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确定就在这家客栈?”
“嗯,绝对没错。”
“可是他们住在这种客栈,必定不是什么大仙门,身上怎会有那么多宝物?”
“那就不得而知,打探一下总是没错。”
……
窗外屋檐下,两人低声交谈。
师兄道:“你且在这里按兵不动,我可以隐匿气息不被发现,若是有人靠近立刻知会我。”
“知道了师兄!”
男人轻松跃上屋檐,看着半开的窗户蹑手蹑脚上前,突然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花香,差点没让他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他捏着鼻子小心观察屋内情况,发现只有一只猴子和一个靠在床边的男子,而且他从男子身上并未感觉到任何灵力存在。
他翻进窗户,不敢松懈依旧隐匿气息,走近男子时看清他的模样,昏黄烛光映着他熟睡的侧颜,纤长睫毛垂落,唇瓣微微抿起,一缕青丝散落额前,好看得像妖物一样。
尽管如此,他仍旧可以在第一眼判断出他只是一位过分漂亮的男人。
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不速之客小心翼翼靠近,莫名不想惊醒他,又莫名想确认他是否真实存在,连自己来此行的目的都忘了。
男人缓慢走进,不敢泄露一丝一毫气息,近乎失神地看着沈初霁,将手试探地伸向他的脸,只想碰一碰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再往前一寸,我会拧掉他的脑袋。”
猝不及防,一道漫不经心声音传来,男子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只见,一身玄衣的男子靠坐窗棂,衣袍猎猎,手里提着昏死过去的师弟。
第34章
“你、你是何人?”
男子屏息凝神, 战战兢兢问道。
楼西北将手中死鱼般的修士随手扔在地上,衣袍垂下,轻松落在地面, 闻到房中浓郁的香味,嫌恶皱起眉头。
“我是你未曾蒙面的亲爹。”楼西北语气淡淡, 看了眼床头睡得并不安稳的沈初霁, “儿啊,你得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男人不明所以:“你到底是谁?”
楼西北不答反问:“你是喜欢自己睡呢, 还是我帮你?”
男人:“……”
他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师弟,心想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师弟就被制伏, 自己反抗必定讨不到好处, 讪讪道:“我自己来。”
楼西北满意点头:“请罢。”
男人敢怒不敢言, 抬手照着脖子劈了一刀,瞬间晕死过去。
楼西北看着地上昏睡两人,路过男人身边时踹了他一脚, 嗤鼻道:“灵力弱到无法察觉,也敢来采花?”
小猴子约莫听见声音,迷茫从梦中醒来, 楼西北将手盖在它头顶, 往下一按:“睡你的。”
“咿呀……”
小猴子对楼西北一百个信任, 打着哈欠翻过身继续睡。
“白日那般招摇, 晚上还敢让你一个人,你们家弟子心真大。”
楼西北站在他面前, 恶劣地戳了戳沈初霁的额头。
沈初霁并未清醒, 不适皱住眉头,潜意识侧头躲开, 楼西北不依不饶,屈起两指轻轻弹了他脑门一下。
“这么凉?”
察觉到沈初霁身体格外冰冷,楼西北情不自禁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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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头,俯身握住他的手,又往床榻看了一眼,不禁薄得很还有股难闻的气味,难怪这人困死了宁愿坐着受冻也不躺着。
“活该。”楼西北幸灾乐祸道。
沈初霁睡得不安稳,脸色泛着白,额头轻轻靠着床沿,眉头死死皱着,眼睫垂下,显得委屈又可怜。
楼西北觉得自己有病,一边觉得他活该,一边又不乐意看他这副模样。
他在沈初霁身边坐下,看着他难受的模样,蹑手蹑脚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他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处,将鱼骨鞭绕过另一侧手臂,由他霸占原属于鱼骨鞭的位置。
柔和灵力不分彼此地将他们包裹其中,隔绝空中难闻的香气,暖意在沈初霁身上蔓延,他终于睡得安稳些,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在楼西北身上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像小猫似的将脑袋窝在他胸膛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几乎贴着他的锁骨,温热均匀的吐息洒在楼西北衣襟处,带来一阵莫名痒意。
楼西北垂眸看着他,一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大半夜找到这里就是为了陪他睡一觉?可是,他到底来做什么呢?楼西北自己也不知道。
窗外飘起大雪,簌簌落在屋檐,烛光映照在上面显得柔和几分。
寒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小猴子不适地翻过身,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握着双脚形成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
楼西北瞟了它一眼,理都懒得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街道上逐渐传来人声,远处天空泛起鱼白,停在屋檐的积雪逐渐被融化形成水珠“滴答”落在石板。
沈初霁昨晚睡得还不错,最初有些冷,后来不知为何变得暖和了些,隐隐约约感觉自己靠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他一觉睡醒时,天边已经大亮,房间地上躺着两个陌生男人,从穿着上来看应该是哪家的弟子,小猴子正用不知从那儿翻来的绳子将他们牢牢捆在一起。
“怎么回事?”沈初霁动了动身体,这个姿势坐了一夜,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小猴子见他醒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半夜进来偷东西?”沈初霁皱起眉头,“被你发现了?”
