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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人嫡子,不是他想娶一个流民婢子就可以娶的;

    只说她自己,自十八岁那夜后,就再不会梦想嫁人。

    方方面面,魏婉笃定卞如玉不会成功。

    但三年里她还可以为这?世道做许多事,魏婉应声:“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王肺腑之言,绝非冲动。”卞如玉始终正色,“相处也有些日子了,本王晓得你?看不惯奢费。自今日起?,本王会削减府中不必要开支,开库赈灾,持之以恒,不会再让那些东西烂在库房里。”

    “本王是第一回做这?些事情,大概会有不对、不妥,有自己意识不到的奢费之处,还请……”卞如玉一顿,现在该如何称呼她呢,叫“魏姑娘”太生疏,他不甘心,叫“婉婉”她又必定不允。卞如玉苦笑跳过?称呼:“还要请你?多点醒本王。”

    片刻,魏婉淡淡道:“把那水渠拆了吧。”

    “哪个?”卞如玉问完随即省悟,是引碧潭的活水,脸上一红,“好的。”

    “本王亦会在父皇和太子哥哥面前多进言,忧民之忧。”卞如玉翘起?嘴角,摇头,“说来惭愧,今早从米店出来时,真?不想再做富贵闲人。”

    少倾,魏婉福身:“恭喜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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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如玉唇角扬得愈高?,但过?会却又敛起?,正色,仰月唇启启合合。

    “殿下还想说什么?”魏婉始终伸直脖颈,卞如玉扭头,她也侧首,相对道,“可尽管说来。”

    她的声音像酷暑里的一记凉风,令卞如玉稍安了些,吸一口气,道:“本王耳闻过?蔺昭的清誉,但做这?几样事情,绝不是要和他比。”

    蔺昭也配?

    他是自己想改变,是他想讨好她。

    俩真?正原因?,前一个还好,后一个他到底还有那么几分?骄傲,难以启齿。卞如玉咽了咽:“你?有什么事情想让本王做的,也尽管讲来。”

    “梁彻那边如何了?”

    这?问题卞如玉没想到,挑了挑眉,如实告知:“忘记告诉你?了,大姐姐对他动了私刑。”

    魏婉心一紧。

    “大姐姐因?为德善坊的事被?父皇罚了三年俸,禁足月余,按理应该迁怒你?朋友,”卞如玉顿了顿,“以大姐姐的性子,杀了都?有可能。但你?那朋友还真?有点本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复宠了,这?一个月大姐姐待在府里哪也不能去,竟只命你?那朋友日夜相伴。本王的线报传回来,他就在花园里给大姐姐揉肩捶背。”

    魏婉阖唇不语。

    卞如玉无奈拖长尾音:“本王没有骗你?——”

    “谢谢殿下。”

    “不必客气。”卞如玉朝魏婉倾身,“还有别的事需要本王帮忙吗?”

    说完他自己心里发笑,怎么求人的冷冷淡淡,被?求的却眼?巴巴,上赶着要帮忙?

    可是没么办,他还是求着她求。

    “没有了。”

    “那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本王改正的呢?”

    卞如玉心里念的是像水渠那样的奢费事,魏婉却稍稍抬高?下巴,道:“如果可以,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管我裙子提多高?,有没有露脚。”

    “不不,本王不是!没有恶意!”卞如玉急欲辩解,却突然舌头打结,“本王只是觉得是个人露多了就不检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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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对你?。”

    魏婉颔首:“正人先正己,殿下也请回忆回忆自己,在水云阁里是如何衣衫不整,敞胸露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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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如玉:……

    ……

    不出三日,全府上下皆察觉到殿下变了。

    木公公发现殿下迷上府里的流水薄,第一日只翻来覆去看;第二日开始上手改,夏天天黑得晚,殿下将掌灯时间?后延了半个时辰,一天下来省百来根蜡烛,负责活水的人事更是直接削除,甚至连后厨的灶都?减了两个;第三日更直接规定死府内开支。

    “殿下,这?……”木公公瞅着卞如玉定的上限数字,犯难道,“这?万一超了怎么办?”

