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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3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小公主》22-30

    第22章 重逢(一更)

    ◎沉霜,出来吧。◎

    煌煌灯火满城, 宣德楼上人影憧憧。

    谢沉霜看见了姜曦歌,以及姜曦歌身侧的人。

    那是个脸生的姑娘。

    “嘭——”

    有烟花猛地在那姑娘头顶炸开。

    谢沉霜被这强光刺的偏了下头,再抬首望去时, 宣德楼上,已没有她们的身影了。

    “公子, 怎么了?”紫黛忙上前。

    谢沉霜收回视线, 淡淡道:“无事, 回府吧。”

    说完,率先转身走了。

    紫黛跟在谢沉霜身后, 走了好几步, 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宣德楼上灯火璀璨,内侍执仗而立,簇拥着帝后行到楼前。

    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在宣德楼上,看见了叶蓁的身影。但叶蓁怎么可能会来上京?还登上了只有帝后才能登上的宣德楼,肯定是她眼花了。

    紫黛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回头跟着谢沉霜走了。

    而宣德楼上的彩帐后, 刚看见谢沉霜,就被人一把拽下来的叶蓁, 正怒不可道:“你做什么?”

    说完,扭头看清拽她的人是谁之后, 叶蓁瞬间呆住了。

    “皇、皇姐?”叶蓁没想到,拽她的人,竟然是姜曦歌。

    她们虽是名义上姐妹,但关系并不亲近。而且叶蓁隐约察觉到, 姜曦歌并不愿与她有太多接触, 所以叶蓁便识趣的与她保持了距离。可今夜, 姜曦歌却突然拽了她一把。

    叶蓁试探问:“皇姐有事?”

    姜曦歌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没答话,径自转身走了。

    叶蓁一头雾水。

    兰栎吓了一身冷汗,忙上前提醒:“公主,您刚才站错地方了。”

    刚才兰栎发现之后,本要来提醒叶蓁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叶蓁已被姜曦歌拽过去了。

    见叶蓁神色茫然,兰栎低声解释:“宣德楼正中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为百姓撒福钱的地方,您站在那里是僭越,要是被后面那帮御史看见,会被弹劾的。”

    叶蓁闻言,下意识扭头去看姜曦歌。

    姜曦歌已下了城楼,在璨璨花灯中,身姿清越的走远了。

    叶蓁赶紧又换了个地方,朝下面望去。

    那里人头攒动,但已经没有谢沉霜的身影了。

    叶蓁不死心,目光又在人群里寻了一圈,直到眼睛酸涩不已,还是没找到谢沉霜的身影,这才就此作罢。

    上元节在宣德楼上,叶蓁不小心站错地方一事,不知怎么的,就传进太后耳中了。

    这日,叶蓁来陪太后用膳时,太后拉住叶蓁的手,同她道:“蓁蓁,你回宫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可适应了?”

    叶蓁一点都不适应。

    她在宫外自由自在惯了,很不习惯宫里一堆规矩。可太后问起,她只能违心答:“适应的。”

    “适应就好。”太后搂住叶蓁,似是来了兴致,她柔声细语问,“同母后说说,你从前是怎么过上元节的?”

    乡下过节没宫里这么规矩,都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每逢节日的夜里,村里人都会聚在晒场那边,将桌椅板凳拼在一起,上面摆放着各家带来的吃食,大人们聚在一起吃喝唠嗑。小孩们则结伴嬉闹,欢歌笑语声响彻山中。

    叶蓁如实说了之后,太后笑着感叹:“看来各地风俗很不同呢!”

    “是呀,除了上元节之外,端午和中秋也很不一样呢!”说到这个,叶蓁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我一直以为,粽子月团都是甜的,后来听人说才知道,上京的端午月团竟然是咸的。”

    说完之后,叶蓁瞬间就后悔了。

    她怕太后追问,她是听谁说的,但好在太后并没有。叶蓁隐约觉得不对劲儿,她试探叫了声:“母后?”

