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史书常有揣度,景帝这个天子之位是否当真名正言顺,武帝又为何盛年退位而亡……这些秘而不宣的记载是宣景年唯一的污点。”
“宣景年时墨翎仍在,若是以此揣度,便能够说得通了。”
洛清河赞许地笑了笑,点头承认道:“不错,那确实有墨翎的影子在。但即便抛开墨翎,宣景爷的天子之位来得也不假,武帝崩殂,他也的确是当年的东宫太子。”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温明裳皱眉,“武帝喜战,却也非庸主,他为宣景年间四境安定打足了本,墨翎为何要迫这样的君主隐退?”
洛清河摇头,道:“不知。”
“什么?”
“便是不知。”洛清河无奈地笑笑,“明裳,我无意瞒你,但不论是洛氏还是真正的墨翎后人,于此事上的答案皆如此,我们都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我能告知于你的,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宣景年时墨翎的最后一任统领,是慕家的公主,是景帝的妹妹。”
温明裳捏紧了茶盏,道:“宣武两代有记载的公主只有那一位,可史书所载,那位殿下唤作玄鸢,及笄之年便早亡了。她死后三月,景帝登基改元,又两月,武帝暴毙。她并非和景帝一母同胞,但二人感情甚笃,甚至于死后景帝亲送入皇陵。可清河,你如今却说她是墨翎的最后一任统领,那便只能说明,当日让武帝退位的那位墨翎之主不是她。”
“如此,那后来呢?墨翎的铁令怎会碎裂分割?”
“也是她的命令。”洛清河道,“她死于宣景年间与北燕的那场国战。此前下令,此战毕,墨翎三分,洛氏承其主战,在雁翎关重建北境守备,靖安侯之名由此而来,其余两分皆在江湖,其人你皆见过,一是秋白,二是栖谣。”
“这道遗命亦是一道锁链,它困住了墨翎后人百年,而慕玄鸢选择解开了这道枷锁。”
“不,它仍在。”温明裳叹了口气,“只不过它被套在了你和洛氏的身上。”
洛清河沉默须臾,无可奈何地笑笑,道:“这种枷锁,只要仍是边境守将,只要这天下烽火未平,便不可能摘除。天牢里韩荆说的那番话你都听见了,洛氏是大梁天子用以守关的一条狗。”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我们的锁链套在这里,所系的是我们自己的良心,靖安二字,靖危司安,我们要对得起这社稷苍生。”
“可我们不是狗。雁翎的鹰旗飘扬百年不倒,每一代戍守雁翎的洛家人都如那旷野战鹰,燕山横亘北原,隔出了那一片片的草野,我们属于那里,策马提枪皆是自由。”
“你想打北燕。”温明裳在这一瞬终于看见了她眼底深藏的野心,不论她表面如何端得一副礼数周全的君子淑女模样,她骨子里都是洛氏教出来的将军。
她的双眼永远眺望着北地无尽的烽火。
“你与先生的交易为了雁翎,却也为了靖安府。”温明裳道,“你要拔掉狼骑的爪牙,因为唯有烽火平息,为将者无仗可打,才不会有功高震主惹人猜忌的可能。你要的是自此北邙洛氏的每一个人都活在北境最自由的天穹之下。”
“朝中人要兵权,若是北境再无兵祸,雁翎的铁令我拱手相让。”洛清河把桌上的残牌抛回盒中,“靖安府无人恋栈权位权位,从前不曾有,今后亦然。”
温明裳闻言笑了笑,道:“可陛下不这么想,你拿太始帝遗命换罪己诏,他记恨你,殊不知若你够狠,他根本做不得这个皇帝,可你放弃了。”可她手里依旧掌握着那一纸诏书,是以咸诚帝想动洛氏也动不得。
“洛家到底不是真正的墨翎血脉。”洛清河话音一顿,转而看向窗外,“况且宣武更迭时,景帝身为太子已有根基,换到四年前……真要换,换谁?”
