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佰叶跟着仰起头看了眼正与宇文流澈寒暄的宋佰枝,又?对宇文明空点了点头,“会出现的,舅舅和我长得?很像,小明空千万不要认错人哦。”
“嗯。”宇文明空终于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的小糯米团子不太好意思地往宋佰叶身上蹭,“那我也原谅小姑姑了。”
宋佰叶顺势抱起他,掂了掂重量后对身边的宋佰枝道:“二姐姐最近是不是抱不动了?”
宇文流澈嗔她一眼,抬起手指抚了抚孩子软糯糯的手背,岔开话题道:“国夫人还未至吗?”
安乐也跟着站起身,从?宋佰叶身后探出个头,“宋老三一会儿也会来吗?”
宇文流澈听她在宋佰枝面前如此提宋佰玉不免有?些乍舌,忙朝安乐眨了眨眼,“三姑娘一定?会来的,就是,”她顿了顿,“兰姑娘…”
初兰三年前就已经借景黛的势摆脱了奴籍,在大众间的说法也只是被哪位不可明说的豪门贵绅一轿接进了府门。京城里的青壮年少?了不少?,这?么一桩花魁“从?良”的逸事也只传了几?日,就被其他的八卦琐事所挤散。
宋佰枝视线不咸不淡地瞥过来,自然的加入了这?个话题,“阿元回来,小玉一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兰姑娘不想来,也会被小玉强制带过来的。”
宋佰叶不怀疑这?话,因为宋佰玉的事,二姐姐往往是最清楚的,反之亦然。
她后手捞了下安乐,对她轻声提醒道:“三姐姐若是带了兰姑娘来,你就不能与三姐姐一起溜出去玩了。兰姑娘自己在这?儿,会不自在。”
安乐塌了肩膀,抬手抚了抚宇文明空还未束起的头发后才闷闷地“嗯”了声,“知道了,情情爱爱的真是麻烦。”
这?话落到宋佰枝的耳朵里,也跟着“扑哧”一声笑了。她抬起手对安乐招呼了一下,“怎么没见黛儿?可是与阿元在一处?”
安乐没敢靠前,只黏在宋佰叶身边对她回道:“是,小姐和姑爷是在一处。”
宋佰枝正纳闷安乐为何如此怕她的时候,郑容融领着镇国公府一众家?人进了屋子,她忙撂下这?疑惑,快步往老太太那儿走去。
李清灼畅快,这?么些年过去,镇国公府依旧处在武将之首的位置,此时那横扫千军的“孙儿”回来,不知多开心呢。
她抓了宋佰枝的手拍了拍,才对宋佰叶怀里的宇文明空笑道:“小明空也在呢?有?没有?想太姥姥?”
宋佰叶顺势将怀里的奶娃子递到老太太怀里,“诶哟,这?孩子又?重了不少?,快让老祖宗抱抱。”
李清灼皱起眉瞪了宋佰叶一眼,小声骂她:“你这?不是让我折寿呢吗?咱们明空的祖宗可在太庙里待着呢。”
宋佰枝听了这?么一嘴,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还好宋佰玉过来帮她解了句围,“害,祖母您要是死了,那也是有?资格入太庙的,这?有?什么的?”
李清灼大笑着骂她:“滚滚滚。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什么好话,那心眼子全让叶丫头偷着长去了。”
宋佰玉舔着脸冲老太太做了个鬼脸后回手将身后的初兰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大椅里,宋佰枝瞧了全程,待宋佰玉回身去寻她的时候,她忙转移了视线,站在宋佰叶身侧,与之低下头对话,“阿元怎么还没来?”
宇文流澈自觉退出谈话圈,一个人弯腰曲背地帮着外殿的小黄门整理桌上的菜肴位置。
宋佰叶摇摇头,只对她笑嘻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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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姐不明白小别胜新婚的道理吗?”
宋佰枝忙嗔了她眼,“以后莫要和你三姐姐在一处瞎学,大姑娘家?家?的,说的是什么话?”