    太后回过神来,搂住叶蓁,笑着问她:“母后从未出过上京,竟不知各地风俗差距这般大,是母后疏忽了,那回头,母后让兰栎也给你讲讲上京的习俗,可好?”

    叶蓁也没多想便应了,可真等兰栎讲起来时,叶蓁才发现,兰栎讲的习俗里,更多的是礼仪规矩。

    叶蓁这才明白,太后那日欲言又止的原因。

    兰栎见叶蓁停下了,便问:“公主可是累了?”

    “没,继续吧。”

    徐映月过来时,就见叶蓁在跟着兰栎学行礼。宫人原本正欲通传,却被徐映月止住了。

    不过短短几日,叶蓁行礼的仪态,已做的有模有样了,但她眉眼间,却已没有刚回宫时的那种灵动了。透过这样的叶蓁,徐映月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皇后娘娘。”兰栎看见了徐映月,立刻向她行礼。

    叶蓁看见徐映月,当即想像往常那样,朝徐映月过去,但只迈了一步,她又想起这几日学的礼仪,停下脚步正要向徐映月行礼时,胳膊已被人握住。

    “皇嫂几日没来看你,你同皇嫂生分了不成?”徐映月嗔怒瞪着叶蓁,不许她行礼。

    徐映月性子温柔娴雅,她又时常来看叶蓁,叶蓁同她关系很好。

    “怎么会呢?”叶蓁梨涡带笑,“皇嫂的知书达礼是出了名的,正好我最近在学这些,便想着皇嫂既然过来了,便让皇嫂给我指点一二的。”

    徐映月一脸不赞同:“这么好的天气,用来学这个,太浪费了。”

    叶蓁很是赞同这话,但宫里不比外面自在,她又不能随意走动。叶蓁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映月已拉着她往外走:“走,陪皇嫂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徐映月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之后,叶蓁瞬间愣住了。

    她没想到,徐映月会带她来御花园。

    时值孟春,御花园里柳枝摇曳,春花渐次吐露新芽,隐隐还有梅香浮动。对面飞拱桥旁的小径上空,飘着一只色彩斑斓的春燕纸鸢。

    但因放的人不得章法,纸鸢没飘一会儿,就又跌下去了。

    徐映月一面拉着叶蓁往那边走,一面道:“听说民间孩童换春衣这日,都会放纸鸢庆贺。本宫这几日身上不爽利,就劳烦皇妹代本宫,陪大皇子玩一会儿了。”

    “皇嫂不舒服?”叶蓁立刻收回目光,便要去为徐映月诊脉。

    徐映月嗔了她一眼:“小日子来了,身上有些倦怠而已,不妨事。”

    她们正说着话,一个身穿朱红色圆领锦袍,头戴金冠的小郎君走过来,拱手朝她们行礼:“母后,小姑姑。”

    来的小郎君正是大皇子姜毓。

    姜毓今年六岁,是宣帝膝下唯一的子嗣。他虽叫徐映月母后,但却非徐映月所生。姜毓的生母,是宣帝从前府里的宫女,那宫女在生下姜毓后,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徐映月弯下腰,替姜毓擦了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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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汗,笑着道:“你小姑姑最会放纸鸢了,让她陪你放吧。”

    姜毓立刻去看叶蓁。

    徐映月轻轻推了叶蓁一把:“去吧。”

    叶蓁便牵着姜毓,欢快跑过去放纸鸢了。

    其实早在八岁之后,叶蓁就不玩纸鸢这种东西了,但如今宫门深深四角天,除了纸鸢,也没别的东西能玩儿了。

    先前宫人们放了许久,都没能放起来的纸鸢,一到叶蓁手上,瞬间变得听话起来,不一会儿那只色彩斑斓的春燕,便飞到了天上。

    宫人们顿时喝彩叫好声不断。

    姜毓是宣帝膝下唯一的子嗣,平素一直被教导要有皇子风范,是以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玩开了之后,便渐渐露出孩童的天真活泼出来。

