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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0-200(第2页/共2页)

p;   那几张夹带。

    “胆子挺大啊几位。”她边翻着手里的东西,戏谑地说,“我朝春闱夹带那可是至少判褫夺三代功名的大罪,元兴十三年就有个先例,说来那还是和我们现任天枢大臣温明裳有点牵连的案子,你们没听过?不应当吧?”

    几个士子噤若寒蝉,有个胆子小的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大、大人!”他嗫嚅道,“小生没有!那……那不是夹带!”

    “嗯?”慕长卿抬头看他一眼,把垫在下边的那张翻出来一看乐了,“这是你的?诶,谁让你把口彩给带进来了?”

    羽林中有被这番话逗笑的,但碍于颜面,又很快把笑意憋了回去。

    那士子哆嗦着解释道是想讨个吉利,不着边际地将乡里的传言说了一通。慕长卿漫不经心地听着,手在翻过下一页的时候眸中划过一抹讶异。

    “李书平。”她单拎出那张写满小字的残页,扶额问,“是你们中的哪位?”

    站在前头的两个赶忙摆手示意并非自己,然还不待他们将手放下去,便听见身后站着的人缓缓开口应声。

    “是在下。”那人容色未改,分毫未见忧色,见到慕长卿看过来拱手下拜道,“不知齐大人有何要问?”

    “哟?”慕长卿挑眉,“认得我啊?难得,我不久前才调回京中走动,这认得我的可不大多……你姓李,西州人,是柏文李家的那个李?”

    “是。”此话一出,其余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西州的柏文李氏,那是晋王妃的母家。士子们蒙在鼓里,但羽林却是对慕长卿的身份心如明镜,要说这话问得不是故意的,谁也不会信。

    但是谁也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齐王站在哪里,站在谁人身边,那不是他们该问该听的,闭口不言便是明哲保身了。

    “有点意思,李家人不走恩荫走春闱,怎么着,还想效仿谁呢?”慕长卿挥手,把看完的残页还给了羽林,慢吞吞地站起来,“得了,人带走,先回诏狱一个个问话。今夜还长,几位既然都被拿下了便别想着今夜还能睡个安稳觉了,下官倒是不会为难你们,但等到天枢的赵大人回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背过身不再看面上容色各异的士子,像是随口道。

    “就从李家这小子开始吧。”

    吏胥为衙门前高挂的红灯笼续上了火烛,老人颤巍巍地爬下梯,透过半掩的门缝窥见了房中官吏跪伏于地的背影。他唏嘘地嘟囔了两句,垂着脑袋慢腾腾地走远了。

    赵婧疏看着案前的供词没作声。事出突然,她收到诏命时也顾不上其他,往日板正的大理寺卿今夜衣冠略显缭乱,但却分毫未减容色凛然。

    “先起来吧。”她抬手道,“那封信上的字迹不是出自你手,但终究是你亲手递到了齐王殿下的手上。我知你心中有不平、不忿,但不论是大梁还是天枢自己的规矩都在这儿,想来明裳平日里也时常与你们提起的。”

    “是。”堂下跪着的还是个去年春闱后才入朝为官的小姑娘,她紧抿着唇,应声后起身有些欲言又止,但此刻办事房内不止有赵婧疏。她转眸小心翼翼地看看旁侧扶刀而立的沈宁舟,还是把心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奏报经手之人下官已尽数报予大人。”她收回了目光,恭顺道,“下官是入诏狱还是禁足候审,全凭大人吩咐。”

    赵婧疏深深吸气,起身看向沈宁舟道:“沈统领既奉君命,那下官想问一问统领,这人是就此留在我天枢,还是随你帐下羽林回诏狱?”

