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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不是她。”陆司怀一臂横在桌上, 半握着拳,另一只手熟练地摆弄着茶具。
京中吃茶一贯讲究多,邱静岁嫌弃这个麻烦, 从来不留心,不过陆司怀做起来是好看, 主要?得益于他那一双骨节分明手指匀长的手。
得到这个答案后, 邱静岁心中虽然有些隐隐的失望,但是因?为之前并未有过多的期待, 倒不算太灰心。
“不论如何, 还有找到她的希望。”邱静岁说着,将陆司怀摆到面前的茶水端起来,轻啜一口。口齿留香,回味悠长, 比自家长辈们用的酽茶要好喝得多,“这茶味道?真?好。”
陆司怀喝着茶将手边一个木漆茶罐推过来:“拿去。”
“咳咳,”邱静岁摸着脖子,不自在道?, “这不合适吧?”
“那便作罢, ”陆司怀一点不强求,“待合适时再取用?。”
邱静岁体味到他话中若有若无的深意, 鼓了鼓腮帮子不再言语, 两?人安安静静赏了好一阵子雪景。
“啊对了,”虽然邱静岁的思?绪时常会?飘到不知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去, 但是只需要?一个忽然的念头, 注意力就会?被?瞬间拉回, “之前天书你?肯定留有不止一本手抄本吧?”
“嗯。”
“能借给我一本看看吗?”邱静岁期待地问。
“你?想做什么?”陆司怀拢了衣袖起身,向她?伸出手。
邱静岁把手递到他手心, 借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随他往外走:“研究研究?公?冶芹将它看得那样重,一定是很重要?的线索。”
陆司怀便带她?往书房走,邱静岁到院跟前就不动了,她?甩脱了方才不经意间被?握住的手,噙着小小的笑容:“书房重地,闲人免进,我在这里等你?。”
望着空出来的手心,陆司怀很是遗憾,独自进去取了书册出来交给邱静岁:“此册我已做过标注。”
随意翻了翻,邱静岁果然发现最后一页上被?他圈出了几处地方,她?眼皮一跳,合上书册,道?:“我回去仔细看看,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去了,有事还是在逢金见面吧。”
临去前,邱静岁还朝他笑了笑。
陆司怀颔首道?:“走,我送你?。”
好在没有勉强她?去向国公?夫人见礼,邱静岁侥幸地带着珍珠离开。
而目送着她?离去的陆司怀,神情却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隐瞒……抑或是……?”他的声音飘散在纷扬的落雪中,没有人听?清楚。
——
昏暗的光线通过花窗窗格渗透进来,丫鬟绣梅将帐子勾起来,却意外看见崔宓已经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
“小姐起得这样早?”绣梅坐在脚踏上,搭着床沿问:“小姐几时醒的,怎么不叫奴婢,是不是要?喝茶水?”
崔宓没有作声,沉默地下了床洗漱。
绣梅知晓她?最近心情不好,不敢十分硬问,边给她?梳妆边说闲篇,想替她?纾解纾解心情。
“世子也真?是的,做出那种?败家业的事来,惹得公?爷和夫人不高兴,带累得小姐也不能出去逛逛。”绣梅说道?。
崔宓动了动眼珠子,绣梅以为她?感兴趣,更愿意多说两?句:“城外那栋宅子又大又精致,听?说刚翻修了院墙,花匠都去采买了,可?惜一下子连房契都输走了。”
“不是奴婢说嘴,世子真?是有些不像话,不说别人,如果小姐生为男儿,一定比他强上许多。”
“你?怎么如此肯定?”崔宓从镜子里看绣梅,问。
见崔宓肯接话,绣梅便努力勾起她?的谈性:“小姐容貌秀丽、知书达礼,在外头规矩上什么时候出过错?夫人每每跟其他夫人说起,都是明贬暗褒的夸赞呢。”
“规矩,规矩……”崔宓拿起梳妆台上的翡翠手镯,撑握在手心中,眼泪扑簌簌掉落。
绣梅眼见不对,又害怕她?把镯子摔了,连忙跪下,把镯子夺下来放回奁中,叩头请罪。
“外头有什么新消息?”崔宓哭了一阵子,面无表情地将眼泪擦拭干净,心里像是被?万虫噬咬,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京城的消息多如牛毛,但绣梅知道?崔宓指的是什么,她?也哭了,劝道?:“小姐何必再问,岂不伤心?”