小猴子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
沈初霁倒是没想到,在金陵城居然有人大摇大摆行偷盗之事,若是被传出去岂不是在修真界名声扫地。
“把他们交给梁浅,问清楚缘由。”
“咿呀!”
沈初霁起身,手撑着床沿,突然感觉身边位置有些仍未散去的温度,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喊住拖着两人即将离开的小猴子:“小猴子,昨夜可有其他人来过?”
小猴子身形一顿,没有回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等沈初霁继续追问,一个闪身消失在房间里。
沈初霁颇为无奈,但是并未多想,或许睡着后小猴子也在他身边睡下了。
他走到窗边,看见屋檐还剩一点积雪,几乎就要被完全融化,长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他们穿着各家弟子服,有条不紊地往金陵城最中间的位置靠近,那是用来举行仙门大会的祭天台。
不多时,梁浅从两名不速之客嘴里撬出了他们的目的,结果和猜测得差不多,昨日就注意到了沈初霁一行,发现他们住在最偏僻角落,估计没什么实力所以想来试探一二,倒不是真的想行偷窃之事。
沈初霁了解后,让他们小施惩戒就将人放走了。
辰时过半,一位金家弟子前来传信,各个仙门世家即将有序进入祭天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仙门大会有一套极其繁琐的流程,比如大选开始时一定要举行祭天仪式,然后以武会友,炫耀自家仙门实力,再然后入席坐地而谈,将先礼后兵发挥得淋漓尽致。
待传信弟子走后,沈初霁看向身后一群无精打采的弟子,说道:“祭天仪式要耗费不少时间,午时前未必能轮到我们,好好休息罢。”
“那这样说,越早进去反而越不好?得在里面等一天?”
“咱们肯定最后一个进去。”
“大师兄,闲来无事,我给你做些吃食罢?”
“宣夜你闭嘴!”
……
就在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铜钟声响彻全城,声波席卷而来,源远流长。
“请抚云顶弟子进入祭天台——”
紧接着,一道清亮女声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整个金陵城听得明明白白。
沈初霁正欲回房,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晃动,他转身看去,宣夜手掌悬停半空,脚边是一张四分五裂的桌子。
“……我没用劲,真没用劲。”
仙儿冷笑一声:“客栈让咱们住最差的,祭天倒是让咱们排在第一,金家当真是好得很啊!”
闻言,沈初霁神色微怔。
江阔上前抱拳道:“大师兄,金家弟子千里传音让抚云顶第一个进入祭天台。”
沈初霁默了默,失笑:“那就走罢。”
抚云顶弟子加上沈初霁这位大师兄,一共五十四人,除了沈初霁一身云金道袍,其他人穿衣打扮全凭喜好而定。他们走在长街中,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世家弟子,阁楼上亦是人满为患。
“抚云顶?他们当真要参加仙门大选?我还以为是无稽之谈呢。”
“没落这么多年的仙门居然还能收到邀请?”
“来了、来了!抚云顶弟子来了!”
“他们?居然是他们!那日与抚州谢家起争执,昨日还在东街买丹药和晶石!”
“唉……曾经实力堪比四大仙门的抚云顶竟然没落到这种程度,参加仙门大选竟然带着两个孩子。”
“你们不知道吧?听天州那边儿弟子说此次抚云顶是倾巢出动呢。”
“当真?抚云顶全门上下居然只剩几十号人?”
