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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2页/共2页)

点儿主意全无。到了屋里,菊芳和丫头见他僵着面孔,一身凌乱,不知所以然,以为还为昨日事情着恼,都不敢问他。

    文权在屋转悠了一会儿,想?道:“大哥到家,必定?不肯干休,于今之计,只好先出去?躲避几天。”便将衣帽整理了,随身物件包了个毡包,把些散碎银子拿上。到后院备马,做出门的打算。

    忽又想?起盼盼:“我要是?自己?走了,她可怎么?办?莫若我留下来,拼个杀剐,把事挑明了吧……”又觉没那份胆量。正自惶惧纠结,忽听得东院一片声乱嚷,陆玄晕倒给抬回?来了,又听说二郎杀了人。

    这才?知道盼盼死了,想?起那时?她叫的一声,必是?中了刀。文权一时?间心胆俱裂,面如死灰,痛不欲生。昏昏然牵马出了门,爬上马背,失魂落魄,只如行尸走骨一般,一径往镇西原野上跑去?了。

    这里找不到文权,便打发来庆去?抓药。陆廷玺道:“大嫂莫急,我同?他们去?衙门看看,问清楚了再做道理。”叫陆婶回?西院拿银子,陆母也催促叶妈开箱子找钱。廷玺道:“还不用许多,先看情形再说。”

    随同?景茂,蔡小四等一众出门。此时?街坊邻居都来打问,也有路过看热闹的,门口聚了一大堆人。众人刚走出来,望见东边来了一簇四五个皂吏打扮的公人,前头走的两个,正是?卢九和蔡小六。

    顷刻到了跟前,卢九拱手道:“陆叔”,廷玺急道:“九哥,我正要找你呢!小二是?怎么?回?事,如今怎样了?”

    卢九道:“陆叔,请借一步说话。”回?头让蔡小六和另几个在门口守着,他同?廷玺到了厅上。陆母陆婶等人顾不得礼数,都来听他说话。

    卢九道:“陆叔,我说了,您老?人家可别着急。小二杀了赵氏,现在堂上出首了。我们几个是?来拿文权的。”

    顿时?都吃了一惊。廷玺道:“文权怎么?了?”

    原来陆青一干人等来至公堂。莹儿哭告:“小娘在家,奴婢去?买早饭。大爷本来去?了东京,不知怎地今早却来家了,婢子上楼就?见大爷晕倒在地,陆二正从小娘身上拔刀,显见是?他杀了我小娘,求大老?爷做主发落。”磕头不迭,啼哭不止。

    县尹又问陆青。陆青不好说文权盼盼私通之事,只得捏个谎,说知道哥哥回?家,来找哥哥说话的。进门看见妇人辱骂推搡哥哥,自己?一怒之下杀了她。

    看官听说,这县官也是?科举出仕,不是?白吃干饭的,听他说的蹊跷,喝道:“胡说!陆大刚刚到家,妇人如何无礼?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讲来,本官看你敢作?敢当?份上,且饶你的刑罚!”

    陆青禀道:“妇人一向无礼。今日小人到了,哥哥在楼上,小人本在楼下站着,听见赵氏和哥哥争吵,恶言相向,小人不忿,也说了她两句,赵氏辱骂小人,小人一时?情急,才?将她杀了。”这一番话是?他路上想?的,所以说的流利。县尹道:“那你说,他俩因为什么?事争吵?都说了什么?话?你哥哥现在何处?”

    陆青再也编不出瞎话,只得说道:“小人实不知因为什么?,赵氏的话,小人也没听清楚。因哥哥素有厥证,见杀死了赵氏,一时?发了,不省人事,小人央邻人送回?家去?了。”

    李县尹厉声道:“都说的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想?那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无端与家主作?对!你既没听清楚,如何又说听着不忿?分?明就?是?说谎!想?是?你凶暴成性,杀了人,反推赖亡者不是?,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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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

    怒了,当?下就?要动刑。正这时?,查勘的仵作?回?来了,报说:“妇人确系刀伤致死。现场无甚异样,却有地上遗落网巾圈子一个,有些可疑。”

    知县命人把网巾圈儿拿给陆青看,陆青摇头道:“这个不是?我哥哥物事。”

    县尹就?有些明白了,喝问莹儿:“屋里来过别人么??这东西是?谁的?从实了说,敢隐瞒一个字,本堂就?要上拶子了!”

