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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压迫感一寸寸地?逼近, 恰如死亡一步步来临。无形之中的紧张将气氛渲染得阴森恐怖,仿佛在等待死神的光顾。
这世上有?一种人,长着?一张出?尘无?双的脸, 原本最是让人赏心悦目见之美好的容颜, 却令人望之生畏。
姜觅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怕这个?人,但身体的反应总比她的内心更为诚实。
她的心不惧,她的身体则相反。
须臾间的工夫,她脑海中?像万花筒一样幻化出?无?数的场景。当萧隽的脸几乎占据她整个?瞳仁之时,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五官上,尤其是那没什么血色却唇形完美的薄唇。
他想干什么?
不会是…
当她全?身僵硬地?幻想时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她的头发如倾泄的黑瀑一般散开?。
这……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等她回过神来之时,原本插在自己头上的簪子已到了萧隽的手中?。
“这支簪子, 就当是工钱。”
“……”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是想让她用簪子抵工钱。
真是好的很!
她还以为……
“王爷行事不拘小节,日后必成大器。在此我祝王爷潜龙出?海一飞冲天。”
这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又不是没有?银子, 居然拨她的簪子抵债,像是生怕她不会给?似的。
萧隽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不满,情绪无?一丝波动。
“谢姑娘吉言, 来日我必报姑娘大恩。”
“王爷重诺,那将来我就不客气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盘算一番, 然后拿着?那块玉佩去讨要救命之恩,务必达到投资回报的利益最大化!
反正这人说了, 必报大恩, 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什么丹书铁券, 什么金银珠宝,她要列出?一张长长的单子, 一一让其兑现。
她脸上带着?笑,牙齿却像在磨刀。
萧隽仿佛听不出?她的咬牙切齿,道:“姑娘不必同我客气,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才不会客气!
这么喜欢给?人画大饼,别怪她以后吃拿卡要。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此时夜已深。
将来事将来再说,眼前还有?眼前的事要做。她询问萧隽是否要重新上锁之后,再次蹲下去将兽镣锁好。
少女?的身形纤细瑰丽,一时伸展一时含羞,尽情地?撩拨着?人心。
萧隽记得很多年前,母亲最是喜欢亲自替父亲整理?衣冠,温柔细心事必躬亲,那一幕恰如现在。
他掌心收紧,紧紧握着?那支玉簪。
很快姜觅直起身来,这次她汲取之前的教?训起得极慢,也就没有?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情急之下去抓男人的腰带。
柔软滑顺的发已乱,有?几根发丝贴在她脸上,她却一无?所知。
“王爷,时辰不早了。”
她在赶人。
萧隽垂了垂眸,静谧诡异之时突然出?其不意地?抬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收回时食指的指腹划过她的脸。
那冷玉般的长指触及肌肤,却不见寒意。
姜觅想着?,这人看上去没什么温度,还以为血都是冷的,没想到手指竟然并不凉,反而是温热的。
那抹温热仿佛一直停留在她脸颊上,直到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人轻薄了?
……
夜很静,侯府的人心皆不静。
不拘是满庭芳,还是海棠居,烛火都彻夜亮着?直到天明?。
天色还没怎么亮,姜婉就独自一人到了采薇轩。她双眼红肿,脸色也不太好看,瞧着?应是一夜没怎么睡。
昨日姜觅那一通发作,留给?海棠居的除了一地?的狼藉,还有?忐忑不安的惶恐。地?上的狼藉好收拾,但心底的不安难以抚平。
她面容切切,低声啜泣。
“大姐,姨娘夜里起了高热…病得直说胡说,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大姐,说自己对不住母亲。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你?仔细想想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以防万一……万一大哥找不到…那日后的侯府之主就是三弟,到时候大姐你?该怎么办…”
姜觅背对着?她,不甚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
所以孟姨娘病了?