温明裳揉了揉指尖,道:“不管换谁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论大义名分,那个位子该是慕长临的,但是他手里半点军权没有,京城的羽林半数又在慕长珺手里,给了他也未必守得住。若是给慕长珺,他却绝不是个能容手足贤名的人。
“我逼陛下下罪己诏,他若有违其约,我便将太始遗命公诸于世。”洛清河冷笑了声,“若是他当真宁要我死,斩了我一人,朝中无人能重整雁翎守备,到时候便是亡国的罪名。咱们这位陛下,最怕的就是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想学宣景年间集权于手,可他担不起来。”
她很少露出这种森然的冷厉的模样,温明裳看了少顷,既觉得理所应当又觉得有些少见的稀奇。
“清河。”温明裳没忍住勾了下唇,“我还有一事不解。”
“嗯?”
“提刀上太极殿视为谋逆。”她轻声道,“你如何能带着诏书和铁令入宫的?”
洛清河沉吟了须臾,问她:“你觉得栖谣的功夫如何?”
“……我不通武事,但她既能做你近侍,那想来必然是极好的。”温明裳思忖着道,“为何问这个?”
“真正的墨翎后人,比她要强许多。”洛清河如实道,“虽说如今雁翎铁骑被称作大梁境内唯一可抵抗北燕的骑兵,但狼骑早已不再是当初北燕大君治下的凶兽,北燕王庭如今分崩离析,狼骑威名也早已不在。墨翎强过如今的雁翎,昔日的狼骑也是如此。栖谣的功夫放在彼时的雁翎里只能算作稀松平常。”
“他们善隐匿藏踪,只身便可取敌将首级。宫中虽森严,但若让他们来,潜进去并非难事,否则太始帝怎会把这种密令传给他们保存?武帝时宫禁更胜如今,连他都没拦下持令而入的墨翎之主,更遑论是如今的陛下呢?”
“可惜再多的传闻都隐没在百年岁月里了。”温明裳听她这样说,难免慨叹道,“但这一纸诏书,到底是烫手山芋。你没告诉世子吧?”
“没有。”洛清河摇头,“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其实不论日后军权予谁,他想不想要做北境的将军,都得让他自己去争。若是战事能在我手中终结,那他接这军权做什么呢?”
温明裳抿了下唇,道:“朝中都以为你会希望他接下重建的雁翎铁骑,可事实却非如此,到底是以己度人了。”
窗外有风拂入屋内,海东青的爪牙扣住窗帷,乌黑的眸子盯着二人时连带着脑袋也略微歪了点。
洛清河伸手过去示意它飞到自己手上,起身出去喊了人过来把它带去鹰棚喂食。日头正盛,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来时,殿下同我讲了那时扬武将军的事。”温明裳看着女子挺直的背脊,忽然轻声道。
洛清河侧过身看她,半边脸逆着泼洒进来的日光,“嗯,猜到了。”
“我能去看一眼吗?”温明裳扶着桌案起身走到她面前道。
“倒是可以……”洛清河思索着答道,可话音未落,又听温明裳开口。
“只是此前,还有一事。”
“清河,你低头。”
洛清河下意识依言矮身,不等她疑惑对方这是要做些什么,一只手便极轻柔地抚过她的发顶。她比温明裳高了小半头,平日里若是如此,对方得稍稍垫脚才行。
“你……”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温明裳指尖擦过女子柔软的长发,她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但瞧着洛清河眼里一闪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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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错愕与茫然,她却没来由地觉得心酸。
“清河,有人曾同你讲过那一句话吗?”
