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陆青看说到濠州,想?起来时卢九的话,便说:“听人说,濠州再往上走,有个老鸦山,山上有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劲道:“这我也?听说过,却没见过,就算真的有,山贼都是劫财的,咱们不带货,又这么?多人,没什么?关系。”
蒋铭道:“贼不来,便是他的造化,要来了,咱们带的刀剑弓箭可就派上用场了!”
陆青笑道:“二哥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山贼长什么?样儿?倒是几个鼻子,几个眼睛?”
李劲笑着摇头道:“还?是最好别碰上,不是怕他,咱们赶路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平安大吉为上”。桂枝看着云贞,睁大眼睛道:“看他们说的,好不怕人!”
蒋铭道:“怕是不用怕。我算着日子,过了濠州,走山路,虽然冷了,却是一路美不胜收的好秋景!到时候,咱们慢些走,好好赏赏景色!”众人听了,都满怀期待,兴奋不已。
蒋铭惦着前面桂枝说的话,笑问?她:“上回去芜湖,是你跟着姑娘和太公,三?个人一起去的?上千里地,也?真难为你了。”
桂枝陪笑道:“二少爷说哪里话,去的时候,有太公和舅老爷,回的时候,又有表少爷一路送到家,我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姑娘走路罢了。”
云贞在旁微微一笑,心里知道蒋铭要问?什么?,便说:“上次去芜湖,正巧遇到李家表哥看望父亲,回应天,也?是他一路送我们回的。”
允中疑惑道:“姐姐的表哥,不应该是姓窦吗,怎么?是姓李?”
云贞:“窦家是我姨母家,只有一位表弟,一个表妹。这位表哥却是庐州姑母家的,姓李,叫李孟起。”允中点头:“哦,知道了。我还?以为姐姐说的是兖州凤栖山窦家。”
吃完饭,又说了会儿话。允中跟李劲商量:“李劲哥,咱俩换换行不?你坐车子,让我骑马走一段,好不好?”
李劲为难:“还?是别了,三?爷又不惯骑马,骑时间?长了人累,再说,路上车来人往的,万一惊了马,我怕碰着人,又怕摔着你。”
允中道:“怎会呢!我平时也?骑马呢,金陵城里,不比这人多?从来也?没摔着我过。”
蒋铭一旁板起脸:“行了!你老实在车上坐着,又闹骑马做什么??这才从家出来,要是摔着了,或是累着了,后面怎么?处?路还?长,想?骑马,以后有的是时候!”
见他还?要分说,就把眉头蹙了起来:“你忘了?在家怎么?给我保证的,这才出来半天,就不听话了!要是你不想?去了,就把你送回去,还?来得?及!”允中就不言语了。
出门时,路边有个老头挑着担子卖甜瓜,蒋铭停下来挑了几个。一扭头,看见允中在云贞桂枝这边车上,已坐在王大旁边了。
奇道:“你怎么?坐这儿了?”
允中陪笑道:“坐这儿,我好跟云姐姐她们说说话,我一个人坐那边,实在没趣,闷得?慌!”
云贞和桂枝都抿着嘴笑。蒋铭不由也?笑了,说:“行吧,那你就坐这儿吧。瞧你这么?伶俐,我也?拿你没办法了。”说的连王大王二都笑了。
下午只当?闲游一般,天色未晚,就到了唐家庄。到客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引着众人进门。小厮冲掌柜喊了声:“爹——,来客了!”
那掌柜生?的细高个儿,长脸儿,焦黄面皮。正搭在柜台上跟人说话,过来招呼。
众人去后头看了房间?,要了三?间?上房,一间?下屋,行李搬进来,车马安置妥当?了,王大王二照应马匹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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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歇处。他们六个人聚在大堂上,叫了菜饭点心,围桌吃喝说话。
蒋铭从家出来时,带了一小坛藏酒,兑好了的,约有七八斤。叫李劲拿来,对陆青道:“咱们喝几杯,晚上好睡!”