    “超了用你?的私房钱补。”卞如玉一句话把木公公吓噤声。

    半晌,木公公硬着头皮,蝇声嘀咕:“西苑的紫薇树死了两棵,得移栽新的;渡春桥的地面坏了,要重新换一块汉白玉。”

    都?要用钱,怎么办?

    “死了就挖走,把土填平,反增‘留白’雅致。”卞如玉从善如流,“至于渡春桥,你?找找有没有什么便宜的材质代替汉白玉。”

    木公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殿下口中讲出来。

    这?还是殿下吗?

    小金也发现最近每回给殿下送膳食时,都?要在门外等很久。第一日晚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进去时夜幕已?经降临,殿下却梳起?工整高?髻,戴好玉冠,大夏天竟穿了件领子特别高?的锦袍,严严实实捂住脖颈,不露一寸中衣。

    以前殿下日日罩衣,随意散漫,以为寻常,现在突然一板一眼?起?来,反而?奇怪。小金上菜时偷瞟,殿下额上全是晶莹汗珠。

    她忍不住私下问自家相公阿火:“殿下都?热得大汗涔涔,怎么还穿那么多?”不待阿火回答,小金一个转身,差点撞到阿火身上,“难不成殿.□□虚?黄太医看了吗?”

    阿火顺手拥住娘子:“我不知道。”

    小金又问:“唉,对了,每回我进去前,殿下都?在做什么呢?什么事需要那么久?”

    阿火寡言:“理衣。”

    “理衣?”小金让阿火详细说说,阿火却拒绝:“我们不要妄议殿下。”

    小金继续磨了半天,阿火才告诉她,殿下最近的确奇怪,早晚更衣皆要上.床,拉紧幔帐,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捣鼓,连外罩的玉带也不再假他人手系。

    小金蹙眉,半晌:“走,我们再去问问阿土!”

    两人去寻阿土,正撞上阿土和木公公说悄悄话,小金听见阿土说,殿下命他上交德善坊的安置名单,看了又看,不由?疑惑:“一份名单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是记数目。”木公公沉声,“他打算救济名单上的迁置户。”

    记住人数,算好总支出,有可能还记了姓名,以防造假,冲账。殿下从小到大,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是殿下怎么突然就有了心?

    这?趟阿土来找木公公,就是来传卞如玉的命令,知他为难,不用额外增加账面开支,让把库房里的人参折价当了,去救济。

    众人聊到这?,阿土忍不住多嘴:“殿下看了名单后,还问我德善坊拆掉以后要改建什么?”

    木公公眼?珠滴溜,改建之事隐秘,外头没有传的,只有之前全权负责的丽阳公主?,和如今负责的太子知道。

    木公公低低接话:“那哪晓得。”

    “是啊,”阿土不假思索接口,“所以我只回说,那只能去问太子殿下。”

    木公公神色一凛:“殿下没去问吧?”

    应该没去,殿下清楚不能和太子走得太近。

    阿土却道:“殿下去问了啊。”

    众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小金轻轻出声,因?屋内寂静所以格外响亮:“我听水嬷嬷说,殿下昨天去宫里日常请安,顺走了一本皇后娘娘的话本回来,叫什么来着……《君子好逑》!”

