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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第 21 章(第2页/共2页)

了白蛟眼里,白蛟用手背遮住了眼。

    半倾,白蛟放下手,低头去看,是一只小手牵住了她。

    那小姑娘看起来七八岁,抬头朝她笑了笑,连牙都掉了几颗,含糊道:“娘娘别哭,抱抱娘娘,亲亲娘娘。”

    “你怎么不走?”

    “我要陪着娘娘。”

    闻言,白蛟蹲下身抱住小孩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没哭出一丝声音。

    万水叹息:“要没这个小孩儿就好了,白蛟说不定伤心一走了之,就用不着管这个烂摊子。”

    祁凤渊道:“就是因为有这种小孩儿在,有这种人在,白蛟才会做到这个地步。若不值得付出,又何必付出?”

    万水疑惑:“可不好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比好的还要多上许多。你瞧瞧,庙里少说也有两百来号人,可就这么一个孩子记着白蛟的好。为了大多的坏、少数的好而付出,这值得吗?”

    祁凤渊道:“你看到的是大多数的坏,可在白蛟学做人前,她遇见的全都是好,那些好胜过眼前所有的坏。她想成为龙神,也只是想把龙隐村变回以前那个淳朴、善良的村落而已。”

    万水还是摇头:“我不懂。”

    连瀛颔首:“她走了。”

    三人继续看去。白蛟从西北神君庙走出,廊上人迹寥寥,风很沉,祁凤渊能闻到空气里飘荡着苦药和血腥的味道。

    白蛟的伤口没有包扎,血顺手臂蜿蜒而下,挤满指缝,滑过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廊上,代替了檐上动也不动的风铃声。

    祁凤渊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蛟来到龙神庙,原来的龙神雕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女子雕像。这尊女子雕像衣着半袖,裸露出来的部分手臂覆着细密的鳞片,身形高挑清瘦,额头上更有一对长角,衬得那双杏眼含威不露,肃穆非常。

    雕像一身金漆,栩栩如生,贵不可攀,是族长命巧匠连夜制作。在那一个时辰里,白蛟傻站在龙神庙供匠人画像参考,除祁凤渊几人外压根没人看出白蛟有多么不自在,又或是说,旁人根本不在意白蛟的这点不自在。

    神像在上,白蛟在下,一个华贵,一个狼狈,两相对比就好像是天与地、云和泥的区别,看起来好生滑稽。

    白蛟又缩在供桌下,她本爱躲在神像后,可自从龙神雕像不见了,她就喜欢上了这供桌,往常病人都睡下后,她就会在供桌底下休息。

    可如今,她连在供桌下休息也成了妄想。

    龙神庙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一群人像浪潮似的涌入庙里。

    那名农妇带领着又一群人踏入了神庙,好几个壮汉扛着那尊被丢弃的龙神像回来了,他们爬上神座,刀斧器具,手推脚踢,丁零桄榔一番,推倒了那尊新神像,可旧神像也无处摆放,只好随意找了个地方立着。

    农妇趾高气扬地说:“听说了吗?得病的阿大回来说呀,竟然有人冒充龙神,整日喂他们喝血吃肉,想在西北神君庙毒死他们哩。”

    “真是好坏的心肠,我看就是青央那小子做的坏事,这小子巴不得得病的人快点去死。”

    “你说来这里有办法,是不是真的呀?”

    “当然啦,我家阿福就是我来龙神庙才好的,西北神君庙的假龙神可比不了。”那名农妇又说,“快,快诚心求吧,龙神看见了一定会赐给你们圣鳞的。”

    所有人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哭诉自己的苦楚,求着龙神再次显灵降下鳞片好解了她们家人的苦难。

    敬神祈愿的话说了一茬又一茬,有人抬头望,除了腐朽的横梁还是腐朽的横梁。

    香烟渺渺,泣音难绝,可惜无神理会。

    农妇又神秘莫测地说:“一定要诚心,心诚则灵,我都是求了好久好久,龙神才肯赐圣鳞给我。心供神知,谁的心不诚,说不定龙神还会惩罚谁呢。”

    这话说得大家头一低,头磕得更响,语气更加虔诚。

    “何姐。”有个声音不和谐地响起,呼唤一声大过一声,忽而庙里都静了下来,那位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男人怎么懂这些,平时祈福拜神都是我娘们做的,要不您给我们来一下,好让我看看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也好改一改。”

    农妇皱眉犹豫,那位年轻人又说:“阿福刚能下床,身子还得补补,回去以后我就把家里那只羊牵你家去,多喝羊奶,阿福才会更壮些。”

    “是呀是呀,何姐说一下吧。”