    “小姑姑,高点,再放高点。”

    谢沉霜今日入宫见宣帝,经过御花园东边时,便听到了墙后的嬉闹声。

    他转过身,就见那头的天上,飘着一只春燕纸鸢。

    谢沉霜面露惊讶,竟然有人在宫中放纸鸢?然后,他就听见了姜毓活泼欢快的声音。

    谢沉霜:“……”

    “谢大人。”前面引路的宫人,见谢沉霜停下了,便看过来。

    谢沉霜收回目光,径自去见了宣帝。

    而隔着一堵墙的叶蓁,压根就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谢沉霜,正从墙那边经过。

    徐映月坐在亭子里,见叶蓁也玩的一团孩子气,无奈笑了笑,便任由她们闹去了。一直到快用午膳时间,徐映月才将他们姑侄叫回来。

    姜毓将线轴递给宫人,叶蓁却接了过去。

    姜毓以为叶蓁还要再玩,便也没说什么,可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宫人呀了一声。姜毓回头,就见叶蓁将风筝的线扯断了。原本飘在湛蓝天空的春燕,顿时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

    “小姑姑,你怎么把它放了呀?”

    叶蓁蹲下身子,眉眼灵动同姜毓道:“纸鸢不就是用来放的么?既然你玩够了,就该还它自由了呀。”

    姜毓认真想了想,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夜里,宣帝来徐映月这里时,两人闲话家常时,无意说到了叶蓁学规矩礼仪,以及放风筝一事。

    宣帝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蓁蓁自幼在民间长大,性子烂漫洒脱,朕也不愿拘着她。只是母后那边想不偏不倚,给曦歌的,也要给蓁蓁,而曦歌学的礼仪规矩,便也要让蓁蓁学。”

    宣帝其实并不认同太后的做法。

    在他看来,叶蓁能被找回来已是万幸。且她流落民间十五载,脾气秉性皆已定下了,何必非要用礼仪规矩拘着她。她是姜国最小的公主,让她自由自在的也无不可。

    但太后出身高门,将女子当仪态万方奉为圭臬,他也不好说什么。

    徐映月与叶蓁投缘,见宣帝也这般想,便忍不住道:“陛下,那您帮蓁蓁想想办法吧。”

    “朕能如何帮她?”宣帝将书翻了一页,随口道,“从前宫中倒是有学堂,适龄的公主们,可以去学堂进学。但如今宫中并无适龄进学的公主,若为蓁蓁单独开,只怕回头,那帮御史们的奏折,就摆在朕的御案上了。”

    这话提醒了徐映月,她侧身道:“眼下大皇子不正在进学么?”

    宣帝翻书的手一顿。

    徐映月见状,便又加了句:“大皇子一人进学,想必十分孤单,有个人陪着也是极好的。”

    宣帝没拒绝,但也没说好,徐映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过几日,宣帝得了闲,去太后宫里闲坐时,正好碰见了叶蓁。

    叶蓁乖巧站在太后身边,行起礼来已是有模有样了。但她的那双杏眸,已然不复刚回宫时那般灵动了。且从前她喊他皇兄,声音脆生生的,而如今那声皇兄里,只剩下疏离恭敬了。

    宣帝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兄妹分开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却要这般疏离。

    宣帝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那晚徐映月说的话,回去思索再三后,便召了谢沉霜入宫。

    去传话的内侍不知内情,只说是陛下急召。谢沉霜匆匆入宫后,宣帝却丢给了他一份奏折。

    还是一份奏请告老还乡的奏折。

    上奏之人是孔老太傅,亦是谢沉霜昔日的授业恩师,去岁谢沉霜不在上京那一年,亦是孔老太傅暂替谢沉霜,为大皇子授课。

    如今谢沉霜归来,孔老太傅便上书说他年事已高,希望宣帝能准他回乡。

    宣帝道:“太傅言辞恳切,朕已经允了,日后还由你为毓儿授课吧。”

