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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点发软发颤,说到最后,却字字清晰,句句有力。

    一个向来弱气的姑娘,竟被逼到这地步,反过来质问强势的姜香玉。

    陆蔻也惊讶地看着云贞,眼泪忍不住淌下。

    而云贞这么说,姜香玉面上很过不去,脸色如打翻颜料。

    陆蓓最会察言观色,怕姜香玉被模糊重点,忙道:“是呀,这事大姐本不该掺和的,一个小贼,不能这么狂妄。”

    姜香玉醒过神,忙叫周安家的:“把她嘴给我堵上,这小贼真是无法无天……”

    “说谁小贼?”

    突然,一声男子低沉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众人一诧,云贞和陆蔻也立时回过身。

    只看雨幕之中,星天拄着一把竹骨伞,陆崇竟直接踏入兰馨堂。

    他刚下值,衣服都没换,头戴乌纱帽,一身绣孔雀补子绯红常服,腰间一道玉革带,身形巍巍挺拔,长眉下,他狭长俊眸含明隐迹,不露锐意,却威势十足。

    只一眼,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从未想过,陆崇居然会过来,满堂寂静无声。

    云贞最是如此。

    她甚至心跳都要停了,她慌乱地低下头,任由雨水顺着自己下颌流动,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黑白皂靴。

    然后,她头上遮着一把伞。

    陆崇已从星天手里拿过伞,他看了眼云贞,离得近了,目光不由在她额间定了定。

    只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他侧过身,冷眼瞧着檐下那圈人,道:“银钱,是我给的。”

    第四十四章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逾矩了。◎

    兰馨堂内, 坐着的那几人都站起身,却一时哑口, 院子里只有雨滴答声。

    陆崇会突然出现, 本就叫他们吃惊不已,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陆崇认下水天阁东耳房的银钱。

    唯陆旭,看着陆崇, 又看着云贞。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大惊大骇中, 他的嘴角克制不住颤了下。

    陆崇抬眼, 扫视了一圈, 将二房每个人的反应看入目中。

    陆旭陆莹他们在想什么,自不必说, 陆蓓垂着眼睛,避到后方, 还有一个云贞的表姐, 云宝珠。

    她又慌又急, 学着陆蓓躲到柱子那, 动作慢了点,反而很明显, 陆蓓瞪她一眼。

    陆崇瞥见云宝珠额间那点胭脂痣,目光微微一滞。

    这时,姜香玉倒抽一口冷气,她既尴尬,又恼火, 只是再多的情绪, 且看陆崇身上三品官服与那身威势, 她便清醒几分。

    她这辈子顺风顺水,甚少看人脸色做事,唯有陆崇这个丈夫的弟弟,真真叫她受尽憋屈。

    她不依不饶,抓着一个点:“七弟,这是二房的事……”

    陆崇握着伞,冷哼了声,说:“既是二房的事,也是侯府的事,断没有污人清白的道理。”

    姜香玉梗住。

    陆崇又说:“今日这闹剧,源于我请云贞帮作画,这幅画,如今就在宫廷,是仿前朝野客的秋海棠图。”

    陆蔻听罢一愣,她知道换出藏在秋海棠图里的账本,才抓到曹万立,父亲陆岭才能伸冤。

    却不知道,那幅画,和云贞有这么深的渊源。

    云贞也不由抬起头,看着陆蔻。

    其实,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陆蔻,那些颜料是她提供的。

    陆崇停了下,待众人消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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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事,又说:“我予她酬劳四十两,敢问三嫂,是不是要把静远堂账簿给你一观?”

    显然他踏入兰馨堂时,已听到姜香玉质问陆蔻那些话。

    就是贴姜香玉十个胆,她也不敢看静远堂的账簿,何况此事关乎陆家大爷身后事,别说四十两,一百两都是使得的。

    话至此,她无可辩驳,盼着赶紧送走陆崇这尊大佛,说:“这事原是误会,就如此吧,七弟今天来得匆忙,就不留你吃茶……”

    可她万万没想到,陆崇会打断她的话:“误会是寻常,但三嫂说的那些话,并不寻常。”

    他沉下声:“莫不是真当大哥不在,蔻姐儿无人倚靠?”

    姜香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安家的拉了她几下,她才断断续续地说:“没、没有的事。这事是误会,蔻姐儿,你不会怪三婶婶的对吧?”