陆青笑道:“也?不能多喝,待会儿,我还?要跟李劲哥切磋拳脚哩。”允中道:“喝两杯,消遣一下就行了,在路上不比在家,醉了就不好了。”
蒋铭定睛看他:“看不出,你小孩子家还?这么?老道,是不是爹派你出来监差的?”允中嘿嘿笑了。
李劲叫小厮把甜瓜洗了来,身边取出一把解腕刀切瓜。切好了,端在云桂二人面前。
允中要过那刀来看,问?:“李劲哥身上总带着这刀子么??”李劲道:“是啊,出门在外,少不了它,图做事方便,也?好防身。”笑道:“三?少爷是斯文人,用不着这个。”允中讪笑道:“出门原该带着的。只是我不会使,带它也?没什么?用。”
正说着,忽见一个皂吏打扮的人走来,这人满脸麻子,个子不高,身材敦实。挺着酒肚子立在门口,大喇喇往里瞧了瞧,一扬眉,冲着角落高声叫道:
“贲小四!你咋还?在这儿挺尸呢?你这倒运鬼,明儿就是最后的限了,没银子,派发出去,你那老子少不得?是个死?!还?不快去想?法子,淘澄银子去!”
只见那边站起一个人来,模样还?算端正,头上裹着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旧葛衣,那衣服绽开?了好几处,褴褛不堪。
离开?座位,向?麻脸作了个揖,陪笑道:“吴爷,您老关照关照,跟太爷求个情,再宽限几日,等我去金陵卖了东西,就拿银子来赎人,小人父亲若有重?生?之日,断不敢忘了吴爷的好处。”说着打躬不迭。
姓吴的麻脸哼笑一声:“你求我?求我有个屁用!我又做不了主。早让你卖了东西,你不卖,这会儿着急卖给谁去?我还?当?你是个伶俐人,不成想?和你爹一样儿,都是傻透顶的憨大!守着宝贝不发财,非要受瘟罪,赶明儿人死?了,留着那东西,还?不知便宜谁呢!”
贲小四哭丧着脸:“吴爷教训的是。要是依我父亲的意思,就是死?,也?不让卖哩。可这光景,我做儿子的,没有看着老子死?的道理,只能卖了这东西,救他一命,现在可愁,一时找不到买主。”
麻脸又骂:“你个废柴玩意儿,不是你家祖传的宝贝么??说的那等好,怎地没人要?”
贲小四道:“从来没想?过要卖的,年前,有个相识看了,出价三?百两,我爹都没卖,春天家里闹饥荒,饿的三?天没吃饭,也?不叫卖。这会儿急等着,哪里找买主儿去?昨儿我拿去当?,柜上只给五十?两,多一分都没有,只得?赎金的一半,那一半,叫我哪里找去?少不得?还?是卖了它才够。”
麻脸骂道:“那你死?巴巴的,在这儿干啥呢?难道戳在这儿,有人给你银子不成?!”
贲小四道:“我等人哩!昨儿在当?铺遇个主顾,说是从汴京来的,出价二百两,手头没银子,让我今天在这儿等他,他去筹银子了,谁知都这会儿了,还?没来!”
麻脸笑骂道:“你个呆子!脑袋让驴踢了不是?他都去当?铺当?东西了,还?有银子买你这闲货?!”
贲小四登时把脸耷拉下来:“想?必是不来了,我想?明儿去金陵,必定有人识货,就是找不到买主,送当?铺里,也?能多寻几两银子。”
麻脸道:“那个有功夫等你?明儿银子不到,你老子就得?上路,现在牢里就剩一口气儿了,到时候,五六十?斤的枷子一扛,只怕一个晚上也?熬不过。明儿拿不出钱,你就等着收尸吧,还?去金陵,去你娘个头!”
贲小四听了这话,掌不住,坐凳子上哭起来了。
第十七回(下)
【伙施诈伪真难辨】
一时全屋人都看他?俩, 掌柜的也走过来问详细。除了蒋铭他们这桌,这时还?有两三?桌客人吃饭,都听贲小四和麻脸你一言我一语,诉说原委。
原来这个贲小四是临近村里的, 他?爹惹了官司上身, 判了徒罪, 准其纳赎, 要一百两银子赎金。贲家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 哪得钱来?却有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古鼎, 传了好几辈了,舍不得卖。现在生死关头说不得, 要卖,因价钱太高,一时找不到买主。
就有客人说道:“说了半天,是什么稀罕物?你拿出来看看,让大伙儿开开眼呗!”
