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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
竹叶沙沙作?响, 书房内外一片漆黑。
姜惟背手立于窗前,听着?风声叶声。细碎的脚步声到了门外,然后?被门外的随从拦住, 接着?他听到余氏的声音。
“我知道侯爷在里面, 你让开。”
“夫人?,侯爷真的不在。”
“就算是侯爷不在?,我身为侯府的主母难道不能进?去吗?”
那随从为难起来,阖府上下皆知侯爷的书房不经允许不得入内。他也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如果余氏真?要硬闯的话他也没办法。
余氏笃定姜惟就在?里面, 因为她?问过门房,门房说侯爷今日并未出门。既然侯爷的随从守在?书房外,那么?人?就一定在?书房里。
正僵持之时,里面传来姜惟的声音。
“让她?进?来。”
余氏闻言, 瞪了?那随从一眼,理了?理鬓发后?优雅地推门而入。当她?进?去的那一刹那, 烛火突然亮起。
乍然的光亮让她?猝不及防, 等眼睛适应之后?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人?。那修长儒雅的姿态一如多年前,她?的心不由得跳得厉害。
“侯爷。”
这声称呼之轻之柔,就连尾音都透着?情意绵绵。
“你找我什么?事??”
姜惟的声音之淡之冷, 仿佛如刀一般切割着?她?的情意。她?忽然觉得委屈起来,委屈自己多年深情换不来一颗真?心。
“侯爷, 城外流民渐多,妾身想着?尽自己的一分力多做些善事?。”
“这些事?, 你自己做主即可。”
余氏咬着?唇, 这事?可不是她?做的主, 而是被逼的。如今不得不做,且还一做就是十日, 摆在?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银子。
侯府帐面上没有那么?多钱,她?又不想花自己的私房,思来想去来找姜惟,一是指望姜惟替自己出头,二是借此让姜惟更加厌恶姜觅。
“说来这事?也不是妾身自己揽的,妾身是想做好事?不假,也愿意为天下百姓尽一分力。谁知大姑娘心中不忿,以为我和晴雪是想抢她?的风头,居然放下狠话,说是从明日起她?就不施粥了?,让我们管那些人?的吃喝。”
姜惟听到这话,终于转过身来。窗外的夜色与屋中的光亮交错,他的神情晦暗莫辨,眼神更是复杂难懂。
余氏被他的目光惊到,下意识紧了?紧心。
“侯爷,妾身说的都是真?的。大姑娘自来不喜妾身,对晴雪更是因嫉生恨,她?分明是想让妾身和晴雪难堪。她?只图自己痛快,半分不顾念侯爷和侯府……”
“帐上没银子了?吗?”姜惟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愣了?一下,羞赧点头。
“不瞒侯爷,帐上的银子确实不够。妾身自掌家以来节俭计算,不敢乱花一文?钱。无奈今年年景不好,那些铺子庄子的产息都不如往年。”
“这些年我虽不怎么?过问家中庶务,却也知道再是年景不好,也不至于拮据到这个地步。再者各庄子年年都有存粮,也不必花银子去买,怎么?就不够了??”
余氏心里一个“咯噔”,她?还以为姜惟从不管事?,自己说什么?应该就是什么?,没想到姜惟居然一针见血地质问她?。
她?心思转得快,忙道:“妾身不是找侯爷哭穷的,就是觉得这是一笔大开销,想着?来和侯爷商议一番。”
姜惟看着?她?,目光越发晦暗。
“这些日子以来,余家的粮价一日比一日高。别的粮铺子供应不及,余家的铺子却是粮食充足。我竟不知余家存粮如此之多,竟然遥遥领先于京中各家铺子。”
余氏心惊不已,震惊于姜惟居然知道自己做的事?。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掌家,怎么?着?也要顾一顾娘家。若非娘家撑腰,她?在?侯府又哪里能安稳度日。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也是时候让娘家沾一沾她?的光。
但这事?她?做得,却不能认。
“侯爷,你不是怀疑妾身……”
“你当初说非我不嫁,是为何??”