……
两侧讨论声越来越大,全然不顾抚云顶众人能不能听见。
沈初霁走在最前方,对一切讨论充耳不闻,小猴子腾云跟在他身侧,时而朝路人呲牙警告,身上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花衣裳;锦儿和阿玉跟在沈初霁左右,锦儿大胆观察着周围,阿玉则有些拘谨,低头紧紧看着足尖。
“江阔,你看他长得好丑啊!”仙儿指着路边一个讨论激烈的男人。
江阔瞟了一眼,斥道:“仙儿,这样不妥,大师兄教导我们不能以貌取人,虽然他长得丑,你这样说出来他多伤心啊。”
仙儿立刻一脸歉疚,对那位世家弟子说:“这位公子真抱歉,小女子不该实话实说,就算你相貌丑陋,我也不该这样打击你。”
弟子怒从心起,脸色一会青儿一会儿紫,围观路人憋不住笑,顿时笑声传遍整条街。
仙儿安慰道:“公子你放宽心,你看,比你丑的都笑得这么开心。”
男子:“……”
众人:“?”
“你他娘……”
“喂!那可是毒姑!你别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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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般见识。”
仙儿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他们一眼,虽说门规戒律让他们不得轻易与旁人动手,但是骂两句总归没有问题。
“仙儿姑娘,养颜丹还卖吗?”
“你们家晶石还有吗?”
仙儿朝阁楼上几位女子挥了挥手:“养颜丹多得是,还有回魂丹、辟邪丹……”
“仙儿姑娘,毒药你那儿有吗?”
“有,多的是……”
仙儿话音未落,发现走在前面的大师兄正回头看她,立刻改口道:“哎呀,毒药那种东西太危险啦,大师兄不让卖。”
抚云顶所在位置离祭天台最远,沿途几乎要经过所有客栈,一路而来好不热闹,仙门世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抚云顶弟子倒也不客气,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怼两句,勉强还算和平。
走到祭天台附近,是四大仙门和各州第一第二的仙门世家所在的客栈。
路过抚州谢家客栈前,他们一行白金道袍惹眼得很,骄傲立于门前,眼神浑似刀子轻蔑又犀利地落在沈初霁众人身上。
沈初霁不由觉得无奈,仙门大选上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抚州谢家在他窥探的天机中无足轻重,倒也不必太过忌惮,躲不过的麻烦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抚州谢家若是刻意刁难,不必手下留情,不可取其性命。”
抚云顶众人闻言,自动将沈初霁的话解读成“抚州谢家可以揍,不死就行”,顿时个个眼冒精光:
“弟子明白!”
第35章
队伍浩浩汤汤经过长街, 终于来到尽头。
两道旁的房屋越来越宏伟,如果说抚云顶落脚的是普通客栈,中段就是宅院, 而提供给四大仙门以及几个有名有望仙门的落脚处则可以用府邸来说,朱门恢弘大气, 匾额金漆点字, 门前石兽镇守,几乎不像是暂时落脚点。
青州秦家可以说是除四大仙门外实力最强劲的世家,落脚处仅在四大仙门之后, 抚云顶众人路过时,以秦少宁为首的秦家弟子有序站在门前, 朝他们拱手作揖, 可算给足抚云顶面子。
“秦少宁!”
“少宁哥哥!”
站在秦少宁身后的弟子瞪了锦儿一眼, 竟敢直呼他们少主名讳!
秦少宁上前半步道:“那日多谢沈兄救命之恩。”
沈初霁不禁失笑,没有驳了他的好意,颔首道:“不必介怀。”
途中关于抚云顶的讨论不胜枚举, 秦少宁约莫听了几句,以此为抚云顶涨几分薄面。
“那位沈道长究竟是何人?”