    陆蔻揩去眼角泪花,向来爱犯心软病的人,此时偏过头,不看姜香玉。

    南枝补了句:“三夫人,这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姑娘真的伤心了,哭了呢。”

    陆崇盯着姜香玉,什么都没说。

    姜香玉心底却有些发惧,终是看向别处,低声说:“蔻姐儿,三婶婶刚刚说的过分了。”

    叫她说“对不住”三个字,犹如让她凌迟,陆蔻知晓此点,便也给她这个台阶下,说:“都是一家人,我只望大家日后莫生分了。”

    姜香玉扯扯嘴角,连一个客套的笑都出不来。

    这还不够,陆崇看向几个噤若寒蝉的小辈,点到:“大郎,莹姐儿,蓓姐儿。”

    三人看了过来。

    陆崇:“不学礼,无以立。你们都过十五岁,仍不知礼,行为急进,丝毫无半点思考。”

    “尤其是大郎,你如今是庶吉士,我且问你,读这些书,有读进心里么?”

    他训起小辈来,语气凌厉,字字珠玑,云贞站在他旁边,都感觉到心惊,遑论被点名的这三人,就连云宝珠也彻底吓成鹌鹑,恨不得缩在柱子后面。

    陆旭低头,恭敬地回:“小叔,我日后定以此教训,再遇此事,会调查清楚再做论断。”

    他不像姜香玉那么好面子,直接对云贞说:“对不住,贞妹妹,这次是我们着急了。”

    他语气温和,云贞却往旁侧一步,躲在陆崇身后,避开视线。

    这点小动作,叫陆崇眉头微动。

    陆莹陆蓓两个姑娘更怕陆崇,陆旭率先道歉,便也忙说:“对不住贞妹妹,没有下次了。”

    云贞只管盯着地面的水滴,也没回她们。

    若果真是不留神,冤枉她就算了,误会解释好就好,可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咄咄逼人,明明就有意将帽子扣到底。

    她脾性是软,是笨,却不愚蠢。

    表面和平撕碎了,她不愿再留,说:“三夫人,我先回去了。”

    陆崇持着伞,随云贞转身前,最后看了眼陆旭。

    陆旭也望着他

    云贞一行几人离开兰馨堂时,陆蔻总算理清思路。

    她知道陆崇的脾性,他会过来,不止是为她解围,更为云贞,否则最后,就没必要逼陆莹他们道歉。

    加之以前,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这早就超过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她眼神复杂,对陆崇说:“雨越发大了,小叔,我在乘月阁还有事,先回去了。”

    接着,她又对云贞:“贞妹妹,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明日便来找我。”

    南枝给云贞使了个眼色,大抵是陆蔻虽气她非要在她出嫁前夕搬走,但绝对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云贞鼻头微酸。

    眼看陆蔻走远了,云贞小声对陆崇说:“七爷,小翠受了伤,我也……”

    星天和小翠共用一把伞,他忙拉住小翠,对陆崇说:“我带着小翠找府医,贞姑娘你就不必挂心,我们先走一步。”

    小翠被星天拖走了。

    一时,云贞身旁只留陆崇。

    陆崇道:“走吧。”

    他送她回水天阁。

    云贞点点头。

    水天阁和兰馨堂,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自也没旁的人。

    只是,云贞预感陆崇想与自己独处,是有什么事。

    她想起她把霏霏送回去,自己本是要不告而别的,却终究因这些琐事,把他牵扯进来。

    那瞬间,她的心仿佛荡秋千,左摇右摆,难以安定。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裙角也湿了一小片,天色更阴沉了,本来细碎的雨,凝成豆大雨珠,密密打在她头顶伞上,发出噼啪闷响。

    这是初夏第一场暴雨。

    一片寂静中,云贞轻咬了下唇:“多谢七爷。”

    陆崇没答。

    他们又走出三步,陆崇只说:“雨很大。”

    少见他与自己聊天候,云贞打叠精神,小声回:“是。”

    陆崇:“有一回,我在京郊受了伤,也是这般大雨。”

    刹那,云贞心中的秋千荡到最高点。

    如果不是雨声过大,此时,她突然加重的脚步声,一定会很明显。

    她咬着嘴唇,陆崇没有平白提起这些事的习惯,如果有,那只能是……

    他低下头。

    乌纱帽掩住他的发髻鬓角,突出他俊逸眉眼,那双眼中,涌动着什么。

    他盯着她额间,若有所思:“当时,是额间有点胭脂痣的姑娘,向我搭了一把手。”