    沈宁舟抿唇,犹豫了一瞬仍是道:“入诏狱。”

    “好。”赵婧疏颔首,“此案羽林戍卫,还请沈统领务必吩咐手下人好生看护,莫要让人受无妄之灾。”

    这话话中带刺,沈宁舟听得心里不舒服,却也无从反驳。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蹊跷,不过是殃及池鱼。若是寻常部司便也罢了,然此处是天枢。

    同为天子心腹,谁也不愿意在明面上打人的脸,更何况温明裳现在不在京若是天枢中人出了什么事,怕是又是一笔算不清的账。沈宁舟没有得罪温明裳的意思,对方虽未必赞同自己的政见,但她们终归在一条船上。

    军士带着小吏退下,赵婧疏撑着条案,等了片刻才道:“天枢阁臣三十余位,这信上的字迹悉数对不上。”

    北疆的军报阁中多有涉猎,平日里的用笔习惯都心知肚明。赵婧疏虽说只是看了个大概,但心下是有数的。

    “春闱是代大梁擢选来日肱骨。”她望向合上办事房门的沈宁舟,漠然道,“拿此事儿戏,欲令其下之人朋党比周,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此事另算。”沈宁舟错开目光,道,“然此事未必便是捕风捉影,既心怀坦荡,一查又有何妨?你我终归为人臣,此事是上不得台面,但待到终了,何者更有治世之才,一看便知。”

    “欲加之罪。”赵婧疏拂袖,从架上取下这月余来的边地传信摆于案前,“我无意与沈统领相争,天枢事关北疆的书信往来存档尽在此处,你可以开始查了。”

    沈宁舟无奈叹息,只能复而问:“那齐王手中书信的查验呢?”

    “廷议之前。”赵婧疏取下了氅衣,错身而过时看也不看她的脸,她压着眉眼,在踏出门前道。

    “我给你个答复。”

    驿馆内的灯还未熄。

    洛清河还剩着点军报没看完,明日上路的时辰定得不早,眼下她还有些空闲把这事处置了。温明裳披着外袍挨着她坐,屋子里够暖,她半敞着衣襟,侧眸便能瞧见领口透着的纤细骨骼。

    “在想什么?”洛清河写了回信,反手捉住了那只在自己肩上打圈的手。

    “京城。”温明裳眨眼,她发上的水汽散了,但眸子好像还沉着湿漉漉的水光,“在推算现下到哪一步了。”

    人心如海,这世上没有人敢说自己算无遗策。洛清河搁笔稍侧身端详了她一阵,把沐浴后的那段话重新接了回来:“这么笃定晋王会按照你料想的路子走?”

    “我当然算不到全部,否则不就成神仙了?”温明裳勾唇,抬手过去捧她的脸,微凉的指尖缓缓下移,抵在洛清河颈侧,“我只是……”

    “只是让可能的人走向了他们该有的位子。”

    “从前学箭的时候,师父教过我们,马上射术若是一击毙命,那就得时刻盯紧了要害。”洛清河捉了她另一只手,放到了心口的位子。

    脉搏跃动在掌间。

    洛清河道:“如果猜不到对方会从何处下手,那么想想自己最怕什么就好了。”

    “不错,阿然甚懂我啊。”温明裳贴耳,故意笑说,“那么晋王想要得偿所愿,在他看来,把谁拖下水会让端王觉得更痛呢?”

    “别闹。”洛清河捏着她下巴不让乱来,无奈道,“腰舒服了?”

    后者愤愤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洛清河摩挲着她后脑的乌发,嘶了声把话头拽回来,认真思忖后道:“两个,小婉和安阳侯。”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先生。

    本还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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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猜一个皇后的,但晋王的手还不敢伸那么长。咸诚帝平日里对后宫的乾坤颠倒丝毫不上心,这不意味着晋王有胆子让自己的母亲冒大不韪冲撞中宫。

    他还犯不着在这件事上放下所有的筹码。

    “王妃出身崔氏,这是天下士人梦寐以求的桃李门墙,但崔氏真的没有私心吗?”温明裳微仰头,懒散地压在她肩上,“陛下可以相信先生,那是因为先生归根结底不论如何权高,他只是一介文臣,这样的人在阴鸷自傲的君主前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背离。”