洛清河于是抬眸跟她对视。视线交错时,她恍然间想起来这样的姿态有些像她们少时相遇的那一次。
温明裳看着她的眸子叹了口气。
“辛苦了,小将军。”
作者有话说:
虽然是三部曲但是我没打算第三本写以前的比如太始帝时期和宣景年的事情(?有点觉得留着就是“前尘旧事何处闻”的意思在x
然后说个题外话吧,小说角色确实很难具象化,如果很难想象人物长啥样的话自己私底下代一下现实明星或者爱豆都没啥问题,别在文下直接提谁谁谁的名字就行。当然如果你觉得真的很合适,要提来吃个代餐也行吧,毕竟大家评论都是自由的,你评论了我也不会删评,这是你的自由。就是尽量别就行,毕竟角色都是我亲女儿(双手合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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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承言 【ZX整理】
风娇日暖, 海东青收起了利爪,眯起眼抓着鹰棚的枝条假寐。
洛清河在温明裳的手撤回去后直起身,乌发顺着动作散下来几许搭在肩头, 她眉眼随了母亲的清隽雅致,柔和了为将者冷峻的线条, 瞧着本就不冷厉, 此刻眉眼低垂的模样更如此。她略微歪着头,眼里含着尚未褪去的错愕与惶然, 像是在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
温明裳站在她跟前和她四目相对,山风扫过瓦砾, 吹出细碎的轻响, 也把人的衣袂吹得四散纷飞。
“……的确不曾有人说过这句话。”不知过去多久,洛清河先一步错开目光, 她似乎还有些失神, 连带着指尖也无意识般轻擦过拇指的骨扳指。
其实尚且年少的时候, 有许多人都成抬手抚过她发顶。从父母亲族,到授业恩师, 再到那之后她于雁翎遇见的每一位比她年长的将军, 这样亲昵的举止都曾有过。他们唤着“阿然”这个名字, 掌下是少女柔软的长发, 眸中晴光潋滟……那是一种看待小辈与手足的关爱与期许。
但人不会总在少年时, 从少年人的躯壳里挣脱破壳可能也只需要一念。少年人的清风明月终会在某一个时刻画上句点, 于洛清河而言,那个句点就落在四年前雁翎的大雪里。
那场大雪逼着十七岁的小将军在一夜间担起了北境的铁壁铜墙,她站在血与火的灼烧里把铁甲嵌入皮肉, 为自己戴上了好似永远牢不可破的盔甲。
她先得是雁翎的将军, 然后是靖安府的主事人, 最后才能是洛清河。
至于洛然这个名字……那是属于尚且年少意气的洛家二小姐,初担大任的小将军的。
就算其后仍有人记得,即便还有诸如慕奚的人这样唤她,昔日的少年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更何况多数的约莫是如宗平那般,唯恐提起惹她烦心的。
他们不是不想对她说这样的话,是洛清河自己将这种种推拒在外。
世人皆知她用四年重新把雁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可无人知晓选择成为城墙的又何止是关外的那支铁骑。
还包括她自己。
洛清河有的时候觉得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她同慕长临在猎场笃定的那句话便是她心中所想,阴云蔽日,余火自当长明以待天光,纵然身陨烈火不足惜,这是她的道,九死而无悔。
但温明裳这句话却直接叩在了她心口。
她唤的是清河,是小将军,但是洛清河对上那双眼睛,在某一刻恍然了悟。
这话是说给“洛然”听的。
“现在说也不晚吧。”温明裳看着她垂眸不语的模样低声道,“若是觉得我唤你小将军有何不妥……可清河,你没比我年长多少。”
洛清河闻言微抬眸,她起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深深的一声叹息。
“若是有心,何时都不算晚的。”
温明裳唇角微勾,手掌轻轻抚在了腕口的系绳上。
“时辰尚早,现下还不方便带你过去。”洛清河轻咳了声,敛却了前一刹的失态道,“她应当有许多话想对阿姐说。”
“嗯。”温明裳应声,“若你有旁的事,自可先去。柳家那边不会催我回去,族中嫡子归京,从老太爷到旁的人,难免会有一番规训。更何况陛下那边……他们短时间内还不敢再来对我动什么歪心思。”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洛清河掀了帘子,同她一起跨出门,“说起来,既有空……要学学骑射吗?”