    《君子好逑》讲的是顾家郎君喜欢上张小娘子,小娘子却不爱他。顾郎君锲而?不舍,一共用了一百零八种?招博取佳人欢心,终于成功下聘的故事。

    众人更沉默了。

    木公公、小金、阿土、阿火,四个人抽时间?聚在一个屋子里,集思广益想了一晚上,从殿下又开始演新戏琢磨到殿下被?妖怪附身,最后不是琢磨通了,而?是天亮了。

    卌四

    御书房, 圣人才批不到一刻钟奏疏,就觉按奏疏的左臂和肩膀发麻。他了搁笔去揉,张公公眼?尖, 麻溜站到圣人身后:“陛下, 老奴帮您。”

    圣人索性?放下右手?,去端茶盏, 笑道:“朕这把老骨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陛下身子康健着呢!任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都会发麻发酸,再说今儿还下雨呢”

    圣人笑笑,这时门外内侍传话:“陛下,九殿下求见。”

    圣人先望了眼?记录时辰的滴漏,而后才道:“让他进?来。”他原本已放下茶盏, 却不知不觉重拿起,连呷数口。卞如?玉进?殿, 阿土退出殿外, 短短一会功夫, 圣人就连饮了两?盏茶。

    圣人边喝边问:“怎么又来了?”

    前日, 卞如?玉才来请过安。这小子?,以前一躲上月,押都押不进?宫里,事出反常必有妖。

    “儿臣惶恐。”卞如?玉躬身,“父母爱之,喜而不忘,既未远游, 自当时常探看?。儿臣原本还打算以后天天请安呢……”他看?向圣人,眼?神无辜中夹杂几丝遗憾。

    父子?对视半晌, 圣人神色毫无变化,天威难测。

    依誮

    圣人端盏,喝茶。

    片刻,卞如?玉促眸,先鞠一躬,而后道:“儿臣叨唠,父皇近来饮茶好像越来越频繁。”

    圣人心道人老犯困,不喝怎办,嘴上却答:“夏秋交接,容易口干。”他见卞如?玉欲言又止,忖了忖,撇下嘴角:“这茶没?事,黄太医前些日子?才查过。”

    卞如?玉这才吁口气。

    圣人睹他变化,忽然发问:“今日去你母后那请安没??”

    “先去的母后那里。”

    圣人满意颔首,又问:“你母后晓得?你府里那美人吗?”

    虽然皇后当着卞如?玉的面未曾提及,但水嬷嬷早告诉过卞如?玉,皇后知道。

    卞如?玉从容拱手?:“暂时不晓得?。”

    圣人冷笑:“既然你母后不知道,就别想着过几天过节把她带进?宫了。”圣人终于放下茶盏,重批奏疏:“你天天来朕这里也没?用。”

    这的确是卞如?玉一桩心事,被道破后他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父皇误会了,儿臣来请安,心里想的只?有行孝尊亲。”

    圣人是个懂儿子?的,细细品味,哼了一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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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这本奏疏薄,先批完,才问:“说吧,还有什么别的事?”

    卞如?玉倾身轻道:“儿臣听说,德善坊那块地……打算建游苑?”

    圣人眼?皮一挑:“太子?告诉你的?”

    “不关太子?哥哥的事。”卞如?玉确实是在太子?府得?知的真相,却撒谎道,“儿臣是先向太子?哥哥打听过,但他守口如?瓶,儿臣后来从别处知晓。”

    圣人讳莫如?深,一时间心中人物如?走马灯,太子?、丽阳……许许多多,皆森森冷冷,猜忌不悦,却唯独没?想过卞如?玉一分不好,亲疏骤分。

    “儿臣一时好奇,还请父皇恕罪。”卞如?玉俯下身去,手?肘“不小心”碰到腰间香囊,扭转绳结,卞如?玉将它翻回来,挂好。

    圣人日日陪伴皇后,怎会不知香囊是皇后最近给卞如?玉做的,昨日皇后绣最后一圈缠枝纹时,圣人还亲手?给她的递针线盒呢!

