昉身?旁座位上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朝着?佑宁莹莹一拜。
安善国多美人,不论是之前?的海美人,还是殿上的安善王后,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此女子美貌更胜!
那女子瞧模样?不过双十年华,头挽乌鬓,珍珠缀上,面若银盘,春色满颊,目若秋水,摄人心魄,悬胆丰鼻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最是点睛之笔处在于她拥有两弯英气?的细剑眉,给这醉人美色平添几分野性?之美。
“这位是我们安善国嫡长公主沛怀柔。”使臣见机插话,充当一个称职的向导。
佑宁朝她福身?还礼。
嫡长公主沛怀柔坐下后,安善王开口打探道:“听方使臣说,公主与二殿下在来安善的路上遇到了不知名海兽的袭击?”
遇极渊王鱼这事只大不小?,现在恐怕连千里之外的文宗都听说了,佑宁没想过隐瞒,大方地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安善王立刻指着?沛怀柔身?后一名用薄纱遮住半张脸的女子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安善信奉海神,所有安善的儿女出海都需告问海神,然后在海神的庇护下渡海而去。你们遭遇海兽想来是出发前?未曾问过海神……这样?,孤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我们安善最灵验的巫女,妧姬,她拥有直接沟通海神的本?事,返程时就让她与你们一道,保准你们的船队绝对不会遇见任何海妖海兽!”
名为?妧姬的女子起身?,右手置于左肩,弯腰行了个别样?的礼。
她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气?质,佑宁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安善王捕捉到了佑宁视线的逗留,眼珠子一转,当即道:“妧姬,不若你现在就展示一下你的实力吧,问问海神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安善最贵的客人说?”
妧姬语调平淡地道:“遵命,陛下。”
她从桌上拿起一个圆形带棕色斑点的大海螺壳,又?取出三个小?贝壳放入海螺壳中,素手执螺壳,不轻不重地摇晃。
大殿内的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所有人耳边只有贝壳与螺壳撞击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很快,妧姬停下动作,附耳贴在海螺壳开口处,闭上双眼,似乎是在聆听神谕。
而后,她睁开了眼,直直地看向佑宁,依然是那腔平淡不带任何波澜的语调:“海神说,您与您的同伴,会惊扰大海的安眠。”
34.怀柔
偌大的宫殿内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关于大庆来的这位公?主,有“其是仙女”的传闻在前,在场的贵族都有所?耳闻,是以包括安善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妧姬问卜出来的答案会是这样。
一时竟无人?接话。
李嘉昉率先反应过来, 他的羞愤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大胆!你这术士, 几枚贝壳一摇就想给我安上扰神的罪名, 是何居心??”
他复而转身面向上方的安善王,严肃道:“安善王, 敢问这便是安善国的待客之道?”
众所?周知,大庆的迎亲队伍主事者有二, 一为安平公?主,二为大庆二皇子李嘉昉。
妧姬口中的同伴,理所?当然地被?理解为李嘉昉。
安善王骤然被?点名, “啊”了一声, 正要回?答, 又听见妧姬不急不缓地道:“我说的同伴,并非二殿下。”
李嘉昉回?过头来, 双眼一眯,“你什?么意思?”
妧姬将目光投向佑宁,道:“二殿下的问题,当问公?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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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宁手心?微微出汗,她?心?知妧姬说得是谁,但面上偏挂出疑惑的表情, 与她?对视,柔声问道:“安平不明白, 请妧姬直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佑宁与妧姬身上。
谁料这当口,妧姬突然变成锯嘴葫芦,欠身朝着王座上的人?行了个礼,便不言不语地坐下。
李嘉昉的目光在佑宁与妧姬身上来回?转悠,皱眉道:“这是何意?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把话说清楚!”