    丫头心里有鬼,怎禁得起吓?哭道:“老?爷明鉴,楼上,楼上本来还有一人,是?陆家西院三郎陆文权。婢子出门时?他还在的,不知怎地走了。婢子回?来时?,只看见大爷和陆二在。”哭哭啼啼,把文权与盼盼来往私情俱都招说了。厅下听审围了许多人,登时?哄哄嚷嚷一片。

    县尹心道:“这就?是?了,想?是?陆大突然归家,陆三仓促逃走,遗下网巾圈子,被?陆大看见,与妇人理论,两个争闹。陆二不说,是?怕家丑外扬,这话确实也难出口……”便命卢九等人来拿文权对证。

    且说陆家众人听说文权与盼盼有奸,一夜只在妇人那里,无论如何想?不到的,都呆了。廷玺道:“文权与她叔嫂分?上,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卢九急道:“陆叔!这事丫头已然实招了,并有证物,还能冤枉他?为今之计,依小侄的主意,三郎若去?见官,场面难堪,于事又无补,不如叫他出门避一避。这里妇人已死,大哥又病,只把错儿都推在妇人身上罢了,二哥的罪名也不至过重。”

    陆廷玺听这么?说,看卢九神色,已知是?实。不由得万丈怒火“腾”地烧起来,又是?愤恨,又是?羞惭,面皮紫胀,咬牙切齿骂道:“怪不得他跑了。这小畜生,竟做下这等事……”

    话未说完,两眼往上翻,头往后仰,眼看着身子便倒了,不省人事。众人要去?扶起,陆母有些识见,连声道:“别动,且慢着……”让廷玺就?地平躺着,喊人拿针来,刺破了十根手指,放出数滴黑血。半晌廷玺悠悠醒转,微微张开了眼,仍说不出话来。众人抬扶进屋,睡倒在炕上。老?人家口眼歪斜,半身麻木,不知性命如何,但见四肢不举。一大家子都慌了,哭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叶衡匆匆来报:“大爷醒了,要见老?太太。”陆母赶紧回?来。陆玄见了母亲便道:“赵氏是?我杀了,并不是?故意。怎么?说是?二弟杀的?快叫人抬我去?堂上分?诉,换二弟回?来!”

    陆母只当?他要替陆青分?担。哭道:“小二已经?认了,这孩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使刀弄枪,这下可不闯出大祸来了。”

    第四十二回(下)

    【避祸端随亲远行】

    陆玄气弱声微, 断断续续把当时情形告诉了一遍:“确是我一时失手,误杀了妇人,二弟是后来的,他这是要替我顶罪, 娘还说他的不是……”

    落泪道:“现在知道了, 小二几次劝我, 多在家里住, 快娶正房,原来他早知道他俩有奸, 只是没法?儿跟我说……”

    陆母也记起陆青打文权的事来, 都明白?了,又悔又恨, 又疼惜儿子?,只骂□□害人,死有余辜。陆玄道:“现在人也没了,骂她也是无益,都怨我, 当初没听娘的话?, 领了这祸胎回来。”想到盼盼竟是自己失手杀了, 不知是痛是悔,是悲是恨,胸口一阵剧痛,哽咽难言, 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陆母见他这样, 慌得手脚都软了, 赶紧安抚道:“事都这样了,怪谁还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 你得好好养着,那院你叔父也气倒了。小二他,文权也……,家里得有个主事儿的人,你可不能再出?事了!”说着流泪不止。

    陆玄此时气闷心塞,情知厉害,强自平复一下说:“娘,刚我听卢九还没走,您请他过来。我有话?说。”

    忙找卢九过来。陆玄道:“相烦九哥找几个人,送我到堂上去,妇人是我杀的,我就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了,也不能让二弟顶这杀人的罪名!”说着心里又急,恨不能立刻走去县衙,他本来有病的人,一动情绪,头昏目眩,眯着双眼?,奄奄的只在那里捣气儿。

    陆母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连声道:“我的儿,你可别?着急,这是什么时候,你得顾着自个才行,要是你再有个什么,娘还靠哪个?”卢九在旁也道:“大哥还是将息身子?要紧。二郎那边,有我们兄弟在,不会让他吃亏的,且请放心。”陆玄此时有心无力?,无奈淌下泪来。