    圣人语气梢软:“朕的确要修游苑。你母后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地上几块砖都数清楚了。朕心疼她,想让她多一处地方逛。”

    但他绝不会像先帝那样,去华州修行宫,太远了,京师是他允她活动?的最大范围。

    卞如?玉沉吟:“若是父皇准允,儿臣愿时常邀母后到府邸一聚。”

    他说的时候竟不自觉计划开支,怎样办得?和和美美又开源节流。

    以前从未盘算这些,现在多出一个新?习惯,感觉还挺好,卞如?玉不由翘高嘴角。

    圣人瞧见他的笑,亦笑一声?。

    卞如?玉趁机道:“拆除德善坊时起过误会,”圣人已经?判了,他却还说误会,“民间本就有非议。再修游苑,儿臣担心会有章华阿房,侈兴土木的谤言。”卞如?玉不待圣人发怒,自从轮椅上跪下去,这会张公公来不及扶,卞如?玉扑倒在地:“国以民为基,父皇理当上应天时,下顺民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圣人面沉如?水,连张公公也吓得?跪地,殿内掉针可闻。

    良久,才闻圣人的呼吸声?:“你给朕起来。”

    张公公忙上前搀起卞如?玉。

    圣人等卞如?玉坐好,在轮椅上缓了缓,才道:“天下太平已久,四海宴然,朕有意登封报天,降禅除地。”

    卞如?玉垂下头去,眼?眸微转,圣人这是想去泰山封禅。历来只?有丰功伟绩的帝王才能?做这事,圣人竟也想……不是不行,弄几封天书,授命于天即可。

    只?是,泰山距京师遥远,若去封禅,就得?命太子?监国了,圣人肯吗?

    卞如?玉正想着,就听圣人续道:“可朕一把老骨头了,腿脚不便,怕是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哦,那便是让太子?哥哥代去封禅,卞如?玉悠悠思?忖,却觉哪不对劲。

    圣人噙笑:“派你去好不好?”

    卞如?玉心惊,他前半生?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还真不想坐那个位置,“防人之心不可无”和“弄权”是两?码事。

    张公公依旧搀着,卞如?玉跪不下去,只?能?垂首躬身:“儿臣这腿脚更不方便呐。”

    自古哪有坐轮椅的皇帝。

    卞如?玉抬起脑袋,演出虚浮羸弱态:“儿臣只?愿做个富贵闲散人。”

    瞧他这反应,圣人恨铁不成钢,嘴角笑却未敛起:“朕瞧你一点不闲,都开始关心民生?民计了。”

    “忧国忧民之心,人皆有知。”卞如?玉随口就接,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魏婉音貌。

    圣人紧盯卞如?玉,心道朕百年之后,他人岂能?容你?

    卞如?玉右手?不知不觉攥起扶手?,总觉太子?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圣人忽然气得?笑了一声?,冷冷道:“正好上回撤了陆正后,工部员外郎一直缺着,你去顶上吧。”

    “不建游苑,那便给朕呈个新?工图,七日为期。”

    “叫你太子?哥哥停一停。”

    卞如?玉沉默良久,恭敬应声?:“儿臣遵旨,叩谢圣恩——”

    卞如?玉面完圣后,匆匆回府。

    雨停这几日,天气重热起来,他出了一身汗,刚沐浴完换了身衣服,就听殿外奏报:“殿下,魏姑娘求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卞如?玉理了理圆袍两?肩:“让她进?来。”

    魏婉随后便至,恭敬道了句“参见殿下”,立在原地。

    卞如?玉的轮椅停在桌边,右手?旁刚好有张圈椅,他拍了拍:“过来坐。”

    魏婉看?一眼?,过去在卞如?玉旁边坐定,和他隔不到半肘距离。桌上有沏好的茶,卞如?玉就手?倒了一盏,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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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殿下。”魏婉手?上接过,卞如?玉见她小臂下垂,以为会把茶盏放置桌上,不由垂眸悄黯。

    魏婉将茶送至唇边,喝了一口,卞如?玉眼?睛一亮。

    “我——”

    “本王——”

    卞如?玉笑:“你先。”

    “我有一事想奏禀殿下。自搬来殿中,时常有故人来探望——”魏婉差点又脱口而出奴婢,及时改口,“我。”

    抿了抿唇,她可不想倒退为奴。

    卞如?玉敛笑:“烟雨苑的?”