    但是将他提上那个位子的洛颉不一样,洛氏背后是十万雄兵,口舌间的俯首称臣不足为道。所以咸诚帝在此后设计杀掉了他,留下了崔德良。

    信任建立在不威胁皇权与野心之上,如果有朝一日崔德良为主的崔氏偏离了这条道路,咸诚帝也会像对待洛颉一样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哪怕这是自己属意的储君执意选择的妻子。

    “晋王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春闱是绝佳的借口。”洛清河垂目,“只要能从这里把名头挂在小婉身上,从应试的士子到监察的吏胥,再往下到西州本家,安插自己的人作伪证,易如反掌。”

    “但他一定会亲自把阁老摘出去,因为只要他敢在此刻妄动阁老,陛下也会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面纱。”

    崔德良是太宰年间为数不多立于朝野掌权的重臣,他如今的存在就好像天子往昔拜入门下许诺的幻梦仍旧存续的证明。

    “所以晋王需要一个合作共谋此计的人选。”温明裳嗤笑,“这才是他找上齐王的原因,无需同心,同利便可。春闱中必定有人安插,可能是夹带舞弊,可能是蓄谋他念,但无论是什么,这个人会在齐王到时恰到好处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还需要是本家的心腹。”洛清河立时反应,“李家人。”

    慕长珺对这些人并不在意,他不是慕长临,在这方面他和父亲一样的凉薄。口头许诺固然重要,但若是事急从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这步棋。

    “那么,安阳侯呢?”

    “这个更简单。”温明裳从容地缠起指尖的发,“和北疆有关就可以了。”

    再直白一点,和洛家人有关就够了。

    苏洛两家的世交不是秘密,有心让小辈共结秦晋之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传闻。安阳侯在太宰年后一度沉寂,咸诚帝一直冷眼看着他随波逐流,却又没有真正褫夺他手中的权柄。

    只有那十年如一日的暂代相辅的名头一直挂着,十足的刺眼。

    洛清河知道那是为什么。苏家门风清明,安阳侯有自己的坚持,他从来看不到咸诚帝的为君之心,这个崇尚君子仁德的大家之主眼里,那张椅子上坐的是个赤裸裸的小人。

    咸诚帝同样对此积怨已久,只是世家往昔林立在前,无故起干戈并不划算。

    而柳家的轰然倒台成了足够发难的借口,前例在先,只要罪名落实,又一家的倾覆也只在朝夕。

    说来还是温明裳起的头。

    慕长珺伪造安阳侯与北境的牵连,再把一干人牵扯进去,明面上看似乎只是朝中代相因家世挂心世交,还及不上柳家的阖族之罪,但他很清楚,落在咸诚帝眼中就一定会成为绝佳的发难理由。

    因为他太忌惮洛清河了。

    三城的人命可以让文人对洛清河口诛笔伐,但这些口舌之争盖不住名将的光芒,若是偏向洛氏与北疆的士子被擢选入朝,那么这些风浪还能持续到几时?一旦言语不足制衡,天子还有什么能拿捏住她的借口?

    慕长珺知道苏家的态度,他对不识时务者一向嗤之以鼻,就好像他对慕长临一般。所以这不止是在拿捏慕长临的软处,也是在借花献佛。

    更不必说若是两处要害当真被剥落,朝中又会因此掀起多大的风浪。只要端王有一处没能顾及,原本偏移的人心就会再度陷入审视与揣摩之中。

    两箭的的确确都在要害,不管这手笔是全数出自慕长珺本人或有潘彦卓从中作梗,这都是蓄谋已久。

    这场算谋里没赢的,都算是输了。

    “但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不会遂了他的意。”洛清河并不着急,她揉捏着指腹,虚心道,“棋已落定,我妻有何妙计破局?”

    “谁都知道这是两虎相争。”温明裳哼了声,“可看台上不是还有看客吗?”