崔宓脾气一贯都好,从前也是明媚欢快的性子,但是如今却如枯木一般,了无生意,只念叨着要?绣梅告知外头的情况。
“父亲母亲为了找借口不让我出去,竟把城外院子都赔了进去,好狠的心。绣梅,我只能求你?了。”崔宓现在不流泪了,但神情却更加憔悴。
原来是为了让小姐不要?出门找的借口,绣梅这才知道?情由,暗骂自己说错话,又对崔宓狠不下心,一时想:或许把实情说出来,小姐便能死心安心待嫁呢?老话说刮骨疗伤壮士断腕,都得疼死一回才能往好处走,反正现在小姐这个样子下去,是绝对不成的。
她?定了定神,紧紧握住崔宓冰凉的两?只手,道?:“奴婢可?以说,但请小姐看在国公?爷和夫人的份上,听?完便丢开手吧,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何必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呢?”
崔宓面如死灰,行动也凝滞几分,只是听?到绣梅的话,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绣梅转悲为喜,信以为真?,半直起身,边回想边答道?:“邱小姐去卫国公?府上回来没有三日,卫国公?府就送去了采择之礼,偏不是送的大雁,却是只羊,听?媳妇们说这是老黄历的习俗,取吉祥的意思?,不知为何把它搬了出来。”
说到这里,绣梅想起一件事,因?为这消息太稀奇,甚至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八卦:“听?说两?家都没合八字,对外只说是天婚。奴婢想怕不是双方都合过,五行实在不能中和才这样说,要?不然采择礼用?什么羊呢?”
八字不合,却做出这许多曲折来去全双方颜面,仍要?求娶;八字相合,夫妻同?心一体,白头偕老。
一时之间,崔宓也不知道?自己希望他俩是哪一种?情形更好些。
崔宓自觉得泪都要?哭干了,还是要?问:“那如今过定了吗?”
绣梅犹豫片刻,叹气道?:“便是今日。”
第92章
官媒梁妈妈穿着紫色的褙子, 暗红缎面鞋子,挥舞着一方嫩黄色的手绢,用?高扬的嘴角将涂着红胭脂的腮颊挤出一个鼓包:“邱夫人, 您养的一双好儿女,儿子不说了, 年?纪轻轻就考中做了官。女儿更了不得, 模样人品样样可人,有这样的孩子, 您老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梁妈妈做官媒都二十几年?了, 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宦人家的婚事,就算没经过?手,也绝对了如指掌,不过?卫国公家和邱家的这门婚事却里里外外透着奇怪。
首先, 婚事定的太仓促了些?,原先陆司怀的婚事京城中传的风言风语的,竟没风闻得关于邱家的消息,邱小姐突然现身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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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宴会引起议论?纷纷后, 陆家连个磕绊也没打, 就找上了自己去邱家提亲,不用?想, 这么痛快, 必然?是事先定好的;二来,婚嫁六礼, 虽然?民间?大多省去了问名、请期和纳吉, 但是在官宦人家中六礼怎么都要走一遍, 不然?便是惹人笑话,陆家和邱家却不在乎这些?, 尤其是省去了问名,连男女方的八字庚帖都不问,直接就到了过?定这一步,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孩子们的八字会不会相克;三则,要说陆家轻视邱家,不重视这门婚事,梁妈妈看着那一担担的纳吉礼,分明是十足看重女方的成色。连纳吉之礼都有这么好些?,那聘礼自?然?不必说,估计邱二小姐使劲花费个八辈子也用?不完。
不过?她吃这碗饭这么多年?,太懂得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不管心里怎么奇怪,总之邱家以后一定是要飞黄腾达了,那她只管恭维便是。
这拍马屁也是大有学问,梁妈妈惯会看眼色。起初和邱家打交道的时候,本以为他们家攀上了卫国公府这样的权贵高门,一定十分不容易,便竭力夸赞邱二小姐得嫁贵婿。但是邱家居然?不是那种轻浮人家,闻言并不十分得意。梁妈妈言语间?就转了口风,称赞小两口以后一定夫妻和美之类的话,却换来了邱夫人的笑脸。
其实过?定也没什?么太大的排场,不过?两家人的事而已?,但这个时代风气相对保守,所以让媒婆从中攒合显得更加规矩些?。
纳吉完毕,如无意外,婚事一般不会再发生变化。
陆司怀的意思是年?前纳征,下聘礼定婚期,征,成也,如此婚约才正?式成立。邱静岁虽然?不舍家里,但是客观情况摆在眼前,容不得她慢慢待嫁。况且自?己年?纪已?经不小,刘氏在外面实在听了不少冷嘲热讽,早嫁过?去,也省的刘氏再天天念叨。
只不过?,邱静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年?后成婚比较妥当。一来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筹备,毕竟自?己亲身经历过?,知道婚礼筹备完全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其卫国公府家世煊赫,要准备的事更繁琐。二则,嗯……那个什?么婚前恐惧症,她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其中滋味,很?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心理调节。
外面媒婆的恭维夸赞声不绝于耳,邱静岁听着浑身难受,好歹挨到纳吉礼毕,陆家的人和媒婆离开,她才扒着门框问:“都走干净了?”