掌柜的在旁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既是个宝贝, 还?是别拿出来, 露了财,万一出点啥事?儿可怎么好!”
麻脸“嗤”的一声?笑了:“不拿出来看看,你教他?怎么卖?快点儿拿出来罢,说不定跟前就?有识货的主, 哪位爷买下?了, 也好救你老?子一命!”
贲小四抹了抹眼泪, 陪笑点头:“吴爷说的有理!”从脚边提起?一个烂布包袱,小心翼翼搁在桌上, 揭开一层又?一层,露出一只青铜古鼎来。
众人见那鼎有半尺多高,长方槽,直口,虽然锈迹斑斑,还?能看到一些铭文。都道:“这一看就?是个古物了!”
店掌柜上前,两只手把鼎掂起?来。翻来覆去瞧了瞧,说:“宝贝是不差,可你这卖价太高了,来我这店里的,都是过往客人,谁有闲钱买这东西!”
贲小四沮丧道:“都到这一步了,还?说什么价儿呢。明天就?是纳赎限期,我也想通了,任是啥宝贝,也比不得人命贵重?。今儿这鼎就?卖一百两,哪位爷买了去,就?是我贲小四的恩人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麻脸和掌柜的都让他?坐,劝他?别着急,帮问客人有没有买的。
允中悄向蒋铭道:“二哥,这人恁可怜,还?是个孝子,要不,咱们把这个鼎买了吧,帮他?过这个难关。”
蒋铭盯他?一眼,嗔道:“咱们赶路呢,要这东西干嘛?再说了,也没带那么些银子!”李劲笑道:“三?少爷,咱们出门在外?,还?是把自己照顾好,不要管恁多闲事?。”陆青也觉着贲小四可怜,想跟蒋铭商量买鼎,听他?们这么说,就?把话收回去了。
蒋铭看了看云贞,云贞笑了一笑,没言语。只听桂枝小声?嘀咕道:“这个东西这么贵,许是真的?不会是假货吧?”允中一旁听见,悄声?道:“该不会吧?看他?这样子,不像是作假的。”
别桌客人也在咕咕哝哝,纷纷都说:“东西是好,可惜了,没那么多银子。”
贲小四见没人买,泄了气,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店掌柜把那鼎拿在手上,翻过来转过去,意意思思地,端详了半晌。忽道:“这么着吧!我有心买,可是没那么多现银,只能出到七十两,要是你肯卖,我就?买了它!”
贲小四拧着眉毛,哭腔儿道:“七十两,人赎不出来啊,差三?十两银子教我哪里寻去?大爷救人救到底,不能救到一半儿,却撤手。”
陆青看不过,向掌柜道:“本来他?一百两就?是杀到底的价了,你还?还?价,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掌柜的摊摊手:“客官可别冤枉人,我是真心想帮他?,就?没那么多钱,难不成?,我图他?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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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开店的,从来不懂古玩这行,就?是买到了,还?不知啥时候捣腾出去哩。”
说的陆青住了口。允中笑道:“掌柜的原是好心,”又?对蒋铭说:“二哥,不如掌柜的买了这铜鼎,我们再帮他?一些,好教他?去救人吧!”
陆青笑道:“我看这主意行!我也能帮他?凑一点。”蒋铭不答,看了看云贞,云贞笑了一下?,低了头,仍不言语。又?看李劲,李劲笑了。
蒋铭笑了笑,向贲小四道:“我看,你还?是去金陵走一遭吧,找个识货的,卖个好价钱。不但赎了人,还?能筹划筹划往后的日子。强似在这儿,大伙儿都跟着你着急!”
麻脸在旁陪笑道:“明儿就?到限了,他?去金陵也来不及啦!”
蒋铭道:“时间来不及,我倒是有个法?子。”向李劲道:“来安县的县太爷,官讳叫刘瑞的,你见过吧?”
李劲应道:“见过。去年跟大爷一起?到过他?府上的,就?是秋天,二爷乡试那几天。”
蒋铭道:“那正好。”转头看着麻脸:“正巧这位官爷也在,相烦同着贲相公,你们一起?走一趟。”又?对李劲说:“你就?报大爷的名,跟刘老?爷说,无论如何,请他?宽限几日,待到贲相公卖了这鼎,一准就?去赎人。”
李劲应喏道:“是!我这就?去!”站起?身来。蒋铭又?说陆青:“朴臣,你跟着李劲一块去一趟吧。”陆青应声?也站起?来,麻脸陪笑道:“要是能讨下?这人情,赶情最好,只是,天都这么晚了,怕去了太爷不见客了!”