倒是安善王似乎对妧姬这副说话说一半的模样见怪不怪,他大笑起来,缓解殿内有些?凝重的气氛,道:“二殿下莫生气,你们大庆不是有句古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吗?得失相?依福祸随,妧姬身负沟通海神的重任,自?然也会受到约束,很多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还望您能体?谅。”
李嘉昉内心?不愿意体?谅,但他只是个皇子,又是晚辈,安善王递过来的这个台阶不下也得下。
一场戏,主角双方都不开?口,拱火的也被?按了下去?,自?然没了后续。
宴席继续,丝竹再响,舞姬起舞。旁的人?再好奇,也只能偷偷拿余光瞟一瞟佑宁。
只有李嘉昉一人?,下了台阶又觉得憋屈得慌,沉着脸喝闷酒,同时不断地往佑宁身上丢眼刀。
佑宁通通假装没看见,只是低头喝自?己的酒,尝自?己案几前的菜。
一场接风宴结束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
散席后,佑宁心?中有事,未等李嘉昉便匆匆赶往自?己的住处。
然而,刚出殿门便被?人?从后方叫住,“安平公?主请留步。”
佑宁驻足回?首,原是安善嫡长公?主沛怀柔跟了出来。
她?莲步轻盈,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过来,柔声道:“今夜之宴本是为公?主接风洗尘的,不想?却冒犯了公?主,怀柔在这给公?主赔个不是。海神大人?是神明,降下的神谕往往很简洁,许是妧姬曲解了祂的意思罢,公?主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坏了心?情。”
佑宁回?答道:“多谢怀柔公?主宽慰,我没事。”
“如此怀柔就放心?了。”沛怀柔抿唇一笑。
忽有风来,吹起两人?的头发。
沛怀柔突然靠近一步,抬手替佑宁按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安善的夜晚多凉风,公?主千金之躯需多多注意,莫要感染风寒才是。”
沛怀柔的动作突兀且不合适,佑宁略感不适,往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道:“怀柔公?主的提醒安平记下了。只是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请早日休息。毕竟明日起我们便要开?始交接准备回?程的事宜了。”
“竟然这般匆忙吗?怀柔还想?着带公?主与二殿下好好领略一番安善之景。”沛怀柔惊讶道。
佑宁道:“毕竟皇命在身,不敢耽误。”
沛怀柔似有些?失落的模样,垮下肩膀道:“也是,那辛苦安平公?主,愿公?主今晚有个好梦。”
佑宁笑道:“怀柔公?主也是。”
两人?笑着互相?福了福身,然后各自?离去?。
回?到住处时,佑宁发现房门紧闭,心?中一紧,问门口侍女道:“门是你们关的吗?”
侍女垂首答道:“回?禀公?主,奴婢听从您的吩咐一直留着门。可一刻前夜风忽气,将门给吹上了,奴婢不敢擅自?开?门,还请公?主恕罪。”
佑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她?道:“既是夜风也不能怪你们……我睡觉时不喜有人?在门外,今夜不用你们守着,都回?去?休息吧。”
守门的侍女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行礼退出院落。
佑宁站在房门前看着她?们彻底离开?,这才推门而入。
“岁偃,是你回?来了吗?”关上房门后,她?压着嗓子小声喊道。
“嗯。”屋内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是我。”
佑宁喜上眉梢,加快脚步越过屏风。
但见屏风后面的案几前坐着一名俊美的年轻男子,他正垂眸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勾唇温柔一笑,轻声道:“回?来了,接风宴吃得可还开?心??”
佑宁不答他的话,反而惊喜道:“你变回?来了!”
其实也没多久,但再见到岁偃的人?身,佑宁总觉得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提到这点,岁偃的脸突然诡异地红了起来,还好兴奋的姑娘并没有发现。
佑宁奔至他身旁坐下,将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岁偃干脆放下手中茶杯,张开?双臂,非常配合地由她?打量。
佑宁问:“你变回?来了是不是说明身上的伤都好了?”
岁偃点点头,道:“妖族的自?愈能力很好,只要没有伤及要害,都恢复得很快。”似想?起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在岸上。”
佑宁忍俊不禁,打趣道:“原来你的要害是水。”
岁偃:“没办法?,这是我们陆兽的通病。”
佑宁想?起了别的,突然板起脸,道:“不对,桂前辈说过,峪山狐族除了你,可没有别的狐狸怕水。”
岁偃睨了她?一眼,嘴角向下一撇,故作可怜地道:“佑宁你竟然信他不信我?”