邱父和刘氏步步生风地往屋里走,看见?她这样子,立刻将笑脸变做怒容:“马上要出嫁的人了,还是这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以后到了婆家,有你好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卫国公夫人顶多呆到大婚礼毕后便要回诸南去,偌大公府只有他们小夫妻俩住着,邱静岁不用?受婆婆管,日子怎么都好过?。想着女儿未来的好日子,刘氏脸上的怒再也挂不住,她旋身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盅感叹:“不要说是你,连娘都感觉好似在做梦一般,这么好的事,竟然?就成真了?”
说着,连茶也不喝了,招手叫女儿来到自?己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露出引以为傲的笑容。
邱静岁被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呲着牙抽回手,在刘氏身边坐下,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
刘氏立刻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如意?”
“娘,”邱静岁撒娇般喊了一声,“我好害怕。”
“怕什?么?”
“就是不知道怕什?么才心慌。”邱静岁走过?去抱住刘氏的腰乱晃,“娘出嫁前不害怕吗?”
“胡说什?么?越大越没规矩。”邱父骂了她一句,但也知道母女俩要说悄悄话了,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识趣地去了自?己书房。
“娘出嫁的时候才十六啊,比你小多了。”刘氏一手搂着女儿,目光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邱家来人缴担红的时候,我还当好玩呢,把许亲酒上的花络扯来绑回礼的筷子,叫你外婆好一顿打。”
邱静岁笑出了声,乐完却还是有淡淡的惆怅挥之不去。
“你嫁过?去是享福的,”刘氏摸着女儿的头发,满怀宽慰,“家世是其次,主要是人好,对你好,你们相处的来,这就是天赐的良缘。”
“娘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邱静岁这话说到一半就哑了嗓子。
“当然?舍不得,”刘氏笑着看她,“但是我不能?留你一辈子啊,你总要成家的。别害怕,以后等你有了女儿,你便懂得娘的心思了。”
——
根据邱父打听的消息来看,皇帝针对的主要是禹城的官员,对普通百姓并未深究,这也让邱静岁最终坐定,安心静观事态发展。
但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本以为此事跟自?家关系不大的,但是外公一家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按照脚程计算,邱家寄出去的信件应该刚到禹城才对,但是外公刘永意却带着刘茂秀和她父母赶到了京城。
刘茂秀一见?邱静岁,便泪眼婆娑地扑上来将她一把抱住:“表姐,事情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众人忙将刘茂秀劝住,大家坐下慢慢说起来,邱家才知道,原来刘家虽然?没有被波及,但是刘茂秀的未婚夫本家却参与其中,他自?然?也被连累,如今已?被下了大狱,恐怕得在牢里过?这个年?。
刘家的心思其实很?直白,来了没多久已?经打探了好几次邱家和卫国公府定亲的事,一看便知是想借陆家的路子走人情。只是现在陆、邱两家毕竟没有结为姻亲,婚约阶段就为这种事求告上门很?掉面子,邱父和刘氏主要是怕女儿被陆家看轻了去。
再说了,这门婚事能?成,邱家都知道是两个小儿女看对了眼,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没什?么关系,这事似乎还要看邱静岁的意思。
不知不觉,在场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邱静岁。
邱静岁自?己自?然?有一番考量,不过?倒不是出于嫁过?去的地位、看轻不看轻之类的话,而是琢磨着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思索良久,她发现自?己对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即便有个模糊的计划,也不敢说有几分把握,还是要请行?家来帮忙参详参详,于是便道:“外公外婆别急,我找人打听一下消息,你们安心住着,别着急。”
好歹现在跟陆司怀定了亲,公共场合见?见?面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还有逢金这么个方便的地方,当天邱静岁便去找了逢金的掌柜要求传话,下午日落时分便等到了刚下衙的陆司怀。
听完了她的讲述,陆司怀道:“早先有御史上书过?禹城两重献贡之事,皇帝不欲责罚平民,他虽被下狱,最后也会有惊无险的。”
听陆司怀这么说,邱静岁稍稍放下心,忍不住好奇地问:“是哪个御史如此正?直?要是能?让他知道多少无辜的百姓被牵连,给?他这把干柴上浇些?油就好了。”
陆司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邱静岁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了?我问的不对吗?”