余氏没有料到姜惟突然问起这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正当她?准备诉说自己的情意时,就看到姜惟脸上的嘲讽之色。
她?心口?发凉,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惟。
这么?多年来,姜惟对她?确实有些冷淡,但哪怕平日里与她?相?处时再冷再淡,却从未露出过如此的表情。
“侯爷,我倾心于你,满心眼里全是你……”
“若我不是侯府之主,若我只是一个寻常男子,你还会执意嫁我吗?”
“你就是侯爷啊,你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男子。在?妾身心中,你是郦京城最为出色的男子,从前是,现在?仍是。”
当年侯爷何?等风采,不知引得多少京中姑娘倾心折腰,她?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从前,现在??那你觉得从前的我,而现在?的我有何?不同?”
“侯爷在?妾身心中一直如此,并无不同。”
姜惟突然笑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觉得今天的姜惟很不对劲,有着?她?从不知道的陌生。这种陌生让她?不安,也让她?莫名生出一丝恐惧。
“侯爷是天之骄子,岂是世间凡夫俗子能比。妾身心悦侯爷,这辈子能嫁给侯爷是妾身最大的福气?。”
“你可知你所谓的福气?,对我而言是什么??”
是妻离子散!是生不如死!是悔不当初!
“侯爷…你到底怎么?了??妾身不过是爱慕于你,又有什么?错?”余氏不明白,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她?并没有拆散侯爷和徐令娇,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有错。
姜惟苦涩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那日雅集之上,我应该拦着?娇娘。若娇娘不曾为你说情,你也不会认识我。娇娘一时心善,却换来你对我的觊觎。你所谓的痴情与福气?,杀死了?娇娘,也杀死了?曾经的我。”
他的娇娘死了?。
曾经的他也死了?。
他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当着?余氏的面将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随着?画轴慢慢展开,余氏的眼仁都在?颤抖。
画中的妙龄少女笑靥如花,娇妍而又贵气?。
这是徐令娇的画像!
她?眼中仿佛被扎了?钉子,刺得她?心都在?滴血。并非是因为画中女子对她?的冲击力,还有那落款的吾爱娇娘四个字。
侯爷为何?给自己看徐令娇的画像,到底是何?意?
“侯爷,徐姐姐不在?了?,你还有我……”
姜惟不看她?,也不回应她?,而是久久凝视着?那幅画之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火盆中,画中人?很快消息在?炭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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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升起几许窃喜,难道侯爷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真?情,决定忘掉徐令娇,以后?要和她?好好在?一起吗?
惊喜不过刹那,她?在?看到姜惟的动作?后?一声惊呼,“侯爷,你干什么??”
只见姜惟的发已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子,毫不犹豫地剪下一绺头发扔进?火盆中,书房内很快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直到火盆中的画卷和头发烧得天南地北,他才将剪子扔到一边。
而此时的余氏,已经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听到姜惟冰冷的声音。
“你说你爱慕我,不过是我有尊贵的身份,还有不错的皮囊。你费尽心机嫁进?侯府,为的是侯府夫人?的名分还有荣华富贵。如今我后?宅之中唯你一人?,你也已掌管府中事?务,是不是该知足了??”
这番话让余氏感到恐慌,“侯爷,你到底怎么?了??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妾身这就走,你好好静一静。”
“等等。”姜惟叫住她?。“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面色一片煞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是夫妻啊!自己身为妻子,难道来找自己的夫君都不行吗?这么?多年了?,侯爷为什么?看不到她?的真?心?
“侯爷……”
“滚!”
一个滚字,打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再也无法面对如此绝情的姜惟,也无法接受自己多年痴情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以袖掩面,几乎是哭着?跑出了?书房。
姜晴雪见她?哭着?回来,大吃一惊。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她?只顾哭,着?实是吓着?了?,也着?实是伤心了?。
“母亲,父亲是不是训斥你了??”姜晴雪急得不行,“你没说是姜觅设的局吗?父亲若是要怪,那也应该怪她?啊。”
“晴雪!”余氏泣不成?声,“你父亲…他……”
“父亲?父亲怎么?了??”
