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阑舟皱眉,低下?头,在?自己的?芥子空间中翻找一阵,终于找到了一枚骰子。
这是之前宴君安交给她说?是巫辰输掉的?赌注,不?过她那时也没当一回事,随手就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而此时,这枚骰子躺在?自己的?手心,还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正是巫辰的?声?音,他像是知道楚阑舟这边发生过什么事情,语气十分笃定:“我?早教你选,可你却偏偏不?选,我?又不?能明说?,硬生生憋了好久,终于到了能说?话的?时候”
巫辰在?那絮絮叨叨,楚阑舟看着手心里的?骰子,眼睛却危险地眯起,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
若他一路追踪,那岂不?是将自己这几?日来?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楚阑舟越想越生气,慢慢合拢手心,就想将这骰子捏碎。
“别,别,别,楚姑奶奶。”巫辰像是察觉到楚阑舟的?意图,连忙先一步求饶道。
楚阑舟压根没有理会巫辰的?求饶,手指越握越紧,很快,骰子就裂开了一道裂隙。
巫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楚阑舟发火的?原因?,连忙趁着楚阑舟还未彻底毁掉骰子之前回应道:“这东西就是一个传讯符,没有你的?同意,我?没办法听到你那里的?声?音,我?是算出来?的?!”
他绞尽脑汁,又拍了一下?楚阑舟的?马屁:“退一万步说?,魔尊何等修为,我?做的?事哪能瞒得住魔尊呢?”
他说?这话是为了特意讨楚阑舟欢心,却并没有说?错,传讯符只能在?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沟通,当然有些符箓还可以当作窃听的?道具,但高阶的?修士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要在?魔尊手里做手脚,简直天方夜谭。
眼看楚阑舟终于松手,巫辰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楚阑舟说?出了他这次联系楚阑舟的?目的?:“如今魔尊知晓了,我?这边的?两条路,魔尊怎么选?”
这两条路,一条是顺应剧情,走向终局,按照赌约,楚阑舟可以进巫辰编织出的?幻境里极尽享乐,享受到最后一刻,第二条是接着探查真相,按照巫辰所说?,结局是注定的?,楚阑舟无论探查出多?少,都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给了她选择,可他给的?引导,分明是想让她选第一条。
楚阑舟对他来?找自己的?行为很是不?解:“沉湎于梦中有何意义?”
巫辰听到楚阑舟这个回答,心里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第一条路了,叹了一口气,还是回答了楚阑舟的?问题:“对于一些人来?说?,若是梦境能弥补遗憾,也能真实的?同现实一般,梦境同现实也算不?上什么区别了。”
长庚峰剑阁,众人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宴师叔正坐在?书?房内,翻看着面前的?书?卷。
宴君安这几?日化?形日夜跟在?楚阑舟的?身边,剑阁积压了不?少公?文,都留着等他处理,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
楚阑舟虽然没能杀掉秦关月,却替自己杀了秦云亦,还给自己留下?了秦关月私下?遣派人造鬼的?证据,如今这些证据被他整理在?一起,私下?也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打压秦家。
虽然秦关月第一时间将自己同这件事撇清关系,但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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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种事,秦家估计得消停许多?日子。
宴君安完全没去想秦云亦是自己杀,送账本是自己不?拿楚阑舟被迫送的?,只兀自沉浸子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觉得楚阑舟待自己极好,心下?只余甜蜜。
阑舟,还是爱护自己的?。
他急着想去见?楚阑舟,就连批阅公?文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很快原先杂乱的?书?卷很快便被归置清楚齐整,他直起身,余光却瞥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瓶返魂香,就摆在?架子上,时时能供人取用的?位置。
宴君安只扫了一眼,就将那返魂香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
楚阑舟回来?后,他早没有像之前那般疯得厉害,已?经许久没有动过这个东西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穆愿心走了进来?。
她是来?向宴君安请辞的?。
才从小秘境出来?,又要出宗门,宴君安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穆愿心,皱了皱眉,询问道:“何事?”
