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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这话?不对,我是带姐姐登顶的,没道理半途而废。”

    “快落雨了。”景黛整个人开始颓丧, 可能是宋伯元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令她?不安,又?或者只是在先前的爬山阶段累到了自?己。她?自?顾起身, 向山下?而行。

    只是还未走出去五步远, 整个人又?被宋伯元轻而易举地扯了回去。

    天色越来越沉,像一场疾风暴雨前最后的宁静。

    耳边传来山下?村庄的牛叫声,还有身旁宋伯元依然稳健的心跳。

    她?抓她?的手,兀自?往山上带路。

    景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妥协地跟上了。

    其实她?想?说,登没登上山顶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一副破败身子,非要求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更加可笑。

    腿像绑了沉木,脑子也浑浑噩噩地不清明。

    宋伯元适时感知到了景黛的疲累,她?在景黛面前蹲下?身,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我背姐姐上去。”依然朝气蓬勃,是肉眼可见的生命力。

    景黛站在原地,整个人趴在宋伯元不算宽广的背上, 在宋伯元要起身之际,景黛按了按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爬上山顶呢?你不是已经完成?了你的计策吗?”

    宋伯元回过头, 肉实的唇擦着景黛的侧脸而过。

    她?冲景黛笑了笑, “就当完成?我的夙愿了,姐姐再忍一忍罢。”

    说完了话?, 缓缓起身,景黛在背上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但她?的存在感却异常清晰。

    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景黛胸前的柔软也随着一步一步地阶梯而与自?己的背紧紧相贴。

    山上没有景黛预先埋伏好的弓箭手,山下?也没有准备伏击她?们两?个的兵。

    满天下?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在黑沉沉的乌云下?,灵魂相伴,气息相融。

    天开始飘雨之际,宋伯元将将踏上最后一层石阶。

    山顶有座旧亭,传说是诗仙李白曾挥毫过的地方。

    宋伯元把景黛放下?,煞有介事地转头看向她?:“姐姐,我们比赛。谁先跑到那亭子里,谁就赢了,好不好?”

    景黛瞥了她?一眼,又?抬起手接了下?空气中飘着的细小?雨滴。

    “好,你数三个数我们就开始。”

    宋伯元刚开口:“三。”

    景黛瘦弱的身躯直接冲向那旧亭,在突来的漫天雨幕下?,化成?一道最鲜艳的红。

    那是景黛自?出生起,最恣意放肆的决定。

    宋伯元站在大雨里笑了两?声,又?慢悠悠地小?跑过去,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亲手擦了擦景黛的脸。

    景黛也笑,她?躲了躲那帕子,随手扒拉了一下?宋伯元被雨打湿而黏成?一绺的发,在她?耳边小?声道:“手下?败将。”

    “姐姐赖皮。”宋伯元大剌剌地坐在亭内的石凳上,又?将那帕子垫在自?己淋了雨的腿上,拉景黛在自?己腿上坐好。

    景黛已习惯了坐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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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还转过去面向她?,认真与她?掰扯,“我的意思是一二三,你非要从三开始数,”

    宋伯元突然仰起头,用唇堵住了景黛接下?来的无理狡辩。

    雨滴打在亭上错落可闻,亭下?湿润温热。

    萦在两?人周围的是无声的较量,静谧被水声打破,天色越来越沉。

    空气似被面前之人掠夺,景黛将双臂搭在宋伯元的后颈意图汲取最后一丝存活下?去的力量。

    手伸进衣内,触到干燥泛着冷意的肌肤,耳边是阴雨绵绵。

    在无人高地,亲吻似乎难以满足人类的欲…望。

    飞鸟出林,带起一片幽幽低语。

    清新的空气被染上混合的花药香,氤氲之气不绝。

    天空乍起一段刺目的亮光,几息后,一个惊天的雷声响彻云霄。

    景黛被那声音吓得缩了缩肩膀。

    宋伯元边抱起她?舔舐她?的锁骨,边笑话?她?什么都要怕。

    景黛用双手锁住宋伯元的头,下?颌抵在她?的头顶,碎着声音反击道:“我是不是太过于放纵你了?”