余氏哽咽着?,“没……没什么?,施粥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她?也是有自尊的,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她?一颗全在?侯爷身上。如今侯爷厌了?她?,她?既痛苦又不甘,更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姜晴雪以为是她?是被姜惟训斥了?,道:“那岂不是让我们自己出钱?”
她?慢慢点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笔账,她?全算在?了?姜觅的头上。
十天不用施粥,姜觅总算是可以歇一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秦妈妈将她?叫醒,她?怕是要睡到午后?去。
秦妈妈原本是由着?她?睡的,毕竟萧隽都交待过不要打扰她?睡觉。但是有客人?来访,还等了?快一个时辰。
“谁啊?”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找,嘟哝着?问。
“是侯爷。”秦妈妈小声道。
“姜惟?”
秦妈妈听到她?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下意识朝外面望了?望,暗道幸亏没有听见,否则传出去外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侯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她?打着?哈欠睁开眼,“他来干什么??”
一问时辰才知已近午时,心想着?确实是不好再睡下去,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一番梳洗之后?再去前院见姜惟。
姜惟又是来送钱的,看着?比上回送的嫁妆还多。
她?没接。
上回已经说清楚了?,姜惟的钱她?不会要。
“这不是给你的。”姜惟说:“我知道你在?城外施粥,花销定然不小。我也想为百姓做点事?,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难道你不知道余夫人?和姜晴雪也在?城外搭了?粥棚?”
她?几乎不用猜,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余氏和姜晴雪定然会大肆宣扬此事?,也一定会在?姜惟的面前上眼药。
这倒是奇了?。
姜惟有钱不资助她?们,反倒巴巴送来给她?,不会是想营销慈父人?设吧。
“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钱。你若真?想为百姓做点事?,你大可以用自己的名义给他们送钱送物,何?必经我的手。”
“觅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有想过你还会原谅我。这些年我对你太过疏忽,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这些钱是你该得的,你为何?一定要拒绝?”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已改姓徐,与你们武昌侯府再无半点关系,你走吧。”
姜觅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
姜惟感觉很挫败,他这辈子到底还有什么?。
“觅儿,你不要赌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知道你们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世子已经被救出,听说人?就在?魏显的营帐中。而慎王在?这个时候病好,其?中必有蹊跷。他相?信慎王和顾世子魏显一定有联系,也猜想着?他们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浑浑噩噩,与曾经的好友渐行渐远,正是因为当年窃玉案之后?谢家的不作?为。现在?他算是看清楚了?,谢家才是真?正的隐忍。
而他如今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上下打点,让谢家人?在?牢狱之中好过一些,二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顾世子。
他看着?姜觅,姜觅也看着?。
姜觅并不害怕他猜出了?什么?,因为不止是他,太后?和陛下应该也猜到了?。但那又如何?呢,谁也没有证据。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你费心。”
“好,你不要我的钱,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
“难为你还记得我哥哥。”姜觅讥笑一声,目光渐冷。“我相?信即使我哥哥回来了?,他也不会稀罕你的钱。”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应该补偿他……”
姜觅打断他的话,“他不会要你的钱,他也不会稀罕你们武昌侯府的爵位,甚至他连姜这个姓都不想要!你以为你醒悟了?,我们就会稀罕你迟来的父爱吗?不是所有的愧疚都会被抹平,也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够弥补。一切都太迟了?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是想为你们做点事?。”
“不必了?!”姜觅将那匣子塞还给他,“这事?我不能替我哥哥做主,如果以后?他真?回来了?,你大可以当面交给他。至于他要还是不要,那是他的事?。”
原来真?的再也来不及了?。
他怔怔着?,失魂落魄地抱着?匣子离开。
才刚出了?前院,迎面遇到回府的萧隽。萧隽并非一人?,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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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个侍卫之外,身边还跟着?一身蟒袍华服的徐泽。
徐泽看到他,眼神无一丝变化。
萧隽依照礼数,替两人?介绍对方。
京中的大事?,姜惟自然也已听说。他虽不管朝事?多年,但该有的政治敏感也有。既然陛下抬举徐泽是为了?对付魏显,那么?徐泽接近慎王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下意识看了?徐泽一眼,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徐泽道:“原来是武昌侯。”
“见过西北王。”姜惟努力思索着?,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直到回府的途中经过安国?公府时,他才恍然知道那种熟悉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徐泽已经随萧隽进?屋,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诚心相?请,还望王妃赏脸。”
姜觅笑着?应下,“王爷的暖房宴,我们一定会参加。”
“一言为定。”徐泽似不意地问道:“方才我瞧姜侯爷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他与王妃相?谈不快?”