病得可真是时候啊。
昨夜她回过神来之后到大半夜都睡不着?,一是被那个?无?耻王爷要钱的态度的气得不轻,二?是恼自己被人摸了脸都没反应过来。
她一夜没怎么睡好,精神气不佳。
一大早姜婉就过来哭丧,吵得她脑仁都疼。
“…大姐你?生气归生气,骂我也好,骂姨娘也好,我们都不怪你?。只盼着?你?早些想通,莫要再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亲者?仇者?
她心下冷笑,她哪有?亲?
这侯府上下看似都是亲,实则全?是仇!
“大姐…你?看看我给?你?求的平安符和姻缘符,这可是我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添了香油,才求得龙山寺的长明?大师开?过光的。我一心想着?大姐,希望大姐平安顺遂还能?有?一个?好姻缘…”
姜觅终于转身,微挑着?眉。
姜婉的手上拿着?两个?黄色的符,神情怯怯满是讨好。原主最是喜欢她这个?伏低做小的样子,也最是受用她低三下四的态度。她两眼巴巴,看上去弱小又无?助。身为庶女?,她从小就知道要为自己争取,有?些事不用姨娘提醒教?导,她都能?无?师自通。无?论是祖母还是这个?嫡姐,她自有?一套对付讨好的法?子。
思?及此,她神情更是讨好。
好半天,姜觅终于伸手将符接了过去,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姜婉见状,以为她是被自己安抚住。
大姐性子不好,往常动不动就疑神疑鬼大发脾气,这么多年来她对于如何哄好对方颇有?几分心得。只要大姐气一消,她和姨娘再将祸水东引。她相信比起洵儿成为嫡子的事,大姐更介意以后侯府的爵位落到姜沅的头上。
突然那两个?符被扔过来,打在她身上。
“大姐!”她捂着?嘴,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紧接着?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佛祖莫怪,我大姐她不是故意的,佛祖莫怪…”
“行了,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地?演戏。长明?大师亲自开?过光?还花了你?所有?的私房钱?姜婉,你?怎么这么会编故事?”
“大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姜婉一副快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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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样子,眼眶已经泛红。
姜觅丝毫不为所动,道:“符纸又粗又厚,朱砂的颜色也不够正。若我记得没错,这是龙山寺外面香火摊子上卖的符,六文钱一个?,十文钱两个?。”
姜婉心下一惊,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姜觅一脸的嘲弄讽刺。
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姜觅冷笑,“鬼话说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十年前你?跟我说你?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六文钱替我求了一个?平安符,那符和你?今天给?我的一模一样。你?还说来年等你?再多攒些钱,就能?花十文钱给?我求两个?符。”
十年前姜婉四岁,那年是她第一次跟随刘氏出?京。她离京之前和原主说悄悄话,说自己背着?孟姨娘攒了六文钱,会给?原主带礼物回来。
彼时原主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怕是徐氏留下来的东西再多,也会对别人的礼物充满期待。原主等啊等盼啊盼,盼到了那个?平安符,为此高兴了好些天。
姜婉此时也隐约记起往事,顿时后悔不迭。
“大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表情真诚,好像真是姜觅记错一样。
姜觅给?子规递了一个?眼色,子规转身去了内室,出?来时手上拿着?另一个?平安符。两个?平安符放在一起,除去一个?因为颜色略褪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原主仅戴了两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把这个?平安符给?丢了,包括姜婉。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爱惜自己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一直将其珍藏。四岁的姜婉或许对原主有?几分真心,但十年后的姜婉只有?欺骗和算计。
姜婉万万没有?想到姜觅的手里还保留着?以前的平安符,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时安怡堂有?下人来传信,说是老夫人有?请。
一听刘氏有?请,姜觅心下了解,姜婉同样如此。不过二?人的心情相反,姜觅是神色平静,而姜婉则是忐忑不安。
两人心思?各异,一前一后去了安怡堂。
一进安怡堂,不光余氏母子三人在,姜婉口中?生病的孟姨娘也在。孟姨娘一脸病容,在看到姜觅之后神情更是凄楚。她的身后站着?姜洵,姜洵望向姜觅的目光充满了谴责愤怒。
所有?人齐聚一堂,唯独不见姜惟。
刘氏脸色暗沉,眉眼嘴角耷拉得越发厉害。等姜觅和姜婉进来后,她说不用等姜惟,让余氏有?话就说。
姜觅心下微动,嘴角扬了扬。
一夜过去,余氏应是已有?对策。嫡庶之争,事关爵位,比起自己的不愿意和排斥,余氏更是无?法?容忍有?人以庶充嫡压自己儿子一头。她带来了关键证据,那就是姜氏一族的族谱。
旁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承恩公府如日中?天,她背后还靠着?余太后和今上,弄到姜氏的族谱不在话下。那族谱打开?,先是让刘氏过目,然后送到姜觅面前。只见姜惟的名字后面写着?一列字:妻徐氏令娇,子姜润、姜洵。
“母亲,敢问这上面为何没有?我和沅哥儿的名字?”