郑容融刚好忙完了手边的事,这?时候只双眼不错地盯着宋佰枝的脸看。
宋佰枝抬起头,正好与她灼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不太自在地抬手触了触自己的脸,认真问她:“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
“不,不是。”郑容融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大一会儿,她红着脸又?挤出句话:“母妃生得?太好看了,所以,所以,”
宋佰枝忙伸出手打断她,“皇后外头的事都办妥了?”又?迎着宋佰叶暧昧的目光瞪了宋佰叶一眼。
宋佰叶笑着回了句嘴,“宋伯元不在,家?里我就成了底层。诶,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格外想念我哥。”
宋佰枝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就属你古灵精怪地得?理不饶人。”
郑容融在一边看着,又?偷偷往宋佰枝那儿挪了挪。待宋佰枝的视线从?宋佰叶脸上挪回来的时候,立刻撞上了那想法赤裸裸地瞳孔。郑容融整个人都发着股我也要摸摸的表情看着自己,令宋佰枝有?些纳闷自己是不是养孩子养得?母爱泛滥得?过分。
她收回手,对热切看着自己的郑容融皮笑肉不笑地弯起了嘴角。
郑容融也不挑,像傻大姐似的也对着她笑。
这?场面越来越诡异,见孩子在老祖宗怀里正笑得?开心,宋佰枝忙支了个由头,“我去门口瞧瞧阿元和黛儿。”
“本宫陪母妃。”郑容融立刻拔腿跟上。
宋佰枝眨了眨眼。
最后的结果是闹哄哄但?温暖的殿内,只有?她们两个并排走出来。
宋佰枝越往外走,越觉得?喘不上气。
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感觉,反正就有?些没来由的负担。
她不说话,郑容融也不说话。
她若是开口,郑容融就整个人泛着粉红色,磕磕巴巴地回她。
宋佰枝都要以为郑容融是不是在帮着宇文善憋什么烂招的时候,郑容融突然打了直球问她:“母妃是不是不喜欢后来的那位兰姑娘?”
宋佰枝挑挑眉角,她以为她已经伪装得?足够彻底,不想竟被这?事外之人看了个清楚明白。她没否认,只反问道:“皇后怎么这?么说?”
“往先宇文善在的场合,母妃也是这?样的。既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厌恶,总是这?样淡淡的。”
宋佰枝抱臂回身看了眼殿内的影影绰绰,才转过头问她:“那你觉得?,我怎么看你呢?”
郑容融又?重新变成了那朵一触就变粉的含羞草,她扭捏着,小声回道:“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吧。”
初冬的天?气,朔风劲吹。冷寂的风吹得?满墙满院子的红色彩带随风飘荡,像冰与火在此间相会。
两人默契的沉默。
直到宋佰枝在寒风里有?些站不住了,她抬眼,“皇后若是乏了,可进屋歇会儿。”
“我不乏,若我能日日像今日这?样得?见母妃,我愿意永远不睡。”
宋佰枝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她短促的前半生也只感受过宋佰玉那大啦啦又?过分细腻的感情,她理不清楚眼前这?还未过十八的小姑娘的意思,只抬起手搓了搓她的手臂,“皇后说什么胡话呢?你若是病了,就算宇文善不急,鲁国公府的一众家?人也会跟着着急的。”
“不会的。”郑容融说。
宋佰枝不知道她这?句不会,对应的到底是自己的哪句话,听不明白,索性也不出声了。
殿内的初兰像个惊弓之鸟,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会吓到她。那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堕入寒窟之后,重新见到人间时自卑又?敏感的小心思。
宋佰玉手搭在她的腿上,不时地视线往殿外搜寻。
初兰鼓起勇气,将脸凑到宋佰玉脸边,“你若是,想去见见你二姐姐,你就去罢。小叶在这?儿呢,要是有?什么事,我会找她的。”
宋佰玉听了她的话,忙转回头,收回了手。
初兰垂首抿唇,直到那离开的手重新搭到她的肩膀上。
她抬眼,宋佰玉正笑着看她,“这?么大方?啊?”