    陆母拉着卢九到外间,问他要主意。卢九道:“既是赵氏与人有奸在先,想必不至死罪。毕竟人命事大,总得有个发落的。现这情形,不管是大哥,还是二郎,老太太必得舍出?一个来,扛下这桩案子?。”

    陆母禁不住痛哭起来。叶妈相劝道:“事已至此,老太太早做决断吧,所?幸两位哥儿现下都还好好着,天无绝人之路,咱舍财救命,托人说人情,不会有甚大事的。”

    陆母揪心揪肝,哭了半晌。说道:“眼?下,也只能让小二扛着,要是老大去了,他这个身子?,还能活着回来么?坐监也好,发配也罢,小二身子?骨强壮些,还能有个活路。”

    当下翻箱倒柜,给卢九拿了五十两银子?:“先拿上这些,帮俺们打点堂上衙役管事的,只不叫小二受屈就好。”

    卢九接了银子?:“老太太且放心,这些事都包在卢九身上。只是太爷定案,小侄的人情够不上,还须找孙孔目和金押司照应才行。”

    陆母道:“这我知道,缓过今日,等大郎好些,他叔父好些,就有计较。”又道:“有什么事,请九哥早早来家告诉一声。”

    卢九同蔡小六几个回衙复命,只说文权早上没回家,没找着人。因都是陆家的人,无人催促追索,知县也就罢了。只命将陆青收监,莹儿着官媒婆子?带去看管,听候发落。卢九暗中打点监役狱卒等人不提。

    且说卢九走后,陆母叫给蔡小四几个拿了谢钱,都散了。西院进宝请了医生来看陆廷玺,开?了个药方。陆母见那人不大靠谱,向?陆婶道:“这人能行么?看他叔父是个大症候,最好是去城里,找个老成些的大夫来瞧瞧。”

    那陆婶平常都是听老头的,如今老头倒了,又走了文权,天都塌了。只知守着廷玺,泪眼?不干。哭道:“那不成,让小厮去铺子?找何九问问主意?”

    两个老太太正计较,忽听前头一阵喧嚷声。巧鹃来报:“少?奶奶出?门走了,小大姐儿又吐奶了……”原来菊芳知晓了始末缘由,痛哭一场,望空把文权大骂了一顿,着人雇车马,哭哭啼啼,带着春燕回娘家去了。

    却?将个不足半岁的孩子?丢下。那孩子?受了惊吓,刚吃的奶水又吐了,奶娘抱过来,问陆婶讨主意。陆婶哪有主意?心知儿子?做下这事,媳妇自然留不住了,只是哭,末了还是陆母主张着,吩咐巧鹃和奶娘两个在文权那屋住着,相帮带孩子?。

    如此不过半天功夫,陆家两院四个男主:两个卧病在床,一个在监中,一个不知去向?。只好陆母陆婶同叶妈三个老太太商量事务,一家子?恓恓惶惶。陆母叫来庆给陆青送饭,守在衙门跟前听消息。落后卢九安排,到监里与陆青见了一面,回来告诉说陆青只是散禁着,没受什么委屈,阖家大小才都心安了些。

    且说叶衡煎好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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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侍陆玄吃了。陆玄小睡一会儿,醒来感觉精神好了些,坐起身来。陆母这才跟他说了廷玺病况,流泪道:“你叔父样子?不好,像是中风了,就是熬过这一劫,怕也要变成废人,这可如何是好?”

    陆玄虽是虚弱,头脑却?清楚,道:“这是要紧症候,得找个高明人及早医治。”将景茂找来跟前,吩咐去宋州城找周坚白?。叮嘱他:“到那多拜上太公,就说我和叔父都等着太公救命。”

    景茂应道:“大爷放心,我这就去。只要太公没出?应天,我无论如何找着了,请他老人家来一趟。”急急动身去了。

    这厢陆玄又提换陆青回来的话?,陆母不许。陆玄急道:“祸是由我起的,人也是我杀的,怎么让小二替我无辜遭罪!我实在也忍不下这心!”扎挣着,非叫小厮扶他走。

    陆母急得跌脚,斥道:“你都这个样了,还闹什么?小二难道不是我亲生的,我不知心疼?他现在好好的,替你扛着些就是了,你要是去了回不来,你叫娘可怎么活?”说着大哭。叶妈在旁也劝:“老婆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陆玄:“妈妈请说。”