    “我一直在找她。”

    云贞睁大眼睛。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檐角,飞溅出一粒粒小小的水珠,水珠又被滂沱大雨裹挟,往下坠落。

    犹如云贞此时的感触。

    她额间,用的不是罗记最好的脂粉,遮盖得没那么好,加上这场雨,他一定知道是她了。

    云贞嘴唇轻颤:“七爷,你、你找错人了……”

    在她想来,只要脂粉还在,只要自己不承认,陆崇这般守礼的人,又能怎么做呢?他只会后退一步。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道线,如楚河汉界。

    直到此刻,她从没想过,他会一反常态,前进一步。

    然而雨幕之中,伞面朝她倾斜,便看男人抬起手,云贞睁大双眸,亲眼看着他越过那条线,指腹倏而按在她额间。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轻轻捻去她额间浮粉,露出那点胭脂痣。

    眼前少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双眸明亮,卷翘长睫蓦地一颤,琼鼻娇俏,轻启檀口,甚至还能见到她的贝齿。

    眉间这点胭脂痣,是田田莲叶里玉立的荷,是夜幕一角新月下的长庚,更衬她妖而不俗。

    这一瞬,陆崇想起陆晔,罗秀才,陆旭。

    也想起那一行书里的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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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逾矩了。

    便也明白,他自以为为她好,自以为可以放下,亲自为她挑选夫婿,却缘何在知道她要走的时候,心绪浮动不宁。

    他垂眸看她,缓缓道:“没有错。”

    第四十五章

    ◎逃避是一种本能。◎

    夏时雨来得猛, 收得也急,

    过了雨势最大的时候, 雨珠渐缓, 变得又细又稠,沿着竹骨伞的边缘,凝成一粒粒水珠,再“嗒”的一下, 落在伞下人肩头。

    叫人冷不丁地一惊。

    额间的浮粉, 这般被陆崇拂开, 云贞眼瞳细细颠簸, 下意识后退一步。

    在细雨落在她身上之前, 陆崇伸长手,将伞移到云贞头上。

    他戴着黑色乌纱帽, 着那身绯红常服,这般立于雨中, 肩头很快润湿了一块, 睫上沾着雨珠, 却不显狼狈, 愈发俊美清冷。

    云贞发觉,他那向来沉沉的眼眸, 竟是微微一动。

    若雨珠在宁光湖罅开的波澜,露出底下漆黑温润的石头,沉默却发亮。

    她不愿他淋雨,却也不敢靠近他。

    好一会儿,云贞低着头, 抱着一边手臂, 低声问:“既如此, 七爷,想做什么?”

    想到他这个动作下的寓意,她不由心惊胆战。

    若说贞于自己的本心,那她此时,便不愿面对这些事,不是讨厌,不是嫌恶,只是不敢面对。

    人对自己无法胜任的状况,逃避是一种本能。

    陆崇只静静看着她。

    她数了数十滴雨珠,倏而,听得他缓声道:“伞,你拿着。”

    云贞心头很乱,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拿过那把竹骨伞。

    这时候再递回去,也不妥当。

    伞面比一般油纸伞大,还更沉,而她食指指尖触摸到的伞柄,隐约发烫,是陆崇掌心余留的温度。

    她指头不由微动,垂着眼,道:“七爷,我先回去了。”

    陆崇应了声:“嗯。”

    云贞转过头,一手提着裙角,一边朝水天阁走去,末了,她脚步定在水天阁大门口,回头一望。

    雨幕中,绯红常服的男人一手持身前,一手负于身后,还在原地。

    他在看着她。

    那一瞬,云贞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被这场雨泡皱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收起竹骨伞,低头掩着额头,回到东耳房。

    冯氏就在东耳房。

    傍晚酉时三刻,她甫一回府,平日跟她相处还不错的嬷嬷,就给她通风报信。

    冯氏又气又急,不过,她忙活了半年多生意经,性子也历练得冷静,知道陆蔻在,便着人去请陆崇。

    这事下策便也没办法,这样,陆崇为云贞出头,也可以有陆蔻掩过去。

    为防止姜香玉再搜东耳房,她先回来藏东西。

    毕竟,除了那五十两银子,她还和云贞攒了二十两银票,要紧的是,那极为贵重的小金猫,和周潜的荷鱼纹玉佩。

    哪个被发现,对云贞名声都极为不利。

    眼下,她将东西藏在身上,正要从水天阁出去,云贞正提着一把伞回来。

    冯氏将她打量个遍,见她衣裳齐整,没受皮肉罪,终于放心,道了声阿弥陀佛。

    只一点,云贞额间胭脂痣,竟露了出来!