温明裳闻言一愣,她眨巴了两下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早前托洛清河教她骑马的事。
在钦州的时候她没少让洛清河带着跑马,久而久之至少能自己在马背上坐稳了,否则也不敢阵前扬鞭冒险,但若真要让她自己跑马,那定然是跑没几步便要跌下去的。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浑身发暖,屋檐滴水声潺潺,那是雪融后的生息。
“北邙有猎场吗?”温明裳眯起眼,迎着山风道。
“有。”洛清河打了个呼哨,不远处的鹰棚里黑影展翅而飞,不多时便落在她抬起的臂缚上,“到底是封赏之地,许多年前洛家子息尚足时,有些不愿入军门的子女便有长居北邙的。半山处有一小块草场,虽算不上大,但总归已不在重重视线之下。”
温明裳于是点了头,应承道:“好。”
海东青振翅飞掠而起,直入云霄化作几不可见的黑点。
唯有鹰唳声提醒着她们,它并未远去。
洛清河去马厩牵了马出来,山风把踏雪的鬃毛也卷得飞扬,它低声嘶鸣着,顺着山道小跑,把缰绳扯得几乎成了直线。
雁翎的马归于原野,这片猎场被群山环抱,往外跑是朱墙翠瓦,它在这里即便扬蹄而奔也不尽兴。
洛清河给它搭了马鞍,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脑袋,半山的风把什么都刮得乱糟糟的,她侧过身朝温明裳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过来。
温明裳抬眸间对上踏雪那双乌黑的眼睛,雁翎的战马神骏,却也更高,她站在跟前总觉得心里没底。
“不用怕,它认得你。”洛清河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犹豫,轻笑道,“上去吧,我牵着缰绳,它不会跑的。”
温明裳嗯了一声,伸出手去抓住马鞍翻身上去。
座下的骏马晃了晃脑袋抖开鬃毛,温明裳瞧见了里头的一点细白的绒毛。
“雁翎的马和鹰一样,是铁骑密不可分的同伴。”在讲习的间隙,洛清河退开一段距离跟她闲谈,“有些时候驯马熬鹰还需同吃住,万物皆有灵,人与它们其实并无不同。”
踏雪应声刨蹄,迎着她的方向加快脚步。
温明裳抓着马鞍,骤然的加速叫她有些不适应,但又奇异地不觉惊恐。
“踏雪也是你驯的吗?”她在缓了口气的停顿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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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问洛清河。
“是。”洛清河足下运起了身法,随着马儿的跑动变化速度,“它的脾气,连同岁的那几匹马都怕它,阿呈来了也没什么好脸色的,凶得很。说来……当初挑马的时候,反倒是阿姐那匹马最温顺,也忘了为什么最后选的是它。”
这样暴躁的脾气,却也极为认主。
踏雪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不满地嘶鸣了声便朝她那儿跑。
温明裳低呼了声,连忙抓紧马鞍。她跟着跑动的颠簸调整着自己的身形,似乎也随着耳边呼啸的山风摸到了点关窍。
最后洛清河松了绳,用力一抛把缰绳扔向她,自己则回身往后疾掠出了一段距离,她没打呼哨,及膝的野草随着山风一起飞扬。
温明裳远远地迎着她的目光,捏着缰绳低低地唤了句踏雪后抬手打马,海东青不知道何时飞掠而下,在她头上盘旋。
这样的速度在久经沙场的人看来还是太慢了,但对温明裳这种初学骑射的已是新奇。
好像有那么一霎她也抓住了耳畔呼啸的疾风,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何谓天地入怀的潇然。
在踏雪停在洛清河面前时,两个人对视片刻,温明裳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少年人的年纪,褪去了素日的静穆淡然,抛却了那些老成持重,她倒是少有地笑得这样开怀。
“该下来了。”洛清河唇角也勾着笑,她一手抓住了缰绳,示意道,“入了夜山路便不大好走,现下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温明裳收了笑,闻言点头道:“这便下来。”
话虽如此,但她体质到底偏弱,这样跑了小半日的马,下来时难免腿脚酸软,足下野草疯长,因着前些日子的落雪有些湿滑。温明裳踉跄了一下,险些滑了一跤。
好在洛清河就在她近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已经伸手扶住了她。
衣袍的熏香混着草场的水汽随风飘散,温明裳下意识轻轻嗅了嗅。
海东青也跟着落在马鞍上。
回去时斜阳落满襟。
山道上有人影从上头下来。
少年远远地瞧见来人,连忙停步行礼道。
“阿姐,温大人。”
温明裳略带惊讶地看了看在他和慕奚,这才应声道:“见过世子和殿下。”
慕奚冲她温和一笑,转而看向洛清河道:“你们是要上去吗?”
