接受。
黑白小猫一头扑在傅蓉微的鞋上,傅蓉微弯身把它捡了起来,放在怀里,轻轻摸了下头,问道:“多日不见王妃,你还好吗?”
林霜艳苍白着一张脸,淡淡的笑着道:“好,我好得很,现?在正?眼?巴巴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小猫在傅蓉微怀里呆了一阵子,便?不安分的乱动,傅蓉微把它放回地上,它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林霜艳道:“这一个月来,你在府里多清闲,我们在外面都快忙疯了。”
傅蓉微可以想见他们的惨烈,点?头道:“辛苦了。”
林霜艳道:“但是白辛苦了,结果并不如意?。”
傅蓉微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尚算平稳,安抚道:“皇上的意?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霜艳道:“我明白,我都知道,所以请你来,是想说话解闷,给你说一件事吧……许书意?竟然是兖王萧磐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这件事傅蓉微早已猜到了,但她还是很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何?以见得呢?”
林霜艳手指瞧着茶几,道:“我们离开静檀庵后,就被各自发回了家中,你还不知道吧,许书意?刚回家没几天,就被她老爹一顶小轿送进了兖王府上。”
傅蓉微拧起了眉,道:“如此不合适吧,许书意?毕竟是府上的正?经嫡女。”
林霜艳摇了摇头,道:“他们府上已有传言,说许书意?已经病重了,怕不是过几天就要病死。”
傅蓉微不曾怀疑林霜艳的消息来源,可这无名无分的,连个妾都不如。
许书意?,当真?是不值得。
傅蓉微叹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丫鬟上了茶。
两人安静的赏景品茶,过了片刻后,林霜艳又道:“你们俩的亲事应该很快就能?定?下,最迟在入冬前也能?完婚,而姜少将军今年冬肯定?要奔赴边关的,你打算随他一起?”
傅蓉微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这句话说到了她心里的一桩愁事,她道:“说句实?话,我已经腻了馠都里的一成不变的日子,我不在乎边关苦寒,也愿意?随他去,但是,我有顾虑,纵观史书,自古没有哪个手掌重兵的将军能?携全家老小远走边关。帝王之术,必会留一个在都为质。”
皇上的立场是傅蓉微最熟悉的领地。
皇上心里想什么,准备做什么?
没有人比傅蓉微更能?领会了。
此局恐怕无解。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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