    云贞遇到冯氏,眼泪就止不住地掉,巴不得在兰馨堂受的委屈,都哭出来好。

    她只有在冯氏面前,还是个孩子。

    冯氏拉着云贞躲进东耳房,又着急,又心疼,问:“贞娘,他们是不是为难你?”

    云贞哭得眼尾微红,她带着点鼻音,道:“不碍事,七爷帮了我。”

    冯氏又惊又惧:“胭脂痣的事叫陆旭那崽子知道了?”

    听着姆妈的关怀,云贞心里一暖,她摇摇头,安抚她:“姆妈,我没事,额间浮粉是在路上掉的。”

    隐去陆崇主动揩掉的事。

    冯氏先松口气:“哦路上,”记起倚在门边的竹骨伞,“七爷知道了?”

    云贞眼前,忽而浮现男人立于雨中的身影。

    她轻声道:“嗯。”

    冯氏:“我去请他帮忙,也是无奈,哪知胭脂痣给他知道了,应该不会告诉陆旭的吧。”

    云贞顿了顿,道:“他不会。”

    冯氏:“合该不会,他那般守规矩的人。”

    云贞:“……”

    守规矩么?

    她抬手摸摸眉心,这时候,陆崇指腹拂过肌肤的感触,突的出现,然后就留在她额间,仿佛要烙在她脑海里。

    她面颊微红,后知后觉地生出赧意。

    而靠在门边的竹骨伞,水珠由上而下滑落,洇湿一块地面,蔓延开来

    且说云宝珠打了头阵,冯氏越想越气,往日里她言语欺负云贞,云贞不愿和她计较,冯氏最多口头讥回去。

    这次,她竟污蔑云贞偷窃,还闹到兰馨堂去,其心可诛!

    冯氏对云贞说:“贞娘,这亏我咽不下去,你只管交给我。”

    云贞与云宝珠本也没多少情谊,此事后,东耳房和正房是撕破脸皮,云贞自不会阻止冯氏。

    为此,冯氏专找侯府旁的嬷嬷问了对策,便动手了。

    不过第二日,云宝珠闹肚子,一天跑了八次茅厕,想央秋蝉和小丫鬟去请个府医,只是谁人不知姜香玉因这事,彻底恼了云宝珠,没人敢触她霉头。

    姜香玉自己房中的事,也理不清呢。

    她在陆崇那受的气,撒到陆幽身上:“都怪你那好弟弟,大房的人,冲到我们二房指着我们做事了!”

    陆幽也颇有埋怨,只是,他到底性情软和些,也听说事情来龙去脉,便说:“七弟是有点莽撞了,但那也为了蔻姐儿。”

    “不过,那个云贞,七弟似乎也极为在意。”

    姜香玉好面子,严禁旁人传昨天兰馨堂的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离大房那边知道,也不过时间问题。

    却不知侯夫人会怎么看了。

    姜香玉道:“我哪知道?一个妖妖娇娇的人,指不定背地怎么勾引七弟,七弟也是糊涂,这种人难道能娶进门?”

    陆幽想想也是,云贞身份太低了,陆崇就算看上,也没有办法。

    他且把这事往脑后放,又说:“你说蔻姐儿都来了,你何必呢,闹得这么难看,你是不是讨厌蔻姐儿?”

    陆二爷只有一个男孩,对陆蔻多有关照,陆五爷自不必说了,五夫人到现在都没孩子,他对自己大哥孩子花费的心力,与陆崇是相当的。

    如果传出姜香玉不喜欢陆蔻,陆幽在几个兄弟间很没脸。

    姜香玉见他不向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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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指责她,她心里悲愤,推他一把:“行,总归是我的错,你和大房去过日子好了!滚出去!”

    陆幽唉声叹气。

    房外,陆莹和陆蓓本是来请安,听见争执声,着嬷嬷别通报,后退一步,默默离开。

    她们并行了好一会儿,陆莹忽的问陆蓓:“你说,小叔是不是对贞妹妹有那什么啊?”