    洛清河了然,“若以两军对垒做比,这二人便是攻守之势。可落子只在棋盘之上,真正执棋的看客眼中只是孩童玩闹,他想看见的,是攻守之资下,谁人能大放异彩。”

    锦袍玉带早已放在重彩之上了。

    “可惜,看台看客不止一人。重彩之侧有人笑眼而观,棋盘上的人也妄图抬首仰望,摘下重彩边的绶带。”温明裳抬指,虚虚指向自己,“晋王对天枢还没死心呢,这两步棋可不只是做给陛下看的,还有我。”

    潘彦卓算什么,温明裳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所以,他一定会把天枢一起拽进整件事里。”温明裳悠悠道,“那事情就会逐渐偏移他的掌控了。”

    “毕竟被我点入天枢的,可不怎么听话。”

    此为其一,至于其二……

    “而且,他把长公主想得太简单了。”

    作者有话说:

    晚了!延迟说一句冬至快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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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长夜 【ZX整理】

    傅安进来给慕长卿披了件新衣, 羽林见惯了贵胄的家臣,对王府的管事也不为所动,他送过了衣裳, 转身便被人客气地请出了诏狱。

    慕长卿倚进椅中,抬手拽紧了肩上的氅衣。

    鞫谳已过一轮, 诏狱墙上的刑具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照得人胆战心惊,有人难忍恫吓, 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夹带与行贿吏胥的行止。

    这之后的刑讯就陷入了死局,再三诘问也问不出多的口供, 在旁相佐的官吏甚至咬牙上了刑, 但仍旧一无所获。

    慕长卿坐在案前一言不发,开初的嬉笑和煦姿态都褪了个干净, 只余下被火光映出的凛然。

    已经过了丑时, 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大人。”羽林候了片刻, 低语道,“还要审吗?”

    慕长卿似是将将回神, 她扶着额, 反问:“诏狱还能腾多少地儿出来?把人分开, 你叫御史台多点几个人出来, 继续审, 必要时这墙上的东西还得动一动, 这一回的人年岁都不大,既然入了乱局,皮肉之苦也是在所难免。”

    羽林看向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欲言又止, 但他只是犹豫了须臾, 便拱手打算下去照办。但慕长卿的话还没完, 在人将要踏出房门前,她又淡淡地开口说。

    “招了的那个先扔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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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那个小子带过来,好歹是晋王妃母家人,交到你们手里若是打得重了,我可害怕王妃上诸位门前哭去。”

    这话说得一众人不免嬉笑,好似连半刻前的寂然都缓和不少。

    慕长卿面上似乎也浮了半分笑,她重新坐回椅中,指尖在案上轻叩,穿堂的风呜咽,像是和着拍子。

    脚步与铁索啷当并起,她缓缓抬眸,与门前囚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士子服早就被扒了个干净,李书平发冠散乱,嘴唇都泛着白,但他面上还算镇定,狱中吏胥没真下重手,此刻他动作虽缓,到底还算是得体的。

    “先出去吧。”这话是对狱卒说的,慕长卿抬指拾了案宗,漫不经心地说,“狱中简陋,你若是不嫌弃,坐地上说话也可以,鞭笞的滋味不好受吧李公子?”

    “大人说笑。”李书平嘴角微微抽搐,似是想端起贵家出身的清雅风范,可惜皮肉伤在前,到底是没能如意,“大人秉公执法,我并无怨言。”

    狱卒带上了房门,脚步声渐远,只余下戍卫的仍立于屋外。

    慕长卿装模作样翻过新页,抬高声音喝问了句认罪否,话音尚未落地,他扔了书册,伏低身子道:“人都走了,李公子,再虚与委蛇下去对你可没好处?”

    “……臣,拜见齐王殿下。”李书平只停了一瞬,便拱手拜了下去。

    这自称听得慕长卿不住挑眉,嗤笑道:“臣?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什么时候李家的儿郎需要管我叫主子了?”

    案前茶微凉,她吹着茶沫,在缓缓啜饮前藏起了眸底一闪而过的了然。

    若是依着提早敲定的行事,这个人本该在拷问时就将备好的“罪证”和盘托出的,但是李书平宁可真自己挨上一顿鞭子也不肯松开,这并不正常。他在第一眼就认出了慕长卿,按着晋王的交代,此后心照不宣便可,他却屡屡暗示,露了这么多破绽出来。

    若非陷阱,那便是此人心有他念。慕长卿不喜权争,但她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藏了二十余年,论起嗅觉之敏锐,温明裳和慕奚都未必能断言胜过她。

    既然路都铺到脚下了,她自然是要看看此人要做些什么。

    “再有个把时辰可就到廷议了,我这折子可还没题名呢。”慕长卿见他似有犹豫未有应答,气定神闲道,“东西再不拿出来,过了时候,那就是一张废纸。届时不但你性命难保,你族中会不会被我那弟弟牵连,你应该是比我心里清楚的?”