“师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穆愿心觉得丢脸,但面前人是小师叔,她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
“我?有一位堂兄,名叫穆纤鸿,是自小便被点了朱砂痣。”穆愿心毕竟年纪不?大?,脸皮也薄,不?敢说?什么浑话,只十分含蓄地讲出了这件事,
“他入小秘境之时同林束道友共处一夜,第二日手上的?那痣便没了。我?娘亲很是生气,说?是要去找乾明派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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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亲很?是生气?, 说是要去找乾明派要个说法。”穆愿心道。
虽说是讨要说法,实?际上就是看林束有了乾明派掌门这个身份,想要将穆纤鸿送去。
若是运气?好些就能联姻, 运气?差些也算给林束送个人情。穆愿心虽然看不惯自?己这堂哥, 却更看不惯这种拿人做人情的事情, 她想回去, 主要是想问问堂哥的想法,若堂哥当真对林束有情,她便不去管;若他不愿, 她也好去劝劝母亲。
这件事毕竟不?算光彩, 穆愿心面色通红讲完事情经过,等着师叔做出回应。
她没听见宴君安的回答,却听见只听得?啪得?一声巨响,宴君安手?里的笔突兀断成了两?截。
穆愿心吓了一跳,但她看宴君安的表情, 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既然事出有因?, 你先回去吧。”宴君安敛眸盯着手?里还握着半截笔杆,另外半截笔杆落在纸上,将纸面晕染出一片颇有些狰狞的墨痕。
得?了师叔的首肯, 穆愿心决定启程回一趟妙华阁。
临走前?, 她看着书桌前?断了一半的笔,连忙道:“剑阁东西放了许久比较容易坏,我去联系弟子更换。”
说罢, 她便想走上前?将那断掉的毛笔收走。
宴梦川一把推开门,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立刻开口?道:“宴师叔, 林师叔要回去了!”
林束要回去同宴君安有什么关系,穆愿心害怕宴梦川冒冒失失的动作被师叔骂, 想着先宴君安一步提醒宴梦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宴君安手?指微微用力,原先断成两?截的笔硬生生又断了一截。
穆愿心看着干脆利落断成三截的笔,满脸疑惑。
剑阁的确有些可能坏掉的老?物件没错,但这笔断得?如此齐整,到底是怎么用才断成这样的?
楚阑舟只是说要回去,倒也没有那么急。
她现在还是乾明派的掌门,做事总不?能像魔尊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比如她想绑架穆婉莲,也不?能直接绑架她,而是先需要找个由头。
掌门端着折扇,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师妹,你想把穆婉莲带走?”
左右这里也没什么人,楚阑舟不?计较他叫错,随意道:“我与?她一见如故,先邀请她去乾明派待一段日子。”等她榨干了价值再送回来,保证还是个全须全尾的剑阁小师妹。
掌门心想你与?她有什么好一见如故的,除了同样都当过剑阁师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话题吗?
他脑子里已经脑补了楚阑舟将穆婉莲带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惊悚。语气?也变得?颤抖起来:“穆婉莲入宗毕竟是后头的事情了,有些事,她毕竟也是不?知?情的。”
掌门小心翼翼看了眼楚阑舟,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我让她搬出剑阁,你看如何?”
这都什么跟什么?楚阑舟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就想直接开口?解释:“穆婉莲她”
【警告,根据保密协议,宿主不?可透露与?系统相关的事情。】她话说一半,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警告也是同系统一般的机械音,楚阑舟却能听出这声音与?自?己系统的区别,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话也断在了原地。
警告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里循环往复响了两?遍,然后才是另一道慌里慌张的机械音响起【宿主,发?生什么了?怎么触发?警报了?】
楚阑舟等来了小系统,压低声音调侃:“我还以为能换一个。”
【能换什么啊?】系统有些不?乐意了,生气?道,【宿主不?能说出系统相关的内容,否则违反条例,会被解约的。】
它小脑瓜子一转,又发?现这件事自?己似乎忘记同楚阑舟说了,颇为心虚地给自?己找补:【这是位面规则,所有系统都要遵守的。】
之前?警报响起的时候就提醒过她,楚阑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却在想杨元一。
既然透露出消息就会被解约,杨元一为何能将一切都说给她听?楚阑舟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撒谎的胆子和谋略,更何况她在门上画了真言符,杨元一若真的撒谎,她当然也能看出来。
可杨元一不?撒谎,这件事就有些匪夷所思起来,难道他和他的系统不?用遵循位面规则了?或者说,他不?想要他的系统了吗?