    陆蓓不敢应。

    是陆旭让她出主意拦云贞出府,他们都没想到,陆崇会来解围。

    云贞也是好大的脸面,竟能请来陆崇。

    陆旭今日很是阴沉,陆崇和云贞的事,陆蓓连提都不敢提,怕倒霉起来,叫陆旭听见,到时候气是撒在她身上的。

    陆莹说:“罢了,咱们出去赴宴吧,雪姐姐找我去钓鱼,总比闷在屋里好。”

    陆蓓隐晦地看了眼陆莹。

    她艰苦筹谋得来的东西,陆莹却唾手可得。

    有羡慕,也有嫉妒,更多是不甘心

    云宝珠请不到府医,冯氏就站在东耳房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吐皮:“活该,个小蹄子自有天收。”

    小翠肿着一边脸,嚼着花生,也嘟囔:“小蹄子!”

    把云宝珠气得脸都青了,想骂回来,却有气无力的。

    而想起云贞和陆崇情谊不一般,她又恨又怕,到底闭了嘴。

    云贞听小翠学骂人的话,又乖又凶的,一笑:“小翠,来。”

    小翠赶紧迈进屋里,手里给云贞剥了个花生。

    云贞示意她自己吃,说:“小翠,我想给你改个名。”

    小翠:“好呀好呀,小翠不好听,姑娘给我改什么名呢?”

    小翠在家里排行老五,底下还有四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一直叫她五妹。

    等到十一二岁,就因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张口,被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图方便直接叫她小翠,刘氏和云宝珠也叫她小翠。

    就连她自己都以为,这辈子只能叫小翠哩。

    因此,云贞说要给她改名,只要不是骂人的话,她都乐得接受。

    云贞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字,说:“这个,喜春。”

    不需文雅,是博个好意头,也是对过往与如今的分割。

    小翠,应当说喜春,很是高兴,赶紧应和:“这个好,比秋蝉秋叶好听多了,我就喜欢春天,喜春好,喜大春更好!”

    冯氏在门口听着,忍俊不禁:“这呆娃娃!”

    云贞也一边笑,一边说:“好了,那我们去蔻姐姐那里吧,记得跟南枝姐姐说,你改了名。”

    喜春:“嗯!”

    云贞的笑意,却微微一敛。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陆蔻,不止是自己要出府的事。

    还有陆崇。

    作者有话说:

    陆蔻:好友变婶婶,我得消化消化

    第四十六章

    ◎我已有中意之人。◎

    乘月阁。

    用过午饭, 陆蔻用雕花团纹扇扇风纳凉,一边清点嫁妆数目, 还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抬?”

    南枝说:“看眉目, 是静远堂添的。”

    这时,秋果过来说:“大姑娘,贞姑娘过来了。”

    陆蔻没说什么,南枝叫秋果:“就请她进来, 外头热得慌。”

    随即, 陆蔻合上册子, 心底叹口气。

    昨个晚上, 陆蔻有些睡不着, 想了许多事,打从云贞落水, 陆崇把披风给她围着,亦或者要更早, 她就该发现不对了。

    然而, 她自己一叶障目, 小叔平日对自己颇为照顾, 便以为他对云贞,亦是长辈对小辈的照拂。

    昨天的堂上对峙, 她终于是拨开云雾,知晓真情。

    说不怪云贞是假的。

    当然,和二房那边看法不同,陆蔻不是怪云贞行为不端,勾引小叔, 亦或者觉得她身份不配, 妄想做梦。

    这一年的相处, 她和云贞逐渐熟悉,把她当妹妹一般疼爱。

    云贞和陆崇之间,显然有事,她明明是中间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云贞定有意瞒她。

    这让她觉得难过。

    何况,自己亲近的好友,与她敬重的小叔,突然有了这层朦胧,也让她倍感诡异,很不适应。

    当然,她明白陆崇秉性,他会因这件事,为云贞撑腰,定会担起后面可能的节外生枝。

    她盯着账册,一边思考,一边听到外头小翠兴高采烈和南枝说:“南枝姐姐,我不是小翠,我现在叫喜春,喜欢春天的喜春。”

    不一会儿,一阵轻弱的脚步声传来,陆蔻抬起眼,便瞧云贞站在门口。

    夏季天热,她上身穿一件鹅黄色半袖对襟,一道青色丝绦绑出一抹细腰,下身则是一条原米黄质地无纹路的罗群裙,瞧着她这身扮相,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

    她踯躅在门口,拿一双媚儿眼偷偷瞅她,与陆蔻眼神对上后,她嘴唇微动:“蔻姐姐。”

    见她娇态可怜可爱,陆蔻心里的抱怨消减泰半,她起身,道:“过来坐吧,总不至于真生分不成?”