    沉默的古亭,不允许心猿意马。

    宋伯元似被雨淋湿的漂亮瞳孔都散着那燥…热的情…意。

    混着雨声的旖旎不被人察觉,混着脆弱的坚强也被散尽风中,随风飘千里。

    无人之境,不用刻意压着快乐。那常说出恶毒之语的嘴,也变得婉转动听。

    雪白的肩膀上挂着那套艳红的胡服,带来的视觉冲击强过画本子里所有的妖姬。

    景黛清明的眼尾被人染上情意,眉梢处散着数不尽的风情。

    大雨瓢泼,花茎被雨水搅得无力。

    摇曳在风里的,只剩下?最后迤…逦的尾音。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人还未从混沌中转醒,早已雨过天晴。

    山上的亭,可以俯瞰脚下?半数汴京。

    景黛累得打不起精神,宋伯元就抱着她?出亭去了山顶。

    风还带着攻击性,被冷风吹过,身体由内而外得舒展。

    景黛将头往宋伯元的怀里靠了靠,她?轻声问她?:“你能看到飞虹吗?”

    宋伯元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才在最东边发现了道最轻最浅的虹。

    “表面上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暗中吞噬。谁说统领天下?的就一定是所谓的王呢?”景黛最近的声音一直都是暗哑的,只是过了刚刚的缠绵,声音反倒是这几日最清亮的时刻。

    宋伯元猜景黛那句话?是特意说给?她?的提示,但她?想?不通就没往深里去想?。

    下?山之路,更容易。

    景黛还是被宋伯元抱着,一路奔波被抱进了家门。

    宋伯元里里外外地忙活,才终于把景黛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送进柔软暖和的床榻里。

    面对民间越来越大的恐慌,宫里临时准备的抗胡计划是暗中筹措军粮,明面上献祭安阳。

    安阳郡主不是宇文广的亲生女?儿?,身上又?有一层长于大内宫里的端正?身份,此刻推她?出去正?好。

    能令阿严流撤军算赚到,抵不住最起码也能为军粮筹措拖出时间。

    小?五筹谋许久,最后还是被宇文广关了禁闭,她?也是整个大梁最后一个知道宇文翡就要远赴胡族消息的人。

    宇文翡挨个宫里走动过后,最后一个去了叠琼宫。

    宇文流苏身上穿着单衣,头发披散在胸前,只猩红着眼抬头看她?,“小?姑姑是来与我绝别的?”

    宇文翡对她?笑了笑,几步走到她?身边,拾起桌上的琅琊梳,耐心地替她?梳了梳头发。

    宇文流苏紧抓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小?姑姑已做好决定了?”

    宇文翡点点头,坐到她?身边问她?:“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此一去,恐是以后难见,总要把意难平之事做尽,才不会迟暮后悔。”

    宇文流苏扯起嘴角笑了笑,她?坐到自?己的床上,从枕席下?“嗖”地抽出一柄二寸小?刀,刹那之间架在了宇文翡颈间。

    “那小?姑姑就与我一同死?在这宫里吧。”

    宇文翡眼都不眨地抬手打掉了宇文流苏手上的小?刀,她?看向宇文流苏认真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宫里,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外头。”

    宇文流苏愣了愣神,突然不可抑制地掩面大哭。

    她?跪在那小?刀边,眼泪如成?串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暗沉的地板上,也砸进了宇文翡的心尖儿?上。

    “不要哭了。”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命令。

    宇文流苏崩溃地仰起那一脸的泪,看向她?吼道:“宇文翡,你没有心。”

    宇文翡咬紧牙,看着如此卑微到尘土里的小?五心生酸意。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她?微不足道的命,却有可能换回大梁百姓更多的命。

    她?冷着脸刺激她?:“你杀了我的父王,还说我没有心?”