李劲笑道:“直接去后衙进见,别的客不见,总会见我的。这你不用?操心!”催着他?俩走:“趁着天还?不甚黑,赶紧着!再晚,还?真不好打?扰县太爷了。”
贲小四哈腰陪笑,嘴里嘟嘟囔囔,慢吞吞收拾起?包裹,同麻脸一块,跟着李劲陆青出门去了。
允中喜道:“还?是二哥这法?子好。”又?问:“大哥来这边做什么的?”蒋铭道:“大哥的事?,我也不清楚,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允中吐了个舌头。
店掌柜满脸带笑,走来跟前说道:“客官真是好心人,积福行善,将来定有好报的。”看蒋铭爱答不理,又?问:“请问客官们是从金陵来的吧?”蒋铭没理会,允中在旁“嗯”了一声?:“是,我们是从金陵来的。”
掌柜的喊伙计:“把咱那好酒,给这桌上一壶,算我送的。”伙计旋即端来一壶酒,放在桌上。蒋铭提起?酒壶,闻了闻,哼笑道:“这送的酒,能喝么?别是里头加了蒙汗药吧!”
掌柜干笑了两声?:“客官怎地恁说笑!小店在这儿开了七八年了,从来宾客至上、童叟无欺,要是行差了一步,岂能做到今天!”
正说着,忽见陆青和李劲从外?头进来了。蒋铭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陆青皱着眉头:“也不知怎么了,才过一个路口,这俩人忽然找不着影了!”
蒋铭望着李劲,两人哈哈大笑。蒋铭道:“你也没提溜一个回来?”李劲笑道:“他?自己走了,就?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他?去吧!”
允中看看他?俩,又?看云贞也是笑而不语。疑惑道:“到底怎么了?他?俩怎么走了?”桂枝笑答道:“三?少爷还?不知道哩,我可是知道了!”允中:“你知道什么了?”桂枝:“这两个人是骗子!他?不跑,难道等李大哥把他?送到县衙,抓起?来不成??!”
话音一落,蒋铭、李劲、云贞,三?人都笑了。只陆青和允中两个面面相觑。
陆青问:“二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蒋铭道:“那麻子脸儿刚进来,眼神往咱们桌上一飘,就?露了马脚,你没见他?两个说话,眼睛四下?里散着光,我早都把他?看透了!”
允中问云贞:“那云姐姐是怎么发?觉的?”
云贞笑说道:“我倒没看出什么。不过,从前听老?人家说过类似的事?,先存了些戒备。后来听他?们说话,句句都像是说给旁人听的,就?有些奇怪了。”
李劲道:“道儿上骗子也多,自带声?气的,跟常人总有不同。先存着疑心,自会看出破绽。三?少爷和舅少爷不常出门,一时认不出,有这么一两次,往后就?好认了。”
别桌客人听见这些话,都乱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店掌柜擦了把汗,庆幸道:“原来两个是骗子!先时姓贲的在店里坐了大半天,我竟没看出来!亏得客官警醒,险些教他?诓了我七十两银子去!”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店掌柜走来陪笑道:“几位客官是金陵来的,可知金陵城里,有个狮子桥蒋府么?”
众人都一怔。他?们进来时,在柜上只说了李劲名字,并没说真实身份。李劲便道:“蒋府?听说过。怎么了?”
掌柜带笑道:“小人贱内也是金陵人氏,是狮子桥蒋府上出身的。”回头叫小厮:“去看看,你娘做什么呢,跟她说,这儿有金陵来的女客,教她出来见见。”小厮答应着去了。
蒋铭、允中、李劲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道:“怎么家里有人在这儿?还?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是谁呢?”允中心想:“难道又?是一个骗子圈套不成??”