    这么一问,魏婉便知道烟绿、霞红那点事卞如?玉尽知了,遂直言:“是。往常殿下有什么事,相爷会晚两?三日才派人打听,今日不知为何,殿下一去宫中,就来打听殿下进?宫所谓何事。”魏婉侧身,直视卞如?玉双目:“殿下想让我答什么?”

    卞如?玉听到“相爷”二字,不由自主脸更沉,转念又想,她肯主动?交待,同自己一道筹谋戏耍蔺昭,顿时心情?由阴转晴,又翘嘴角又挑眉:“你就直说是德善坊的事,总要告诉他几回真相,才更信你。”

    “好。”魏婉旋即应声?,她的事商议完了,“殿下有什么事要同我商议?”

    少倾,卞如?玉嗫嚅:“中秋节的时候……你想和本王一道进?宫吗?”

    他的声?音非常轻,像一只?小虫往魏婉心里钻,她一痒,差点耸肩。

    中秋人月团圆,进?宫必然是家宴,魏婉摇头拒绝。

    卞如?玉神色莫辨,柔声?续道:“本王赴宴的时候,你最好待在府里。不是限制你出入,只?是不放心,到时候阿火也会留在府里护你周全。”

    “多谢殿下。”

    “还有……父皇封了本王一个官,你说本王该当吗?”

    魏婉眉心倏跳。

    忽听卞如?玉继续呢喃:“本王没?想过做官……”

    魏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

    卞如?玉的声?音既轻又弱,魏婉循声?对视,竟瞧见他睁大着两?眼?,眸中尽溢犹疑茫然之色,甚至还有两?分婴孩般的无辜。她本能?扭头避开,望向殿外,滴滴答答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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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雨,远处,一只?麻雀风雨飘摇中振翅往屋檐下飞。

    她恍惚觉得?他像这只?寻求庇护的麻雀。

    堂堂九殿下,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她一个庶民能?庇佑他什么?

    魏婉疑惑重看?向卞如?玉,他凝望魏婉,其实心里也不清楚,为何从前可以深埋心底,一个人思?忖的话,现在却想同第二人倾诉。

    也许是因为他俩的盟约吧。

    卞如?玉缓缓侧首,也看?窗外:“怎么又下雨了?”他噙笑,“一场雨一场寒,夏天来去都在这雨里了。”

    卞如?玉突然眨了下右眼?,右颊亦轻微抽了一下,转瞬恢复如?常。

    魏婉却睹见:“殿下又犯腿疾了吗?”

    “是——”卞如?玉刚说一个字,就骤然止声?,浑身僵硬——魏婉蹲下,隔着衣料帮他推拿。

    卞如?玉第一反应是她这样给蔺昭揉过吗?

    下一刹就安慰自己,肯定没?有,因为只?有自己腿脚残废。

    下下一刹又想揉过又如?何?自己一定要努力,让以后都只?有自己能?拥有这一待遇,来日方长。

    卞如?玉情?不自禁扬高嘴角,一抿再抿唇,一压再压。

    忽地,笑容凝固,急急眨眼?。魏婉其实才揉不到十下,他却觉她揉了好久,担心她手?酸,蹲着腿酸,舍不得?了。

    卞如?玉倾身要扶魏婉,恰桥撞上她仰头,两?个脑袋差点碰到一处,卞如?玉顿时脸红,魏婉却未留心,自始至终只?在思?考卞如?玉的问题,启唇道:“做官为民,为什么不做?如?果哪一天女子?也能?入仕,我肯定第一个去!何况殿下,赫赫能?人,天下任,丈夫肩,理当以身许国。”

    “都听你的。”卞如?玉眼?睛亮晶晶,忽然记起自己在宫里说过的话,“忧国忧民之心,人皆有知”,他自己也说过啊!