    “是。”李书平微微颤声,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痛的,“东西早已备好,但在此之前,臣想与殿下谈一桩……买卖。”

    “哈?稀奇!”慕长卿顺手抄起了桌上放着的藤鞭向着他面前啪地一摔,这一下吓得人难以自抑地闷哼,屋外的摩挲的声响似乎断了,紧接着便是往外移动的脚步声。

    她在李书平面前蹲下,问:“箭在弦上若是还要变卦,不怕这祸害的就成自己了吗?嘶,依着你家主子的性子,就这还敢放心将东西交给你?看来传闻有虚啊,这柏文李家全数押宝在他身上,看来也不尽然。”

    “我……”李书平稍定神,他意欲为自己辩驳,但这点念想很快便被压了下去,惊惧褪去后重新挂上眉眼的是故作的镇定。

    “臣知而今起落不过殿下挥毫一念间,臣亦知晋王殿下许诺臣族中的会是下月恩荫之名……事了后会有人为臣脱罪,撑另有人从中作梗,臣要受的只是至多一年的牢狱之苦。”他猛然抬头,“此举有利王妃,有利族中,只是要苦臣。殿下若是想自此劝诫,那臣恳请殿下莫要多费口舌。”

    慕长卿好整以暇地看了他须臾,道:“道理既明,那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牢狱。”李书平听着门外的声响,在慕长卿又一鞭子落在身侧时痛呼,“臣要殿下,提前将罪名为臣洗脱!”

    那五个人里还有一个西州人。

    他直视慕长卿,喉头滚动,“那些东西是佐证,但殿下尚缺一份口供……往来书信与证物臣已备妥,即便事情败露,那也是算在臣的头上,与殿下绝无干系!”

    “胆子不小。”慕长卿笑意盈盈 ,“我要你的口供何用?这东西么,本来是我那两个弟弟争权夺位的‘佐证’,我一个逍遥人,拿来引火烧身不成?再者说,你我素昧相识,你还姓李,我信你不是自找麻烦么?”

    “臣与殿下,的确素未蒙面……”李书平咬牙,“臣也知殿下无意权位,但臣斗胆,因为殿下与臣一样,只想求安身立命之所,这个……族中人不会给臣!”

    “舌上尚有龙泉。臣的书读得很好,骑射也不输旁人!可为何偏偏是我,偏偏我要给那些不成器的兄弟们让位?这是李家的道,不是我的!”

    他不服!

    慕长卿心下了然,这个理由倒的确能说过去,可惜把这种事单拎出来放到现在的位子,到底还是单薄了。风浪中没有孤舟能安渡,斗舰尚有倾覆之危。

    “可这与我又有何干?”她咧开嘴,眉目间皆是凉薄,“你我一样吗?不一样的,小子,尚不必说你只是一介白衣连功名都未曾有,就算你现在是今科状元,在我面前仍旧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因为即便我非天子非储君,我也是这大梁朝的亲王。”

    “我在丹州的时候和不少人做过买卖,所以小子,我代你族中教你一件事,人为刀俎时,先不要自以为聪明。”

    这些话像是无情地剖析,又像极了循循善诱。慕长卿言罢重新坐回了椅中,她的目光随意地落在了墙角的香炉上不再看向面前阶下囚。

    那里的香快要燃尽了。

    李书平额前冷汗涔涔,他用力收紧十指,抢在此前终于道:“那份口供,可以成为殿下制衡晋王的筹码!”

    慕长卿眼睫颤了一下。

    “你说什么?”