“他是秦少宁的救命恩人?难怪那日秦少宁为他们解围。”
“这位道长……恐怕如今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讳。一百多年前,抚云顶将门中弟子全部遣散各自安家, 最后一任峰主将空无一人的抚云顶交到他手中, 如今抚云顶的弟子都是他一个一个捡回来的。”
“难怪抚云顶没落至此, 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姓沈, 名初霁,骤雨初霁。”
……
再往前走就是四大仙门所在位置。
修真界四大仙门分别是苍州楼家、定州唐家、汤州孟家以及禹州曲家, 他们共同镇守着百书阁, 互相制衡,维系着修真界平衡。
沈初霁众人路过时, 四座府邸朱门大开,看见门内一片幽静,不见半道身影,这并非什么稀奇事情,如今修真界内没有任何仙门需要他们出面相迎,倒是距离祭天台最近的楼家门前或站或坐着两道身影。
一身蓝衣轻纱覆面的圣女矗立门前,亭亭玉立,幽香阵阵,微微抬头看着屋檐上身穿玄衣的楼西北。
楼西北坐在屋檐,一条腿踩着瓦沿,一条腿垂在半空,嘴里咬着鱼骨鞭的尖刺,歪斜身形,姿势透着几分狂放和漫不经心。
他泛金瞳孔幽深,一眨不眨注视着为首的沈初霁,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蛰伏在暗处的豹犬,眼神丝毫不加掩饰,落在沈初霁身上就跟烙铁一般。
“不打声招呼?”
抚云顶众人走到跟前,圣女见他别无动作,轻声问道。
楼西北绷紧唇线,看着目不斜视的沈初霁从屋檐下经过。
屋檐那道视线实在太过明显,沈初霁无奈叹息一声,转头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楼西北几不可闻冷哼一声,倒是没有无视他,学着秦少宁的腔调,懒懒道:“那日多谢沈兄救命之恩。”
分明强调和秦少宁别无二致,语气却嘲讽意味十足。
秦少宁不知何时御风落在他身后,黑着脸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楼西北斜他一眼:“有病,红眼病。”
秦少宁呼吸微沉,低声骂道:“神经病。”
“楼西北!”
“西北哥哥!”
锦儿和阿玉这才发现屋檐上的楼西北。
沈初霁余光掠过门前的圣女,后者立刻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拂身一笑,沈初霁朝她点了点头。
“他竟然救过楼少主的命?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不清楚,于秦楼两家有恩,势必被他们奉为上宾,金家竟然将他们安排在那种地方落脚,当真一点不给面子。”
“啧,要是惹恼了楼家,苍州第一首富的头衔恐怕就落不到金家头上了。”
“有好戏看咯!”
……
驻守祭天台外的金家弟子见状面面相觑,额头不禁坠着几滴冷汗。此前他们并未听说秦、楼两家与抚云顶有何渊源,以为百书阁之所以邀请抚云顶是为了给他们难堪,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说不定正是因为对两大仙门少主有救命之恩才会邀请他们!
“诸位,请!”
想到这一层面,金家弟子态度好上不少,小跑上前迎接沈初霁,余光不停观察名声鹊起的两位少主的脸色,言谈间阿谀奉承之意呼之欲出。
沈初霁宠辱不惊:“多谢。”
待抚云顶一行进入祭天台后,金家弟子小声对旁人吩咐:“你且去告知家主,抚云顶于秦楼两家有恩,将他们安排在那种地方实在不妥,正好空了一间客栈,祭天大典结束后让他们搬过去罢。”
“是!”
“嗡——”
抚云顶众人身影消失在门内,铜钟声再次响起。
“请苍州楼家进入祭天台。”
此话一出,金陵城一片哗然。
“这是何意?”
“抚云顶刚进去,怎么也不该轮到苍州楼家,难道想说抚云顶比他们地位还高?金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
人群讨论激烈,楼家弟子却并无异议,瞬息之间集结在府邸外,大摇大摆走进了祭天台。
紧接着是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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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汤州孟家……从顺序来看,无疑是根据仙门实力排序,毕竟他们都是四大仙门之一。
随着进入祭天台的仙门越来越多,抚云顶作为第一个进入祭天台招来了不少非议。
“金家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想故意羞辱抚云顶?”
“不是没有可能,谁都知道他们的实力不可能在四大仙门之上。”
……
守在祭天台外的金家弟子小声询问:“师兄,家主当真是为了羞辱抚云顶,才让他们第一个进去?”