再一想杨元一需要完成的任务,楚阑舟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这个位面知?晓未来之人太多,他想借着踩‘原文角色’上位,怕是很?难如愿。
楚阑舟回过神,看掌门还盯着自?己,便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穆师妹很?漂亮?”
不?能直接说系统,她便委婉暗示,好歹提醒一下念虚宗的人。
杨元一的系统任务如此歹毒,若是还有什么别的系统出现在念虚宗,也该做些防备。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熟料掌门像是恍然大悟,紧接着,看她的表情越发?惊恐。
楚阑舟满脸莫名:“怎么了?”
她在说怎么了,在掌门眼里自?动转化成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掌门端着折扇的手?微微颤抖,楚阑舟这不?是记恨穆婉莲,这是看上了啊。
她方才还自?言自?语说什么换换口?味之类的话,然后便问自?己有没有觉得?穆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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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漂亮。
再想想自?己才安置好的环肥燕瘦四个小妖,还有最?近修真界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掌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边在想师弟要怎么办,一边在想怪不?得?他要急着过门,原来是想争着当正室。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替师弟担忧,嘴上含糊应道:“我还得?询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楚阑舟自?会想法子让穆婉莲不?得?不?跟自?己走,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同掌门说了。
眼看她要起身辞行,掌门沉思片刻,还是叫住了她:“当年?那些内门弟子有许多留在念虚宗的,如今也成了长老?或是阁主。大家都很?想你。”
楚阑舟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掌门将折扇握紧,将剩下的话也一鼓脑说了出来:“如今有许多事都与?当年?不?同,师妹能不?能回来。”
回念虚宗,就像从前?一样。
无论是当个自?由自?在的内门弟子也好,还是拜入剑阁追寻剑道,想做什么都好。
不?要当魔修,不?要去做那劳什子的魔尊,那是一条绝路,断不?能再走下去。
这些话在掌门心中藏了许久,当初楚阑舟出宗门时他没有底气?,但如今他终于有了说这些话的能力。
他不?太敢看楚阑舟的反应,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闭着眼。
等他终于敢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片静谧的景象。
房门开着,正对着庭前?的古树。落叶洒在庭前?,密密麻麻积攒成一片,就像是将落日铺陈在了地上。
周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楚阑舟?
掌门闭上眼,有些颓唐的坐倒在了地上。
有些话,终究是迟了
【宿主就这样走了吗?】系统忍不?住问楚阑舟,【宿主不?必替我考虑,哪怕暂时不?完成任务,我的能量还是够的。】
楚阑舟摇了摇头,道:“与?你无关。”
就凭楚阑舟的名声,若是真的去了念虚宗,那念虚宗积年?累月博得?的好名声估计都会被她毁得?一干二净;哪怕掌门愿意,长老?愿意,念虚宗那些弟子愿意吗?楚阑舟自?己做的决定,所造成的后果自?然也是让自?己承担,犯不?着祸害其他人。
她回了别院,揉了揉一进门便迎在脚边的雪团子,打算临行前?将它交给宴梦川。
在小秘境的时候她已经放纵过了,这雪团子也带出来了,既然是想进阶自?然是要待在念虚宗好好修炼,犯不?着和她一起受这颠沛流离的苦。
眼看小狮子也要没了,系统有些急,忙问:【宿主打算带上宴君安吗?】
楚阑舟摇了摇头,道:“不?带。”
毛茸茸全都没了,系统有些难过,却更担心楚阑舟【为什么啊。】
系统差不?多能看出来了,宴君安与?楚阑舟有情,楚阑舟对宴君安也并?非毫无情谊。
它原以为再等一段时间宿主和宴君安都可以结婚了,却没想到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
“若事情的真相当真同他们说的一般,我注定会死,又何必白白让人伤怀。”楚阑舟小声道,“我自?己想去探寻真相,没必要拖着别人同我一起。"
若越走越发?现前?路就是一条完全的死路,自?己也就罢了,宴君安呢?