平妻不是嫡,可也算得上是正妻,一般都会记于族谱。如果说姜洵被记在徐氏的名下令余氏愤怒,那自己和儿子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族谱则是奇耻大辱。
姜觅实在是有?些意外,意外于余氏的恋爱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余氏太不争气。嫁进侯府十几年,到头来连族谱都没上,早干嘛去了?
如今发现自己和儿子的名字不在族谱上,不应该大闹一场吗?不管是去娘家搬人也好,还是去宫里告状也罢,怎么着?也不能?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管别人的事。
你?越是示弱,有?些人就越是欺你?哄你?。
果然,刘氏正是这般处理?的。
她盘着?手里的檀木珠串,耷拉的嘴角抬起了一些。“这些年侯爷不太爱理?事,有?些事也就一直没有?顾上。既然今日提及此事,过后我必叮嘱他把你?们母子俩的名字记上。”
这般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明?显就是敷衍。
余氏当然生气,心想着?既然婆母都这么说了,此事暂时搁置一旁,还是姜洵被记为嫡子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她是侯府的主母,她的儿子必定是侯府将来的主子。徐令娇生的儿子也就罢了,一个?姨娘生的贱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记嫡子的事她不好反对,但有?人可以。
然而当她朝姜觅看去时,瞬间被臊得一个?满脸通红。
姜觅眼中?的幸灾乐祸过于明?显,看笑话的嘲讽意思?太过浓烈,仿佛在讥笑余氏的懦弱和好欺负。
一个?蠢货在笑自己蠢,余氏哪里能?忍。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对深爱的男人生出?怨恨之心,而是将埋怨迁怒到刘氏身上,她认为这一切应该都是刘氏捣的鬼。
“我还以为母亲是对我不满,或者是当我娘家没人。”
这话有?点重,刘氏立马变脸。
不等刘氏圆话,姜觅幽幽地?开?口。
“余夫人你?就知足吧,祖母不是说了过后会把你?们的名字记上。总好过我母亲的娘家真的没人了,什么事情都由别人说了算。”
刘氏气结。
这个?孽障!
竟然和余氏一唱一和,莫不是想气死她!
余氏羞臊的同时,又敏锐地?抓住了机会,赶紧道:“庶子被记为嫡子,一是要族老们见证,二?是要嫡母同意。儿媳心中?略有?疑惑,徐姐姐已去世多年,洵哥儿是如何被记在她名下的?”
姜觅立马像炸毛的猫,瞬间来了脾气。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声质问,姜婉和孟姨娘适时换换了一个?眼色,在默契传达了一些消息。姜婉吃了一颗定心丸,心知祖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刘氏确实是站在他们一边,确切的说是在维护姜惟。
不管后宅如何相争,此等大事真正做主的人是姜惟。姜惟已经同意把姜洵记成嫡子,那么刘氏就一定会保住儿子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这是徐氏临终的遗言。”
“徐姐姐的遗言?”余氏脸上的臊热散了一些,她就说自己还能?被一个?蠢货笑话,蠢货只能?是被她利用。她一个?祸水东引,蠢货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但有?些事蠢货能?做,有?些事只能?她自己出?手。
她皱着?眉,装作疑惑的样子,“母亲,不知徐姐姐交待遗言时,当时可有?人作证?”