在她的追问下,陆司怀才道:“你认识。”
“谁?”邱静岁更好奇了。
“江锡。”
第93章
江锡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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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钥匙, 却要用它去打开一扇熟悉的门。
邱静岁下意识地问:“谁?”
不知道为何,陆司怀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他?”
其实邱静岁在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已经想起来了, 江锡就是之前母亲想给自己定?的说亲对象,但是?既然陆司怀这么问, 邱静岁本能地换了一种?虚假的回答:“名字有点耳熟, 但是?跟人对不上。”
陆司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江锡,邱静岁这才知道他?已经考中了进士并入朝为官, 做的还是?御史这种?得罪人的言官。
“我明白你的想法, ”陆司怀心情很?好地说,“我帮你。”
“谢谢。”邱静岁迟疑几?秒,慢慢握住了陆司怀放在桌边的左手,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红霞。
陆司怀反手将邱静岁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修长的手指轻巧地翻开她的手心,用大拇指摩挲着,却说道:“手这样冷?”
邱静岁几?乎不能把视线从陆司怀的手指上移开,只是?还记得要回答他?的话:“我自来体寒, 夏天还好, 冬天就会如此。”
与她相反,不知道是?体质还是?练武的原因, 陆司怀的手心异常火热, 这股炽烈的气息就像要从两人交握的手间传递到邱静岁身上直至脸上。
“以后冬日里可以搬去暖阁住。”陆司怀慢腾腾地将她一只手捂热乎,又?放下?, 示意?她把另一只手伸过来。
“啊, 算了, 反正待会就又?凉了。”邱静岁不好意?思了,她推拒道。
但陆司怀很?坚持地张着手心, 邱静岁只好妥协。又?听他?十?分认真,似乎很?把这当?一件事的模样说道:“晚些?叫王大夫去你府上看看。”
“其实,应该和我落过水有关,体质哪里那么好调,反正也没什么影响,别麻烦王大夫了。”王大夫是?住在卫国公府上的一位大夫,邱静岁从王羽仁和段老先生嘴里听说过,医术非常高超。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邱静岁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将手递了过去。
“不要讳疾忌医。”
“我哪有……”
“明日你生辰,我陪你去巧娘殿敬拜。”陆司怀道。
“嗯?”邱静岁察觉他?并不是?单纯为了儿女之?情才这么说的,便问,“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陆司怀起身走到她面前,将邱静岁带起来:“还不能确定?。”
两人靠的太近太近,邱静岁满眼看到的都是?陆司怀一张极正统的帅脸。
正统,代表着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你可以说他?不是?最?戳你的长相,但绝对也要说上一声好看的那种?。
“好,那明天晌午出发?,”好消息是?,邱静岁对陆司怀的长相有脱敏的趋势,只要他?不出动那双手,她就还把持得住,“最?近我可能会跟国泰公主?吵一吵,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嗯,”陆司怀伸手一带便将她拥入怀中,低着嗓音问,“可还记得从前你的承诺?”