倒不?如一开始就别产生联系,她来解决这桩事就好,哪怕解决不?了,也能说她咎由自?取,活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可若二人当真走到了一起,再让宴君安亲手?将自?己的道侣杀掉,楚阑舟觉得?有些太残忍了。
【可若是人家自?愿呢?】系统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若是人家死缠烂打,你不?带他走他就上吊死在你家门口?,宿主要怎么办?】
楚阑舟被系统描述出来的画面逗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故事,摇了摇头:“宴君安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许是被掌门一席话触动,她有些伤怀,也想起了些往事。
当初因?为下山救治病人让宴君安与?楚阑舟产生了些联系,两?人的观点又在某些方面颇为合拍,往后就逐渐成了好友。
可越相处,楚阑舟就越能察觉出他们两?人的不?同出来。
宴君安正直,做事也十分容易共情,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不?过却有些天真了。
那是一种因?为自?小被自?己的家族保护的很?好而形成的天真,与?楚阑舟这种自?底层摸爬打滚练出来的老?油子完全不?同。
当时有关于凡人如蝼蚁的论调越来越盛,甚至开始新盛起了虐杀凡人的游戏,有许多百姓乃至底层修士被波及,苦不?堪言,上五家在其位,却并?未制止,反倒以此牟利。
这份阅历上的不?同终究是让他们有了嫌隙,楚阑舟觉得?这些人已无药可救,只有剖去那些疣赘,创口?才能长出新肉来。宴君安却觉得?一切都有转机,重制法规,总有能改正的余地。
他们原有更多吵闹、磨合的时间,奈何世事难料,后来楚家被灭族,楚阑舟没得?选择,再往后便是如今。
楚阑舟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等过了今日,就别再见了。”
自?此分别后,若是注定会走到终局,倘若当真要被宴君安杀死,也是他斩妖屠魔,自?己罪有应得?,至于旁的那些东西全都是
徒增烦恼罢了
【我们打赌,若是你回去见到宴君安,就带上他好不?好?】系统打断了她的思绪。
宴君安离了宗门那么久,估计得?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最?近几天她都没见到人来。
楚阑舟也只是刚下的决定要走,觉得?他不?太可能过来,正想同系统解释,又怕系统纠缠,索性答应了它。
她慢慢走到屋前?,推开门,笑容僵在了脸上。
宴君安就坐在她的床榻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看,我猜对了!】系统十分高兴,正要向楚阑舟炫耀,却发?现熟悉的白色马赛克从二人身上升起,它再也听不?清他们二人的对话。
系统吓得?当即探查了起来,发?现只是被健康系统自?动屏蔽之后才终于放松下来。
楚阑舟之前?完成任务留下了不?少积分都没使用,左右只能换种子和种田相关书籍,它偷偷摸摸挪用了一些买了一本《作物种植指南》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春天埋下种子,秋天就能收获果实?,楚阑舟早年?埋下的鸳鸯债,到了如今,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楚阑舟带上门,有些疑惑:“你怎么?”
难怪雪团子一看见自?己就不?断磨蹭她,楚阑舟当时只以为雪团子是在冲自?己撒娇,却没想到竟然是告状。
雪团子同宴君安化成的狐狸斗了那样久,连带着对化成人形的宴君安都有意见,她若是不?赶紧关门,估计这两?个能打起来。
“阑舟,我也有的。”宴君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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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表情极其认真的同楚阑舟道,“若是双修,我是渡劫期修为,用处更大。”
楚阑舟在门口?同系统聊天的时候伤怀了好一会儿?,被宴君安一句话打消了个干干净净。
她看着端坐在自?己床榻上的宴君安,觉得?脑袋疼。
她不?太明白宴君安在说什么,但起先是笼子,往后是灌注灵力,如今是要邀请自?己双修了吗?
可怎能如此呢?