初兰撇嘴,“我不大方?又?能怎么办?”她不太自信地看了眼眼前着华装的宋佰玉。
宋佰玉平时不在乎衣料饰品,所谓的华装不过就是那身改良男装换成了稍艳的粉色,但?初兰就是喜欢她。
“不大方?就不大方?呗,我听你的话。”宋佰玉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对她说。
初兰立刻委屈得?想哭,或者又?不是委屈。
反正喉头发哽,眼圈发热。
她偏过头去,对宋佰玉蚊蝇般开口:“没事,我不醋,庄太妃是好人。即是你的二姐姐,那就也是我的。”
宋佰玉听了她这?话,才反应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压低嗓音,凑到初兰面前小声问她:“你是不是想走了?等?见了阿元一面,我就带你走,行吗?”
初兰却?反常地冲她摇摇头,“不要,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不管是你们姐妹之情还是别的什么。”
宋佰玉还想再?说话时,初兰直接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况且,我也挺想阿元的。想看看那个晶莹剔透的小姑娘是如何变成如今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的。”
忙活完的宇文流澈刚好踏入殿内,她在殿内搜寻了一圈没找到郑容融,随手就拉了宋佰叶的手,低声问她:“皇后呢?”
宋佰叶一扬下颌,“外头陪二姐姐等?宋伯元和嫂嫂呢。”
“这?么冷的天?儿?可穿了厚装拿了手炉?”宇文流澈着急地问。
“诶呀,她们两个就是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人了,下人们还能冻着她们?你就别忙活了,又?不是你自己的事。”宋佰叶皱眉道。
“你看你这?话说的。”宇文流澈放下准备亲自送出去的手炉,“不看在皇后的面上,就单纯为了你们全家?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就不行吗?”
宋佰叶眯起眼瞧她,这?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通身的气质与景黛身上的可谓一模一样。侧面说明,这?小丫头说的漂亮话,也不能傻兮兮地认真听。
她抬手摸摸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不满地对她道:“你怎么越看越像我嫂嫂呢?”
宇文流澈一下子就笑了。那身绷起的得?体与成熟也随之土崩瓦解,小丫头就如早晨的花苞,漂亮朝气,含着露水,清纯可人。
“你看你这?样多好。”宋佰叶抬手帮她将落在眼前的发丝拨开,“小丫头片子,成日里绷着脸装成熟,以后哪有?人敢娶你?”
“娶?”宇文流澈对她笑了一下,“我不能纳吗?”
这?小丫头说话时云淡风轻的,但?话里的意思可是大逆不道得?紧。
“纳”,就只有?坐上那位置能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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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佰叶扯了下她的手臂,又?偷偷看了眼李清灼怀里的宇文明空,才转头对她小声道:“别什么话都往出说。”
宇文流澈继续对她笑,她抬手指指那糯米丸子似的小男童,又?指指她自己,抬手拉下宋佰叶的脑袋,唇靠近她的耳郭上一字一顿地问她:“若我和宇文明空分庭抗礼,你会站在我身后吗?”
宋佰叶心里一惊。
耳朵上都是刚被小姑娘唇角触碰过的灼热。
她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站直身体后,皱眉对她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小叶姨姨没有?斩钉截铁地选择十二王,就证明我还有?机会对不对?”宇文流澈笑着用口型问她。
宋佰叶又?看了眼那孩子,宇文明空正窝在李清灼怀里专心把玩着手里的半透明石头。
她转过头,对宇文流澈道:“宋伯元回来了。”
这?句话完全就是句废话。
但?宇文流澈听懂了,她继续对她笑,“我没问宋将军,我问的是你。”
小姑娘咄咄逼人,丝毫不给她逃避问题的机会。
宋佰叶紧张得?后背发汗,她手指抠在衣裳边,脑海里正搜寻着什么好听词汇的时候,宇文流澈突然卸下全部的攻击性,“好了,我就问问,看把小叶姨姨紧张的。”她继续人畜无害地对宋佰叶笑了笑,“你别当回事。”
她如何不当回事,这?摆明了宇文流澈不肯甘于人后的心迹。
这?边还没分出子丑寅卯,外头的宋佰枝率先打了站前鼓,她反问郑容融:“皇后讨厌宇文善对吧?”