正狐疑,小厮跑了回来:“爹!娘说不过来,小丫头子哭哩,怎么哄都哄不好!”掌柜怒道:“废物东西,再去叫!奶娘哄着还?不行吗,非得她?教她快过来!”小厮咕嘟着嘴:“娘说不过来,我能怎么样呢,两头儿溜腿儿,都骂我!”掌柜赶过去两步,眼睛一瞪,作势要踢他?,小厮一溜烟跑出去了。
少顷,门口一个女人声?音道:“又?是怎么了,好好的,不招呼客人,要我过来做什么呢!”只见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掌柜笑道:“娘子,今儿有女客,是从金陵来的,说知道蒋府,你快见见,说不定是你从前相识的。”妇人看过来,先看云贞和桂枝,不认识,又?看蒋铭几个,蒋铭几个也看她,两下?都愣住了。
云贞看那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高挑个儿,粉袄蓝裙,外?罩一件松花色绣花比甲,瓜子脸,杏核眼,两道弯眉,生的甚为齐整。
允中抬手指着女子,讶异道:“你,你不是采蘋么?你怎么在这儿?”妇人的脸绯红了,走上前来,向着蒋铭蹲身拜了拜,说:“二少爷,采蘋有礼了。”
蒋铭坐着纹丝未动,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采蘋,你是嫁到这儿来了?”
采蘋红着脸:“是。”又?向允中拜了拜:“三?少爷。”允中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答礼。采蘋又?问老?爷太太安,问大少爷和姑娘安,招呼丈夫过来见礼。
原来这采蘋本是蒋家的丫鬟,和采芹、琥珀、海棠、荷花几个一起?进府的,刚来时,只十一二岁。三?年前白氏做主,把琥珀分派给蒋铭屋里使唤(琥珀本来叫采薇,蒋铭给改了名字琥珀)。采蘋到允中身边服侍,采芹则去了蒋锦屋里。
这采蘋比允中大两岁,知道人事?了,她生的比别的女孩子好些,想着自己将来,一定是跟琥珀、菱歌一样,终身跟着允中了。见允中性子绵软,凡事?肯迁就?人,丫头不免动了小心思,说话行事?没上没下?,渐渐失了分寸。在人前不敢放肆,背地里哄着允中,拿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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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儿,甚至于使唤他?拿东拿西、描眉画眼……
允中年纪小,因为采蘋是爹娘指派过来的,就?称呼她姐姐,敬着三?分。有时候闹的不自在了,也拉不下?脸说她,一来二去的,竟被这丫头辖制住了。
一日,允中在外?头给采蘋买胭脂,被蒋铭知道了,教训了两句,又?有一次允中回屋,蒋铭就?跟在后面,采蘋不知,还?在榻上不起?来,跟允中说些玩话。蒋铭见兄弟竟被丫头欺负,看不过去,告诉了白氏。白氏当娘的人,怎么容得,当下?就?叫兰芝发?落。兰芝便寻个由头,把采蘋发?还?娘家,自行聘嫁去了。
采蘋不愿走,哭了一场,让允中去求白氏,允中不去,反劝她说:“叫你去你就?去吧,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你女孩儿家,总要嫁人的,就?留在这儿,将来也不知结果怎样,不如去了,外?头寻一个可心意的人,长长久久过一辈子。”
采蘋听了这话,又?因二人并未有甚肌肤之亲,也就?无可如何了。回家不久,媒人上门,是来安县一个殷实人家,开客栈的,原配死了,留下?一个小子,嫁过去就?做平头夫妻。于是依了,现已?嫁来两年多,夫妻也算和顺美满,生了个女儿,快满周岁了。采蘋还?念着出身,时常跟丈夫提起?蒋府,不想今日众人来在这里。
当下?都相见了。店掌柜名叫张万里,他?心里有病,看蒋铭来头不小,想要巴结,才叫老?婆出来,没想到就?是老?婆旧主人,可谓意外?之喜。忙上来见礼,又?叫小子磕头。蒋铭赏了小厮一块银子。叙了会儿话。回到房里,采蘋又?带小厮过来,看了几人住的屋子,亲自动手收拾了一遍,才去了。当晚无话。
次日一早,张万里和采蘋伺候吃了早饭,送他?们启程。结账时,两口子撕撕掳掳,死活不收李劲的银子。蒋铭看不下?去了,不悦道:“快好好的收下?,别闹了!这么拉拉扯扯,外?人看着不像模样!”