楚阑舟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同宴君安分开,却被宴君安这句话打得?一个猝不?及防,僵在了原地。
宴君安却误会了她沉默的意思,他以为楚阑舟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索性心一横,咬了咬唇,抓着楚阑舟的手?就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衣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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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寻常时候宴君安当然捉不住楚阑舟的手, 奈何如今楚阑舟还在出神,并未反应过来,给了他可乘之机。
等楚阑舟反应过来的时候, 自己早就在那片温热上摸了好几把, 吓了一跳, 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宴君安并未阻拦, 他甚至没有看楚阑舟,而是垂着眼眸看向床侧,耳根通红, 也像是极窘迫一般。
他向来是个不染浊世的仙君, 此时却衣襟散乱,敞着胸膛,打扮得像是勾栏妓子,坐在原地衣衫不整地任她施为。
而他裸露出来的锁骨上,赫然生着一枚朱砂痣, 在白皙皮肤衬托下, 如同红梅映雪,艳丽得不可思议。
楚阑舟先前看过穆纤鸿身上的朱砂痣,那时她还没什么感受, 可如今看到了宴君安身上的小痣, 却是像是被迷了眼般,恍惚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反应是转过头避嫌。
她怀疑是自己疯了, 或者早就进了那巫辰说的幻境。
眼前的一切应当都?是假的,自己早就死了, 如今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自己死后的一场梦。
可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难道在自己心中,是想要这?样?的师兄的吗?
楚阑舟有些崩溃, 又有些厌弃自己。
宴君安是天边皎皎明?月,自己却妄想揽着明?月入自己怀中,还,还这?般作践他。
实在可耻。
可楚阑舟尚未回答,就听得面前人?先开了口。
宴君安像是终于克服了自己心中的那些羞耻感,面色红成一片,声音也是极轻的:“阑舟,我尚是完璧之身。”
他虽然豁出去?让楚阑舟看了这?一回,这?举动其实也很挑战他。宴君安睫羽乱颤,咬着唇,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小,到了最后更是细弱蚊蝇。
奈何在场的两个人?都?是何等修为,自然将他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楚阑舟越发笃定自己是在做梦,语气也变得飘忽起来,但她勉强还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我知,知道了。”
她的语气甚至带了些磕巴,好在没人?听出来。
两人?都?扮出十分老成的模样?,实则都?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硬生生让场子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楚阑舟先开了口:“你先穿好,你,你有没有旁的衣服。”
实际上流云衣又没被扯坏,只是领口被扯松了些,再?穿好就是了,哪里需要拿什么新?衣服。奈何这?两人?现在都?没想起来,楚阑舟说一句,宴君安就做一个动作。
他听着楚阑舟的指令,机械般从储物戒翻找起自己的衣服。
衣服没有找到,有什么东西却啪得一声掉了下来。
宴君安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个瓶子拦住,楚阑舟先他一步一把将手里的药瓶接到了手上。
那是一瓶返魂香。
返魂香是穆家调制的香料,可以引修士入梦,很受一些修士青睐。
可它还有另外?一个用途——
若是将贴身物件附在这?反魂香上,便可梦见所思之人?。不过用这?东西的弊端也很明?显,忧思过重对修者是大忌,若是用得多了便会心魔缠身,对心性有害。
而这?瓶返魂香上,赫然绑着一束用红绳编好的发结。
这?个瓶子显然是被人?经常用过,里头的药液只余了一半。
楚阑舟都?快不知道自己要震惊哪一项了。
她揉了揉眉心,问宴君安:“这?是什么?”