男子神色复杂,摇头道:“不知,据说是百书阁四位尊主的安排。”
百书阁四位尊主,自然就是四大仙门的家主。
抚云顶虽进去得最早,被安排的位置却在祭天台最角落,本以为至少需要等待一天时间,结果不到两个时辰所有世家弟子就全部聚集在了祭天台内。
祭天台规模十分庞大,容纳数十家仙门弟子不在话下。祭天台中心修筑一座巨大的石台,从形状上看像是一个用于燃烧祭品的石鼎,周围燃着十株火把,所有仙门弟子以石鼎为中点站立……
“祭天大典正式开启——”清亮女声再次响起。
以楼外楼为首的百书阁四位尊主从祭天台各个角落御风而来,轻盈身形掠过众人头顶,稳稳落在祭祀石鼎的周围,众人翘首以盼得以窥见位于修真界巅峰的四位尊主的相貌。
或许难以相信,如今修真界只手遮天的四位尊主,竟然全部都是年轻面孔,若是纯粹从外表来看他们至多不超过而立之年!
修士虽然可以延长寿命减缓衰老,可是他们君临修真界将近两百年,始终都是这副模样,不知年岁几何,更不知他们修为强横到何种地步,才会两百年来外貌没有丝毫变化?
“四大仙门的孟家家主竟然是一位女子?”宣夜惊讶道。
仙儿白他一眼:“女子如何?我也是女子,你打得过我?”
宣夜挠了挠头:“打不过,嘿嘿。”
四位尊主各自落在一侧,祭出法器齐刷刷放出灵力连接石鼎,几道颜色各不相同的灵力萦绕在石鼎四周,强大威力引起一阵狂风肆虐,风沙在眼前飘舞,沉静数年的祭祀鼎如同破开封印般发出一声钝响。下一刻,一道光束在石鼎中爆发,直直射向高空,形成一根连接天空与大地的神柱。
“轰隆——”脚下大地发出一阵颤动,好似朝一个方向倾斜,足足两息之后才停下来。
沈初霁抬头望向天空,看着光束击破云层没入未知境界,神情比一般时候都要凝重,他大概知道楼外楼和秦家家主为何不惜逼迫他都要到此一聚——修真大陆的倾斜弧度比以往更加严重了,承受不住这般强悍的灵力,假以时日,必将后患无穷。
“跪——”
数不清的修士虔诚跪拜在地,然而四大仙门的弟子有着一个特权,他们无需跪拜石鼎,偌大祭天台上,只剩他们身形挺拔目不斜视。
当然,除他们以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仙门。
“何人未跪?!”一声怒斥在祭天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最角落位置。
只见在金陵城出尽风头的抚云顶弟子竟全是席地而坐,未有一人虔诚跪拜!
沈初霁顶着无数谴责目光,朝着金家弟子微微拱手道:“实在对不住,我门戒律无需行跪拜之礼,还望诸位见谅。”
莫说主持大典的金家弟子,就连其他世家弟子都不禁对他们群起而攻。
四大仙门不跪便罢了,小小抚云顶为何能不跪?你们不跪岂不是所有人都不用跪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
说话的是唯一一位女尊主——孟听月。
孟尊主发话,另外三位尊主没有反驳意思,其他世家就算心有不满也不能继续纠缠,只得愤恨朝抚云顶投去视线。
抚云顶弟子丝毫不受影响,坐在地上轻声与同伴交谈,言笑晏晏,不亦乐乎。
“多谢。”沈初霁躬身道谢。
孟听月隔着人海看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金家主持下,所有弟子行三跪九叩之礼,祭天大典顺利完成。
大典结束后,众人被带到祭天台后入席。
沈初霁习惯性走在人群后方,正要落座时突觉腰间一紧,一条赤色鱼骨鞭捆住他的腰身,猛地将他向后拽去。
他来不及发出声音,一片眼花缭乱,后背重重撞在一堵胸膛上。
楼西北大掌托住他的腰身,漫不经心靠在墙上,眸光深邃且复杂,笑问:“你和孟听月很熟啊?”
一阵头晕眼花后,沈初霁勉强回神。
“作甚?”他无需猜测就知身后之人是谁。
楼西北将鱼骨鞭收回,松开抵在他腰间的手,双手环抱胸前,垂眸看着沈初霁侧脸,哂笑道:“她难得对谁有个笑脸,我好奇。”
沈初霁睨着他:“究竟有何事?”