这话实在?问得突兀,若是换成?旁人?必定会心生不快。
但姜觅已知他的身份,正巴不得他多了?解一下自己与侯府的关系。
“他是来送钱的,说是让我先保管着?,日后?等我哥哥寻回,再交到我哥哥手上。”
“你没要?”
“没要。”
“那些钱可不少。”
“王爷可能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有的是钱,日后?我哥哥若是真?回来了?,我有能力养他!”
徐泽眼睛一亮,神情越发令人?如沐春风。
“那钱是给你哥哥的,你怎知你哥哥不会要?”
姜觅暗道,难道她?猜错了?哥哥的心思?
“姜老夫人?害得我哥哥失踪,又纵容孟姨娘毒死了?我娘,我与武昌侯府有仇,已经破府而出改姓徐。若我哥哥是明理之人?,必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都未见过你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兄妹连心,我相?信我哥哥纵然流落在?外多年,他血脉里都存在?着?我们徐家的风骨。莫说是姜家的钱,就是姜这个姓,我相?信他也不想要!”
聪明人?一点就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泽哪里还不知道姜觅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份。他忽然站起来走到萧隽面前,用眼神示意萧隽给自己让位。
萧隽:“?”
这个姜润不要太过分!
姜觅轻咳一声,“萧隽,我与西北王一见如故,离得近些好说话。”
萧隽无法,只好让位。
徐泽见状,满眼都是笑。
他坐到了?姜觅旁边,认真?打量着?,“王妃娘娘倒是与传言中的大不相?同。”
“世人?说我又蠢又坏,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妃如此聪慧,怎么?能说是蠢,大智若愚而已。至于坏嘛,那更是因人?而异,坏人?见之为坏,好人?方才真?心。现如今人?人?都说王妃娘娘是活菩萨,我觉得王妃娘娘当得起这个称呼。”
滤镜这么?厚,应该是亲哥。
“只是……”徐泽目光一转,看向萧隽。“王妃娘娘方才说以后?要养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慎王殿下愿不愿意?”
萧隽已经让了?位,也识趣地直默不作?声,为的就是让他们兄妹俩多说说话。没想到徐泽会话锋突变,居然又刺一刀。
“自然是愿意的。”
若是离得极近,应该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徐泽敷衍道:“王爷大气?。”
姜觅此时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眼神微闪。
看来徐泽对萧隽不太满意啊,这对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明显堪忧。
果然接下来,她?又听到徐泽问萧隽。
“那如果王妃娘娘的哥哥不愿意呢?”
“不愿意什么??”萧隽反问,实则已经知道徐泽这话的意思。
徐泽轻笑一声,“当然是对你这个妹夫不满意。我可是听说慎王殿下此前又呆又傻,这突然好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姜觅现在?已经能肯定,徐泽不仅记忆好,还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恐怕还记恨年幼时萧隽不带自己玩的事?。
所以大神斗法,她?这个小鬼就别在?这里当夹心饼了?。
她?当下揉了?揉额头,道:“我好像还没睡好,我回去再搂一觉,你们慢慢聊,失陪了?。”
说罢,她?也不看两人?的脸色,按着?太阳穴垂着?眼皮火速走人?。走出去许久之后?,她?才放慢脚步,轻轻吐出两个字。
“幼稚!”