    “何姐这么辛苦,我家刚生的小牛也牵你家去。”

    “我家好几只鸡,何姐要是看得上也拿去。”

    “我可没想要你们家东西。”何姐咯咯笑了起来,“你们硬要送我也没办法,你们知道的,我家男人刚走,家里顶梁柱没了,过活总是难一些,你们家要是有东西多,那敢情好。”

    何姐边说边转身背对众人,拿起一对龙凤宝烛点燃,悠悠香火飘呀飘,何姐的敬神告神语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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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凤渊三人听了何姐的敬神语少说不下百遍,唯独这次的敬神语听起来不同,也不再絮絮叨叨念家长里短,也不再多嘴邻里邻舍,恭敬中带着疏离。

    何姐犹怕别人记不住,将这敬神语又重复了三遍,她转过身来问:“你们都记住了吧?”

    可没人应声,大家看着她一脸惊诧,有人张大嘴巴指着她不说话。

    “何姐,你……你的脸……”

    “你们还不跑是想等死吗?”那个年轻人率先动作起来往外跑。

    “龙神,这都是龙神的惩罚——”

    跪着的人爬了起来,挤在大门处都想要快点出去。何姐一人愕然留在原地,她伸手拉住一个女人,话还没问出口,她就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手!

    她的手布满了黑色的花纹,一层层,一瓣瓣,好看得像是饱满的花儿。

    被她拉住的人嫌晦气似的推开了她,她的脑袋磕到了供桌,贡品散乱一地,盖桌子的绸布被她慌乱中扯下。

    农妇摔倒在地上,惊愕地抬头,在人声嘈杂里和白蛟的视线相交。

    白蛟那双澄明的小眼睛变了,黑色的瞳仁被拉得细长,绿色混入黑色中,瞳仁的颜色变成某种青苔般湿漉的墨绿。

    那双眼阴森森,看上一眼都让人心里发怵。白蛟像是笼中饿兽,只欠缺一个出笼的机会,只要放她出笼,她将立即捕食一切。

    此刻的白蛟,给了祁凤渊这般感觉,也让他想起不经意被遗忘的事。

    祁凤渊想起来:“她就是我们在第一层见到的白衣女子。”

    连瀛疑道:“明明五官也没什么变化,可看到这双眼后我才记起她来,为什么先前没能记起来呢?”

    万水探头,如同村头二傻子:“谁呀,你们在说谁呀?”

    何姐只抬头一瞬就害怕地低下了头,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脸上的害怕瞬间变成了惊喜。

    她爬起来朝拥挤的人群招手:“你们看,你们看,龙神,龙神在这呢。”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她又再次对上白蛟,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了。她朝白蛟靠近,两人挤在小小的供桌下,她摸了摸白蛟流血的手臂,上面的伤口纵横交错,伤太多,太重,以至白蛟连鳞片都没办法控制收回。

    何姐摸着上面残存的几片鳞片,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她比了个手势,有些紧张道:“龙神大人,你一定看到我诚心所以显形了对不对?你是来赐我圣鳞的对不对?我,我就要一片就好。”

    何姐伸手一拔,没用多大力气就拔下来了,她看了看,又道:“龙神大人,这圣鳞和之前那片不一样,会不会效果不好呀?我再多要几片行吗?”

    白蛟被拔鳞的地方有个凹陷,形状看起来像是一片柳叶,灰黑色的血液正从那涌出,白蛟眉间的火焰印记随着闪闪烁烁。

    何姐又伸手,手落到白蛟的手臂上,正想拔下第二片时,只一息的时间,白蛟看着那些花纹从何姐高而紧的衣领蹿出,由浅而深,由下至上,像是莲花绽透了一样,密布何姐的脸。

    “嗬。”

    一声,何姐人头落地。

    看到这儿,连瀛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他对祁凤渊说道:“‘莲疫’是心病,是因贪欲而生的病,人若不贪婪则不染,人越贪婪则染病越快,死得也越快,是吗?”

    祁凤渊点头,连瀛心下沉思:“这病莫非和阿欠有什么关联?”

    不等连瀛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那一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白蛟终于有了反应,她微笑着从供桌出来,捡起何姐那颗头颅捧在了身前。

    她缓步走,唱起了何姐刚才念过的敬神告神语:

    “吉日良时敬香火,五方更来请龙神。”

    她一步一吟,唱句轻又轻:

    “一请龙神赐我富满福过天。”

    “二请龙神保我儿孙多孝贤。”

    “三请龙神佑我合家人长寿——”

    她轻笑一声,愉悦地哼唱完最后一句:“今宵好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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