    卞如?玉禁不住胸脯起伏。

    殿外雨萧萧,麻雀落于廊下,闲庭信步。

    卌五

    风吹叶摇, 天阴地湿。

    相府,书房。

    蔺昭正?批奏疏,公孙明方帮着磨墨和翻页。两人一直忙碌, 倘若梁彻在场, 定?会?囔囔“狗皇帝天天批,主公也?天天批, 天下的奏疏怎么还是批不完?”

    公孙明方通常会瞪梁彻,蔺昭则含笑解释,那是因为天下事多纷繁。

    如今梁彻不在,房内二人皆是埋头工作的闷葫芦,直到公孙明方翻开一本公文,手上停滞,眼睛直勾勾定?住。

    蔺昭瞥了一眼, 笑道:“怎么?胳膊还?没好啊?”

    “一直就不碍事。”公孙明方沉声否认,接着?将手上公文推至蔺昭面前?。

    蔺昭看?了眼, 是卞如玉明日就任工部的公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事早在拟任时便已知晓。

    公孙观蔺昭神色, 不由?拧眉:“主公既然早知道, 为何不阻拦?”

    “没必要拦。”蔺昭淡淡回应, 一个工部员外郎可大可小,“只要他不去兵部,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语气轻松中?夹杂一丝不屑,想配合着?言语,浮起笑意,可一想那是卞如玉,嘴角就翘不起来。

    半晌, 公孙点了点头。

    蔺昭继续批奏疏,公孙继续帮翻, 又过许久,公孙突然开口:“说来,兵部谢幺主公如何打算?”

    谢幺乃右武卫,领数十府兵,其中?不发京中?精锐。此人?公正?刚直,经常进谏,激怒圣人?。蔺昭见状尝试拉拢,却?屡屡碰壁。

    如今暗中?,兵部已十之有七尽在蔺昭麾下,谢玄这个始终有隔阂的陇西人?就显得格外突兀。

    公孙嚅唇,却?也?不能对谢玄下狠手,一来他早年同蔺获有交情,二来,谢玄常年驻守京师,不曾涂炭淮西生灵。

    谢玄和他们,不是朋友,却?也?没有仇。

    公孙启唇:“以属下之见,还?是要尽快借卞裕的手罢他的官。”

    “罢了可以复起。”蔺昭淡淡接话,“最迟年底,谢玄就会?中?风,手抖口斜,再不能胜任其职。”

    不是朋友,便有可能做敌人?。

    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

    片刻,公孙点头:“也?好。”

    两人?继续批阅,神色如常,仿佛刚才根本不存在寥寥数语,定?他人?后半生。

    约莫半个时辰后,奏疏只剩最后一本,房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响动,耳力极佳的蔺昭和公孙却?齐齐凝神。

    半晌,门外轻声奏报:“公子,信笺。”

    公孙起身打开一道门缝,接过信封,重关?上门。

    公孙手腕微翻,手上是相府密报专用的信封,尺寸虽然一样,但?颜色、材质不同,代表的暗桩也?不同。这种微微泛黄的厚纸,是从楚王府传回来的。

    他将信封交给蔺昭,蔺昭见他眼睛盯得比平时久,笑道:“我命人?去问婉婉,卞如玉上回进宫的原因。”

    公孙垂眸,之前?那本赴任公文写得清楚,卞如玉将接管德善坊改建事宜,再结合自己之前?的密报,卞如玉上回进宫,十之八.九是为了德善坊的事。

    公孙抬眼,语气隐约透着?怨气:“她肯定?又敷衍,说卞如玉不肯透露,她不知情。”

    之前?魏婉的确回回都一问三不知,蔺昭明知公孙说的没错,却?心里?不痛快,不想他这样评价魏婉。

    蔺昭翘起嘴角:“公孙,我们来打个赌吧。”

    蔺昭捏着?信封抬了抬:“赌婉婉这封信里?会?回什么?是如你所料,回说不知,还?是知无不言,回复实情。”