楼西北敛起笑容,垂下眼睫探究看着他,说道:“楼外楼和那几个老东西要见你。”
第36章
他口中的“几个老东西”大概就是百书阁其他三位尊主。
沈初霁蹙眉问道:“他们在何处?”
楼西北一言不发往前走, 沈初霁只好无奈跟上去。
走到一间房门外,楼西北下巴微抬:“进去罢。”
“你呢?”
“走了。”
说完,楼西北不再看他, 双手枕在脑后闲庭信步往前走去。
沈初霁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似乎上次分别楼西北对他的态度就不太对劲, 沈初霁想问原因,又怕节外生枝,或许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于他们而言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 沈初霁眼帘垂下,叩响面前房门。
“请进——”懒洋洋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正是楼外楼。
沈初霁推门而入, 抬眸便与房中四人对上目光。
“师……”孟听月大步上前, 面露欣喜。
沈初霁微微摇头打断她,余光示意他们隔墙有耳。
“沈兄,好久不见。”楼外楼以扇掩面, 一双凤眼弯起,抬手一道劲风扫向门外,隔着门页传来一声闷哼。
“老东西!”一声咒骂传来, 听声音不是楼西北是何人?
“滚远点儿。”楼外楼不客气地骂回去。
门外脚步渐行渐远, 楼外楼抬手落下一道结界, 将房间与外界完全隔绝。
沈初霁站在门前, 打量着对面四人,楼外楼、孟听月、唐风和曲怀溪, 君临修真界上百年的四位尊主, 竟与他全是旧识。
曲怀溪双手抱拳正欲说话,沈初霁抬手打断:“不用寒暄, 说正事。”
看来,利用楼西北和秦少宁逼迫他下山的主谋并非楼外楼和秦家主二人。
“想必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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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典上沈兄已经有所察觉。”唐风一身黑色劲装,神色凝重无比,“修真大陆倾斜得更严重了。”
曲怀溪叹息道:“若非必要我等绝不会打扰沈兄清静,可是能够让我等齐聚在此与你商谈的机会只有仙门大会了。”
孟听月走到沈初霁身边,亲昵挽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座位中:“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诸神之怒,身体难免留下后遗症,咱们坐着聊罢。”
待沈初霁坐稳,楼外楼神色难得正经几分,说道:“沈兄,数百年前修真大陆倾斜一角,流向人间界的灵力就造成了怪异乱象。虽然当年你暂且封住缺口,但是上百年来修真大陆倾斜得越来越严重,不计其数的灵力倾泻至人间界,已然为下界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更重要的是,假以时日,修真大陆、遥遥九州必将坠毁在人间界。”
孟听月叹息道:“届时,莫说保不住人间界,恐怕修真界都未必能幸免于难。”
沈初霁目光垂落地面,神色晦暗不明:“万物自然奉世间生灵为主,他们经过大浪淘沙分成了如今的修真界与人间界。”
“灵力虽能滋养万物,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变成无比强大的武器,成为我们追逐未知领域的踏脚石,但是它实在过于强横,并非所有人的身体都能够承受。”
沈初霁目光变得悠远,好似回忆起什么。
修真九州的黎民百姓是千万年前,在人间界大浪淘沙中选出的所有能够吸纳灵力、融合灵力的修士后裔。即便经过千万年传承,有些子嗣已与普通人无异,体内没有灵核,无法生成金丹,可是强大的血脉让他们即使没有灵核也能和灵力和平共处。
然而,人间界的凡人做不到这一点。
灵力会催生放大他们心中的情绪,贪嗔痴妄、七情六欲、八苦九难,尔损吾半句,吾定杀尔全族泄愤。
手握权利的上位者为了站在众生之巅,不停征伐引起战乱;痛苦挣扎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拿刀自保,在杀伐中逐渐放大欲望,希望成为下一个上位者。
如今修真大陆倾斜严重,流向人间界的灵力不可估量,可灵力对人间界造成的影响却是可以预见。
为了减缓修真大陆倾斜速度,他们完全封锁了前往人简界的通道,亦不知人间界境遇如何,然而事到如今,早已不是闭门造车才能解决的事情了。
良久,沈初霁道:“也就是说,时间不多了。”
楼外楼眼神黑沉:“若是百年内无法稳固修真大陆,幽幽九州必将坍塌。”
沈初霁抬眸:“修真界尚有百年时间,人间呢?长此以往,莫说百年,恐怕无需二十年人间界就将在硝烟中毁于一旦。”
众人闻言,不由陷入沉默当中。
沈初霁说得不错,或许修真界还有百年时间寻找对策,而且若是提前做好准备,或许仍有幸运儿在这种浩劫中活下来,可是人间界的黎民百姓呢?他们势必会在浩劫来临前就先一步灭亡。
“仙门大会最后一关,设在人间界罢。”
沈初霁阖上眼睛:“我要再去一趟。”
四人神色同时一惊,单膝跪拜在地:“是!”