“嗯。”洛清河点头,这才去看身侧静立的少年,“不是说轮值?怎得这么快便过来了?”
“临时同人换了差事,过些日子补回来。”洛清泽老实答道,“本想着先寻阿姐的,未曾想……上去后撞见了晗之姐姐。”
慕奚笑笑,抬手过去在少年微乱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道:“既然来了,便是让阿呈一道也无妨的,该说的我都已说完了。”
洛清河于是点点头,问道:“晗之姐姐这是要回嘉营吗?”
“是。”慕奚唇边笑意慢慢淡下去,“虽说我来北邙祭拜并非什么密事,但若是久不归,难免惹人多思。你既是要上去,那便不必着急相送了,让阿呈送我一程便好。”
洛清河应了声是,抬手跟她又见了一礼才目送她下山。
“殿下与世子倒是很亲厚。”温明裳旁观了许久如是道。
“自幼如此的情分,但他对于那时候的记忆其实所存不多。”洛清河同她并肩而行,日头渐弱,她们才跑了马,难免身上出了些薄汗,山风一吹凉飕飕的。侍从在她们踏上山道时递上了氅衣,洛清河把衣裳抛给了温明裳。
她揉了揉手腕,眸中似有追忆,“双亲去时他尚在襁褓,稍大一些,除了府中的开蒙先生,其实阿姐教他更多,但教法么……嘴上说着洛氏儿女心志需坚需要历练,转头便把人抛哭了。那个时候晗之姐姐偶尔会过府,每每见到她这么干,都要把人从我阿姐手底下抢出来。”
可不是……哪有这样带孩子的?话虽如此,温明裳还是忍俊不禁。
“他没什么关于父亲的记忆。”洛清河顿了须臾,“但大抵在他心里,阿姐便如同阿爹那种高不可攀的山峰。他的字和名都是我阿娘起的,但我们一开始都没什么让他做世子的念头……也不是他天资不够,而是他的性情随了我娘,温平和善,没什么为将的杀伐气。若不是……他其实当个普通的世家公子也很好。”
“但世子心里有自己的计较。”温明裳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山路已经看不见人影,“其实与其说是世子的性情,你也差得并不多。”
洛清河侧头看她一眼,又听她继续道。
“你们不喜争斗,但该担在肩上的责任半分不会少。”温明裳含笑跟她对视,笃定道,“温平和善是浮于表面的君子皮肉,可若踩中逆鳞,那便如同飞掠于穹苍的战鹰。”
“你们骨子里深埋着属于雁翎的骄傲与桀骜。”
洛清河闻言抿了下唇,半是应声承认般叹了口气。
后山坟冢凄清。
残阳已西沉,余晖烧红了半边天。
温明裳跟着洛清河向着坟前泼了杯酒。
天地寂静,许久方闻人声。
“我亦是寻常人。”洛清河的指尖搭在墓碑上,阖眼似乎又能望见昔日年岁,“若是坦诚相告,我的确也有过羡艳。那样冠绝古今的天资,日后不知再过多少年才有第二人。那个时候除却许多人都知晓的双将之名,其实也有许多人为我感到惋惜的。”
“骄阳耀眼,自此众人眼中难容萤火之辉。”温明裳接过话的时候侧头多看了她两眼,随即又道,“可你是羡艳,却非嫉恨。好刀配良鞘,你所担心的是你可否与她一般同担双将之名。”
重压之下,只要是人便难免会怀疑自己。
“是了。”洛清河凝望着长姐的衣冠冢,轻声道,“若说毫无怨言那是假的,但嫉恨便没可能了。天资如此,没什么可自怨自艾的,但那时我偶尔会想,我是否真的担得起这样的盛名。晗之姐姐同你说起过当年的事,你便该知道那样的嗅觉该是何等罕见。”
残兵拖住多于自己近十倍的狼骑,那不是只有运气二字能做到的。
“可你知道阿姐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
温明裳看着她,低声道:“……什么?”