“自然。”郑容融丝毫不加掩饰,她坦荡得?像在说一件人尽皆知的事,“这?屋子里还有?喜欢他的人吗?”
“若是,我说,若是,”宋佰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她:“宇文善退位,就肯定?有?新君替代?。皇后若是,”
“我帮你。”郑容融笑着打断她,“我没想着家?人,也没想着我的后路,我是在说,我帮你,就是只帮母妃的意思。”
不该见光的话被眼前这?本该明媚,却?被后宫蹉跎了岁月的人光明正大地在坤宁宫提起。
宋佰枝也不是什么不磊落的人,见郑容融满身的赤诚,只对她说:“那皇后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得?到,母妃的用词倒是准确。”她笑着谓叹了声,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宋佰枝的脸,不含一丝隐藏地泵着眼底的欲望,“我想,得?到一个靠近母妃的机会。”
“可是皇后此刻已经靠我很近了。”宋佰枝开始下意识回避。就像十二三岁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亲妹妹喜欢自己时那样做。她不像大姐姐对待感情那般利落勇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时候她只知道那样是不对的,下意识想要逃离,却?又?被宋佰玉被自己伤到而破碎的样子吸引。
“足够近吗?”郑容融靠近她一步,又?靠近一步。直到她自己由粉转红,才停了脚底下的步子。
“母妃说近,那就是近了吧。”她低睫笑。
宋佰枝收回思绪,像模像样地踏出坤宁宫的地界,在砖道上看向远方?的空无。
身后当然还站着一个人,但?她有?自我屏蔽的能力,她只当身后之人不存在,专心扮演着一个盼弟早日出现的好姐姐形象。
被扫得?整洁的宫道上,终于出现了景黛的撵。
撵转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那几?年不见的弟弟并没有?上撵。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那撵,垂着头走在一侧。
宋佰枝下意识往前迎了几?步,才想起来叫她:“阿元!”说出的第?二个字就变成了哭腔。
宋伯元听到她的话,也撇下那撵,快步朝她跑过来。
“二姐姐。”也像宋佰叶那样,只单纯叫了她一声。
宋佰枝抬起手摸了摸宋伯元撇下婴儿肥而变得?线条明朗的脸,喃喃自语道:“高了,瘦了。”
身后的撵没一会儿也到了她们两人跟前。
宋佰枝抬眼看了撵上景黛的表情,才拉拉宋伯元的手臂,笑着对她道:“祖母和大姐姐都来了,”又?想起身后的人,忙撤后了一步对宋伯元沉声道:“这?是宇文善的皇后。”
“皇后娘娘金安。”宋伯元曲起背,对着郑容融做了个万全的揖。还要下跪之时,郑容融忙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止住了宋伯元的手臂,“宋将军在外为国征战辛苦,合该本宫拜将军才对。”
景黛已从?那撵上缓缓下来,往常她是从?不会给郑容融作揖的,此时站在宋伯元身后,安静的等?着。就像在扮演一个万事周全的大娘子,郑容融整个宫里谁都不怕,唯一最怕的就是景黛,因为她血洗皇宫的那日,她刚好入宫为后。
郑容融退后一步,对着景黛微微躬身,“见过景小姐。”
宋伯元意外地挑眉,跟着转身看向景黛,此时的景黛面无表情,只伸手抬了郑容融的手臂。
“劳烦皇后了。”
“多谢景小姐。”郑容融转身,给景黛让出条路,“景小姐请。”
景黛却?也跟着撤了一步,恭敬地对宋佰枝道:“二姐姐请。”
宋伯元刚好夹在正中间,适应了下自己大娘子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妖女后,才回身在撵上拿了自己为家?人准备的礼物箱子,第?一个打破僵局。
“别让了,二姐姐和皇后先请,我们两口子断后。”
宋佰枝脑筋转得?也快,忙跟着打起圆场来,“就听咱们大将军的部署。”左手扯了郑容融的手臂,右手去捞景黛的,“咱们娘子军先行,将军断后。”
景黛配合默契,这?场从?不放在明面上的暗斗,她已经配合了许久,此时当着宋伯元的面儿也不生疏。
宋佰枝对宇文明空寄予了厚望,却?没去问景黛的意见。
这?是两个磊落女人对那至高无上位置的光明竞逐。
宋伯元一生致力于让镇国公府远离权利间的漩涡,她觉得?离开才会安全。相反,宋佰枝在经历了非人折磨后才顿悟,只有?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才会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景黛依然不咸不淡地在宇文善身边,等?时机成熟,等?宇文流澈羽翼丰满之时。
第 84 章
进了门?, 里头正热闹着。
含饴弄孙的老太太一抬眼,一眼就盯上了隐在众人身后的宋伯元。
“元哥儿?。”
老太太眨眨眼,两行清泪“噼啪”地砸在宇文明空小小的掌心里。
宇文明空也跟着抬眼, 他看看门?口?不认识的人,又转回头小声去哄突然泪流满面的外曾祖母,“不哭, 我?把能变出舅舅的石头给外曾祖母好不好?”