这才收下?了。采蘋道:“二位少爷回去见了老?爷太太,说采蘋在这里请安了。以后但凡家里人路过,千万都来坐坐,也是给俺们脸面,时常知道些府里消息,就?是俺们的造化了。”说着眼圈红了,滴下?泪来,弄的允中也有些伤感。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十八回(上)
【涉寒水夜宿乔家集】
却说众人出了?唐家?庄, 继续北行。一天比一天冷了?,不消几日,都换上?了?夹衣。
他们虽然年轻,却都是聪明?灵透, 领头的蒋铭和李劲出过远门, 道路熟, 再加上?一个个骑着高头骏马, 悬弓配剑,精神飒爽, 气宇轩昂。即便有那专门寻衅滋事的泼皮无赖见了, 也不敢来招惹,是以一路顺利, 并无别话?。
只?是有时赶路不巧,吃的住的不尽人意。就把那好吃的好住的,紧着两个女?孩儿受用?,他们男子将?就?凑合些。有一次落脚在乡间野店,四个人不得不与王大王二挤在草棚住了?一晚。饶是如此, 丝毫无碍年轻人兴致, 路上?快活无比。
时下风气, 男女?之间礼防甚严。已经?出来十多?天了?,铭贞二人并没有单独相处过,更没说过一句暧昧的话?。彼此相对,不过目光交汇而已。
倒是允中乘在车上?, 与桂枝云贞聊天, 有意无意的, 打听到?不少消息。特别桂枝丫头,跟允中熟络了?, 心直口快,说了?许多?话?。没过几天,云贞家?里有哪些人,常跟哪些亲戚来往,允中知道的八九不离十,私下都告诉了?蒋铭。
这日晚间,屋里只?有兄弟二人。允中道:“听桂枝说,云姐姐的姑丈,现任庐州团练使,叫做李孚,他家?的大公子,就?是云姐姐说的孟起表哥,跟咱家?大哥年纪差不多?,早就?成家?立室了?。现在儿子也有两岁多?,二哥不用?担心。”
蒋铭瞥了?弟弟一眼,笑说道:“就?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了??”
允中笑道:“那天听她俩说,云姐姐这位表哥,家?离着那么远,还常去看她,我还以为……,原来是我想?多?了?!”
蒋铭笑了?:“也不是你想?多?,我也不是一点儿没想?过。不过,云姑娘是有主?意的人。如今最要紧的,是看她心里有没有我。要是有我,别人都不在话?下,要是没我,即便?天下人都觉得我俩合适,也是没用?!”
停了?一忽儿,问:“据你看,她心思怎么样,对我有没有意?”
允中点头道:“我觉着,有!”
蒋铭紧着问:“是吧,那你说说,怎么个有法儿?如何见得?”
允中略想?了?想?:“详细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有。你看,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有点儿害羞,对别人,比如陆二哥,就?没有。”
蒋铭思忖着不说话?,笑眯眯。
允中接着道:“我觉着,二哥得多?想?一步,别人倒是没关系,就?怕金陵这么远,太公舍不得她,怎么办?”
蒋铭笑说道:“这没事!要说远,张均家?也在应天,咱家?不是一样结亲的?太公是随性的人,我看他很疼云姑娘,但凡她想?要的,没有个舍不得的,何况是终身大事。到?时候,只?要本人愿意,咱爹肯提亲,这事儿就?妥了?!”
允中道:“爹一准同意的,我就?听他称赞云姐姐好几回了?。”稍后又说:“到?时候,云姐姐成了?我二嫂,你可要给我记一大功!”
蒋铭笑道:“这自然,到?时候哥一定好好谢你。凭你要什么!”
不说这头儿允中跟蒋铭商议,另一头儿,桂枝是个聪明?丫头,岂有看不出的。一些话?,其实是她故意说出来给允中听的。因云贞不露声色,不敢冒撞提起,闷闷的好几天。
这天晚上?,熄了?灯,两个躺在床铺上?。桂枝试探道:“陆家?小哥和蒋二少爷,这两个人在一起,倒是好有意思的。”云贞在暗影里微一笑:“这有什么,他俩在一起不是平常么,怎么有意思了??”
桂枝道:“你看啊,他们俩都行二,要是两人都在跟前,只?叫二哥,或者二爷,都不知是叫哪个哩!”