啊,这幅模样……
佑宁赶紧闭了闭眼睛,稳住自?己的心?神。再睁眼时,她?改口道:“没有,我当然是信你的!只是桂前辈说得笃定,而你对水的反应也有些?奇怪,我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隐情,弄清楚的话,说不定能治好你这怕水的毛病,这样你不就少一个要害了吗?”
原来是关心?自?己。
岁偃颇为满意,刚想?开?口夸她?两句,却听见她?又道:“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先不管别的狐狸,我很好奇你是从小就怕水吗?那洗澡要怎么办?”
岁偃:“……”
他执起茶杯,试图喝口茶冷静一下。
佑宁好像有了新发现,追问道:“你也喝水哦?那你对喝下去?的水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忍无可忍,他手腕一转,将茶杯抵到她?的唇上,温柔但是咬牙切齿地道:“问题这么多,渴了吧,来喝口茶润润嗓。”
佑宁看看他,又垂眸看看他被?赫色茶杯映衬得格外白皙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闭上叭叭的嘴,安安静静地就着他的手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
岁偃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修出九尾的大妖,不是泥捏的娃娃,什?么水都怕。只有大河大海这种有充足灵气蕴积之地中的水才会对我产生影响,所?以你把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丢掉。”
佑宁乖乖地点点头:“哦。”
“不过你也确实提醒了我。狐族都怕水是单丘告诉我的……啊,单丘就是我们峪山的长老,知天晓地,明古道今,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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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在意过这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如果这里面有内情的话,他绝对知道。等从安善回?去?,我会找他问一问的,”说到此,他嗔怨地睨了她?一眼,“不然免得佑宁老是怀疑我。”
佑宁把头摇得飞起,“没有没有,我真没怀疑你,只是桂前辈他……”
话未说完,突有一物自?佑宁的发间飞出,掉在地上。
佑宁“咦”了一声,定睛一看,一枚小指指节大小的白色海蚬壳静静地躺在地上。
岁偃同样看见了蚬壳,立刻脸色一变,起身抬脚就将那蚬壳碾碎,他严肃地道:“今晚可有谁碰过你的头发?”
佑宁想?起沛怀柔突如其来的靠近与不合时宜的动作,立刻答道:“安善的嫡长公?主沛怀柔,接风宴后她?与我说话时遇夜风,便抬手帮我理了理头发,这海蚬应该就是那时候放上去?的。”
岁偃凑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顺着她?的脸颊摸到发尾。
佑宁知道他是在检查是否还有海蚬藏在自?己的头发里,可就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直到他起身,这才松了一口气,磕磕巴巴地问:“还、还有吗?”
“看来她?只藏了这一颗。”
佑宁不解地问:“但是她?为什?么要藏这东西?在我身上?”
“想?知道?”岁偃挑眉道,“那我们一起去?找她?问问。”
佑宁:“啊?”
35.疯子
借着夜色的遮掩, 佑宁与岁偃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安善皇城的屋顶之上。
少刻,两人来到沛怀柔的别院。
别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任何侍女与护卫,就好像别院主人提前知?道他们要?来,故意支走了所有人一般。
岁偃护着佑宁稳稳地落在别院中。
寝宫的房门大大开, 沛怀柔一身彩色纱衣跪坐在一个实木矮几前, 腰背挺直,动作优雅又慢条斯理地?沏着茶。烛火跳动, 她逆光而坐, 美艳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矮几上不多不少, 刚好三?个茶杯。
“两位倒是来得比怀柔预想的要?快上许多。”落地?的一瞬间,沛怀柔带着盈盈笑?意抬头朝两人望过来。
她的目光先落在佑宁身上, 短暂停留之后便滑至一旁的岁偃身上,然?后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 就像是被吸附住了一般, 再也无法挪不开。
这目光让佑宁感觉很不舒服, 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是生气却有不像, 她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小?步,整个人挡在岁偃面前,试图隔绝她的目光。
见此状,岁偃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握着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顺势扣住了她的手掌。
佑宁手一抖, 耳朵开始发烫,却没有抽回手, 而是由着他温暖而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整个手包在掌中。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全部落入了沛怀柔的眼中,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掩下眼中的欲望,再抬头时也恢复正?常,轻声地?道:“安平公主与这位公子既然?来了,不若先喝杯茶吧。夜深风凉,就当?暖暖身子。”
佑宁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侧头望了岁偃一眼,见后者轻轻点点头,这才迈步行至矮几前。
二人都?不坐,佑宁居高临下地?看着沛怀柔,开门见山地?问:“敢问怀柔公主为何要?在我身上藏匿海蚬?”
