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带着口罩,鹿溪仍被激起一阵咳嗽。
李向晚又看了她一眼,说:“往后靠。”
鹿溪急道:“兰姐……”
李向晚冷静打断她:“先开门。”
鹿溪无奈退后一步。
李向晚又说:“去我身后。”
鹿溪知道此刻不是争论的时候,听话地站到他的背后。
李向晚握到门把手上,感受把手的温度。
触感不热,略低于他手心的温度。他基本可以确定这边的逃生梯里没有大火。
李向晚微微放心,轻轻拧开门把手开了条小缝,同时屏息,绷紧手臂肌肉。基本确定不等于完全确定,他不能百分百保证门打开那一刻会不会有强气流冲门而入。
万幸,门后并没有他担心的,只是源源不断的黑烟和热浪翻滚而来,可视距离立刻缩短到咫尺内。
李向晚适应了几秒,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7:58。然后他不假思索反手拉过鹿溪的手,闷头冲进黑烟里。
鹿溪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猛地一拉,登时脑子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就立即去拍李向晚的手:“李向晚!你怎么说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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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话?”
说话不算话李向晚压根不理她。
他贴着墙边慢慢摸索下楼,视物不清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李向晚!”鹿溪语气及其不满,还想挣扎,被李向晚狠狠捏了下手心。
“别乱动。”他嗓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先自救吧!”
鹿溪怔了怔,大脑突得闪过一阵尖锐的蜂鸣,同时伴着道相同的声音,但语气更为焦灼,几乎是吼着说:“别犯蠢了!你根本救不了所有人!”
“啊!”她下意识捂住脑袋,心惊肉跳地想:这是什么?李向晚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李向晚紧张回头,问:“怎么了?”
看到她的动作后又问:“头疼?”
鹿溪没有否认。
“可能是轻微中毒,不要担心。“他缓缓开口,边说边往下走:“火灾的烟雾大多带有有毒物质,但你带了口罩,应该问题不大。我们尽快出去,你会没事的。”
鹿溪茫然点头,害怕的同时又很难过:“兰姐他们会没事吗?”
李向晚沉默片刻,诚实道:“我不知道。”
鹿溪咬住下唇,咽下哽在喉头的情绪,跟着沉默下来。他们很快到达二楼,这里的黑雾不似楼上那么多,能见度也更高,应该已经过了着火楼层。
他们很快就安全了。
鹿溪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一楼冲了进来,她定睛一看,竟是兰姐的丈夫林平!
她脱口而出道“:“林平哥!”
林平脸上青紫交加,满脸焦虑,大声问:“见到王兰和昊昊了吗?!”
鹿溪摇头。
闻言林平没再多言,扭头就奋力往上泡。
“林平哥!”鹿溪又喊了声。
同时李向晚也叫她:“鹿溪。”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冷漠。
鹿溪憋了一路的情绪几乎在决堤的边缘,她带着颤音反问他:“为什么?”
李向晚沉默,他能做的事仍旧是拉着她往下逃。他的目的从来清晰而明确,那就是带她从这场火灾里逃生。
“为什么,李向晚?”这句话问出口,鹿溪的泪跟着流下。那也是两条人命,而且是她熟悉的人。她越哭越难过,越难过哭得越厉害。人在灾害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又无能。鹿溪的自责和难过无处发泄,却急需一个出口,只能用力抓住李向晚,疾声厉色地问他:“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冷漠?”
前方就是一楼逃生梯的出口,刚才林平进来撞开它之后,它就一直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天光从门外泻进来的同时,烟雾也正顺着气流往外涌。
那仿佛就是隔了生与死的一扇门。
李向晚的背影僵硬了一秒,仍旧沉默。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
外面吵吵嚷嚷,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就在耳边。鹿溪却在一片嘈杂中清清楚楚听到了他这声咳嗽。
李向晚一直没戴口罩,她猛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如果说有有毒气体,那他的情况应该比她更严重。
另一种自责叠加而来,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居民楼,鹿溪想道歉:”李……“
“啊!”
前方围观人群骤然爆发出尖锐的惊叫,同时她听到头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破声,似乎连大地都晃了晃。接着她的背后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被这股蛮力跌跌撞撞地推出去好远。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鹿溪的脑里都是空白的。如果她能描述,那么她能组织出来的言语也只是:她被人推了一下,然后还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接着就被人群里冲出来的好心人连拖带拽往后拉出去很远。
等她终于回头去找李向晚,看到的只是坍塌了一半的大楼,还有直冲天际的滚滚黑烟。
而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是一片废墟。
鹿溪浑身都是麻的,是那种似乎冷到骨子里的麻。她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伸手指向刚刚她出来的地方,同时求救地去看周围的人。
可她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越着急越看不清,于是她张口欲言。
她想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有人帮她扯开了口罩,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鹿溪努力咽下从身体深处翻涌出来的东西,刚张口,一股铺天盖地的恶心从喉头传来。她立刻俯下身,接着大片大片黑色液体冲她的喉咙,然后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7:30分,闹钟响。
鹿溪从床上猛得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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