    谢沉霜是姜毓的开蒙之师,如今孔老太傅辞官回乡,由他继续为姜毓授课倒也无不可。只是——

    “陛下将后话一并讲完吧。”谢沉霜并未立即应允,而是淡淡道。

    “你知道,朕刚找回了流落民间的皇妹。”

    谢沉霜垂下眼脸,举手行礼:“臣恭贺陛下。”

    宣帝看着他,意有所指:“沉霜啊,你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但臣要说的,只有这个。”谢沉霜站在那里,眼睫微垂,神色寡淡。

    宣帝知道他的脾气,遂身子前倾,同他好声好气商量:“反正你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干脆将朕的皇妹也一并教了吧。”

    饶是谢沉霜一贯冷静自持,也被宣帝这话惊诧到了。

    姜曦歌顶了这位真公主的身份,那么这位真公主应当与姜曦歌同岁,谢沉霜提醒宣帝:“敢问陛下,公主今年芳龄几何?”

    “十五啊!”

    “那陛下觉得臣教公主合适吗?”

    “合适啊。”宣帝答的理所当然。

    谢沉霜提醒他:“陛下,公主芳龄十五,不是五岁。”

    “朕知道啊!”宣帝答的义正严辞,“又不是让你单独为她授课,毓儿也在呢!再说了,抛却你们相差七岁不谈,你与朕情同手足,朕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有何不妥的?”

    “何处都不妥。”谢沉霜不愿意,“请陛下收回成命。”

    “沉霜,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宣帝从御案后站起来,一面同谢沉霜走过来,一面同他道,“朕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朕这妹妹流民民间十五载,刚回宫时,还会甜甜叫朕皇兄,如今一堆礼仪学的,与朕说话就透着一股子疏离。你知道的,天家骨肉亲情本就稀薄,朕不想这个妹妹,日后也同曦歌这般冷淡。”

    宣帝已走到了谢沉霜面前,他拍了拍谢沉霜肩膀,语气里带了几分恳切:“沉霜,你就帮帮朕吧。”

    “若是旁的事,臣自当为陛下分忧,但此事不行。”谢沉霜垂眸,依旧不为所动。

    宣帝气的直瞪眼:“谢沉霜,你这人怎么这般无情?”

    “若陛下执意如此,那就请陛下为大皇子另择良师。”谢沉霜神色肃冷。

    宣帝正要再说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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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殿外有人朝这边行来,他想了想,道:“行吧,屏风后的桌案上有几篇文章,你去帮朕誊抄一下。”

    谢沉霜饶过屏风去了。

    他刚走,便有内侍进来,道:“陛下,小公主来了。”

    叶蓁本是行五,但姜曦歌顶了她的身份,如今她是姜国最小的公主,所以众人都称她小公主。

    “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一身鹅黄裙子的叶蓁,便从殿外进来:“皇兄,您找我?”

    屏风后的谢沉霜提笔蘸墨,正欲落笔时,听见殿外的女声时,他手腕猛地一抖,笔尖的墨吧嗒砸到纸上,晕开了一团墨渍。

    宣帝知道谢沉霜的脾气,他劝不动他,索性便让叶蓁试试。

    宣帝走到叶蓁身侧,压低声音,同她道:“是这样的,朕为你寻了个太傅。但是这位太傅觉得,你亲自同他说,方才显得有诚意。所以你自己同他说吧。”

    叶蓁:“?!”

    什么太傅,架子这么大?!

    而且太后已让人教她礼仪了,宣帝怎么又给她寻了个太傅?她哪能学得来这么多东西啊!