“当时侯爷在场,还有?孟氏。”
也就是说能?作证的都是他们自己人。
余氏不甘,又问:“那时孟姨娘也只是一个?开?脸不久的妾室而已,徐姐姐如何能?料到世子一直找不到,又如何能?料到孟姨娘会生儿子,竟然未卜先知交待这样的遗言?”
“我哪里知道。”刘氏转动檀珠的手一顿,嘴角越发耷拉。“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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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人之将死,上天有?所预示。侯爷正是依着?徐氏的遗言,这才将洵儿记在她的名下。”
“我相信母亲所言,可是传出?去未必有?人信。若徐姐姐真有?遗言,便是她已经不在,记嫡子的事也应该知会大姑娘一声。我瞧着?大姑娘此前并不知情,这又是为何?”
余氏说这话的时候,眼晴一直看着?姜觅。
姜觅知道,她这是等自己发难。
礼法?有?依,若嫡妻去世,记嫡子之事需征得嫡妻娘家人的同意,以及其子女?的同意。徐氏唯一的血亲只有?原主,原主不仅有?知情权更有?否决权。
刘氏叹了一口气,对姜觅道:“这些年润儿一直找不到,觅儿你?也应该有?所打算了。”
这个?有?所打算姜觅听懂了,不就是觉得她和余氏更不对付,哪怕是再不满意姜洵被记为嫡子,也因为要对付余氏和姜沅而忍下一时之气。
但是这些人猜错了。
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在她这里都不存在。
因为整个?侯府之中?她没有?亲,只有?仇!
“我不同意!”
刘氏脸一沉。
孟姨娘母子三人大惊失色,而余氏和姜晴雪姜沅这边则是大喜过望。
几家欢喜几家愁,姜觅谁也不在意。
“觅儿,祖母说了,你?莫要一时之气,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打算。”刘氏又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余氏何尝听不出?刘氏话里的意思?,她只能?忍着?。
所有?人都看着?姜觅。
姜觅也在看他们,凉凉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清澈如水的眼眸像是两面镜子,不仅照出?他们隐藏的心思?,还折射出?他们所有?的算计。
这些人哪,谁不是在算计她,算计着?她的一切,名声、地?位、还有?钱财。
“祖母,我说了,我不同意。”
“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的声音大了一些。
这个?孽障是想气死她吗?
好赖不分,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哪怕是和孟氏生了一些龃龉,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如此不管不顾的小家子气,怎么能?让人喜欢。
她声音大,姜觅的声音更大。
“谁说这是我母亲的遗言?祖母亲耳听到了?”
刘氏当然没有?听到。
安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就有?意远着?徐氏。徐氏难产之时她嫌晦气,除了派人过问之外压根没到场。
这事她撒不了慌,但也容不得一个?小辈质问!
“你?……你?竟敢质疑长辈,你?这是大不孝!”
“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你?们说这是她的遗言,那为何不敢公开??”
为什么不敢公开?呢?
还正是因为说不通又不占理?,怕原主闹。
刘氏没办法?再辩解,一对眼珠子激凸出?来死瞪着?姜觅,其中?愤怒如同两把摩擦的刀子,险些磨出?了火星子。
这个?又蠢又坏的孽障!