    公孙面沉如水。

    蔺昭不紧不慢拆开信封,打开来看?,上面只三个字:德善坊。

    她回复了实情。

    蔺昭突然开怀大笑,一扫自那日偶遇后久久萦绕心间的阴霾。

    公孙静静注视蔺昭,暗自捻动佛珠,到后来,指尖渐渐停滞、定?住。

    蔺昭心情愉悦,飞快批完最后一本奏疏。

    “好了,今日也?辛苦你了。”他冲公孙笑道。

    公孙目光仍落在蔺昭脸上,缓缓回应:“是属下份内之事。”

    蔺昭笑着?起身,理了理衣袍:“后日荆湖来客,别忘招待。”

    “属下遵命。”

    二人?先后出门,回各自厢房,沿长廊同行三、十步,一股暗香扑面袭来,越来越浓烈。

    公孙仰头,绿叶丛中?数点金桂,更有些许落于地上。

    他轻嗅,忽听身旁蔺昭赞道:“好香的桂花!”

    主公连声音都是带笑的。

    公孙侧首,见蔺昭原本旋起的嘴角扬得愈高,许诺道:“这两日让他们酿几瓶桂花酱,你接待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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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一起吃桂花馅的包子。”

    公孙施礼:“多谢主公。”

    二人?又继续行了二十来步,公孙厢房要往右拐,不再同路,与蔺昭分开。

    蔺昭的正?房在左,第二个岔路口再往北拐便是,他却?高高兴兴,过了第二个路口还?一直往左走,越走越深,直走到最里?那间房门口。

    在门外定?了会?,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竟走到魏婉昔日厢房。

    艳阳天。

    日辉透过窗子,一大早就照到魏婉床边。

    她才醒,小金就来传话,说殿下催她尽早过去。魏婉下.床,匆匆洗漱,一出殿外,太阳就晒得前?胸后背暖洋洋,再一转入卞如玉的正?殿,又即刻阴森下来。

    “参见殿下。”魏婉快步往前?,边说边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落地,魏婉自个愣住,亦止步。

    卞如玉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袍子,满头乌发仅用一根朴素的槐木簪簪着?,连轮椅也?换成市面上最常见的,不怎么好推的那种。

    见她来,卞如玉抬下巴:“你也?赶紧装扮下。”

    魏婉向前?一步:“殿下这是要去微服私访?”

    “正?是。”卞如玉指向桌上一大堆粗布衣裳,“本王担心时间不够,你先挑身,换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魏婉见他这么着?急,当?即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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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桌边翻了一会?,问卞如玉:“殿下收的旧衣裳?”

    “是啊,比自己打扮真。”卞如玉遥遥望着?魏婉,“挑中?哪件?”

    魏婉挑中?一套粗布短打,卞如玉先瞥衣物,又上下打量魏婉,没吭声。

    待她换完出来,瞥她袖子,果然短出一节,露出手腕和小半截胳膊。

    之前?被教?育过,卞如玉不敢提意见。

    良久,才道:“你这胳膊涂色了?”

    “涂了啊。”魏婉脸和手都画过,肌肤太白腻就会?和衣裳不符。

    她又想,自己现在竟要靠化妆扮面黄肌瘦了。

    不由?自嘲轻笑。

    “那本王呢?你瞧瞧还?需不需要改进?”卞如玉倾身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殿下气色现成的。”他每天画得那个样子就挺合适。

    “那走吧。”卞如玉和魏婉一道出府上了车,道出原委,原来他想在德善坊原址上修官宅和邸店,然后低于市价出租,也?就是所谓公租房,已经命人?上统计上报了德善坊地形舆图,京师客栈房租价格等等,却?怕偏听偏信,趁休沐,拉上魏婉这个熟悉民情的,一道走访调查。

    马车摇摇晃晃,卞如玉顺手挑起车帘:“一月就这一天休沐,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真不知朝里?那百来人?都是怎么活的。”