    叶蓁还没来得及拒绝,宣帝已扭头道:“沉霜,出来吧。”

    听到这两个字时,叶蓁眉心猛地一跳,倏忽转头。

    屏风后的谢沉霜搁笔起身。

    第23章 应允(二更)

    ◎臣谢重顾见过公主,日后便由臣教导公主的课业。◎

    春风暖软, 日光熠熠。

    叶蓁睁大眼睛,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屏风。

    她看着屏风后那人搁笔起身,看着那人走过屏风上的山川河流, 看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探出来拨开竹帘, 那人从竹帘后走出来。

    殿内雕花窗大开, 在那人出来的那一瞬, 日光悉数扑进来,将他笼在光里。

    叶蓁猛地攥紧袖角, 顿觉呼吸不畅。

    霜霜!竟然真的是他!

    谢沉霜甫一出来, 便看见了宣帝身侧的人。

    那姑娘穿着鹅黄折枝裙,腰细肩薄,脖颈纤柔白皙,站在袅袅的春光里,似一朵柔韧的迎春花。

    是上元节那夜,站在姜曦歌身侧的那个姑娘。

    宣帝轻咳一声, 打破沉寂:“沉霜, 这是朕前段时间,刚寻回来的皇妹。蓁蓁, 这是皇兄为你寻的太傅。”但能不能让他肯为你授课,就看你的本事了。

    蓁蓁?谢沉霜眼脸微动, 立刻去看叶蓁。

    同谢沉霜分开时,叶蓁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重逢。

    后来,在来上京的路上, 她便想着, 来上京之后, 她偷偷的,远远的,去看谢沉霜一眼就好了。

    却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这般。

    在谢沉霜抬眸看过来那一瞬,叶蓁仓惶垂下眼睫,避开了谢沉霜的视线。

    叶蓁心跳如擂,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她怕谢沉霜看出她的紧张,也怕谢沉霜认出她来。

    宣帝不知两人过往的纠葛,他还偏头,小声同叶蓁道:“快说。”

    “说、说什么?”叶蓁结结巴巴道。

    “让他做你的太傅。”

    叶蓁:“……”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殿内顿时落针可闻,只有衣摆拂过地砖,发出的窸窣声响。

    是谢沉霜,他朝这边过来了。

    叶蓁一颗心倏忽被吊起来,缩在袖中的手指,已被她绞的生疼。

    谢沉霜却在十步开外停下了。

    俄而风止,叶蓁听到谢沉霜道:“臣谢重顾见过公主,日后便由臣教导公主的课业。”

    叶蓁杏眼撑圆,她惊愕抬眸,就看着谢沉霜站在那里,眼神清明向她行礼。

    宣帝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先前谢沉霜不是不愿意吗?他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但眼下可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宣帝立刻拍板:“那就这么定下了,沉霜为你授课,以后就是你的太傅了。从明日起,你便去勤思殿,与毓儿一同进学。”

    太傅一事敲定之后,宣帝便放叶蓁先离开了。

    从殿里出来后,被风一吹,叶蓁才惊觉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撷芳殿的小宫娥折枝,正在玉阶下等她,看见叶蓁出来,折枝欢欢喜喜正要迎过去时,就见已经出来的叶蓁,突然又回头往殿里看去。

    但却没有再看见谢沉霜。

    “公主!”折枝跑过来。

    叶蓁收回目光:“走吧。”

    待叶蓁离开之后,宣帝才看向谢沉霜,好奇问:“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一直以来,谢沉霜都是说一不二的。

    谢沉霜收回目光,淡淡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宣帝:“?!”

    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宣帝狐疑看了谢沉霜好几眼,但谢沉霜面沉如水,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得作罢,又命宫人摆了棋盘:“左右无事,你陪朕对弈几局。”

    谢沉霜应了,他们相对而坐,一面对弈,一面闲聊。

    开局宣帝便赢了。

    宣帝与谢沉霜对弈,向来是输得多赢得少,今日开局便赢了,宣帝龙颜大悦:“沉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要小心了啊!”