洛清河转过头,日晕西斜,放眼长空万里,她静静地看着那一轮如血残阳,低垂的眼眉里是遥寄的哀思。
“她说……”
恍然间,身边吹过的依旧是北境的风。
面前的人笑着伸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如同往日离家一般揉乱了她的头发。
“阿然。”
她提枪上马,神采飞扬,凝望着她的目光里是毫无掩饰的温柔。
“守好洛家,守好雁翎。”
“阿姐——!”
她大笑一声策马而去,铁骑奔腾声不息,而那最后的一句话语飞散在北境的烈烈风中。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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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要进新剧情了,这两章主要是交代一下以前的事情和日常(?
然后说一下这几周可能更新都不是很稳定,我要赶毕业论文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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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开春 【ZX整理】
年节过后的天气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时晴时雪的天气叫长街总是湿漉漉的,民巷积了水,不少人家出门时都在抱怨近些日子实在是惹人心烦。
温明裳近些日子来大理寺的时候也听闻官差们说起这事。近段时日寺中没什么差事, 各州呈报所书也说尚算太平,但不少官差宁可在寺中待着也不大想早些回去便是因着不想淌水回去。与其这来去间把自己弄得一身湿, 还不如在寺里帮着干些杂活。
“工部也不管管这事。”赵君若有的时候替她把档册拿过来的时候也会跟着嘟囔两句。赵婧疏去了钦州, 她便依着师命给温明裳打下手,两个人也算是熟识, 办起差来也不显生涩,就是囿于年纪, 她多少还是有些少年心性。
“报给了工部, 到时候又会推给户部。”温明裳低头批复着册子,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摇头道, “到时候兜兜转转, 又会用银子当借口推了。春时融雪水涨, 工部忙着加固堤坝修筑水利,现下去看, 估摸着都没什么人有这空闲理会你。民巷与官渠相连, 即便如今积水也不至把玄武大街淹了, 工部要是有人有心先把这些修缮妥帖, 他们自己的人只会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会感激他的也就是那些住在低洼处的清贫百姓。”
赵君若帮她把批复好的文书归档堆叠在一边, 闻言疑惑道:“这是为何?工部所司不就是这些?即便是如今忙着更重要的,待到稍有空闲的时候再行修缮不就好了?”
她这么个问的架势倒是让温明裳想起来以前在北林时那些缠着先生们问个不停的士子,大抵这个年纪的都是如此。
温明裳放了笔, 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摇头道:“那便还是那个借口, 没银子。待到稍有空闲就入了夏, 雨水丰沛时还能有人想起来修官渠,若是一切如常,谁想得起来修这个?即便报上去了,户部那儿也会再做思量要不要砸这笔银子。这活儿又不好干,几番推诿下来,没钱又没人,自然也就成了数年的弊病。”
“上一个提出修官渠的不还是阁老吗?”赵君若给她添了杯酽茶,颇有兴致地听她讲,“为何内阁现在没提这事了?”