简直愚不可及。
若是个?聪明?的,哪怕心里再是有?些不太痛快,也当以大局为重。如此胡搅蛮缠不知变通,弄巧成拙而不自知。
她指着?姜觅的手指都在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祖母,您消消气,大姐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不知道您的苦心。”姜婉小声劝着?。
孟姨娘低声啜泣,“大姑娘,这真是夫人的遗言。夫人是怕有?个?万一…早早做了打算。日后世子回来了也不妨碍什么…”
姜润是嫡长子,底下无?论多少个?嫡子,管他嫡二?嫡三还是嫡四,确实都振动不了他嫡长子的地?位。
但有?些事不是这么算的,更何况人心最是难测。
“我压根不信这是我母亲的遗言!”姜觅怒睨过去,“今日你?们想以庶充嫡,说是我母亲的遗言。日后你?们有?人想打我母亲嫁妆的主意,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我母亲的遗言?”
还真是一语中?的。
刘氏和孟姨娘齐齐心惊。
她们的表情落在姜觅眼底,姜觅更替徐氏和原主不值。她冷冷地?环顾所有?人,带着?寒意的目光一一掠过,停留在孟姨娘的身上久一些,最后定在刘氏那里。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同意!”
“我说了,这是你?母亲的遗言!”刘氏一拍桌子,怒道。
什么遗言?
姜觅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分明?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扇在侯府的脸面上。
武昌侯府几代人的体面,仿佛都被这一记耳光给?扇得颜面尽失。那些所谓的家族荣耀,那些可笑的世家尊贵,从显赫的底蕴中?剥离出?来,然后被反反复复地?鞭笞。
刘氏脸沉得厉害,眉眼更是耷拉得难看。
孟姨娘的哭声渐大,“大姑娘,夫人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在天之灵该有?伤心的…”
“有?你?这样的奴才,我娘确实应该伤心。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说你?会照顾我,怂恿我把秦妈妈赶出?府。你?让你?到我院子里当管事婆子,你?又一脸的不情愿。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生的一双儿女?也和你?一个?德行!”
“大姐!”姜婉也跟着?哭起来。“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居然敢糊弄我!龙山寺外面十文钱两个?的符,也敢骗我说是长明?大师开?过光的符!”姜觅咬牙切齿,又恨恨地?看向姜洵。“还有?你?!平日里压根不把我这个?嫡长姐放在眼里,你?让我以后如何指望你?给?我撑腰。你?们一个?个?都靠不住,还想做嫡子,做梦去吧!”
她突然这一通发作,所有?人都以为她今日的不顾大局,宁愿和余氏联手也不同意姜洵当嫡子是因为恼了孟姨娘娘仨惹怒了她。
孟姨娘气苦,她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侯府半个?主子不当,跑去采薇轩当一个?下人,她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姜婉也不能?承认姜觅的指责,“大姐,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问祖母。”
一屋子乱哄哄的,刘氏越发气恼姜觅的不识大体。她端着?侯府老封君的架子,哪怕是再恨不得把姜觅给?打死,此时此刻也要保持自己的气度。她以为只要安扶好姜觅对孟姨娘的心结,姜洵被记为嫡子一事也会迎刃而解。
“婉儿心诚,用自己的私房钱请长明?大师给?符开?了光,这事我可以作证。”
孟姨娘的哭声越发哀哀切切,仿佛有?万般委屈说不出?来。姜婉也不遑多让,一副受尽冤枉的模样。
母女?俩脸上有?泪,心中?却是大定。
姜觅忽然过来,谁也没看清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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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她从姜洵的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绳。
“你?做什么?”刘氏怒喝。
姜觅慢慢松手,红绳上挂着?一个?小锦袋。她一把扯开?锦袋,从里面倒出?一个?黄色的平安符。
姜沅冲过来,兴奋地?道:“这是平安符!我也有?一个?,是我母亲请长明?大师开?过光的,和这个?一模一样!”
他行三,姜洵行二?。
如果姜洵成了嫡子,那他还怎么当侯府的世子,以后还怎么袭爵。若不是母亲拦着?,他早就找人把姜洵打一顿了。
一个?庶子还想当嫡子,也要问他答不答应!