小小的手掌心摊开?,里头赫然放着块透明偏粉的石头。
那石头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抢过, 宇文明空抬起头, 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高瘦挺拔的人肖似叶姑姑,小小的脑袋转了几圈,立刻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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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放下手里的箱子,一把将李清灼怀里的宇文明空抱在自己怀里,自己塌下腰,将脸凑近了李清灼面前。
李清灼收起眼泪,强挤出笑来抬起手抚了抚宋伯元的脸。
“回来了,回来了好。”
景黛在宋伯元身边帮她?打开?那箱子,拿出一样,宋伯元接过来一样,从?宋佰金开?始一样样地发到宋佰叶手里, 最后手里剩下个叠放整齐的金丝甲胄,她?在殿内搜寻一圈, 才抱着宇文明空转回头看了眼景黛, “小黑呢?”
“小黑?”宋佰叶抬头小心地觑了一眼景黛,看她?脸色一滞, 忙站起身走到宋伯元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对她?道:“吃完这?顿再说。”
宋伯元抬眼,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一场心有灵犀的交流。
她?放下手里的金丝软胄,被宋佰叶拉着坐到了李清灼与宋佰金中间的位置,宋佰金稀罕得紧盯着她?,未言语先流下两行泪。她?克制着没去触碰宋伯元的脸,而?是偏过头去偷偷蹭掉脸上的眼泪,和老太太的反应一模一样。
景黛转身看了一眼被宋家各位女眷围在圈里的宋伯元,独自走到一侧,抬手随意招呼了个黄门?,向他低语几句。
小黄门?得到命令,立刻慌里慌张地起身跑了。
宋伯元视线一眯,坐在视线最中央却独自梗着脖子看向站在门?口?阴影内的景黛。
再临时?的宴席,也会有开?宴的时?辰。就算景黛再无法无天,坐在最上位的依然是郑容融。她?左手边是宋佰枝与十二王,右手边是李清灼。
宋伯元坐在老太太下首,景黛随坐身侧。
郑容融例行讲话的时?候,宋伯元小声问?景黛:“小黑呢?”问?完了话,一对儿?不小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景黛的脸,那意思像是在说,不要说谎,你说谎的话我?就会知道。
景黛是什么人?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于色。
她?自顾自给宋伯元倒了杯酒,令一侧随侍在桌边的小黄门?吓得不轻。宋伯元撇头看了桌上那满杯的酒盏一眼,手握过去,五指紧握在酒盏上雕刻的上古神兽纹上,又沉着嗓音问?了一遍,“小黑呢?”
“在宇文善身边呢。”
景黛单手悬在空中,对着宋伯元手里的酒盏晃了晃中指,宋伯元乖顺地饮尽了杯中酒,再次问?道:“你逼他的?”
“这?倒不是。”景黛端正地坐好,视线平直地定格在厅上正吹拉弹唱的各位乐人身上。
“他,”宋伯元顿了顿,抬起手在桌下扯景黛的手腕,“净身了?”