    叶妈道:“家里生计,一向?是二老爷和大爷主理。现在二老爷吉凶未卜,凡事都靠着大少?爷,你可得千万保重。就是现在这官司,也得大爷调停才行。要是您不在,不光是老太太,就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知该怎么办了。”这话?说的明白?,陆玄此时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垂泪无言。

    落后好些了,悄悄请了卢九、孙成、金押司三人来家,商议半日。柜上支出?银子?,着人在衙门上下使费,以求宽免陆青刑责。陆家为这一场官司,先先后后用去了现银大几百,虽不至伤到家业根本,一时也有些周转不灵了。自这天起,城西陆家就成了议论的中心,都说是陆三郎与大郎的小妾私通,被大郎和二郎回来撞见,结果三郎跑了,小妇被二郎杀了……

    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花样就多了,生出?许多离奇故事来。更有那说书的先生,编出?香艳话?本,说赵盼盼本是千年?修炼的妖狐,前生与陆家结下冤孽,这一世是来偿还宿世孽债的……一时沸沸扬扬,哄动了整个真源县。

    别?话?暂按下不表,单表景茂这日来应天找周太公,寻到城南无名巷时,天色已晚。敲门半晌,打开?一道缝儿,小厮天福探头出?来。景茂道:“敢问周老太公在家么?我是真源县陆家来人。”

    小厮闻听,将门打开?了。景茂进门,只见当院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男子?,穿家常青布道袍,中等身材,三绺髭须,面容谨肃,眉目凛然。

    见了景茂问道:“足下是哪位?”景茂作揖道:“小人是真源县陆家家人,奉家主之命来见太公的。”

    话?音未落,就见周坚白?从后走出?来,笑说道:“是景大官儿呀,我在这呢。快快,进来说话?。”景茂大喜过望,当下拜倒在地?,告道:“太公救命!”坚白?忙伸手拉起:“怎么了?难道大郎的病复发了么?进屋再说。”

    到了厅上,景茂又施礼:“小人前时和家主来过,没见着太公,这次可算是万幸。”告诉了一篇言语:因是家丑未说详情,只含混说,家里出?了点急事,陆玄疏忽了,前时没吃药方,急怒之下,旧疾复发。

    又道:“不但是我家大爷旧病发了,家里老爷突然中风,如今口齿不清,不能行动。看着十分不好,万望太公屈尊走一趟,救命则个!”

    坚白?看他言辞闪烁,未做深究。只问了二人病状。沉吟道:“我晓得了,你先等会儿,我这里还有些事情,商议好了,再做决定。”

    吩咐天福儿引景茂去客间待茶。转头对那中年?男子?说道:“这事情都赶到一起了,通序你看,怎么办才好?”原来这人便是坚白?的儿子?,云贞的舅舅周通序。

    周通序思?忖片刻,说道:“既是这样,父亲与我各自行事吧。陆家那边病来的急,父亲还是尽快去,我和贞儿就依先前计划,明日一早动身。”

    坚白?点头:“只好这样了。你带贞儿到了那边,路上当心些。安顿好了,慢慢打听云家消息,别?叫露了行藏。”

    通序应道:“这我知道,父亲不须挂念。”又道:“您老还有什么话?嘱咐,叫贞儿过来,一并说了罢,下次见面还不知到什么时候呢。”

    原来云贞在凤栖山住着,一直过了冬至方回应天。与外公舅舅一起,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了新年?。正月下旬,钱老爹去世。因早有准备,并未过于悲恸,装殓发丧,超度亡灵,一切依礼而行便了。这期间,窦从义?和周敏来了,待了几日,想接太公去庄上住,太公不愿动。从义?夫妇便回兖州去了。

    本来岁月静好。不想平地?风波骤起,三天前从南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骑着一匹快马,军中打扮,却?是李孟起的亲随常兴。

    到厅上拜见了太公,又给云贞行礼。递上孟起书信,云贞拆开?看了,一看之下,又惊又悲,说不出?话?来。

    原来孟起在信里说,京东东路转运使秦助谋逆案发,在秦家抄出?许多违制物品,并嫌疑书信札付。就在这些书札里,有云珔手书两封,内中有对今上不敬,对朝纲不满的言语。——也是云珔时运不济,其时坊间多有文人仕宦非议朝政的,并不以为奇,可是和逆案牵连上,就如同赶在刀刃上了。——一时朝廷震怒,下旨将云家抄没,云珔递解京中问罪,家人俱皆流徙岭南。旨意到达芜湖,云府上下一片哀声。云珔老母乃高龄之人,如何禁得起?当下病倒,不及三日,呜呼哀哉。