他像邀功似的,将那平安符举得更高。
“大姐,三姐肯定是骗你?的,长明?大师开?过光的符她一定是留给?自己和姜洵了,送给?你?的就是普通的符。”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声大姐叫得还挺亲热,可真是能?屈能?伸,但姜觅可忘不了这死小孩骂自己有?娘生没娘教?时的样子。
开?过光的符和普通的符一比,高下立见。
姜婉白着?脸,“我…我一时着?急…拿错了。”
有?没有?拿错,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氏适时打圆场,“好了,误会一场而已。一家子骨肉哪里来的怨仇,觅儿你?是长姐,应当爱护底下弟弟妹妹。”
长辈们的偏心,可能?从来就没有?理?由。但偏心就是偏心,再怎么端着?长辈的架子也改变不了伤人的事实。
原主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又对自己不闻不问,年幼时该是多么的渴望疼爱。明?明?同为女?儿孙女?,她得到的永远都是漠视与偏心,日子一长怎么可能?不怨尤。
她闹,她偏激,都是因为她缺爱。
一个?自己都缺爱的人,拿什么去爱护别人。
“祖母说笑了。二?妹妹和三弟有?余夫人照顾,三妹妹养在你?膝下,二?弟被父亲亲自教?导,他们哪里需要我爱护。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对我不闻不问,祖母也不愿教?导我,还让我去爱护别人,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刘氏一噎,又被她气得不轻。
孟姨娘赶紧表态,说自己以前做得还不够好。姜婉也有?样学样,自责自己太过粗心,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姜洵方才被姜觅那一下弄得措手不及,更加激出?心中?不满。他没有?办法?服软说软话,又识时务地?知道自己眼下不能?和姜觅再起冲突,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偏偏姜觅不肯放过他,问道:“姜洵,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敬我?”
孟姨娘和姜婉拼命朝他使眼色,她们以为姜觅是在找台阶下,若是能?把姜觅哄好,那记嫡子的事姜觅就不会再追究。
她们这么想,余氏娘仨也这么想,
余氏又急又气,生怕他们和解。
母女?连心,她一个?眼神姜晴雪就明?白是时候该自己出?手。
“大姐,二?弟以后和你?一母同胞,他怎么可能?不敬你??若是顾姑娘知道你?也多了一个?嫡出?的弟弟,必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顾姑娘姓顾名爱莲,是宗天府府司顾大人的嫡女?。顾爱莲的母亲顾夫人膝下无?子,抱了一个?庶子养在名下,这事曾被原主拿出?来嘲笑过。
姜晴雪提起顾爱莲,目的是想刺激姜觅。
姜觅就知道,余氏娘几个?比她更弋?着?急。
她装作恼怒的样子,“谁管她高不高兴!”
孟姨娘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然姜觅已经变了脸色,冲姜洵怒吼,“你?对我如此不敬,还想记在我母亲名下,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完,她跑了出?去。
天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出?安怡堂的大门,绵绵的秋雨开?始洋洋洒洒。
如果徐氏在天有?灵,此时应该也在哭吧。
“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子规忧心忡忡地?问。
姜觅慢慢仰起头,感受细雨密密地?盖在自己脸上的凉意。
“去找可以做主的人。”
……
前院是待客与家主处理?事务之地?,位置在前院正屋之后。左右两边种着?青竹桂树,绿意浓香相得益彰。
书房的半开?着?,大致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清俊儒雅的男人立于桌前,桌上铺着?一幅画。
桌上铺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正值妙龄,眉目似画笑靥如花,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贵气。画的右下角,有?一方印记,还有?几个?字:吾爱娇娘。
哪怕是从未见过,姜觅还是立马感应到画中?人的身份。
她的生母徐令娇。
旁边还有?一个?有?锁的匣子,应是用来存放这幅画的。匣子的锁不是普通的横锁,而是文人墨客们最为喜爱的藏诗锁。
顾名思?义,藏诗锁是一种密码锁,开?锁的密码就藏在诗文里,只有?将正确的诗文转到同一条线上锁才会打开?。此时四个?转轮正转到密码的位置,同样是:吾爱娇娘。
这样的深情,真是令人如鲠在喉。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惟见是她,明?显吃了一惊。
“余夫人找来族谱,我看到姜洵被记在我母亲名下。”
姜惟垂眸,将画收起,
“确有?此事。”
“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
姜惟又是一惊,看着?眼前的大女?儿。
姜觅不躲,也看着?他。
人人都说这个?男人痴情,可在她看来这人冷漠自私,而且还极其自以为是。后宅闹成那样,他还LJ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假装深情。被他缅怀的人,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恶心?