    云贞眨眨眼,步伐松泛许多,她停在桌前,还未开口,陆蔻便问:“贞妹妹和小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贞默了默。

    她倏地面颊通红,本来准备好的说辞,被陆蔻这单刀直入,全弄乱了。

    好在陆蔻声音温软,丝毫不盛气凌人,而是真想了解,云贞便顺着她的话头,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

    除了画那幅秋海棠图,实则,她几乎没主动找过陆崇。

    便是偶遇,也是几句话的事,而且除了个别时候,基本每次,都有旁人在,绝没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而她的心,一旦面对陆崇,便游离左右,从没真正着落,每次见面,仿若囫囵吞枣。

    甚至,她是在收到小金猫,才彻底明白的。

    所以,陆蔻这么问,她只能这样回答,绝不是敷衍。

    看云贞粉霞着面,陆蔻也知,陆崇这般性子,便是真动了心,哪会叫她轻易察觉蛛丝呢?

    是她问得不好。

    她解释:“贞妹妹,我不是刺探你,我是关心则乱,你们二人都是我在侯府的牵挂,这才想问你的。”

    云贞忙说:“我明白的,姐姐是为我好。”

    陆蔻挽着袖子,亲自给她倒了杯解暑的莲子茶,说:“得你感念足矣,只是,我尚且不知,你往后是怎么想的。”

    她想知道她会怎么对陆崇。

    云贞放在大腿上的手,抓了下纱裙,才说:“这也是,我离开侯府的原因。”

    之一。

    虽说离开侯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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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陆崇,而且,与他关联的原因很小,但她想了许久,还是不打算同陆蔻讲陆旭的针对。

    她有自知之明,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得了侯府几位男子的青睐,不是好事。

    陆蔻吃了一惊,又觉这才是她熟知的云贞,她叹口气:“我竟忘了,你是个有心气的好姑娘,还想劝你。”

    非要她说,侯府有好的地方,却并非毫无缺点。

    好的地方自不必说,来来去去就是地位,财富。

    而坏处,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府中人口众多,陆蔻同母亲料理家世,就知道节礼这种东西,长辈送小辈,还有许多的门道,颇为耗费心神,云贞没有得力的助手,寸步难行。

    最重要的,是和二房的关系。

    陆蔻与云贞说明白了:“二房人口不多,除了嫁出去的两位姑奶奶,也便一位三爷。”

    “但叔祖父,也便是陆旭陆莹他们祖父在的时候,官至三品骁云将军,而祖父……”

    如今,侯爷只爱莳花弄草,躺在祖辈的荫庇吃粮饷,他到底是陆蔻祖父,她点到为止,没再细说,继续说二房的恩怨。

    二老爷虽已过身,但他当时官位高,侯爷和他相比,确实上不了台面,可爵位按嫡长顺序,传给大房。

    因此,二房总是瞧不上大房。

    可大房的今日,也有为二房铺路的缘故。

    当初老侯爷受皇权忌惮,两个儿子都是适龄婚娶,却只有侯爷低娶了貌美的侯夫人。

    而二老爷,是在老侯爷解甲归田、以刻石为乐,与侯爷低娶避世以身作则之后,硬等了几年,新帝继位,陆家重被重用,才给聘了一门婚事。

    彼时那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姜老夫人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也为二老爷从军之途,带来许多隐秘便利。

    而大房,侯夫人出身不高,不过小官之女,侯爷没志气,比之二房,是越来越差。

    “为着爵位承袭一事,曾祖母偏爱叔祖父,所以,在小叔那一辈,但凡有什么好的,全紧着二房,曾祖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及至如今我们这一辈,我十来岁时,也是好赖都紧着二房,都成了习惯。”

    直到陆崇中了状元。

    这便是上一辈的恩怨,陆蔻:“本是不该累及小辈,但一个屋檐下住,听闻了些许风言风语,陆莹陆蓓心生芥蒂,也情有可原。”