    “此一局中,早已无人能全身而退,殿下本爱逍遥,但终归……是有所求的。”他孤注一掷道,“臣今日见殿下,方知何谓韬光韫玉之才。殿下不必以兄弟手足情深搪塞臣下,臣斗胆一言,倘若事实当真如此,长公主又何来重归良机?殿下此时答应在旁相辅,皆是证物口供自臣而出,不论殿下心中如何想,路皆在脚下了。”

    慕长卿眯起眼,犹如实质的目光压在对方肩上,是无声的威慑。她指尖摩挲环佩,不知过去多久才道:“东西在何处?”

    “城南夫子庙旁的民巷,自西向东第十三户。”李书平道,“殿下可让心腹……”

    “我平生最厌不识谨言慎行者。”慕长卿摆手打断,“既是聪明人,你心里知道该怎么办。”

    言罢她不等对方再开口,径直唤了外头的人进来把人带下去,眼尖的看见了被抛在地上的藤鞭,又看看毫发无伤的李书平,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两句。

    慕长卿揉了揉手腕站起身,她指尖搭在笔杆上,垂首注视着空白的折子。慕长珺没有那么蠢,李书平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满腹的心思藏个干净是未知数,若是局中局,那她就危险了。

    见她迟迟未有动作,门前的羽林不由试探道:“大人?”

    “嗯?”慕长卿回神,露出个恍然的神色来,她招手道,“去把你们郎将喊过来,哦,带着傅安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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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林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办了。

    慕长卿丢了笔,越过门栏朝外走,其余人的鞫谳也近尾声,一如所料地一无所获。她越过囚牢,在将将拐角时听见铁器轻敲。

    有人在看她。

    慕长卿停了步,借着火光认出这边拘着的就是李书平打算祸水东引的那个同乡。

    人家姑娘瞧着还比他小点。

    “大人,没问出什么。”身后有人提醒道。

    慕长卿敷衍地点头,正打算收回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女子双唇翕动。

    她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燕回殿下。】

    房中吏胥为铜灯换上了新的灯油,灯芯燃烧劈啪作响,这是办事房里唯一的响动。

    赵婧疏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沓书册,离廷议还有一个时辰,这一夜温明裳放在她手下的天枢官吏彻夜未眠,成果皆在眼前的纸面上。至多再过小半个时辰,这些东西或许就会被她原封不动地转呈给沈宁舟。

    在此前她本想等一个人,只可惜暗中书信确有回音,来的却不是预想的那一个。

    安阳侯没有赴约,来的是苏家的世子。

    “赵大人。”苏念陵向她问过礼,如实将话转告道,“家父有言,大人贵为寺卿仍愿破例而为,好意苏家心领。只是山雨欲来之际,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

    赵婧疏无言片刻,道:“书信出自茨州,想来侯爷心中有数。破例与否于眼下已无意义,下官自知侯爷为人,只是敢问世子,这偌大一族,侯爷能确保毫无缝中泥沙吗?”

    “家父不能。”苏念陵垂目微笑,淡然道,“所以家父让在下为此给赵大人带下一句话。世族百载,有一朝圣贤亦有轻薄无行之辈,本为事理常情。圣贤之辈可赞,无德之辈可鄙,这便是一国律法之基,大人应比我等更明白这个道理。”

    “朋党比周者我苏家如今没有,那么明日廷议之上也不会再有。为王者身侧若清明无垢,那阴险诡诈之徒自当远之。天地清平仍在,便不会使得小人盛行,赵大人今日所行,已向苏家证明此道所在,故而,我等无所虑。”

    他言罢起身向赵婧疏深深一拜后自原路不做流连离去。

    赵婧疏叹了口气,将原本遣出去的官员都喊了回来。

    此事不归大理寺管辖,在场的皆是天枢中人,其中多的是被临时喊回来的。调用档册事多冗杂,但温明裳给天枢划定了明确的权责界限,这是赵婧疏能向沈宁舟保证在廷议前拿出结果的底气。

    可人皆有私心,即便是天枢中人也难逃此理,有为苏家和端王遭遇不忿的,自然也就有想要明哲保身之辈。这称不上什么为人不齿的污点,反而是常态,所以这些人既想当个能臣,又在迈出每一步时带着如履薄冰的谨慎。