    孟起得知这个消息,想到也有许多人知道云珔外面还有个女儿,只怕找来这里,忙遣常兴报信,教云贞及早躲避。

    祸事从天而降,周家也不免乱了一阵。坚白?问云贞怎么想,云贞落泪道:“孙女也不知怎么办,只听祖父和舅舅安排。”

    坚白?就与通序商议:“芜湖那边,没几个人知道贞儿在这,却?怕小人作祟。宋州虽大,咱们医家经常出?外的,四邻皆知,要寻来也不是难事。还是让贞儿避一避,云家不是主犯,等风声平息些,也就无碍了。”

    周通序本来打算四月去茅山玉虚观的,便说:“父亲说的是。依我看,要是去凤栖山,或者?扬州,都有踪迹可寻,不如我这次南下把她带上,到道友家暂住一段时日,那里没人问的,可保平安无虞。”

    云贞垂泪道:“虽是我自小离开?了,毕竟还是云家女儿,他是贞儿生身之父,还有继母和弱弟,血脉相关,我心里牵挂。若是祖父舅舅有什么法?子?,还须救他们一救。”

    通序劝慰道:“这还消说么!你放心。只是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力?量微薄。就算不是,这个风口上,朝廷中人怕也不敢轻易说话?。你先跟着舅舅去,等安顿好了,我想法?儿打探你父亲和母弟消息,到时再做道理。”

    坚白?也安慰道:“你也不要过于忧心了,力?不能及处,想也无益。眼?下,只能是尽人事安天命,先保你平安。他们是你骨肉至亲,断不能抛开?不管的。”一时计议定了,打点行装准备动身。

    还是带桂枝出?门。丫头知道云贞心事,看左右无人,喃喃说道:“再过几天,蒋家二少?爷就要到了,到时一定来这里看望太公的……”话?没说完,打量云贞脸色,停住了。

    云贞何尝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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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锦是四月婚期,说不定蒋铭已在来的路上了。可是云家牵连的是谋逆大案,眼?见亲事不可能了,一想之下,不由得芳心欲碎,泪落无言。

    桂枝也是难过,却?想不这么深远。忍不住又道:“姑娘别?只顾伤心,咱们明日就走了,你看要不写?个书帖,给二少?爷留下,告诉他咱们去向?,不然等他来了,不知咱们去哪,岂不着急?”

    云贞心中涌起一阵温情,又一阵酸楚。默然了半晌,说:“不必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虽是他说过提亲的话?,可现在我这样身份,要是与他有什么瓜葛,是会连累蒋家的。这事你以后也别?提了,权当做……当做没有过罢。”桂枝不敢再说。

    云贞虽然口里这么讲,心里如何放得下?诸般烦恼交加,又怕祖父看见担忧,明面儿上把悲容收了,背地?里却?免不了伤心流泪。这正是: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四十三回(上)

    【七里亭洒泪离乡】

    上回说到景茂来到宋州城无名巷找周坚白, 央他?去给陆廷玺和陆玄诊病。正赶上周通序要带云贞桂枝出远门?,太公把三人叫来跟前,嘱咐了些话,随后就和景茂连夜动身, 前往真源县。

    到陆家时, 已是三更时分。众人折腾了一天, 都歇下了, 主?人家却一个也没睡着。门?房小厮一通报,两院老太太都忙不迭起来, 穿衣迎接。

    周坚白茶也顾不上吃一口, 忙着给廷玺和陆玄诊脉施针,直到天快亮了才歇。次日继续诊治, 开方?调药。几天之后,廷玺面孔回正,能?讲几句简单的话了,四肢渐能动作。陆玄的病好了,只是经过一番大折腾, 身子仍然虚弱。

    坚白看二人已无大碍, 留下方?药医嘱, 回应天去了。陆家感激不尽,打点财帛谢礼,车马相送,自不消说。

    又过将近一月, 陆青案子判下来。因?陆家使了银子, 县尹将案宗改为妇人与家主?动手争执, 陆青一时气愤失手误杀,呈报上去, 核准为过失杀人,免于死罪,脊杖二十,刺配濠州牢城营。

    陆家使银央人,瞒上不瞒下,暗地将杖刑免了,流配却不准纳赎的,少?不得脸上刺了两行金印,家中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莹儿着陆家人领回,谁去领她?陆玄叫景茂出面,告由官媒发卖了事。却让丫头回了一趟北街住处,把盼盼两套衣服和几件首饰给了她,也算丫头服侍一场。莹儿洒泪而去。赵氏尸身送城外地藏寺火化,衣裳首饰并器物?一件没留,尽数变卖。

    将小厮来福逐门?离户,来福哭哭啼啼不肯去,求告道:“小的实知道错了,凭大爷责罚,就让小的留下服侍吧,小人没地方?投奔,离了这里?,叫何处存身呢?”