    小?五更加崩溃,她?缩在床脚下?,背抵住床,无声地痛哭。

    宇文翡再承受不住眼前的悲伤,她?站起身,弯腰捡了那精致的小?刀,从床榻上捡了刀鞘,将刀收进刀鞘里,发出一段金属磨擦的声音。

    “这个,”她?朝小?五亮了亮手里的小?刀,继续道:“就当你送我的临行礼物了,我走了,你也好自?为之。”

    宇文流苏婆娑着眼,看向宇文翡留给?她?的背影。

    依然那样端正?,是宫里所有公主妃嫔中最恪守宫规的那一个。

    小?的时候宇文翡第一次入宫,就被礼仪嬷嬷打了手板。从那日开始,宇文翡就默默学会了宫里的生存之道。

    她?要听话?,要端庄,这样家里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也是,她?要听话?,要端庄,这样大梁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小?五也是。

    就算通往胡族的路,铺满了荆棘,要赤足踏烈火,单身入油锅,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得咬着牙走下?去,要在绝境中安心等待曙光的出现。

    踏出小?五的殿,身后是小?五发了疯摔东西的声音。

    瓷器碎裂,会不会扎伤她?的脚?

    硬物倾倒,会不会砸伤她??

    皇后会不会罚她?,圣人会不会厌弃她??

    宇文翡发现她?现在满心满眼担心的都是宇文流苏的处境,更觉不平了。

    明明是宇文广下?的令,他的女?儿?却要以此向她?讨个说法。

    脚下?生了风,越走越快,越快她?却越觉痛苦。

    好像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成?群的向她?倾斜过来。

    她?终于哭了出来。

    身边的老嬷嬷递给?她?一副帕子,又?拍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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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肩寥作安慰。

    已进入秋季,天却没完没了地下?起雨。

    宇文翡快要觉得她?是生来就要历劫受苦的仙人转世?了。

    雨水砸在脸上,泛起一阵酸涩。她?无瑕顾及狼狈,只垂了头缓缓向自?己殿而行。

    头顶上突然有人帮她?撑了把伞,她?抬起头,是一个脸生的小?黄门。

    她?沉下?脸,“我不用。”

    那小?黄门却不走,只耐心地随着她?的步伐继续替她?撑伞。

    “你听不到吗?”宇文翡生气,“我说我不用!”她?推了下?小?黄门为她?撑伞的手。

    那小?黄门的手被推离开,又?默默撑了回来。

    “宋家掌家大娘子叫奴婢给?贵人带句话?儿?。”小?黄门儿?不卑不亢地说。

    “什么?”宇文翡抬头。

    “大娘子说,贵人只要记得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走下?去,就可斩获新生。”小?黄门儿?垂了垂头道。

    “她?要救我?”宇文翡问。

    “奴婢不知。”小?黄门儿?道。

    “那我也麻烦公公给?她?带句话?,不要费心救我了,这是我的命,我得认。”

    小?黄门恭顺地将手里的伞平稳地过度给?她?身后的嬷嬷,得了话?一猫腰就闪进了雨幕中。

    身后的老嬷嬷向前,“郡主既然有一丝希望,为何还要拒绝镇国公府家大娘子的好意呢?”

    安阳偏头看了眼老嬷嬷,才长叹口气,“嬷嬷知道我的性格,既知无力回天,怎舍得令好友为我无辜犯险。”

    宫墙柳,绿搔头。

    锁住的除了宇文翡的青春,还有她?曾向往自?由的灵魂。

    身后突然有大量杂乱的脚步声,宇文翡回头,看到叠琼宫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带刀侍卫。

    她?心里一惊,蹙眉握了嬷嬷的手,“小?五出事了?”