“先生提这事已经是六年前了。”温明裳点了点桌上的文书,确认没落下后才端起茶盏皱眉喝了口。
还没到大理寺挂牌的时候,现下也的确有这个空闲去给人讲这些个杂事。酽茶太苦,她一向不喜欢,喝了几口就放了。
“那时修过一回,但其后北境一直没真正太平,每年砸在兵部的军费都不是小数,内阁没再提这事,也是因着在他们眼里事有轻重缓急。”
马上就是春耕,腹地沃土,到时候收成几何关系民心安稳和边陲安定,仓禀足方能谈其他,融雪加上雨水,工部和户部哪敢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他们可是去年才换了尚书,当下还在风口浪尖待着呢。春时又是各地应试,还有帝王祭祀,六部和内阁都忙得团团转,也就是前些日子过节,平日里最忙的三法司反而会轻松些。
再过段日子也不一定了。
虽说官渠事关京城的百姓,但到底只是那一部分,同整个大梁比起来确然不算什么。就是这连眼下的弊病都没法根除,也不知是好是坏。
赵君若趴在桌前听她讲完,刚了然地点了点头,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官差弯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温大人,有人在外传话,说是要叫您过去一趟。”
温明裳看了眼窗外的日晷,道:“有说是何处的传话吗?”
官差抿了下唇,开口答道。
“御史台。”
“知道了。”温明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我现在过去。”
赵君若在她起身时就已经挂好了放在边上的刀,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大理寺的预备差,还是温明裳私底下的侍从,有眼力见的都知道赵婧疏把她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是以她跟着去倒是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就是不知道御史台在这个时候找人去做什么。三法司各司其职,若非大案,一同办差的时候还是少,但去年才出了那样的案子,总不能今年开春又有,那就微妙惹人猜疑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天心难测,自古如此。只是温明裳去时在马车上大致思忖了一番也没想到有何处可以让御史台这个时候就找上大理寺的因由,她在那夜领了咸诚帝的命后偶有和宫中暗卫联系,若是此时真有什么,想来也不会是天子之意。
御史台已经聚了不少人,温明裳同相识的官员打了招呼,引路的差役在前头掀帘让他们进去,里头站着的人闻声抬了头。
温明裳见到那人时微微一愣,瞬息的错愕后便抬手先行了礼。
“见过端王殿下。”
后头跟着的官员也紧跟着弯身而拜。
慕长临抬手道了句免礼,而后看向了温明裳。
“温少卿。”他手里还捏着一纸图册,隔着一段距离瞧不清上边究竟画的是些什么,“有劳少卿走这一趟,有些事想相问。”
温明裳眸光微动,在眨眼间敛了眸子道:“殿下请讲。”
日落西山时,街上的行人稍多了些,早些时候的湿气被日头烘烤殆尽,低洼处的水也随着退下去些。
禁军的办事房平日里门庭冷清,今日倒是吵嚷一片。
洛清河刚从城外的校场回来,听到这阵声响略微皱起眉,她带着人在嘉营山附近的那个新校场跑了一日,眼下刀都还挂在腰间,甫一下马跨门进去就瞧见一群人在推搡。
她扫了眼那些个官员腰间的鱼纹袋,认出这是工部的人。
“怎么回事?”
“总督。”那几个值守的禁军一见到她即刻收了手。他们这段时日算是领教了什么是沙场之将,虽说洛清河没真的拿训铁骑的方法来练禁军,但多少也让他们去了层皮,现在可谓听话得很。
工部的那几个官员见到他们停了手,嫌弃般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这才转身给洛清河行礼。
“洛将军。”领头的那个睨了眼后头站得笔直的禁军,“这不开春事忙,人手不足,往年也有来禁军借人干活的先例在,今年便想着……”
他话还没说完,后头的禁军便听不下去了。
“呸!什么先例……便是把我们当杂役使唤,禁军办差哪儿是办这种的?”
那官员被仓促打断,眼里登时升起愠色。
禁军军士还想再骂回去,可还没开口就见到洛清河抬眸扫了他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闭嘴不敢开口了。
“是以大人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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