云贞笑道:“这什么难的,连着姓一起称呼就?好了?。”
停了?一忽儿,桂枝又道:“要说相貌呢,两个人都好,陆家?小哥生的英武些,蒋少爷多?几分斯文气。”
云贞就?不说话?了?。桂枝等了?半晌,忍不住问:“姑娘觉着,他们两个怎样?”云贞仍不做声。桂枝自语道:“两个人都不错,各有各的好。可是我觉着,蒋二少爷,跟姑娘更有的话?说,跟姑娘更般配些儿。”
云贞嗔道:“这丫头,说什么呢!还不快些睡觉。走了?一天了?,你还不累么?”
桂枝将?身转向云贞,委屈道:“姑娘何必这样?我跟你一块长大的,凡事都是尽心尽意为你想?,难道我们俩说话?,还要藏着掩着的?”叹了?一口气:“小时候,你有什么话?都跟我说,现在可好,姑娘人大心大,跟我也生分起来了?,真叫人伤心!”
说的云贞不由笑了?,过会儿道:“你一心为我好,我自然知道的,我也没有什么话?瞒你,平白?的,你伤心做什么。”
桂枝道:“你心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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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事儿,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这些日子,我看姑娘变了?好多?!”
云贞疑道:“变了?许多??我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儿么?”
桂枝笑说道:“你自己不觉得,真是变了?好多?呢,我从来都没见你这样儿,就?是以前在凤栖山,跟姨太太和灵姐儿她们在一起,也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你现在,就?是不说话?,眼睛眉毛里,都带着笑哩。”
云贞被她说的脸上?微热,低声道:“开心又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开心些么?”
桂枝一下子坐了?起来,笑说:“能!怎么不能?当然能啦!别说姑娘,我都替姑娘开心呢。这几天,允中少爷问我好些话?,想?必是替二少爷打听的。开始我还没发觉,那天看蒋二爷望着姑娘那样儿,我就?知道了?!怪不得,那时在金陵,咱们游湖,他赶着我说话?,问这问那的,后来,蒋大姑娘也老在姑娘跟前一劲儿夸他,原来早在那会儿,他就?对姑娘有意了?!”
云贞嗔怪道:“就?你话?多?,还不快躺下呢!这么冷,当心冻着了?。”
桂枝躺了?回去,问:“姑娘,你到?底怎么想?的?”
云贞道:“我没怎么想?。”说毕,自觉这话?太冷淡了?,接着道:“我能怎么想?呢?他又没说什么。两家?相隔这么远,将?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想?多?了?,不是自寻烦恼么。”
桂枝听了?,料她不会多?说什么,咕哝了?几句,闭了?嘴,不一会儿睡着了?。云贞被她搅扰起心事,反倒思绪纷纷了?一阵子。
却说陆青素来甚少思虑,起初,他看蒋铭凡事关照云贞和桂枝,也觉平常,心道:“她们是女?孩子,原该如此的。”忽有一天,发觉铭贞二人之间,似乎有些异样,渐渐看出了?蒋铭的心意。不免心中失落,甚为难过。好在他一多?半心思放在武学上?,倒能借此排遣。
此外,他淳朴的人,有个呆念头在,心道:云贞救过大哥陆玄,就?是于己有恩。蒋铭是哥哥,况且又对自己很好,现在,云贞成了?哥哥喜欢的人,自己怎可再有非分之想??
如此,也就?接受了?现实。看到?蒋铭和云贞在一处,有意离远些,只?和李劲一起厮混。有时不由自主?,往云贞这边多?看几眼,也就?罢了?。
话?休絮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了?濠州地界,时节已是深秋,霜露清冷,草木疏黄。忽一时下起雨来,秋雨绵绵,淅淅沥沥,接连下了?四五日。雨天行走不便?,又兼夜长昼短、迟发早歇,从早到?晚,走不到?平时一半路程,都觉气闷。
这一日,终于雨住云开,艳阳高照。举目望去,白?云淡抹,长空一碧。两旁山野,各样树木经?霜之后,皆染浓浓秋色,由远及近,从浅黄、金黄、橘黄到?褐色、红色,纷繁错杂,漫漫层层,宛若锦绣云霞一般,人在路上?,如同走在画中。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赏玩景色,心情舒爽无比。允中更是诗兴湍飞,即兴口占一首七言律,赞美山里秋色,高声吟咏。众人皆赞道:“好诗!”