景黛听了她?的话,这?才露出笑模样。她?忍俊不禁地看向宋伯元,用?口?型问?她?:“你觉得呢?”
宋伯元最烦景黛这?种明知道答案,却故意捏着人心的态度。她?手上用?了力,箍得景黛的手有些?发青,景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能在宋伯元的手底下晃出根手指,在她?的腕上轻轻挠了挠。
耳边都是乐器的美?妙之音,宋伯元却有些?心堵。景黛不会在这?种事上对她?说谎,若真是小黑自愿净身,她?都不知道去何处说理去。此时?见景黛还有心情与她?逗乐,气得脸都红了。
她?裹住景黛细弱的手腕,一个翻掌,将景黛的右手压在自己的坐垫下。做完了这?事,她?放空了双手去逗弄对面的宇文明空。
本以为以景黛的性格,她?一定会当场黑脸,哪成想,景黛竟真的老老实实地只用?左手入食,右手像真的挣不开?似的。
宋伯元正面对宇文明空,眼角的余光却努力地往身边的景黛身上飘。景黛变得“老实本分”这?事本身就很奇怪,宋伯元正暗自心里打着鼓,整一乐章完毕,心也跟着停了两拍,乐队重新演奏之时?,厅上突然上来七八个红衣舞女,这?事放在往常不新鲜,但此刻却有些?特殊。由于宫里传出去今岁科考场即将接受女考生?,导致新风潮与老思想们正明里暗里地较劲,这?段时?间就连所谓最底层的贱籍“卖笑女”们都开?始闭门?不出,以此种行为为正奋力在第一线同为女娘的女考生?们鼓劲。
像是一种同为“女娘”群体上的互助默契。
就算知道自己已深陷泥藻,但见到费力往泥坑外头爬的的人时?,心里也只有开?心。
这?时?候,皇后带头允舞女入殿的行为就相?当可疑。往低了说,是她?不服景黛,往高了说,就是作为既得利益者选择妥协而?背叛了同为女娘的团体。
不服景黛的人多,但是敢在景黛面前如此光明正大打她?脸的人,可早就断了气。
宋伯元这?次光明正大地看过去,手掌顺势探下,紧紧牵住了那只老实的右手。
景黛还未有动作,郑容融突然从?最上头脱了外头的华服,只着一件苏白色的轻纱缓缓从?上头拾阶而?下。
这?是郑容融自打入宫,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演”,景黛没抬手打断,那曲子就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顺下来。
七八个画得妖艳的红衣舞女中间,就是那苏白色的郑容融。
她?年纪小,脱了那撑场面的华服,就只剩下一个楚楚可怜与娇柔韵骨,眼波流转间,放出的尽数是该魅惑君王的魅力。
此时?的君王宇文善不在,外人看来场上唯一未被净身的成年“男人”宋伯元正言笑晏晏地与自己的大娘子说着话。
离她?们两个最近的小黄门?早就吓破了胆,垂着头听着这?“夫妻”俩大逆不道的话,正后悔着没有称病逃开?这?场砍头之祸。
宋伯元有心给她?难堪,特意将头凑过去,语带轻佻地问?她?:“这?皇后怎么回事啊?当场给你难看?”说这?种气人的话,手里倒是没松劲儿?,还依然攥紧着景黛的手。
景黛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却没顺着她?的话回她?,而?是自己开?了个新鲜话题:“皇后和你倒是年龄相?仿,看看这?妖娆的身段儿?,这?倔强的小脸儿?,”
宋伯元原地打了个激灵,她?狠拉了下景黛的手,着急地打断她?:“景黛!”
这?一嗓子出来,身边的小黄门?当场吓得狠抖了一下。
景黛还正沉浸在郑容融给她?带来的反差震撼里,此刻被宋伯元很拉了一下,才把那视线挪回到宋伯元身上,她?上下眼皮一合一张,格外无辜地问?她?:“作何?还敢叫我?全名?”