沛怀柔不答反问:“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妧姬所说的,安平公主的同伴吧?果然?玉树临风,气势非凡,浑然?不似凡间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佑宁道:“怀柔公主,我在问你?话。”
沛怀柔恍若未闻,专注地?看着岁偃,只等他答话。
可惜岁偃只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继而低头把玩起了佑宁的手指,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沛怀柔确实展颜一笑?,有几分得意地?道:“公子不说怀柔也知?道,公子名唤岁偃对吧?不知?是哪个岁,哪个偃,有何含义呢?”
佑宁只觉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她敛起表情,直接伸手捏住沛怀柔的脸,迫使其看向自己,然?后提高声音,严肃道:“怀柔公主,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样一个动作下来,沛怀柔的注意力不得不落到佑宁身上,她美目一转,似是责怪地?扫过佑宁,复而抬手拍了拍佑宁的手,因?为被捏住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安平公主,此举不合礼数。”
佑宁冷脸嘲讽道:“原来怀柔公主也知?道礼数二字。”
她松开了手。
沛怀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楚楚可怜地?道:“公主这是生气了?如果怀柔说,此举只是想多了解公主一些,公主信吗?”
呵呵,我看起来很傻吗?佑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沛怀柔突然?叹息一声,道:“哎,公主也知?道,海姑姑勾结妖物,意外身亡,怀柔被选定?为下一个与大庆和亲对象。然?大庆与安善相隔千里,怀柔对大庆全然?陌生,心底十?分忐忑……今日得见公主,见公主温婉可人,这才一时想岔了,想以海蚬窥视公主的日常,了解公主的喜好,以便能?够投公主所好,为自己在大庆后宫谋一个靠山。”
这个理由找的,还真是敷衍。
佑宁还有别的疑问,不想纠结于一个问题,转而皱眉问道:“你?那海蚬有什么作用?”
“它只是让怀柔能?听见公主说的话而已,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作用,也不会对公主的身体造成伤害。”
岁偃突然?开口?问道:“那你?说说,都?听见了些什么?”
沛怀柔美目流转,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道:“岁偃公子法力高深,海蚬的效果大打折扣,怀柔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听到什么‘受伤’、‘怕水’和‘九尾’之类的词。”
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满含威胁之意。
佑宁眼神一冷,正?欲开口?警告她不要?动歪脑筋,却见岁偃突然?出手直接掐住沛怀柔的脖子。他神色冰冷,看沛怀柔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物,“今夜我们的谈话,你?若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岁偃下手并未留情,只是眨眼的功夫沛怀柔就因?呼吸不顺而涨红了脸,谁料这人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举起两只手,搭在岁偃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岁偃……公子、想要?如何对待、怀柔,怀柔都?、都?甘之如饴。”
岁偃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松开一直牵着佑宁的那只手,当?空画出一道符,然?后挥袖将符拍进沛怀柔的胸口?。
沛怀柔脸色一白,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岁偃随手将人扔在地?上,冷然?道:“这是纳言符,你?若是向外透露出任何有关我的消息,符文会立刻炸掉你?的心脏。”
沛怀柔伏在地?上,闻言立刻捧着心口?,一脸喜色地?道:“既然?是岁偃公子所赠,怀柔定?会好好珍惜。”
这个反应直接把佑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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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沛怀柔。
亏她原先还颇为欣赏沛怀柔,没想到她内里却是这样一个疯子。
佑宁顿时失去了探究她的出手动机的想法,这种疯子,想法异于常人,不要?试图去理解她才是最好的。
岁偃取出一块白色绸帕,仔仔细细地?擦理手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擦拭完毕后,掌心燃起火焰,将手帕烧为灰烬,他看着沛怀柔,道:“你?这满身鱼腥味,当?真是令人作呕。”
沛怀柔一直不变的笑?容终于僵了僵。
岁偃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牵过佑宁,转身离开。
跃出别院前,佑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沛怀柔保持跌坐在地?上的姿势,脸上又挂上灿烂的笑?,眼中满是野心与疯狂。
佑宁打了个寒颤。
直到回到自己住处躺下,佑宁脑海中仍回荡着沛怀柔最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她心中不安,坐起身来,唤出岁偃。
岁偃打着呵欠出现在床边,一副闲散的模样,沛怀柔的诡异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佑宁问道:“那个沛怀柔到底是什么毛病?”