    “第一局而已。”谢沉霜神色淡淡的,面上波澜不惊。

    宣帝从前输了很多次,这次虽然赢了,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两人又开始下第二局。

    但没想到,第二局他又赢了。

    宣帝顿时抚掌大笑,催促道:“再来再来。”

    从前只有谢沉霜将他杀的片甲不留的份上,今日这般好的机会,他怎么能不扳回一局。

    第三局棋下到一半时,谢沉霜盯着棋盘出神片刻,突然将棋子扔回棋盒里,道:“不下了。”

    “不下了?!为什么不下了?!”宣帝不明所以,“这棋才下到一半,胜负未分呢!”

    谢沉霜垂眸。

    眼下胜负未分,但他知道,这局棋下到最后,他还是会输。

    谢沉霜面色平静:“臣久未与人对弈生疏了,改日再陪陛下尽兴吧。”

    谢沉霜是为他办差,导致双目失明了大半年,如今听他这么说,宣帝便将棋子放回去,关切问:“你的眼睛如今可痊愈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痊愈了。”谢沉霜眼神清明坐着,眼睫在眼窝处扫下一片光影。

    ————————

    惠风和畅,春阳璨璨。

    朱红宫墙下,叶蓁鹅黄的裙摆,在地砖上欢快旋开。发髻上的花鸟簪,随着叶蓁行走的动作,在春光里灵动扑闪着。

    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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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叶蓁很不对劲儿。

    前几日学的仪态,被她丢了大半不说,从陛下那里出来之后,这一路上,叶蓁时而抬头抿唇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时而又纠结不安。

    但没一会儿,又似担忧全消,笑容明媚道:“前面有桃花,走,我们去折一些带回去。”

    她们两人抱着桃花,回到撷芳殿时,兰栎正在同内侍交代事情。看见叶蓁回来,便迎过来笑道:“陛下赏公主什么好东西了,公主这般开心?”

    “皇兄让我从明天起,跟着毓儿去勤思殿进学。”叶蓁声色欢快,眼角眉梢里全是欢喜。

    去勤思殿进学,那便意味着,叶蓁以后不用再学规矩礼仪了,兰栎也为叶蓁开心:“奴婢恭喜公主。”

    叶蓁开朗爱笑,也没有公主的架子,平日里对宫人很好,撷芳殿上下都很喜欢她。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仰着笑脸冲叶蓁道喜。

    她们这厢正说着话,寿安宫来人说,太后请叶蓁过去一趟。

    兰栎心里咯噔一声,眼下太后让叶蓁过去,想必是已经听说了,宣帝让叶蓁去勤思殿进学一事。

    叶蓁当即要过去,却被兰栎拦住:“公主换身衣裙再去吧。”

    宫里就是这点不好,衣裙明明是干干净净的,但有时却要一天换好几身。叶蓁虽不习惯,但兰栎既然这样说了,她便也应允了。

    叶蓁换了件梅子青的春裙,然后去了寿安宫。

    进殿之后,叶蓁发现,姜曦歌竟然也在。

    她们之间关系有些微妙,每次来太后这里,两人也像心照不宣似的,叶蓁下午来,姜曦歌中午来,两人鲜少会碰面。

    但叶蓁只怔愣了一瞬,便如常道:“母后,皇姐。”

    姜曦歌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声,太后冲叶蓁招手:“过来坐。”

    叶蓁走过去,在太后左侧坐下。闲话几句后,太后便直奔主题:“哀家听说,你皇兄让你从明日起,去勤思殿同毓儿一起进学?”