    “大人。”其中一个刚一进门便急不可待地将等待中又翻出的文书呈上,“这些是燕州自去年腊月开始的驿报记录,其中往茨州安阳封地的二十九封,有二十封是询问开春军粮供给,另外……”

    她飞快地呈报了一遍,急切道:“这样一来,北疆就不可能干涉今春春闱,车马道和水路的传讯都看过,没有书信往来的那些记载。那信上盖的虽是私印,但查证又走的官道,这就对不上了!”

    不等赵婧疏答她,身侧的另一人摇头道:“这只能证明此事无关北疆,是刻意捏造构陷边军。但若是从安阳侯入手,不能自证。”

    至少现在龙虎斗的矛头都还不在边地,温明裳人又还在燕州,能轻易摘出去是情理之中。

    “天枢只能调用档册,陛下并未钦点,你们便无堂前论辩之权。”赵婧疏还是收起了她递上的文书,“这些我会一并呈上。这一夜辛苦,如今事态暂歇,诸位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

    “回去。”赵婧疏轻叹,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你们在温大人手下办差的时日虽不长,但多少也要习惯她的行事做派。此时此刻,与其多做口舌之争,不妨多加思量,将心思放在廷议之上。”

    “莫要忘了,你们不止是天枢的人。”

    这话像是醍醐灌顶,霎那泼醒了满头热的一帮少年人。

    “这……”有人在赵婧疏走后犹豫道,“我等手中虽拿着确切文书,但若是廷议开口……先就得交代安阳侯,假使晋……咬死了他有罪,恐怕就要看陛下如何定夺了。”

    “不,尚有我等可做之事。”最初说话的那人喃喃道,“诸位,温大人向陛下请愿立天枢不正是为了国本安固吗?安阳侯此事既无十足证据,那就不可让忠臣蒙难!更何况……不是还有长公主和端王吗?”

    “天枢只是虚名,我等还有实职,这便是廷议开口的资本!”

    甲士打马奔驰过长街。

    偌大的京城还未醒转,半边天沉在混沌的夜色里,有人透过亭台楼舍,窥见远方的一缕天光。

    碎银被抛掷在刚支起的铺子边缘,换走了新出炉的一小份茶酥。

    九思昨夜睡得足,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精神起来就没个消停,但她性子静,自己捧着酥饼也能吃得很欢实。

    这是王侯家中少有的人间气。

    “九思。”慕奚身边没跟着其他人,她把孩子抱到自己膝上,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同坐在了坡前。

    这是个好位置,民巷往来与长街行走的凡人皆被收入眼底。她们在此坐到了天光大亮,老松的枯枝拢在头顶,遮不住穿枝而过铺落在九思身上的薄日。

    慕奚耐心地抹去她嘴角的渣滓,问她:“看见了什么?”

    “人?”九思仰起小脸望她,“不一样的人。”

    身后蓦然间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停在了几丈之外。

    “你要记住他们。”慕奚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站起来,她没回头,却清楚地听见身后的衣料摩挲,“否则有人来日于你面前言说所谓民生多艰,若无亲历,亦是无病呻吟。”

    “姑姑。”九思若有所思,她像是努力记下了眼前的一幕幕,过了片刻想起旁的又问,“阿娘呢?”

    “她去找你爹爹了。”慕奚道,“我们也该走了。”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屈膝点地。

    “二位殿下。”玄卫站在阴影处低声道。

    “陛下请二位移步太极殿旁听廷议。”

    作者有话说:

    舌上有龙泉那句我印象里出自贞观政要,但是重新翻没看到原文在哪一篇,为了不误导就干脆不标了(。

    燕回是慕长卿乳名,只有姜梦别知道,人现在小温让人护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等于说就知道是自己人。应该下一章能结束这个大剧情,不行就……我就再写五千(什

    大家能阴着就努力阴着吧,第三天不发烧但是咳得撕心裂肺甚至有血丝真的难顶(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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