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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游园(第2页/共2页)


    程鹤看了他良久,把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这个夜晚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锄云,却完全拯救了程鹤。

    .

    往事回笼,程鹤与锄云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彼此相视一笑。这种时候,程鹤的眼睛里总是会浮起一种让人心酸的柔软。这柔软让锄云心甘情愿就原谅了很多事情。

    夜深了,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客栈的床很大,可程鹤还是很近地贴着他的脊背,一只手搭在他身上轻轻拍着,像在哄孩子睡觉。

    一片海浪般沙沙的轻响,房间仿佛波荡在海水中,锄云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程鹤看他睡着,悄悄起身趁夜回了青云宗。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萧顷问他。他背对着程鹤,眼睛望向窗户外面,“其实掌门一直在找你,你知道锄云下山历劫的事吗?”

    “知道。”程鹤说。

    “这次事情还挺严重,掌门生了很大的气,”萧顷道,声音没有起伏,“锄云一定是会受罚的,师兄你应该拦不住了。”

    程鹤不说话。

    “你和锄云在一起吗?”他问,又顿了顿,“师兄放心,我没有告诉掌门。”

    程鹤也什么都没解释,他看着这个素来随性恣意的师弟的背影,发现他瘦了,这段时间不知道他都在做什么,竟然想不起他们上次这么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他走近一步,萧顷还是没转身,夜风吹着他的衣袖,声音好像也跟着抖了起来:“你有一直想要守护的人,明月也有了,我从前不觉得修仙之人应该产生感情,现在想来都是自欺欺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世外仙山能让人泯灭人欲。”

    “……师弟。”

    “你去找掌门吧,”萧顷说,终于转过了脸,已经恢复好情绪,“他肯定在等你。”

    锄云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还是空的,他真高兴程鹤还没回来,这一晚上他基本上没怎么睡,始终半梦半醒地吊着精神,那片起伏的海浪始终没有彻底淹没他。

    是在大堂里吃早饭的时候,程鹤从客栈门外负手走了进来,穿过重重桌椅,来到他面前。

    “怎么不在房间里吃?”程鹤在对面坐下,问道。

    锄云道:“想看看人间的样子。”

    程鹤面目如常,可是嘴唇已经淡得快没有血色了,锄云没有问他昨晚做什么去了,程鹤也没有主动提起,他们守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在喧闹的大堂中享受着漫长岁月里片刻的安宁。

    “距离七夕还有几日,”程鹤看他快要吃完,开口道,“在那之前,可有想去的地方?”

    锄云咬着筷子想了想,“我想听戏。师兄,你带我去戏园子逛逛好吗?”

    扬州戏曲最为著名,只是锄云身子弱不适合长时间赶路,便在当地寻了个较为清雅的园子,一路踱步过去。

    将到戏园门口,一阵悠扬琴声,只见一片竹林飒飒,进去后过了影壁墙,也有假山湖石,旁边报子上写着今日出场的戏班子。

    立刻有看坐儿的引他们到场中坐了,拿垫子与他们铺好,又献上香茶,道一声“客官好坐”便又去招呼其他人。

    不久戏开台,第一场便是《桃花扇》。

    锄云单纯懵懂,只和着拍子哼唱,“乍暖风烟满江乡,花里行厨携着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莫过乌衣巷,是别姓人家新画梁。”

    程鹤转脸见旁边多是富贵公子携倌儿同赏,没有伴的,园子也会为其引一位小旦,端着酒杯专门助兴,一片笑语欢情。

    他们混杂在人群中,虽不是那种关系,但在旁人眼里也是格外亲密的模样,见锄云听得入迷,程鹤便给他倒了杯水递到嘴边,“不要只是吃,喝口水。”

    桌上摆满了解闷用的小食,大家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解闷,只有锄云当饭吃,一会功夫好几样都已经见底了。

    锄云回过神,“这些都是我吃的么?”

    “回去的时候买些带回去。”程鹤道。

    一曲戏文唱到动情处,周遭已经是一片亲昵软倒,小倌儿与恩客抱在一起,嘴亲着嘴,臀贴着臀,喁喁切切咂个不停,嗓子里全是调情之语。

    锄云起先还没察觉,直到前方一个散座里的两人动作太大,把茶壶踢翻了,一只脚伸出来,带得整个桌椅全都向后翻倒,两人滚到地上,还难依难舍地勾在一起。

    “呀!”锄云惊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两手把眼睛捂住了。

    程鹤立刻把那两人挡在背后,面对着锄云,低声道:“别怕。”

    “不是听戏吗,他们都在做什么?”

    程鹤没办法跟他解释这个,就是怕看见这种事,他才特意挑了个清雅有致的园子,没想到里面仍然是这般情状,看来表面风雅正是他们吸引客人的方式。

    程鹤只好把锄云护在怀里,艰难地向外走去,周围啧啧的水声钻进耳朵里,听得人心念翻动,偏偏胸口还有一个蹭来蹭去的脑袋,锄云想看又不敢看,憋了半天,终于在走到门口时,才扭捏着抬起头道:“师兄,你说要把那些小食带走,你还没买呢。”

    程鹤:“……”

    程鹤道:“在这等我。”

    “你带我一起去。”锄云不同意。

    程鹤便领着他再次穿过那片粉艳香浓的花丛,这回锄云大胆了许多,一边拿手遮着眼,一边又露出缝隙四处偷看,把程鹤看得心火大起,直接搂着他的腰飞身而起,落到二楼门房帘子前。

    便有茶房迎上来:“客官您怎么上来了,这戏还没唱完呢……”

    程鹤道:“下面糜乱太过。”

    茶房看他面目清华俊美,果真不像那等风流之人,再低头一看,这人的手却紧紧揽着旁边少年的腰,瞬间心领神会:“客官您是嫌下面人多,所以上来是想要个雅间儿?”

    程鹤:“……”

    “有的是!”茶房喜笑颜开,“小间里确实好办事,是小的考虑不周……”

    “方才座上的几样小食,”程鹤打断他,面无表情,“每样打包二两,我们带走。”

    说着从胸口掏出个钱袋丢给茶房:“不用找了。”

    茶房接过银钱,连忙去里面打包小食,出来时态度端正了不少,可眼神还不时往锄云身上乱瞟,程鹤从他手里拿过纸袋,领着锄云转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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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对他的玷污。

    一路走出去好远,直到一处角门后头,程鹤才回转身来,低头仔细看锄云脸色,不见异常,想要解释,但又不清楚他看明白多少,只怕多说多错,一颗心愁肠百转,犹豫不已。

    锄云仰脸瞧他,先开口道:“师兄,你的脸怎么红了?”

    程鹤:“……”

    锄云又道:“刚才在里面,那些人……”

    “我不是故意叫你瞧见,”程鹤垂下眼,“事先我并不知那并非单纯戏园……我只是想带你来听戏。”

    锄云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说来这人间程鹤也没有来过几回,其中关窍经营也就不十分清楚,看着他难得略显赧色的眼眸,锄云突然觉得,在某些方面他和大师兄其实非常像。

    程鹤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越发没底,正要说话,锄云忽然向前一步,把脸对到他面前,温热的呼吸一下子扑了过来。

    “谢谢你,师兄。”锄云看着他的眼睛,“我今天也很高兴。”

    程鹤静了,眸光落在他脸上,带上了夕阳一样的温度。

    他们继续朝前走,一前一后,锄云的手还在程鹤掌心里,他牵着他,从戏园里出来就没松开过,锄云望着程鹤的背影,拿另一只手摩挲了一下脸颊,才觉得手心都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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