    云贞已从梦里那些片段,窥到大房二房不合,没成想,还有这段渊源。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按陆蔻的身份,她大抵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之所以对云贞讲,是把她当真姐妹。

    也是解释自己为何不想云贞进侯府。

    她又说:“所以,但凡入侯府,就得考虑二房,这事更难办。”

    云贞抿了口茶水:“是这个理。”

    陆蔻说完这些,却有些不大好意思:“叫你笑话了。”

    云贞:“不姐姐肯与我说这些,叫我明白,何为‘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

    陆蔻点头:“是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继而人心生变。”

    这一日,她们说了许多的话,茶都添了两回。

    末了,陆蔻知道云贞还是执意搬走,也理解她:“话说明白就好,我不会怨你,只我大喜那日,你一定要来。”

    “往后我在柳府,咱二人之间,也切莫淡了。”

    她怀着期盼,重重握了下云贞的手。

    云贞不由喉头微哽,险些就开口说不走了,等她出嫁再走。

    只是想想自己这一年的筹算,她咽下这股冲动,应答:“好,蔻姐姐。”

    这厢乘月阁二人彻底交心,那厢长春堂,在说另一件事。

    正堂,蓦地传出“咔”的一声。

    侯夫人没拿稳茶盏,茶盖和茶杯发出碰撞,一旁的嬷嬷连忙为她端走茶盏,递一条手帕给她,让她擦被润湿的手指。

    侯夫人顾不及手指,她看着坐在玫瑰椅上的陆崇,他身形端正,面色清清冷冷,方才那样的话,仿佛是侯夫人幻听。

    她犹豫着,小心地问了句:“阿崇,你刚刚说什么?”

    陆崇也放下茶盏,他抬起眼眸,重复一遍:“母亲不必为我安排相看,我已有中意之人。”

    第四十七章

    ◎是虔诚地祈祷陆崇能顺利些。◎

    关于陆崇的婚事, 侯夫人急啊。

    先前,他十几岁恰逢长兄去世, 他那段时日话少, 实打实瘦了,侯夫人也沉浸在长子的悲痛中,自没给他张罗。

    后来他状元及第,深得圣心, 咨备要, 事务繁忙, 推了相看, 是为青云路, 撑起侯府。

    小儿子的辛苦,侯夫人都能理解。

    可如今, 陆崇年二十三,寻常人家, 孩子都几岁大了, 前两年, 就有许多人家表达意愿, 如今他官至三品吏部侍郎,连二房那门郡主亲戚, 都要过问两句呢。

    偏生他还不急不缓,从不提及。

    今日,乘着陆蔻即将出嫁的风,侯夫人终于鼓起勇气,跟陆崇提起相看。

    结果, 陆崇的回应, 让她恍若做梦。

    眼下他重复一边那话, 侯夫人还是震惊:“这,这……哪位姑娘?”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半个人精,陆崇品性高洁,不可能单独会见外府姑娘,那就只能是侯府目前住的姑娘,平日里有了往来,才有情愫。

    这十来年,侯府不缺亲戚适龄姑娘寄住。

    侯夫人一下想到大房寄住的孙侄女:“是琳娘?”又否定了,如果陆崇看中秦琳琅,没必要与她在这通气,“还是二房那什么,黎灵儿?”

    见侯夫人兀自猜着,陆崇淡淡道:“母亲。”

    侯夫人下意识闭上嘴巴。

    陆崇道:“我尚未与她表明心迹,她亦不定会应我,若有一日,母亲知晓了,莫要打搅她。”

    侯夫人:“……”

    她抿抿嘴唇,心里下意识畏小儿子的气势,但兹事体大,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那,你跟我说是为了?”

    陆崇低垂眼眸,目光掠过茶盏上,一只小猫戏球的花样。

    他道:“她的身份,不会是阻碍。”

    侯夫人听出来了,陆崇明显是要给这姑娘铺路,但她连是谁都不知道。

    她难免急了,说:“她什么身份啊?那可不能低,你如今是朝廷三品大员,便是尚公主也绝对使得……”

    陆崇皱眉:“母亲慎言。”

    侯夫人用手帕捂捂嘴巴,又说:“咳咳,总之,身份是不能成问题,但不能太低。”

    陆崇缓缓语气,道:“我不需正妻娘家地位高,以助我一臂之力。”

    侯夫人立时想起当年的二老爷和姜老夫人,二老爷的官路,就有姜氏所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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