    前?工部员外郎陆正?任期内花楼酒肆,一样不误。

    卞如玉眺向窗外,他当?然门清怎么办到,只是愿不愿做罢了。

    魏婉仍在回味卞如玉的公租房想法,缓缓开口:“邸店民宅,体?量巨大,租金价格,支付方式,公约守则,屋内配套用具,这些都需要想。”

    “是,退租后不能顺手带走用具,这是基本。逢着?灾年,本王还?打算减免租金。”

    “就怕时间久了,管制松动就变了味。私下违约违例的,真需要房子的住不进去,贵人?却?反倒占着?这便宜,一份钱住好几间,或者将未住进去的人?捏名注册,冒领补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一段时间松懈,就会?滋生以权谋私。”

    “是啊,不能松懈啊。”卞如玉感叹,“兹事体?大,本王既然决定?施行,就肯定?会?负责到底。活着?一日,就尽心尽力一日。”

    一辈子都和德善坊绑到一起了。

    卞如玉浮起笑意:“上了这条贼船,就是一辈子。”

    他忽由?德善坊思及其它?,深深看?向魏婉,魏婉不知,有一说一:“辛苦殿下了。”

    卞如玉低低嗯了一声。

    “殿下打算车停哪里??”魏婉眺着?车外问,距德善坊就四条街了。

    “待会?挑个没人?的地方尽快停了吧,再近就露馅了。”

    魏婉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卞如玉又提议:“下车以后,我不自称本王,你也?别再唤我公子。咱俩这身打扮,直呼‘你我’最好。”

    魏婉点头:“对。”

    卞如玉微微一笑。

    少倾,马车停稳,魏婉一面将卞如玉推下车,一面四下张望,防止有人?看?着?。卞如玉扭头盯着?魏婉,忽然想,要是自己腿脚利索该多好,就不用车也?不用躲藏,可以自己和魏婉步行走来德善坊。

    卞如玉垂眸,没有说话。

    阿土只暗中?跟踪,不会?露面,接下来都由?魏婉推卞如玉进德善坊。

    入目之处,一片荒芜,有些废弃的民宅地基上已经开始长野草。

    舆图已尽在卞如玉心中?,他用眼丈量,对照比较,究竟修多少间公租房合适。

    半晌,卞如玉想起一事,回头问道:“之前?你当?我金栀子的那家当?铺,在德善坊吗?”

    他觉得在,且隐隐预感仍然开着?。

    但?德善坊已夷为平地,当?铺建在哪呢?

    “不在。”魏婉不打算带卞如玉下鬼市。

    “那在哪里??”

    “西市附近。”魏婉胡诌。

    卞如玉却?扬起嘴角,刚才他没自称本王,魏婉也?没尊称他殿下,感觉比想象的还?要好。

    卌六

    魏婉不知原委, 只觉卞如?玉傻乐,拍了?下他肩头。

    卞如玉立刻扭头,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婉弯腰凑近, 热气扑到卞如玉耳朵上:“提防点, 有小偷。”

    卞如?玉红着耳朵努嘴:“西边那个?”

    早注意到了?,西南角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

    “不?止, ”她仍在卞如?玉耳边吹气,他的耳朵快烤熟了?,“一圈都?是。”

    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魏婉直起身,推着轮椅与老夫妇擦过,待走远:“现在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朝卞如?玉右手摸去,卞如?玉本能反手, 要抓魏婉手腕,却慢了?一步, 落空。

    魏婉笑?道:“刚才那一下, 你袖袋里?要是有钱, 就没了?。”

    卞如?玉这人?出门竟不?揣钱。

    卞如?玉一愣, 望着魏婉缓缓笑?开去:“我上回来德善坊,怎么没见这么多盯梢的?”

    “你来过?”

    被魏婉反问,卞如?玉瞬间变得吞吞吐吐:“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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