    那陆玄多?少?悔恨无处发泄,哪有?好气待他?,斥道:“出这么大事,有?你多?少?干系!还想留下?要是依我吩咐,见事不对,禀报老太太,防患未然,岂有?今日之祸?”

    陆母也道:“本该狠狠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上次二郎打过了,才饶了你的。家里?走了两个哥儿,留着你晃来晃去,戳人的心么?”

    到底被小厮哭的心软,给他?拿了一两银子。来福把两件衣裳和攒的几两体己?拿上,啼哭着去了。

    却说自陆青入监以来,陆家在衙门?上下使足了钱,加上卢九、蔡小六照应,衙役狱卒都把他?另眼看待。监里?待了近一个月,称兄道弟,都混熟了。来庆每天送饭,景茂也时常来看望,所以家里?发生这些事,陆青全都知道了。

    他?本来思虑就少?。现下一心只要大哥脱干系,每常有?什?么委屈不便之处,就想:“这要不是我,就是大哥在这里?受罪,如?今我替了,哥就不用受这个罪了……”这么一想,不但不觉得苦恼,反而十分坦然。虽在狱中,却吃得香睡得着,比在家里?的还踏实些。

    这一日启程解送濠州。随行两个押解的差役,一人名唤张千,另一个便是蔡小六。景茂前两天就和张蔡二人商量了,走时让陆青回家一趟。蔡小六满口应承,张千以前也认识陆青,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必有?好处,怎的不愿意?

    回头跟陆青说,他?却摇头。道:“我又不是去干甚好差事,回去一家人见了,免不得哭哭啼啼,没的叫人心烦!再说叔父的病还没好,见了我,再想起文权,心里?不烦恼么?要是受了刺激,病再重了,如?何是好?”

    景茂回去把这话告诉陆母和陆玄,二人商量,依了陆青意愿。

    这天县衙厅上签押了公文,蔡张二人领了文贴,陆青戴上行枷,从县府出来。景茂早在门?口等候,一众走到县城东南路口。路边有?个送别亭子,唤作七里?亭。张眼一望,陆母和陆玄,叶妈,带了丫头金莺,家人来庆,早都下了车,在那里?等着了。

    陆母打远看见陆青肩上扛个团头铁叶护身枷,禁不住心痛如?割,没等走到跟前,就泪水涟涟、儿天儿地哭将起来。

    蔡小六把封皮揭了,除下枷,与张千走到远处柳树下等候,只叫他?们母子兄弟话别。

    陆青笑了笑,说:“娘,别哭了,我都没事!”

    陆母一手拉住胳膊,一手去摸他?脸,看见一张英俊面孔,额角处刺了两行字,又禁不住放声痛哭:“老天啊老天,你怎地不睁眼?我好好的孩儿,平白叫摊上这一场祸事……”

    这老太太一向性子刚强,难得下泪的。如?今儿子远离,想着自己?手掐把拿带大的孩子,今日竟是这么个结果,怎不伤痛?心都碎了,一时哭个不了。众人一旁解劝,都忍不住落泪。叶妈和丫头往石凳上铺了垫子,陆青扶着母亲坐下。

    陆青被娘哭的心里?酸楚,眼圈也红了。说道:“娘快别哭了,哭的我心里?难受。您看我这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还愿意出去走走哩,整天闷在家里?,闷得我发慌!您就当我又去金陵姐姐家走一遭罢了。”

    陆母哭道:“胡说,那怎么一样的?你哪知道外面苦处。你又是个炭火性子,出去岂不吃亏!从今可要改改,在外凡事忍耐着些儿,别跟人结仇结恨,别惹事生非。天可怜见,早晚遇着个皇恩赦免,放你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团聚。”