    姜曦歌听到这话,调香的手一顿,侧眸在叶蓁脸上扫了一眼。

    但她们两人之间隔着太后,叶蓁并没有看见。

    叶蓁与太后相处虽只有月余,但叶蓁已然能从太后的语调中,听出太后的态度。

    今日太后问这话的语调,明显带有不赞同。

    叶蓁忙抱住太后的胳膊,语气急切忐忑:“母后,兰栎姑姑跟我说,上京贵女讲究的知书达礼。可知书在前,达礼在后,我若一味只学礼仪,而不通事理,也不行的吧。”

    太后不赞同此事,可她对叶蓁有愧。

    太后没办法直接狠心拒绝,只能握住她的手,语气和蔼同她道:“蓁蓁,毓儿是皇子,他要学的是政论,你一个姑娘家,同他学不到一处去的。”

    太后就是这样,听着语气柔和在与你商量,实则却不容反驳。

    若是别的事,叶蓁或许就妥协了,但这件事,她不愿意妥协。叶蓁抬眸,眼神希冀望着太后,轻声道:“可是母后,我想去。”

    太后顿住,叶蓁一贯乖巧,这是她第一次忤逆她。

    无人说话,沉寂在殿内蔓延开来。

    就在叶蓁一颗心即将沉入谷底时,有人突然问:“谢沉霜答应了?”

    是姜曦歌。

    她眉眼清冷看向叶蓁。

    叶蓁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轻轻点头了。

    姜曦歌便没再说话了,径自又垂眸调香去了。

    殿内又陷入了寂静。

    “母后。”叶蓁杏眸里写满了祈求。

    冗长的沉默之后,太后终是妥协了:“罢了,你想去便去吧。”

    姜毓如今只有六岁,尚在开蒙阶段,让叶蓁一同进学,勉强也可以。

    “多谢母后。”叶蓁立刻笑开。

    太后留叶蓁和姜曦歌用了晚膳,等她们出来时,宫里已上了灯。

    姜曦歌从不与叶蓁姐妹情深,甫一出寿安宫,她带着宫娥,便直接走了。

    “皇姐。”叶蓁在身后叫她。

    姜曦歌停下,冷眼看着叶蓁拎着裙子,不顾形象朝她跑过来。

    “皇姐,上元节那夜,谢谢你拉我下来。要不然让那帮御史看见,回头他们肯定要弹劾我了。”叶蓁跑过来,娇俏冲姜曦歌笑,眼里的感激一览无余。

    但姜曦歌却收回目光,冷冷扔下一句‘别自作多情’,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蓁愣在原地。上元节姜曦歌帮她,她以为,她们之间会有缓和的余地。却没想到,姜曦歌还是这般不喜欢她。

    “五公主怎么这样啊!”折枝替叶蓁不满。

    叶蓁回过神,道:“皇姐性子如此,走吧。”

    回撷芳殿,叶蓁沐浴更衣过后,兰栎便同她道:“明日便要去勤思殿进学了,公主今夜早些睡。”

    叶蓁应了,兰栎便放下纱幔,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咯吱一声阖上后,叶蓁白日里强行压住的欢喜,在这一刻,悉数从叶蓁的眼角眉梢里透出来。

    啊啊啊!

    她见到霜霜了。

    叶蓁开心的床上翻了好一会儿,神色又变得失落起来。

    可是谢沉霜没有认出她。

    但幸亏谢沉霜没认出她来,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一念至此,叶蓁眉眼里的欢喜散了大半。

    她见到谢沉霜了又能如何?

    当初她将玉佩还给谢沉霜时,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如今她这样,与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先前那些欢喜,须臾全化成针,悉数扎在叶蓁心上。

    第二日,兰栎服侍叶蓁起床时,发现叶蓁眼底乌青一片:“公主,您昨夜没睡好么?”