李劲道:“就?为这首诗,也不枉三少爷出门走这一遭了?!”
允中笑道:“哥见笑了?。我是大胆胡诌,不过是给大伙儿取个乐,要是当真了?,还不叫会作诗的笑掉了?大牙!”
蒋铭骑在马上?,环顾四方,悠然自得。笑说道:“你也不用?过于自谦!这几句,对着眼前景色,的确挺贴切。”
允中笑道:“那还是要多?谢二哥,带我出来,要是没出来,看不见大好景色,我也诌不出来!”
说毕又道:“难得这么好景儿,二哥作一首诗呗!我都好久没见二哥作诗了?。”
蒋铭呵呵笑道:“我就?算了?吧,我可没你那样儿大才!”
允中道:“二哥谦虚什么?本来我这句子,就?是要抛砖引玉的。”
殪崋转头对云贞道:“我二哥的诗,父亲都赞过的,可是他总不愿作。他说:男子大丈夫,应该‘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
话?还没说完,就?听蒋铭喝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允中看他瞪着眼睛,有些着恼的样儿,连忙笑道:“是,是我记错了?,这话?不是二哥说的,原是曹子建说的。”向云贞和桂枝一咋舌,三个人都笑了?。
蒋铭有些难为情,看了?看云贞,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催马快行,往前面去了?。
午后到?村店打尖,得了?个坏消息。说是连日下雨,把前方一座桥浇坏了?,左近又没别的通路。所?幸的是,现下水势已退,这两天已能涉水过河,人和马匹都能过去,车子却走不得。
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因是必经?之路,只?得过去看看情形再说。
吃罢了?饭,又行一个多?时辰,果然看见一条河拦住去路。河上?本来有一座桥,却从中间塌断了?。河水不深,已退离岸边十几步远,水面约有二三十步宽(古人一步即现在所?说两跬步,1.2米左右)。
忽见对岸有两个人在那里吆喝招手,比比划划,示意他们趟水过河。有个打柴的路过,说:“对面不多?远,就?是个村镇,叫做乔家?集。今早有几个客人,也是连人带马,从浅处趟过了?河。车子却不好过的,万一陷在泥里,就?麻烦了?!”
看他们发愁,又指了?一条路,说是从此往东四十里远,还有一条岔路,有一座桥能过河,却说:“那个桥是不是好着,就?不知道了?。那里水深,万一桥不通,人和车马都过不去,你们还得返回来,还得从这儿走!”
这下出了?难题,几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蒋铭拿定主?张:兵分两路。他们几个涉水过河,王大王二赶车往东走,去寻那桥。要是过了?桥,明?日便?来客栈汇合,后天继续一道走。要是过不了?,就?让车子返回去。回头再另雇车马。
云贞犹豫道:“天冷水凉,万一受了?寒,如何是好。”陆青笑道:“都年轻力壮的,不怕!”蒋铭说:“没事儿的,就?一会儿。再说,咱们还有医生呢。”
计议已定,行李搬下来,该付的车钱付过,叫王大王二赶车去了?。
陆青找来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棍,笑说道:“今天得我做先锋了?!这样路,我可没少走,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着,踩着我走过的地方,可别跟的太近了?!”
蒋铭知道他在乡村长大,此言不虚,只?得依他。三匹马,云贞和桂枝各乘一匹,分别由蒋铭和李劲拉着缰绳,还有一匹马驮行李,允中拉着。
李劲道:“行李不重,不如分一下,让三少爷也骑马,天冷,这水扎凉的,别把他冰坏了?。”
允中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跟他们一样趟水不可。蒋铭见他十分不肯,又因为他骑马,水里没个人牵马也不行,便?说:“算了?就?依他吧,怎么说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历练历练也好。”
四个小伙揽起袍襟,脱了?靴袜,把裤腿高高挽起。踏入水中,果然河水冰凉沁骨,冷的人牙齿间倒抽一口气,簌簌起了?一身寒栗。
陆青走在最前头,小心翼翼用?木棍探着水下,探出可供人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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