邱静岁露出半边脸,听着他?的心跳,这严重扰乱了她的思路,但好在她还是?想起来了:“记得,我说过只要我能帮忙,绝对没有二话……”
“嗯”陆司怀抚了抚她的碎发?,“记得就好。”
这个人,不会在想什么坏事吧。邱静岁很?难不往这方便去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便“唔”了一声,不再言语。
——
王大夫来诊脉过后,是?说需要好好调养,也给了方子,不过上面的药材实在不便宜,邱静岁虽然现在暴富了,但陆家送来的礼她可是?不会动的,所以还是?打算先拖着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谁知当?天卫国公府便借着邱静岁生辰的名头,又?送了好些?礼物,其中便包括了调养身体需要的丸药和上好的木炭、手炉等物。
当?着其他?人的面,邱静岁一以贯之?地拿出了客套、淡定?的态度,即便是?面对珍珠和雪薇也不聊这些?事,只有等到晚上钻进被窝的时候,才甜滋滋地美了一会儿,不过转瞬,想到明日还有事要做,慢慢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因为和卫国公府定?亲的缘故,邱家一时间收到了京城中无数人家的窥视打探,不光邱父和刘夫人的邀帖接连不断,邱静岁收到的帖子也着实很?不少,她心里有打算,都叫珍珠收在桌案上,等下?午回来再看。
邱静岁的年纪都快二十?了,在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算小?,但是?跟长辈比起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小?辈的生日不能大做,但是?也不能不过。
邱家有自己的惯例在,没有因着她定?亲就改了操办,不用应酬让邱静岁觉得非常舒心。
刚吃过了午饭,门房来传信说陆世?子来接二小?姐去巧娘殿。其实邱元思和刘夫人听得真真的,但他?们却装没听见。这何尝不是?一种?表态呢?
邱静岁上了马车,发?现陆司怀今日罕见地穿着一身浅青色衣裳,头戴金冠,不但很?显年小?,而且经过这样一打扮,一眼便能看出他?非凡的出身。
马车里虽然比不上家里暖和,但是?也绝对不冷,缝隙遮得严严实实的,她一上车落座,就被陆司怀披了一件斗篷在身上,双手也被握住,一点儿也冷不着。
路上两人闲闲说了几?句话,到了巧娘殿,陆司怀却也下?了马车,他?不用敬拜,却同邱静岁一起进了殿中。
与前两年不同,邱静岁对迷信一事越来越厌恶,来这里与其说是?为了向上苍祈祷,不如说是?应付公事而已。
草草拜过,邱静岁捐了五角银子,使女说了些?感谢的话,邱静岁环顾四周,没发?现那个遮面的使女,便多嘴问了一句。
“方才还看见她了呢,贵客找她何事?不然我去帮您传话,您在这里稍等片刻?”使女道。
“先等等,她叫什么你可知道?”邱静岁问。
“只知道她姓吴,排行老二,大家都叫她吴二姐。”使女回。
邱静岁疑惑:“你们和她不熟?”
“因她脸上有伤,性格孤僻几?乎不与人说话来往,所以彼此不相熟。”
“你见过她的脸?”陆司怀突然出声问。
使女恭敬道:“回公子,见过的,确因面容被烧毁不便露面见人,请贵客勿要怪罪她。”
邱静岁眼神?询问,陆司怀点了点头。
她道:“你去叫她过来吧。”
使女应下?去寻人,人多眼杂,邱静岁也没有明着问什么,默默等了一刻多钟,使女去而复返,道:“不知吴二姐去了哪里,没有找见,两位贵客有话只管嘱咐,我代为转达也是?一样的。”
“不要紧,下?次见到再说吧。”邱静岁看了看陆司怀的眼神?,道。
两人转身朝外走去。今日来敬拜的百姓人数不少,鱼龙混杂的。邱静岁不知道陆司怀明明说过那毁容使女不是?陆玉书,为什么还要亲自来打探,就在她扶着珍珠准备上马车后问问清楚的时候,走在她旁边的陆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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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几?乎没有停顿便往那处走去。
人影交错间,邱静岁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个方向墙角站着一个头戴幕篱的使女,她面对着前方,已经发?现了正在逼近的陆司怀,即便有幕篱遮掩,还是?能看出她正在慌乱地转动脑袋,寻找着逃走的方向。
如果面对普通人,那使女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还是?很?有可能逃脱的,但可惜她面对的是?武功超凡的陆司怀。
离得太远,邱静岁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只能看见陆司怀轻轻松松堵住了使女离开的道路,应该是?说了句话,那使女没坚持多久,便垂头丧气地跟在陆司怀身后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第94章
马车中, 陆司怀和邱静岁一左一右在两侧落座,把那名使女让到中心位置。
邱静岁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先开口说话。她看见陆司怀靠在车壁上, 抱着手臂,眼睛一直在盯着使女看。
使女像是?遭受着无比的煎熬, 她从双脚到双手, 再?到转动不止的脑袋,没有一处不显示着紧张的心情?。
陆司怀如同刑官一般, 用眼神审讯着这个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女孩。