宴君安抬眸,目光里有些委屈:“这?是你送我的。”
楚阑舟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她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发结。
这?是她当年亲手编的,楚阑舟的手不是很巧,跟着凡间姑娘临时学的,编得发结十分粗糙,甚至还打了几个死结,当初为了讨巧没有解开,糊弄着用头发盖了交给了他。
她只是觉得凡间玩意儿精巧,图一时新?鲜便送了过去?,却没想到他居然留到了现在。
可楚阑舟如今想问的不是这?个。
眼下显然不是她在做梦反而是她师兄沉湎于梦中,楚阑舟刚刚心中那些绮念早散了一个干净。
她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宴君安,话?要出口前却停了下来。
当年楚家一案牵扯太多,妖魔肆虐,上四?家联手倾覆,这?才导致楚家除了在念虚宗修行?的楚阑舟外?无一人?生还。
楚阑舟叛逃之后,以杀还杀,以血换血,一步步将楚家的债同这?些世家们算完了。
表面上风光快意,实际上她走的却并没有描述的那样?容易。她基本是没有选择的入了魔,躲躲藏藏,生怕在复仇之前自己先死了,入了地府无法同家人?交代?;又害怕自己真的被魔气迷了心智,做出些对不起其他人?的事情来。
她忐忑地走着,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自然没法分出心力?去?考虑其他。
就比如那个被自己丢在角落的小小少年,感受又是如何。
楚阑舟沉思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她的语气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纸狠狠摩擦在地面上:“当初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就同寻常一般。”宴君安想了想,道。
楚家覆灭之时他还在闭关,等他出关之时,一切已成了定局。
楚阑舟叛出宗门,将自己同念虚宗撇得干干净净。周围都?没有什么变化,就只是剑阁里少了一位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修真界多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尊。
宴君安刚刚破境,境界还不稳,听闻这?消息后来不及修养,便提剑急着寻了出去?,一路寻着踪迹追了百里。
他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小师妹,却没能将小师妹带回去?。
小师妹就呆在郊外?的一处破庙当中。见到他来,拒绝了他近乎是哀求的挽留,却塞给了他一盏灯。
宴君安将这?东西接了过去?。待看清这?东西是什么之时,脸色立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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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是一盏魂灯。
楚阑舟自知早已没有待在楚家祠堂的资格,所以她将自己的魂灯取了出来。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在何处安身,便将魂灯交给了宴君安。
宴君安收下了魂灯,明?白了楚阑舟的意图,默默回了念虚宗。
“再?往后念虚宗的人?说你死了。我去?悦来客栈找了你,没有找到。”
楚阑舟走后,少年宴君安日日忧心,他四?处探听楚阑舟的消息,听来的却只有她杀人?的消息。
以血还血的杀戮固然畅快,可再?之后呢?担忧楚阑舟入魔有损心性,业障缠身,终无法保全自身。
到了那时候楚阑舟要怎么办?
他一面着手调查着当年事情的真相?想着帮楚家翻案,一面想托人?探寻楚阑舟的寻踪。
可楚阑舟有心想避开他,他再?也没能见到楚阑舟。
慢慢的,宴君安甚至开始记恨起她来,他恨楚阑舟糟践身体?,亦恨她不愿见自己,躲着自己,这?么多日以来甚至不同自己说上一句。
这?些恨意都?是无端的,是他不应当生的。他清楚楚阑舟有苦衷,自己不应当恨楚阑舟,可他却不明?白,除了恨,自己的情感又该寄托在哪一处。
后来楚阑舟终于肯见他一次,他以为楚阑舟这?是想回来了,却没想到楚阑舟并没有回来的意思,他赌气拒绝,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永别。
再?往后他听说了楚阑舟身死的消息,他那时候尚且没有什么实感,很是平静地挖了竹林里的酒,按照约定的时间点赴约。
他在悦来客栈足足住了有半月有余,这?才逐渐意识到——
楚阑舟不会回来了。
他吐了口这?半个月以来心口瘀滞的心血,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便不知什么时候被送回了宴家,向来不愿意见自己的母亲也来了,给自己带了一串佛珠。
母亲说他生了心魔,不可多思,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他只是更想见楚阑舟了。
那点一直藏起来的可悲情愫在此时萌发,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想来恪守本心的宴君安无法忽视的模样?。