第72章
徐泽是刚封的西北王, 一言一行更是格外受到关注与监视,他前脚才踏进?慎王府的门,后脚就有人把这消息送到萧昶的案头。
萧昶阅完, 当下大怒。
一道口谕下去, 急召柳相进宫议事。
柳相很快赶来,一脚刚迈过勤政殿的门槛,一个折子模样的东西就砸在?他脚边。他恭敬地将折子拾起,上前给萧昶行礼。
萧昶脸色阴沉,怒道:“那?个徐泽……他难道不?知朕将他招安是为何吗?他不?急着替朕去收拾顾家那?帮逆贼, 居然还要办什么暖房宴!难不?成他真以为那?宅子他能一直住着?”
“陛下息怒,臣以为他一个乡野出身的泥腿子,必是被京中的繁华迷了眼。他要办暖房宴且由着他去,等顺了他的心再提让他迎战魏显逆贼的事……”
“由着他去?”萧昶最?近火气大, 因着夜夜不?能安睡,眼仁都浑浊发?黄, 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看人时目光越发?的阴狠可?怕。“他的那?些私兵成天在?城中乱晃,目无?法纪滋事扰民!万一捅出了什么乱子,你担待得起吗?”
“陛下, 为今之计除了安抚他,还能如?何?”
柳相的话, 让萧昶越发?怒火中烧。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气。先前往回调的十万大军已尽数溃败, 再次下旨增援的将士也?没那?么快抵京。倘若魏显和徐泽联手, 则京中岌岌可?危。
他之所以急着让两?人斗起来, 正?是想着待徐泽收拾了魏显,他再出手对付徐泽, 那?么胜算便大了许多。若是徐泽一直拖着不?动手,援兵的消息一旦走漏,必将横生许多变故。
“你说他为何接近慎王?他到想干什么!”
柳相回道:“这个臣也?琢磨不?透,或许是因为住得近,也?或许是因为他想利用慎王。”
这两?个解释都十分合理?,萧昶的脸色渐缓。
“那?个徐泽能出山野之中冒头,想来也?有几分手段。他接近慎王想来也?是觉得慎王和魏显那?帮人有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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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
“正?是这个理?。”柳相擦了擦额头的汗,“臣以为那?徐泽或有匹夫之能,但应当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昶也?这么认为,毕竟一个大事未成就开始讲究摆场之人,最?容易被富贵迷了心志。这样最?好,只要对方帮他解决了魏显那?帮人,日后解决起来的才更容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朕就再给他一些时日,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京中的荣华。到时候他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否则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没说的是他对徐泽的印象很不?好,因为对方给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不?过这样的事,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柳相。
柳相适时建议,“臣以为他如?此张扬也?好,我们何不?投其所好。他既然要办暖房宴,那?就让他办得风风光光,给足他十全的荣宠和体面。我们越是把他捧得高,他越是不?好再拖着不?出兵。”
萧昶觉得此言有些道理?,将此事交给柳相去办。
末了,又提拔了柳仕原为禁军大统领,全权负责京中防务。
柳相感激涕零,谢恩而去。
很快新封的西北王要办暖房宴的事就传遍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高门都收到了消息,也?得到了上头的暗示一定要出席此次宴会。
宴会这一日,宾客如?云。
慎王府离得近,姜觅和萧隽倒是不?急着出门。各府的马车堵在?巷子里,他们便是要出门也?不?适合乘坐马车,反不?如?走路来得方便。
今日夫妻二人都是盛装打扮,玉冠华服环佩琼琚,金妆锦砌翠珠围绕,顶级的富贵再佐以绝世的容貌,一时惊艳无?数人。
“原来慎王殿下真好了!”