“还记得安善王提过的海神吗?”岁偃的回答与问题并不相干。
佑宁点点头。
从?沛怀柔处回来时,她将接风宴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岁偃,包括妧姬的问卜。
岁偃道:“所谓海神其实有两种,一种是领了仙籍,管理一方海域的天上仙官,他们和地?上的土地?神一样,不善斗法,主要?负责监察和上报自己辖区内的异常;还有一种就是海中大妖,圈地?为王,占了领域内凡人的供奉。”
佑宁一点就通,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安善国供奉的海神是海妖?沛怀柔的异常也和海妖有关?”
岁偃点头道:“这个沛怀柔身上的鱼腥味比之极渊王鱼没差多少,这说明她和海妖至少有过一次深入接触,而且就在最近。她往你?身上藏海蚬也没有说得那么简单,我猜可能?是因?为王鱼的死,让对方盯上了你?我。”
佑宁正?色道:“那我不能?这么把她迎回大庆去,这是引狼入室。”
岁偃拍拍她的头道:“你?放心,就算你?想现在她把马上带回大庆去,她也会想办法拖住的,毕竟海中才是她的主场,到了陆地?反而失去优势。”
佑宁斜睨了他一眼,担忧道:“你?怕水这个弱点让她知?道了,眼下又还在对方地?盘上,今日这般激怒了她,对你?来说处境会不会太危险?要?不你?先回峪山去吧。”
岁偃一个翻身,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道:“若是没有极渊王鱼那一遭,她对我确实有些威胁,至于现在嘛——不够看。”
“为什么?”
“因?为有佑宁啊。”
佑宁不明所以。
岁偃以手撑头,弯眼看着她,道:“桂玉书飞升的时候,有个东西忘了拿回去。”
“嗯?”佑宁想了想,猛地?记起来,她闭上眼心念一动,一柄软剑出现在她的手中,“桂前辈的本?命灵剑!”
“现在它是你?的了,”岁偃伸手欲摸一摸剑身,然?而那柄剑好似有意识一般,扭身躲开了,“桂玉书飞升,他的本?命灵剑也沾上了仙气,只要?不是再来一只极渊王鱼,凭这把剑足够揍翻它们。”
佑宁又惊又疑地?看着面前的灵剑,她也试探地?伸出手。
灵剑犹如一只小?兽,立刻亲昵地?缠在她手上,原本?锋利的剑锋挨着她的皮肤就自动化?软。
佑宁被它逗笑?了。
岁偃道:“桂玉书留下的剑谱我还有些印象,明日起咱们就练起来。到时候管她沛怀柔是什么东西,若敢不老实,一剑削了她便是。”
36.海神
许是被岁偃的话安慰到了?, 这一夜佑宁意外地睡得安稳,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第二日,大庆与安善正式开始交接换礼。大庆地大物博,迎亲用?物即便遭遇海难丢失许多, 剩下的宝物依旧足以震惊安善国的官员。
盘点交接完以后, 便是商榷敲定沛怀柔离国的日子。
如安善王所言,安善国人离开故土都?需要问卜, 普通百姓找民间术士, 皇家贵族则由号称“能直接沟通海神”的妧姬亲自占卜。
说是占卜,实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
佑宁与李嘉昉被邀请观礼, 甚至佑宁的那份邀请还是沛怀柔亲自来的——天未明?时她便带着侍女亲自来拜访。
佑宁一面惊讶于此人非常人能拥有的心智,一面暗自庆幸岁偃已经提前?离开。
昨夜沛怀柔对岁偃流露出的那种痴狂让佑宁心有余悸, 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两者加在?一起让她暂时不是很想搭理她,可又做不出伸手打笑?脸人的举动, 最终只能一个?人别别扭扭地出门迎接。
“今日只有公主一人吗?”沛怀柔开口第一句就精准踩到佑宁的怒点上。
看着她左右张望的模样, 佑宁气不打一处来, 生硬地“嗯”了?一声。
沛怀柔笑?得春风满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无视佑宁冷淡的态度,示意侍女送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有女子两个?手掌大,匣身上刻满海浪的纹样,匣面则刻着一名散发女子的画像,她双目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额前?的位置点缀着一颗东珠。她的身周是和?匣身一样的波浪纹,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海中神女。
沛怀柔道:“今日巳时三?刻妧姬会开神坛祭告海神, 请海神为怀柔择选出海的日子。公主是大庆来的贵客,此番盛典不容错过?,父王特命怀柔亲自来请,望公主能赏脸莅临。”
她一个?眼神,佑宁身边的侍女便跨步上前?接下木匣。
佑宁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此等重要场合,自己若是拒绝并不合适,也就不计较侍女的行?为,她端庄地回答道:“怀柔公主放心,安平会准时到的。”
说罢,转身欲走。
沛怀柔却是伸手拉了?她一把,道:“安平公主莫急,开神坛请海神有些讲究,请听怀柔解释给您听。”
佑宁只得转回来,耐着性子听她说道。
“海神尊贵,愿降下神谕,庇护我等,为答谢海神之恩,参加问卜典无论主客都?需得为海神献上供奉。供奉无要求,可以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可以是清粥小菜,女红经帖,只要心诚便可。”