可爱也好,恨也好,后悔也罢,与?他如今又有何用?楚阑舟是修者,早超脱了六道轮回,死了便是魂飞魄散,他连像个凡人?一般许诺来生的资格都?没有。
宴君安偶尔会想,若是自己没有拒绝楚阑舟,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想着想着,他就开始恍惚起来,想要再?见一见楚阑舟。
楚阑舟给自己留了很多东西,都?是从凡间带来的新?鲜玩意儿,真正贴身之物却没有几件。
宴君安找了半天,才在盒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束编好的头发。
他不是很舍得,却实在想见楚阑舟,便以这?头发为引,想要让楚阑舟入自己的梦境。
但一个信物只能用一瓶,信物就只有一点,返魂香太少,他也用得十分节俭,只在实在想她的时候才敢用上一点。
宴君安只是浅浅描述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他看着楚阑舟,浅淡像云雾般的眼眸中也盛着一个小小楚阑舟:“再?往后,我便见到你了。”
魔尊楚阑舟于苄城出世,修真界一派震动。
宴君安出了剑阁,在秦庄遇见了戴着斗笠的楚阑舟。
“这?返魂香,你用了几年?”楚阑舟捏着手里的瓶子,声音有些颤抖。
“自你死后便一直在用了。”面对楚阑舟,宴君安是不可能撒谎的,但他害怕她因为此事嫌弃自己,连忙答道:“我有注意少用些,每次只用了指甲盖一点。”
因为用得太少对梦的影响有限,楚阑舟往往只能出现一个侧脸,更多时候甚至只能是一个背影。
但也足够了,宴君安可以因为这?一点点梦记上许久。
楚阑舟又死了多久?她清楚记得自己死在四?家最乱的时候,如今上五家早就稳定下来,岁首都?已成了百年老僵。楚阑舟看着手里那小小的瓶子,觉得手上力?道有千钧重。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面是巫辰同自己说:“登高跌重的滋味,你也想让他也体?会一遍吗?”
一面是杨元一说这?世界只是一本书,结局无可改变。
一面是系统说自己会被宴君安杀死在雪原。
这?些乱糟糟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到了最后,又自然而然的演变成了一个因为梦见自己就欢欣雀跃的宴小狐狸。
她当初觉得这?些人?的话?还有几分道理,也想通了,打算自己去?争一争,最差也是给宴君安一个成全。
可如今她改主意了。
去?他爹的最优解,去?他爹的成全,他们说的都?有个屁的道理?!
她好不容易想通要放过师兄,是宴君安三番五次不知死活撩拨自己,她本就是个魔头,凭什么要她来放手?
楚阑舟眼底充盈着血丝,看着正带着殷切忐忑目光看着自己的宴君安,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开口道。
“师兄,你不该来的。我早不是当年的小师妹了。”
当年的正道小师妹,还守了些底线,并不会纵容心里的恶念,可现在的楚阑舟不同,她成了个魔尊。
——一个只顾着自己的喜恶行?事,压根不会去?在意旁人?的大魔头。
“宴君安,他们都?说你要杀我,其实有个更简便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楚阑舟压低声音,将手指顺着宴君安的脸颊滑过,最后落在了他领口,轻轻一挑便将系得不怎么牢固的衣领松开,“你再?这?样?跟着我……”
“——我当真要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了。”
旁的事情再?也不去?管,她再?也不想考虑未来,只想现在储个金屋,将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关起来。
宴君安瞳眸骤缩,还来不及开口,却感觉到前胸一痛。
楚阑舟垂首,埋在他的锁骨前,就覆在他朱砂痣的地方,狠狠咬了上去?
宴君安却只愣了一会儿, 就反应了过来。
他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偷笑出声来,唇角却再也压抑不住, 往上翘了翘。
出于视角的局限, 楚阑舟并未看到他的反应, 她因着一时鬼迷心窍才咬了宴君安, 咬/上去了才?知道后悔,僵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抬头面对宴君安。
她恨死自己了, 很想一头创死在宴君安的身上, 不过楚阑舟还?有点脑子,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行。
但老埋在?宴君安的身上也着实不好,她想?了想?,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好歹第?一步得先把自己从宴君安身/上/拔/出来。
她正想?动作,却察觉到宴君安轻轻揽住了自己, 另一只?手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脑袋, 先是试探了一下楚阑舟的反应,再发现楚阑舟没有制止后就轻轻揉了揉。
他的手指穿/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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