“京中都传慎王妃是活菩萨,如?今瞧着似乎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么看着还真是般配得很,倒是应了那?一句天造地设的传言。”
两?人原本是一前一后,萧隽在?前,姜觅在?后。没走几步萧隽停下来等姜觅,等到姜觅与他并行之后脚步放缓。姜觅嘴角弯了弯,大大方方地过去,然后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挽住他的胳膊。
他低头垂眸,眼中若有星光。
那?些人面面相觑之后,有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有人显出鄙夷之色。
柳仕原带着一群禁军,美其名曰帮徐泽维持秩序,同徐泽的那?些私兵一起守在?外面,表面上看是相助之势,实则看上去好比是两?军对峙。
徐泽站在?门外,一脸不?悦地看着不?停涌过来的宾客。他一把将柳相拉住,“相爷,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子可?没备这么多的酒水!”
柳相笑道:“王爷不?必担心,陛下看重王爷,自然是要为王爷立威造势。酒水的事王爷不?用操心,老夫都准备好了。”
“真的?”徐泽似是不?信他。
他赖得多费唇舌,直接命人将自己准备好的酒菜送进?王府。
一席席的酒菜送进?去,徐泽还在?那?里说轻巧话。“这可?是相爷自愿的,老子可?没逼你。事后你千万别?找老子要银子,否则老子跟你急。”
柳家得势多年,柳相也?是萧昶面前的大红人。放眼朝野上下,除了被下大牢的谢太傅外,无?人敢同他说话如?此随意。
而徐泽一口一个老子,分明是对他毫无?尊敬可?言,听得旁人频频侧目。有人暗道这位西北王还真是乡野莽夫出身,哪怕是蟒袍加身受封爵位,也?改不?了粗鄙与匪气,白瞎了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
柳相皮笑肉不?笑,显然也?很是不?满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子。
“王爷放心,老夫不?会要你的银子。”
“那?敢情好。”徐泽忽而又想到什么,道:“那?今日这些宾客们送的礼…”
“都归王爷。”
这下徐泽终于满意了,重重地拍在?柳相的肩上,将柳相的身体压得往下一沉。“还是你这老头识趣,不?像陛下那?般抠抠搜搜的,只给老子一个中听不?中用的封号,还有这被搬空了的宅子,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柳相闻言,身体越发?直不?起来。
柳仕原看不?过去,刚一动就被自己的父亲柳大学士制止。柳大学士冲儿子摇了摇头,然后快走上前。
他一把将柳相扶起,对徐泽道:“陛下看重王爷,王爷的富贵还在?后头,怎么能计较眼前的这一点得失。”
“柳大学士说得好生轻巧,这也?叫一点得失?老子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天天要吃要喝。俗话说得好,若想马儿跑得快,那?也?要给马儿吃草。这一文钱都不?给老子,还指着老子替他卖命,老子想想都觉得亏得慌。如?果不?是被柳相一时拿话给激住了,老子才不?做这亏本的买卖。罢了罢了,今日是老子大喜的日子,老子也?就不?说的晦气话。”
柳相和柳大学士交换了一个眼色,意味不?明。
柳仕原的手一直按着刀柄,强压着怒火。
陛下这个时候提拔自己为禁军大统领,世人都以为是陛下对他们柳家的看重,却不?知是以他们柳家为刀。
一旦西北王有任何异动,他就是马前卒。
还以此前陛下对祖父的暗示,若是他们柳家没能帮助陛下平反魏显他们,那?么谢家就是他们柳家的前车之鉴。
这般令人心寒的君王,如?何能担当起天下之主?的责任。萧氏一族抢了别?人的江山,终于要守不?住了。
一阵骚动传来,他立马提刀去看。
当他看到那?华服盛妆的美人时,他握住刀柄的力道松了松,心中泛起无?比复杂的滋味。他的视线下移,目光接着一变。
这个女?人……
原来自己猜得没错,他们肯定是一早就暗中勾结了。怪不?得那?日这女?人会算计自己,定然是受了慎王的指使。枉他还曾生出怜惜之情,枉他还曾有过心软之时,却原来自己的怜惜与心软全都错付。
思及此,他手上的力道复又紧。
众人之所以骚动议论,正?是因为姜觅挽着萧隽的动作。在?所有人眼中,她这个举动极其大胆,可?谓是惊世骇俗。
徐泽也?看到了他们,眼神微妙。
然后他一跃下了台阶,亲自来迎他们。
只见他无?比自然地挤到两?人中间,顺势与萧隽勾肩搭背。“慎王妃,慎王殿下,你们可?算是来了,不?枉我亲自上门去请。老古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众人见他对萧隽和姜觅如?此热情,皆是一脸惊讶。
萧隽和姜觅被迫分开,中间挤进?了一个人,姜觅只好识趣地走到一边。
所有人惊讶于徐泽和萧隽如?此之亲近,一个个眼神古怪。