宋伯元屁股稍往景黛那儿?挪了几分,直到景黛身上的混合花药香包裹住她?之后,她?才开?口?:“不许看她?,看我?。”
景黛这?才后知后觉宋伯元的意思,她?眨了眨眼,将计就计地弯了下唇角,手肘撑在案上,掌心握拳慵懒地支着自己的脑袋看向身侧的宋伯元:“怎么?有夫之妇的醋,官人也要吃?”
宋伯元稍撇撇嘴,她?微侧头看向景黛的脸,“姐姐最近喜欢这?种的了?”
景黛笑着嗔了宋伯元一眼,右手反握住宋伯元的手,抬起来,将宋伯元的手背放到唇边快准狠地轻啄了一下。
宋伯元一整个大难堪。场上坐着的可都是自己家的长辈姐姐,她?一个刚从?战场回来的大“男人”,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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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黛当众调戏了一番。她?直接羞赧得溃不成军,恨不得头当场钻到案板底下去。
景黛还没事人般地笑着看她?。人好看,坏起来笑也好看。
直到宋伯元眼底的慌乱逐渐平息之后,景黛才轻轻飘飘地调侃了她?一句:“没人看你,都看皇后呢。”
宋伯元不敢抬起头看旁人,只能继续垂着头问?她?:“姐姐没骗我??”
“没有。”景黛这?次的回复很及时?,宋伯元的语调刚落地,她?斩钉截铁地回复就跟上来。
“我?不会骗你的。”景黛说。
宋伯元忙打蛇随棍上地连着问?了几句:“所以小黑到底在哪里?他有没有被净身?他是自愿的吗?”
刚问?完了话,殿外正好有一队侍卫寻过来,领头的着急忙慌地闯进来,先是在门?口?做了个全乎的大礼,起身时?直接往她?们两个的方向去了。
“公子!”小黑的眼睛比从?前更?加明亮,他像小时?候那样欢快地扯了扯宋伯元的袖子,才低下头去给她?行礼。
宋伯元忙抬起手撑住他的双臂,不敢相?信般看向小黑:“怪不得你总胳膊肘往外拐,还得是跟咱们大娘子混才能混出个好名堂出来啊。小黑,”宋伯元抬手晃了晃小黑腰间的佩剑,“这?可是御前带刀侍卫啊。”
小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没有公子,大娘子也不会嫁进咱们家,还是要多谢公子。”
宋伯元刚瞪了他一眼,曲子突然停下,她?忙将视线调转回厅上。
郑容融先是往景黛那儿?拜了拜,才缓缓开?口?道:“这?些?个都是与我?一同从?鲁国公府出来陪嫁的丫头们,此舞也只为给将军作彩。”
这?话一是解释了为何有舞女上台,二是给她?自己突然人前亮艺找了个光明正大地有头。皇后本不该抛头露面地在外男面前跳舞,但为了庆贺保家卫国的将军凯旋而?归,宁肯自降身段献舞一曲,传出去倒是番皇后平易近人体恤劳苦功高之臣的佳话。
她?想给母妃跳舞,想在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惊艳,就扯了这?么一个没头没尾地谎。
好在宋伯元也不是好色的,她?跳舞期间,宋伯元也只忙着与景小姐眉来眼去,想必夫妻二人之间,正享受着重逢之喜。
景黛挑挑眉梢,率先鼓起了掌,厅上众人才跟着纷纷拍起手掌来。
此刻正是紧张时?期,若皇后没有这?番说辞,那就是对女娘群体的背叛,更?该是镇国公府的公敌。
宋佰枝缓了缓神,在她?看来,场上就宋伯元一个成年男子,皇后在这?种场合跳这?种“艳舞”,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拉拢宋伯元之意。
又想起方才在外头,皇后信誓旦旦地说帮自己,想必是看上了宋伯元,这?才提前站队自己。
她?有些?不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没空去谴责郑容融勾引有妇之夫,看了眼坐在她?斜对面的景黛,又将那不爽化成了担心,担心郑容融还没帮她?,她?自己就先被景黛送上了西天。
诶,撩谁不好,偏偏选了宋伯元。
宋佰枝心里嘀咕完,再看向郑容融的眼神里,就全是悲悯和让郑容融看不懂的忧伤。
节目演完,就只剩下酒盏交错。
宋伯元回头拍拍小黑的背,“坐下吃点?儿??”