客随主便,佑宁点头道:“多谢公主,安平知道了?。”
回屋后,佑宁思?索了?一番,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放入匣中。
步摇是文宗赏赐之物,献给安善的海神既不算怠慢,她也不心疼。
巳时刚到,佑宁便来到安善神坛。
神坛建在?王城之外,一处宽阔的海滨空地之上。青色的巨石在?空地上堆出一个?高台,高台两侧分别错落地矗立四根巨大的石柱,高台的正中是一个?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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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巨大的玉石雕刻出来底架,架上放置着一面巨大的石鼓,石鼓鼓面上有和?木匣上一样的图腾。
高台不临海的三?面被一圈石砌的围墙围了?起来,隔绝平民百姓靠近的同时也为皇室和?贵族提供了?绝好的观礼点。
佑宁越过?重兵把守的外围,来到围墙的入口处,恰好碰到了?正欲上行?的李嘉昉。
后者也瞧见了?她,刻意放慢脚步,待佑宁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出声道:“这一次你别想赢过?我。”
随后,气登登地领着侍从飞一般地登上围墙,留下佑宁一脸茫然:“?”
佑宁走上墙头时,安善的贵族都?已到得差不多,三?面围墙墙头都?是人。她被安排在?安善王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正对神坛,视野绝佳。
等到落座,佑宁才看见神坛上的光景。
神坛之下围站着许多健硕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们?光裸着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绘满图腾,手中握着一个?成?人头颅大小,缠绕着红色丝带的的海螺。
神坛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妧姬,一个?是沛怀柔。两人俱穿着与安善民风大相径庭的服饰——不是斑斓轻薄的纱衣,而是一层又一层,繁琐而复杂的青蓝色绸衣。
绸衣上同样绘制着波浪纹样。
沛怀柔以手掌向下,额头点地的姿势跪拜在?石鼓前?,一动不动,妧姬立于她面前?。
今日她未带面纱,但露出来的所有肌肤上都?涂写着一种佑宁看不懂的文字,包括脸上。
这些文字带着神秘和?诡异的美感,使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粘在?妧姬身上,无法移开。
巳时三?刻一到,高台之下赤膀的男子齐齐吹响手中的海螺,悠长?浑厚的号声响起,汇聚成?一曲来自深海的颂歌,洗涤着神坛内每一个?人的灵魂。
遥远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一头巨大的鱼,又重重地砸进海水中,溅起丈高的水花,它哼鸣一声,震撼人心的声音与海螺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所有人神魂震荡。
巨鱼之后,传说只有月夜才会现身的豚鱼也骤然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海边。它们?竞相越出海面,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弧线。
有海风吹来,吹起妧姬的衣袖,她猛地拉开绸衣前?襟,下一秒竟是直接脱掉了?外衣,露出里?面由贝壳制成?,仅能遮住隐秘部位的螺衣。
她的身材非常傲人,曲线起伏堪称女娲造人的奇迹,然而没?有任何人能对眼前?这一幕生出邪念。
妧姬的全身上下都?绘满了?经文。
她倏地开始随着号声与鲸鸣舞动起来,身体软若无骨,轻若柳絮,做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她绕着沛怀柔一边舞动一边转圈。一圈两圈……转到不知几圈,巨大的石鼓忽地被看不见的力量撞响。那响声沉闷但震耳欲聋,立刻盖过?了?数人齐齐吹响的海螺号声。
妧姬的动作开始加速,她每绕着沛怀柔转一圈,石鼓便响一圈。
九声鼓响后,石鼓归于沉寂。
豚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巨大的海鱼也失去了?踪影,海风止,螺号停,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妧姬停下舞动,她缓慢而庄重地以沛怀柔的姿势跪倒在?地,扬声高呼:“信女妧姬,感谢海神指点。”
空旷地带声音往往会被弱化,但妧姬的声音却能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安善王带头,围墙墙头上观礼的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齐声高喊:“感谢海神!”