众人猜疑不?断时,徐泽目的已达到,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和萧隽保持距离,反倒更靠近姜觅。
“慎王妃能来,我实在?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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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了。”他大声对众人道:“慎王妃的大名是如?雷贯耳,谁不?知道她是京中第一大善人,也?是百姓口中的活菩萨。老子是个粗人,平生最?看不?惯盘剥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也?最?是佩服一心为民之人。慎王妃舍己为人,当值得我以最?高的礼节相待。”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将萧隽和姜觅请到了主?桌上座。
这一举动,令许多人意外。
姜觅向他贺喜,道:“多谢西北王盛情相邀,我们夫妇二人备了一份薄礼,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下人们将贺礼抬上来,掀开红绸之后引来一阵惊呼声。
她所谓的薄礼,居然是一棵三尺多高的红珊瑚树。喜庆耀眼的颜色,莹润油亮的质感,再辅以血玉石为基,极尽奢华与名贵,令人瞠目结舌。
有人认出此物原是康城郡主?的嫁妆,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当年顾妤出嫁时,也?曾轰动郦京。她所嫁之人是太子之尊,嫁妆的规制仅比皇后低一阶,这棵红珊瑚树乃是御赐之物,不?少人都见过。
“没错,这棵珊瑚树正?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原本就摆在?这间屋子里。”
萧隽的话让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他手一指,指在?屋中的一个位置。
有人恍惚记得,南平王还昌盛时,这间屋子里是何等的富丽。珍宝玉器不?胜枚举,古玩异物应世间罕见。
但南平王府和顾家是京中的忌讳,私下底说说也?就罢了,这种场合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一个不?好就引来杀身之祸。
诡异的安静中,徐泽开口了。
“依慎王殿下这么说,这屋子以前有不?少的好东西。”他看向柳相。“如?今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半个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柳相,陛下既然把这宅子赏给老子了,那?原本这宅子里的东西怎么着也?要分给老子一些吧。”
众人一听,惊呆了。
这位西北王好像有点不?要脸。
徐泽可?不?管旁人怎么想,伸手朝柳相要。“老子可?是听说了的,当年查抄顾家的人正?是柳相你,有什么好东西你最?清楚。你老实说,你就没有藏过私?”
“王爷慎言!”
“慎什么言哪,人家慎王还在?呢。”
“王爷,当年顾家犯了谋逆大罪,老夫都是按律法行事,哪里敢徇私舞弊。”
“谋逆?”徐泽挠了挠头,动作极其粗鲁不?雅,与其长?相形象也?极为不?搭。“那?岂不?是和老子一样,此前你们不?也?说老子是谋逆。”
这话让人怎么接。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飘忽,或是装作看自己的鞋子,或是假装欣赏空空如?也?的屋子。
“王爷,你已经归顺陛下,哪里能和顾氏逆贼相提并论。”
“是不?是逆贼也?就是陛下的一句话。老子可?是打听过的,当年陛下以偷窃玉玺的罪名抄了顾家,杀光了顾家所有人,把这宅子也?翻了一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玉玺。老子虽是土匪出身,却也?知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的道理?。为何赃物并没有找到,顾家却坐实的谋逆的大罪呢?”
这话更没人敢接了,连柳相都招架不?住。
柳相为难道:“王爷,私议君王可?是大罪,你还是慎言为好。”
徐泽冷笑一声,“老子最?烦你们这些人,一肚子的算计,成天就想着怎么构陷残害别?人。你们别?以为老子傻,如?今陛下想用老子,又是封爵又是赐宅子的。哪天陛下用不?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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