“父亲可知我母亲为何替你?纳孟氏?”
姜惟面色微怔,同时又有?些羞恼。
这不是一个?女?儿可以质问父亲的问题!
这也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态度!
“长辈的事,你?不必多问。”
“我母亲的事,我为什么不能?问?”姜觅不惧他的威严,目光执着?。“母亲怀哥哥时,从未提过为你?纳妾之事,你?可知为何?”
“你?给?我出?去!”
姜惟怒喝道。
他和娇娘的事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就算是他们的女?儿也不行!
“父亲不想听,我也要说。”姜觅不仅不退,反而上前一步。“那是因为你?们夫妻恩爱,你?是她珍爱之人,她不愿与人任何人分享你?,哪怕有?人背后说她不容人,哪怕她要背负善妒的名声。后来她为什么又给?你?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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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残忍,不等姜惟有?所反应,她接着?道:“那是因为你?娶了余氏,再也不是属于她一人的丈夫。白玉有?了瑕疵,明?镜有?了裂痕,便不值得再珍惜,也就更不会在意白玉的瑕疵多了几点,明?镜的裂痕多了几道。”
“你?知道什么!”
姜惟面色红白交加,青筋暴起。
他的骄傲听不得这样的话,他的自尊不允许被人如此指责!
娇娘爱他,他也爱娇娘。如果不是命运捉弄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成为世人艳羡的佳偶。
这个?孩子连父母的私房事也敢置喙,还真是没有?教?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母女?连心,我就是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听到自己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叫自己母亲!”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我都不愿意,她怎么会愿意?”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你?娘她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
“为了我吗?为了我哥哥吗?”姜觅瞬间泪流满面,“这么多年来,你?视我为无?物,这叫为了我?你?抬举一个?妾生的儿子为嫡,日后好取代我哥哥的位置,这是为他好吗?若真是这样,那我求求你?,别为了我好,也别为了我哥哥好?你?这样的好我承受不起,我哥哥也无?福消受,我母亲也不会领你?的情!”
姜惟抿着?唇,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极致的愤怒过后,是肉眼可见的颓败与自我怀疑。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真的是为了她好。
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煎熬。别人可以不理?解他,但是他知道娇娘一定与他同心,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姜洵是可造之材,若你?哥哥回来,他必能?成为帮手。若不能?…也可以照顾你?…你?和孟氏一向相处不错,和婉儿感情也好,姜洵也是你?弟弟,我这么做…”
“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哥哥,她不需要再多一个?儿子!”
姜惟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
“此事已定,日后你?自会明?白我的苦心。”
姜觅突然笑了。
又哭又笑。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如泣低喃。
“幸好…幸好啊,幸好我娘死得早。”
因为死得早,所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也不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望中?磨光所有?的感情,更不会在痛苦中?反反复复地?煎熬着?自己的身心。
“父亲可知欲壑难填,人一旦有?了贪念,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孟氏或许比谁都盼着?我哥哥找不回来,同时也盼着?我和我母亲团聚,那样她就能?彻底翻身做主,从一个?低贱的奴才到成为人上人,取代自己主子所有?的一切,男人、钱财和地?位。”
“你?……你?不是一向和她亲近…”
“她会做戏,难道我就不会吗?”
姜惟眼神惊疑。
愤怒渐散,变成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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