    陆青道:“行,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都知道了。”说了些安慰的话,保证道:“我在外头一定守规矩,不惹麻烦,好好做事,平平安安的,到时回来了,还等着娘给我娶媳妇哩!”把陆母逗得破涕笑了,往他?身上拍了一把,接着又哭。

    陆玄也是满眼泪水,抱住陆青道:“都是哥对不起你,你这都是替我遭的罪。哥哥糊涂啊,做差了事,没成想连累你受屈!如?今我悔的肠子也青了……”

    说着又悔恨上来,他?自幼跟随叔父走南闯北,性子持重,没想折在这件事上,后悔当初没听老娘的话,又恨自己?疏失,酿成大祸……越想越难受,抬手连抽自己?耳光,被陆青一把抱住手臂。

    陆青看他?哥这么难受,不由也流下泪来,说道:“大哥怎说这话?当初哥恁小年?纪出门?做事,受了多?少?磨难,从来也不说。做兄弟的长这么大,只知道玩耍淘气,没少?给哥添烦恼。都是哥哥庇护,才得无忧无虑长大。自古长兄如?父,况咱们父亲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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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做这件事原是该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大哥不要放在心上,待我走后,千万保重身体,咱家还要你一力承担呢,千万别为挂念我,再忧愁出病来。”

    陆玄听他?说话如?此体恤,愈发痛悔无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七尺汉子哭得呜呜啕啕。

    好容易平息下来。叶妈上前,把一个绣着翠竹枝儿的顺袋递给陆青,说道:“二哥,这里?面装的五两银子,是上次你让衡丫头收着的,拿在路上使吧。”

    陆青接过来,笑了:“我都把这忘了。这银子还是过年?时叔父给的,总怕我没钱使。”向母亲和哥哥道:“叔父好些问起我,就说我都好着哩。请他?老人家多?保重身体,等我回来,还要好好孝顺叔父和婶娘。”

    说着,想到老人素昔疼爱自己?,如?今不幸病到这个份儿上,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里?难过,又落下泪来。如?此这般,母子三个说着又哭,哭着又说,最后还是陆青陆玄先收了泪,劝住了陆母。众人始终不提文权一字。

    陆玄将蔡小六两个招呼过来,各人递上十两银子。两个都道:“不该拿的,前头景茂哥已给过了,怎么还给!”陆母道:“些些儿薄礼,两位公人请收下吧,路上相烦照顾我家小二则个。”二人方?讪讪地收下了。

    陆玄取出一封书信,对陆青道:“这是前日,我央及孙孔目给濠州府衙押司崔怀远先生写的书子,你到了那里?,寻见给他?。他?和孙先生知交,见了信,必定看觑你,你千万收好,别在路上忘失了。”

    又叫来庆掂着一个包袱过来:“这包里?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二十两你路上开销,一百两到那边打点使费。另还有?两身衣服,两双鞋,你到了好穿用。就让来庆跟着,路上服侍你和两位官差哥哥,到地方?安顿好了,再让他?回来。”

    陆青一听就把眉头皱起来了:“不用!他?跟着做什?么?我有?手有?脚的,还是个犯人,带个小厮伺候也不像样。家里?现在缺人使,让他?留家,我还放心些。”只把书信收了,无论如?何不让来庆跟着。

    蔡小六在旁也道:“陆大哥尽可放心,路上有?我们两个,必不叫二哥受委屈。等到了地方?,那边有?个李瑞霖李教头,去年?来过,是九哥老交情,二哥也认识的。九哥给他?写了封信,让我带上了。到时有?李教头,又有?崔押司,管叫二哥一点儿事也没有?。”

    陆玄听说,忽想起这个李教头自己?也曾见过的,就是盼盼刚来时,住在来宾客栈,自己?那晚与她同住,第二天一早在院里?遇到了卢九和李教头……想到此,不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张千也陪笑说:“陆大哥请放心。九哥今儿有?事没来,昨儿他?都嘱咐过了。这行枷也是必要时候戴戴,遮遮旁人耳目,等过了岔路口,我们就给二哥除下来,轻身赶路。”

    陆玄道:“这么可知好了,多?承两位差哥费心,等两位回来时,我还当重谢。”