久到马车门上传来马夫的敲击和询问声, 两人之间的对峙仍未结束。
邱静岁将门推开一道缝,小?声同马夫说了几句话?,让他耐心等?待,然?后阖上门扇, 继续保持着沉默。
在这样?诡异的安静氛围中,陆司怀突然?从鼻腔中发出长长的呼气?声,使女犹如受惊的小?兔一样?,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帽檐边。
等?她发现陆司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 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颤颤巍巍地将头上的幕篱摘了下来。
一张与陆司怀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柔美?的面庞出现在邱静岁眼前, 让她忍不住低声抽了口气?。
这使女, 分明?就是?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陆玉书的样?子。
邱静岁发觉自己在这里?非常不合适, 严重影响了他们兄妹二人说话?, 便试图努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推开车门想要出去。
“回来。”陆司怀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制止了邱静岁的行动。
邱静岁非常有眼色地乖乖坐下, 装透明?人。
一场风雨在陆司怀的眼中酝酿,想要抵挡这样?的风暴可不容易,陆玉书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又害怕,又委屈,还有些倔强的神色,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作了一种赴死般的毅然?。
虽然?非常好奇陆玉书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邱静岁忍住了,她心里?催促着陆司怀有火快发,发完赶紧问清楚,只可惜这份急迫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罢了。
可是?不光她没想到,看陆玉书的表情?更是?惊讶,陆司怀一开口并?没有朝妹妹发火或者质问,却问出了一句满怀兄长关爱的话?:“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陆玉书小?心翼翼地看他:“有父亲安排的人照应我,日?子过得还好。”
“嗯,”陆司怀点了点头,瞬间便转了表情?,“把当初你落水的前因后果,如实讲出来。”
料到有此一问,陆玉书拼命摆头:“哥,我不想说这些,今天闹的动静太大,我的身份可能?会暴露,快放我下去吧。”
咦,是?啊。被陆玉书一提醒,邱静岁才想到,如果皇帝有设置情?报部?门的话?,对陆司怀这种朝廷大臣应该会严密监视的,不过陆家不是?吃素的,应该会有防范手段。
“放心,今日?你说到天黑也无事。”陆司怀波澜不惊地说。
果然?,邱静岁暗中感叹,陆玉书能?想到的事,他哥怎么会想不到。
陆玉书张嘴又想说什么,被陆司怀一句“你还想找什么借口”给顶了回去,她抽抽噎噎,委屈地哭了起来。
“不是?我不想说,其实大部?分事情?我也被蒙在鼓里?,真说了,父亲可也饶不了我。”陆玉书说得十分肯定,邱静岁在心中对素未谋面的卫国公的形象填涂上了一丝严厉的色彩。
“你说与不说,父亲都会发现我已找到你的下落,但若不说,你曾半夜逃去看吴景的事……”陆司怀气?定神闲道。
“大哥你不要污蔑我!”陆玉书立刻便着急上了,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后来还吓得吴景多次跑去找陆司怀求证,气?焰就越说越低,最终没了声音。
“总算是?兄妹久别重逢,我今日?很?有耐心,你可以慢慢想。”
陆玉书又憋着嘴委委屈屈地用眼神央求了半晌,见毫无作用,只得屈服:“好吧,我说……但是?,但是?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一听人家都在点自己了,邱静岁适时开口:“正好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陆司怀伸出手拉住了邱静岁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并?神情?严肃地同陆玉书道:“既然?你今日?肯自己来,想必知道她是?谁,我在便是?她在,你说吧。”
这话?说的,邱静岁很?想说,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一步,之后你再?转述给我不也是?一样?的吗?但是?她又有点明?白陆司怀这样?做,都是?为了让她适应新的身份角色和新的家人,也是?向她昭示,既然?要做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不应有所隐瞒。
从他直白地同她讲国泰公主被送去宫外寄养的真相时,就在身体力?行这样?的想法了。
邱静岁一向认为,别人的善意、偏爱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是?需要等?量偿还的债,她不喜欢背负这种债务,但她跟陆司怀之间的关系,即将迎来一次大的改变,不能?逃避的成为关系紧密的两个人,她对这种亲密的关系非常陌生,但陆司怀也是?一样?的。