佑宁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但她并未行?礼也未随着一起高呼。
她不受海神的庇护,无需向它道谢。
神坛上,妧姬已经拉着沛怀柔站了?起来,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待穿戴完毕,她朗声道:“回禀陛下,海神神谕,怀柔公主可在?九日后离海远行?。”
安善王点点头,转身对佑宁道:“公主您觉得九日后出发如何?”
围观了?整场仪式的佑宁完全明?白安善人对海神的崇拜有多深,因?此即便她对九日后才启程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浅浅一笑?,道:“安平遵从海神的指示。”
安善王大笑?道:“多谢公主体谅!孤立誓,只要孤在?位一天,安善便永远以大庆为尊!”
这时,安善王身边的一名侍者轻声提醒道:“陛下,仪式还没?完,该进入下一环节了?。”
佑宁也听见了?,她余光瞥见高台上已经没?有人影,不论是赤膀的男子还是妧姬沛怀柔二人都?不见了?踪影。
主角都?不在?,仪式居然还没?完?
她张口刚欲问,身后捧着木匣的侍女突然上前?一步,双手举过?头顶,将木匣伸向空中。
不只是她的侍女,墙头上其他人的侍者同样如此。
安善王解释道:“这是仪式的最后一环,观礼者与仪式主角都?需要向海神献上自己的供奉……”
正说着,便见沛怀柔领头,带着妧姬与那些吹号的男子从楼梯间上到围墙上,与其他人一般,举起了?自己的木匣。
“海神会从中选出自己钟意的供奉之物,一旦被选中,俸物的主人可以得到一次面见海神的机会。”
佑宁皱眉,沛怀柔并未跟她说过?这一段,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有猫腻!
她刚想开口向安善王再问得详细一些,只听得空中穿了?清越的风声。
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海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冲下来,直接叼走佑宁身前?侍女手中的木匣,消失在?了?天际。
“怎么回事!?海神为什么会选她!?”
“搞错了?吧,这次海神选了?一个?外乡人?!”
“妧姬呢?妧姬在?哪?!快让她重新问问海神这是怎么回事!?”
海鸟消失的一瞬间,墙头上炸开了?锅,无数安善贵族惊讶且面色不善地盯着佑宁。
就连安善王也被这结果吓了?一跳,立刻挥手示意侍者赶紧将妧姬带过?来解释一下。
妧姬匆匆赶来。
沛怀柔跟在?她身后。
佑宁瞧见她突然眨了?眨眼,咧嘴朝自己笑?了?笑?。
不是之前?那种温婉得体的微笑?,而是阴谋得逞,得意炫耀的笑?。
37.神庙
“妧姬你?且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海神会选中大庆来的公主?”
“往年并非没有他国之人来观礼,但却未出现过今日这种情况!”
“接风宴时你曾得海神神谕,说安平公主会打扰海神的安眠,那今日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刚刚是神使搞错了罢?你速速将它唤回来, 重新选择的俸物!”
妧姬一来就被安善王附近的贵族围了起来, 他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 十分吵闹。有人说话间控制不住怨气?, 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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