小黑忙摇头,“奴哪儿?敢啊。”
宋伯元嗔他一眼,双手按在他肩上,一个寸劲就把他按在桌案后头,“就当在咱们自己家吃饭了,还有啊,往后别?总‘奴啊奴’的了,大娘子努力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吗?”
“再好的日子,那也是奴啊。”小黑嘿嘿乐了两声。
宋伯元竖起手里的筷子给他碟前夹了块肉,做完后,才撂下筷子,起身绕到景黛身边,坐稳后对她?小声咬耳朵:“我?发现你这?人有个点?,”
“什么?”景黛问?。
“只要被你划进自己阵营里的人,不管是谁,你都会用?尽方法去帮他们完成自己的梦想。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想会不会实现呢?”
景黛意外地扫她?一眼,自顾自斟酒,随后痛快地一饮而?尽。
等酒意上了脸,她?才亮着双眼朝宋伯元曲了两下指头。
宋伯元听话地靠过去,景黛冰凉的手指抓着她?的耳朵,小小声地回应她?:“我?的梦想太宏大,实现要靠下一代了。趁着我?还活着,不如多攒几分福报,省得这?辈子作恶太多,下辈子再无轮回之道。”
“姐姐相?信这?个?”
“原是不信的,只是想与你,”景黛浅笑着看她?,“再有个太平盛世的重逢罢了。”
“那姐姐下辈子要做什么?”
“做商人啊,赚银子,养你这?个销金窟,你不是喜欢胭脂水粉良衣美?饰吗?没银子哪成。”
“也许,下辈子我?就不喜欢了呢?”
“那就,下辈子再说吧。”景黛笑着摸了摸宋伯元的头,“还也许我?下辈子成了牲畜,与你再无相?干了呢。”
她?吐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说完后,顺手捏了捏宋伯元的耳垂,收回手后从?案后直站起身,“我?有些?乏了,”
宋伯元也跟着站起来,宋佰叶第一个发现,忙小跑着过来问?她?:“要走了吗?”
“是,你嫂嫂她?,”
景黛却抬手打断她?的话,“你们一家子正是团圆的好时?候,莫要因为我?,扫了长辈的兴,”她?推推宋伯元:“你多陪陪祖母,也让我?自己歇歇。”
“歇什么呢?”宋伯元问?,“我?才刚回来。”
景黛叹口?气,“一会儿?宇文善摆的那场鸿门?宴,我?得提前准备准备。好了,听我?的话,”她?抬起手,拍了拍宋伯元的背,又用?掌心贴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凑到她?耳朵边儿?复述了一遍:“乖,听姐姐的话。”
宋伯元无奈地歪了下头,“景黛,你还当我?三岁稚童吗?”
宋佰叶适时?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神往景黛那儿?飘了一飘,对宋伯元直白道:“嫂嫂这?几月身体状况都不好,想是真的乏了,你就听嫂嫂的话吧。”
宋伯元抬手就扯掉了她?捂在耳朵上的手,“捂住你不也听见了,装什么样子?去,陪祖母去。”把宋佰叶推开?后才转过头问?景黛:“你还未开?始刮骨吧?”
“嗯。”景黛在喉间挤出一声,又抬手往太阳穴那儿?转了转,“我?真的撑不住了,就不与你多言语了。”
刚刚转身,手腕就被宋伯元一把拽住,“还下辈子呢,这?辈子你都没活明白。”她?嘟囔了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景黛腾空抱起来,先是朝郑容融点?了点?头,才看向李清灼。
李清灼只抬头扫了她?一眼,就大手一挥,“算你这?‘小子’会疼人,我?这?老太太就不用?你陪了,多陪陪你媳妇去吧。”
第 85 章
走出温暖且有人气儿的大殿, 宋伯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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