既然?他都可以调整一贯的行为处事,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准备,那心理上理应更加成熟的邱静岁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至少,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要一体行事。
看见邱静岁在陆司怀说完后真的没有坚持离开,陆玉书气?呼呼地瞪了邱静岁一眼,还是?屈服了。
“其实我知道的真的很?少,就这么一点,还是?后来父亲和我透露的。”陆玉书说着,露出害怕的神色来,“父亲说,公冶大人私底下告诉他,天象有变,土旺缺金的女子将逢大难,必须瞒天过海,方能?保留一命。”
若论时间,陆玉书所说的公冶大人应当指的是?公冶芹。邱静岁想起从前公冶芹言语间对陆司怀小?时候的模样?如数家珍,就此推断,两家的关系应该是?还不错。
但是?问题就在于,公冶芹为什么要救陆玉书?单纯为了私交吗?邱静岁总觉得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因为其他无辜女孩子家里?,其中也有与公冶家是?姻亲关系的,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提示。
“那名毁容的使女同你互为表里??”陆司怀问。
“是?,”陆玉书辩解,“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来,父亲只允许我一年之中来一两次而已。”
原来如此,邱静岁明?白了,怪不得陆司怀一开始说调查过毁容使女,并?不是?陆玉书,后来经过邱静岁提醒,他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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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来看看的想法。
而因为按照习俗只有女子才会来巧娘殿敬拜,所以邱静岁才会刚好在宋秋昭和自己生辰的时候,注意到陆玉书假扮的毁容使女。
看来陆玉书对京中的消息还是?很?了解的嘛,不但知道宋秋昭什么时候回京,还特?意关注了一下自己。邱静岁不由得想那天她看见宋秋昭和吴景两人的情?状时,心情?该何其复杂呢?
“韩国公府对那晚的事知不知情??”
“我不知道……”陆玉书偷偷看了邱静岁一眼,“不管如何,崔姐姐实在冤枉……”
陆司怀盯她一眼,陆玉书就不敢再?说话?了。
“带好幕篱,下车去吧。”一开始的关怀模样?已经烟消云散,陆司怀又变成了冷面郎君。
邱静岁本来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安全,但是?想到刚才陆玉书隐隐约约地给她扎刺,就把话?全吞了回去。
哼,她就是?小?心眼。
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做一个贤妻良母的,未来小?姑子如果不给她好脸,到时候就来试试好了,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陆玉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好似想要说句软话?缓和气?氛,但又下不来台,只能?委委屈屈地戴好幕篱,下了马车。
“她从小?娇生惯养,口无遮拦,我会严加管束她,她以后不会再?对你如此无礼。”陆司怀郑重道。
没有和稀泥,没有因为亲情?偏向里?外,而是?是?非分明?的评判。邱静岁心中顿时畅快了不少,不然?遇上个不明?事理的,这个时候讲一些情?面大体,让因受到委屈而愤慨的一方不要小?题大做,让出口伤人的一方糊弄道歉了事,她真的会气?吐血。
邱静岁没有说无所谓,她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笑容稍纵即逝,然?后立刻问起了陆司怀的看法:“你觉得公冶芹是?那种看重感情?的人吗?”
“不是?。”陆司怀回答的非常快,“相反,他冷静、寡情?,不同任何人交恶,也即不同任何人过从甚密,虽然?与父亲有同窗的情?谊,但事关国运,他怎么会轻易协藏可能?的天命之女。”
“是?啊……”邱静岁赞同,“总觉得,他藏着好多秘密,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会的。”陆司怀道,“回家?”
邱静岁移动视线:“回吧?不然?去哪儿呢?”
“逢金。”
“不去,”邱静岁垂眼笑着推拒,逢金二楼是?封闭的,两人独处的话?,感觉会很?危险,“天太冷了,还是?早回家的好。”
“嗯。”陆司怀也不强求,叫车夫赶车把她送回了家。
之后好几天邱静岁都窝在家里?,一边打听着禹城那件事的进展,一边仔细查看着抄写版天书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陆司怀的手笔,近日?朝中不少官员开始指出禹城重复上贡的事实,而皇帝对此却耐人寻味地保持了沉默,国泰公主呢?作为女儿,按照现在的观念来说,应当主动退让,成全皇室的体面才对,但她却也尚未有所表态。
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认为“过完年再?说”比较好?邱静岁不得而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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