    如?此这般,陆母又嘱咐些路上小心的话,看着陆青带上行枷,背了包裹,与两个公人一起去的远了。众人方?才上车回家。

    却说此时已是夏初时分,和风暖阳,草木葱碧。陆青和蔡张两个行去,有?说有?笑,脚步轻快,要不是两个差役装束,一个扛着行枷,倒似游山玩水的一般。

    看官听说,那蔡张两个出公差,得了不少?人情银两,又不担心陆青跑掉,自是轻松。陆青却是个解送途中的犯人,因?何也能?如?此心情愉快?原来小伙儿另有?一番心思:一者他?是替哥哥承担罪责,甘心情愿,无怨无悔,是故心下坦然;二者他?素昔心胸阔朗,想:我这会儿担忧又有?何用?不如?先受用路上风光,到了那里?再说,别人既是能?活,我怎地就不能?活?三者,他?一直记着蒋钰说的那番话,心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知此行遇到什?么机缘?充军虽是身份卑贱,行伍之中,更须真本事才能?立脚,到时寻个机会,我也做一番事业,强似在家庸庸碌碌,靠着兄长庇护过日子。”

    如?此一想,不但不觉困顿,反而志气满满。须知人生在世,这个“志”字非同小可,尤其年?轻后生家,一身的精气神,全凭志气所托。他?胸中志量充盈,精神自然昂扬。蔡张二人哪知这些,只道是他?没心没肺罢了。

    不知不觉来在三岔路口,一边向东,是往应天去的,一头往南,通濠州方?向。三人向南走去,张千道:“再走几步,咱们就把陆二哥行枷下了吧。”小六应道:“这个自然。”

    陆青笑道:“还是等走远些吧。这枷也不当我什?么事,就戴着也无妨。擅动了,只怕两位哥哥担干系,教人觑着,不好交代。”

    小六道:“没事!不过州县衙门?跟前,你戴上枷充个面儿,这荒郊野外的,管谁筋疼,那么多?事儿!”说着,衣内取出个纸包来:“猜这是什?么,昨儿九哥给的膏药,待会儿把枷卸了,二哥把膏药盖住脸上刺印,再把枷包裹了,谁知咱们做什?么的!只是路上低声些,莫招惹闲事,也就罢了。”

    陆青笑道:“这就太好了。你两个要是道上累了,咱雇辆车子也成,我这里?带着银子哩。”小六道:“现在倒不用,等过几天的。”

    正说着,只见东向那条路上驰来两骑人马,蹄声哒哒,顷刻跑过去了。三人没在意,又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前面官爷,且请慢走——”

    原来那二人折返了回来。陆青回头一看,见两个翻身下马,一个穿着碧色绣罗袍,一个着靛青细布衫,竟是蒋铭和李劲。

    李劲拱手叫了声:“舅少?爷!”蒋铭吃惊道:“朴臣!真的是你!刚李劲说看像你,我还不信,你怎么在这儿?”

    陆青十分欢喜,笑说道:“早上我还想呢,约莫你们也该来到了,还以为不得见了呢,谁想竟在这里?碰上了。”

    蒋铭道:“听说伯父和陆大哥都病了,所以我俩赶的急,要不是李劲眼尖,险些错过了。怎么你是这个样?出什?么事了?”

    陆青不答,反问道:“哥怎么知道我大哥和叔父病了?”蒋铭道:“昨儿我去周老太公那里?,他?老人家说的。”

    第四十三回(下)

    【无名巷寻芳不遇】

    前文说过, 秦家的案子刚有风声,蒋家就已知觉,一直留心案情进展。忽一日消息传来,说云珔牵涉其中?, 旨意下来, 阖家抄没流徙。蒋钰一听说, 连忙赶来禀报父亲。二人商议一番, 把蒋铭和允中都叫来跟前,全盘说知了。

    蒋毅道:“秦助与他长子已死, 还有个次子, 据说往年?亡故了。其余本?家男丁,流放的, 为奴的,无一幸免。凡秦姓亲支近族子弟,二十年?内不得科举。这案子断的这?么重,可见罪名坐实,朝廷十分震怒。云家虽然不是主犯, 也是干系不小。云贞现下身份是罪人子女?, 依旨是要流放岭南的。这?个情形, 提亲的事断乎不可了。”

    兄弟俩听了,面面相觑。允中自是没话说,那蒋铭就如遭了当头一棒,整个人懵了。问道:“云贞现在怎么样了?有她消息么?应天离汴京不远, 会不会京里直接去人找她?”

    蒋钰道:“那应该不会。云姑娘在周家, 应天很?少人知道她真实身份, 再说,旨意是下到云家的, 不会到周家拿人。芜湖这?边与周家往来也少,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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