沈初霁离开房间后,孟听月怒气冲冲揪起楼外楼衣襟,怒骂道:“你的结界故意露了一角?”
唐风和曲怀溪两人神色也有些阴沉。
楼外楼脸上带笑,打开折扇轻轻摇晃,说道:“一只小老鼠而已,他想听就听罢。”
“楼外楼!这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听去……”
楼外楼轻松将她的手推开,耸肩道:“放心,我有分寸。”
……
离开房间后,沈初霁在走廊拐角处遇到一人。
秦少宁立于门廊下,脸色苍白神情复杂,看见沈初霁时他目光闪烁,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秦公子,你有何事?”沈初霁看出他的为难,主动开口问道。
秦少宁启唇:“你……”
他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垂头避开沈初霁的视线:“梁兄他们正在找你。”
沈初霁并未多想,颔首道谢,随后离开。
秦少宁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仍然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初霁大抵不想回答,脚步未有片刻停顿,消失在他眼前。
秦少宁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九州坍塌……究竟怎么回事……”
“大师兄!你上哪儿去了!吓死我们了!”仙儿红着眼睛扑进他怀里,埋怨道。
“楼西北那狗贼说你走了,不要我们了!”
阿玉走到沈初霁身边,牵了牵他的手指,哽咽道:“大师兄,你不要我们了嘛……”
“阿玉以后会听话……一定会听话……”
沈初霁无奈,揉了揉仙儿的脑袋:“你也信了?”
仙儿冷哼道:“你就是不见了嘛。”
沈初霁微微推开仙儿,弯腰把阿玉抱进怀里,替他擦了擦眼泪,柔声哄道:“西北哥哥逗你玩儿,别哭了,乖。”
“嗯……”
江阔和宣夜肩并肩站在对面,见此情形不由感叹道:“年纪小就是好。”
锦儿忿忿不平瞪向两人:“一点儿都不好!”
说完,他委屈巴巴看着沈初霁和阿玉,转过身气冲冲地走了。
明明他也很担心大师兄!
沈初霁哄好了仙儿和阿玉,落座后看见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锦儿,任劳任怨地陪他闹腾好一会儿,总算全部哄好了。
半个时辰后,宴席正式开始。
金家家主在台前进行讲话,全部都是些场面话,诸如以武会友、天下仙门一家亲等等。
江阔听得烦了,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
座位邻近几位世家弟子纷纷朝他投来赞许目光。
终于结束裹脚布一般的讲话,接下来就是张刺激的以武会友。
他们所处位置在祭天台后修建的阁楼上,四座巨大的阁楼形成一个“口”形建筑,名为天堑阁。在中央有着一座深坑,阁楼上方的世家弟子能将深坑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用于世家弟子席间彼时切磋助兴。
“诸位稍等片刻——”
就在世家弟子跃跃欲试时,一道陌生男人声音响起,以灵力传音让整个天堑阁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一身白金道袍的抚州谢家弟子。
“抚州谢家?”
“他要作甚?”
天堑阁传来一阵骚动。
谢家家主端坐案前,面孔年轻,自顾自斟酒,仿佛没察觉众人视线,而说话之人站在他右侧,双手抱拳,神情肃穆,从发冠来看应是门中大弟子或者少主。
“家父有几句话,想借在下之口告知诸位。”谢家少主神色凝重,向金家示意后,自原地一跃而起,御风而行停在深坑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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