    “嗯,想着今日要去情思殿进学,有些睡不着。”叶蓁坐在妆镜前,表情蔫蔫的,像是没睡醒,又像是在不安。

    兰栎只当她是在不安今日的进学,一面为她梳发,一面开解道:“谢大人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但他人很好,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公主别怕。”

    叶蓁嗯了声,瓮声瓮气道:“姑姑,你同我仔细说说他吧。”

    当初在春水村时,谢沉霜提起过他的家世,但并未说得很详细。但在云州,看见金元宝刺史对谢沉霜毕恭毕敬的态度之后,叶蓁便知道,她高攀不起谢沉霜。后来谢沉霜来春水村接她时,她便也没再问过他的家世。

    兰栎不疑有他,便同叶蓁如实说了。

    “谢大人出身世家望族之首的谢家,是谢家长子,也是谢家未来的家主。据说谢大人三岁识字,七岁便能做诗写赋了。先皇见谢大人聪慧过人,便点了谢大人做陛下的伴读。”

    原来是宣帝的伴读,难怪他们之间那么熟稔。

    “谢大人天资聪颖,但仍勤勉自律,一直被奉为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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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楷模。陛下登基后,更是十分倚重谢大人,不但对谢大人委以重任,还让谢大人教导大皇子……”

    总结下来,就是各方面都优于常人。

    她们正说着,宫娥们捧着精美华贵的衣裙,从外面鱼贯而入。

    兰栎笑着问:“公主,您今日想穿哪一件?”

    叶蓁杏眸瞬间亮了,她走过去,挨个儿看过那些衣裙,正要伸手去拿自己选中的那件时,目光无意看见了案几上的书。

    那是她今日进学要用的。

    叶蓁眼睫猛地扑闪了一下,她收回手,突然道:“穿我带进宫的那身吧。”

    “公主是觉得这些不好么?”兰栎不解。

    叶蓁摇头:“不是,我想穿那身。”

    很快,那身衣裙就被拿过来了。

    那是件胭脂红暗花红绡罗褶裙。可自被送过来之后,叶蓁就没看过看其他的了,她满眼只有那一件。

    可明明那件衣料做工绣花,都远远不如这些精致华贵。

    兰栎劝道:“这套衣裙是初夏时节穿的,眼下穿会冷的。”

    “可是我就想穿这件。”叶蓁抱着衣裙,向兰栎撒娇。

    兰栎不理解,但又觉得,叶蓁不改初心的模样很可爱,便遂了她的心愿,又给她披了件厚厚的披风。

    收拾妥当后,叶蓁去了勤思殿。

    勤思殿位于南面,那里环境清幽,遍植翠竹高树。

    叶蓁过去时,勤思殿里很安静,她带着折枝刚走至内门时,就看见了庭院里的谢沉霜。

    他玉袍端雅,丰神俊朗立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蓁顿了顿,让折枝下去,她自己拎著书囊进去。

    谢沉霜听见脚步声侧眸,看见来人是叶蓁,便转过身,温雅冲叶蓁行礼:“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叶蓁怀揣着秘密,走到谢沉霜身边,“太傅在看什么?”

    谢沉霜“在看树上的新芽。”

    叶蓁:“……”

    风吹檐铃叮当作响。

    叶蓁不敢明目张胆去看谢沉霜,便垂眸去窥探地上的影子。

    “公主。”谢沉霜冷不丁叫她。

    叶蓁愣愣抬眸,就见谢沉霜看着她,突兀问:“不知公主名字里的蓁字,是哪个蓁?”

    第24章 授课

    ◎太傅,我回来啦。◎

    叶蓁没想到, 谢沉霜会突然问这个。

    她有一瞬的惊惶,旋即垂下眼睫,避开谢沉霜的目光:“是其叶蓁蓁的蓁。”

    晨光熹微中, 虬劲的枝干覆在院墙上,灰褐色的树枝渐吐新芽。谢沉霜立在树下, 目光泠泠看着叶蓁, 一时没说话。

    叶蓁手心直冒汗, 可很快,谢沉霜的目光便移开了, 他淡淡嗯了声, 算是应答。

    叶蓁这才悄然松开袖角。

    过了片刻,谢沉霜又问:“公主从前,可曾读过书?”

    “读过《蒙学》和《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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