    那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听了安阳的话?,立刻将伞塞到她?的手里,一个人冲进了雨幕里。

    宇文翡也跟着走了几步,越走腿越软,到了最后,竟直接瘫倒在地。

    雨水无情地砸在地面,手也快要握不住伞把。

    周身都是寒冷的空气,它们顺着人的毛孔,钻进人的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老嬷嬷出现在她?的视野尽头。

    她?弯下?腰扶起自?己,快速道:“五殿下?持刀威胁看管她?的黄门儿?,黄门儿?通知了圣人,这一会儿?,圣人应该是入了五殿下?的叠琼宫。”

    “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宇文翡无力地叹了声。

    老嬷嬷也摸不准,只知道扶她?回去。

    一场雨过后,蔫头搭脑的植物们反变得青翠了些?。

    五殿下?的壮举也很?快传遍大梁。

    她?以死?相逼,要随安阳郡主嫁入阿严氏族。

    圣人不允,五殿下?持刀威胁,最后的最后,圣人退让。

    宇文翡知道这事的时候,气得血液倒流,直麻了半边身子。

    她?也该想?到,小?五就是这样的人。

    她?高贵,桀骜,谁都不放在眼里,视规矩如无物。

    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五殿下?宇文流苏最听安阳郡主宇文翡的话?,宇文翡知道的却是,小?五是这世?上唯一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

    谁都可以唾弃小?五,只有她?自?己不能。

    生米在此刻煮成?熟饭,她?本视死?如归的念头在此时却起了些?新的念想?。

    “嬷嬷还记得今日碰到那小?黄门儿?嘛?”

    “奴婢记得呢。”

    “那嬷嬷知道那小?黄门儿?是哪位贵人宫里的嘛?”宇文翡问。

    嬷嬷想?了会儿?,不太确定地看向宇文翡:“好像是坤宁宫当值的,奴婢也不能确定。”

    “好,嬷嬷就随我去坤宁宫走这一趟。”宇文翡起身,将手臂搭上嬷嬷的手,两?人乘着夜色,提着灯笼向坤宁宫而去。

    半路,碰到解了禁闭的小?五。

    小?五刚刚从坤宁宫出来,脸上是还泛红的巴掌印儿?。

    她?刚一见到宇文翡,立刻偏了头过去。只伸出手扯了宇文翡往宇文翡来时的方向而去:“小?姑姑怎么这么闲?”那声音还带着丝刚刚哭过的暗哑与委屈。

    宇文翡心疼,又?对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只干巴巴地推了她?的手:“干你何事?”

    宇文流苏也不气,被推开手又?用身体挡住她?欲去坤宁宫的路。

    “我父皇在呢,小?姑姑去了会被我连累。”

    宇文翡站定看向她?,在月光的辅助下?,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儿?。

    “圣人打的?”她?问。

    宇文流苏摇了摇头,沉声道:“母后打的。”

    第 54 章

    室内空气温暖, 是最适宜景黛身体的室温。

    将手臂从温暖干燥的被子下伸出来,身边立刻有人将她揽起来,湿润的茶碗被?抵在?唇间, 她就着那茶碗喝了口水下去,喉咙好受了不少。

    迷蒙地抬起眼,宋伯元刚刚将茶碗搁到矮柜上。

    她下颚绑着组缨, 头上戴了金冠,身上的圆领袍还带着外头的草木湿气。

    景黛立刻蹙眉问她:“你入过宫了?”

    “嗯。”宋伯元坐在?榻下矮凳, 直面对着景黛道?:“小五要随安阳郡主入胡, 我入宫劝宇文广答应。”

    “为什么?”景黛背靠在?床头,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却?耐心地要听她的动机。

    “东宫谋逆,小五会被?连累,小五随郡主入胡的话,最起码先?保全了自?己。”宋伯元真?诚道?。

    “你就不怕她和安阳在?路上就被?胡族与大梁的主战派暗杀?”景黛轻描淡写地问,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宋伯元顿了顿,似是没想到这?种?情况,她拖着身下的矮凳往景黛那儿靠了靠:“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景黛挪开身上的被?子,赤足踏上床下的地毯。

    “我原准备了一名替安阳入胡的卧底,已私下里练习得十足十的像,好等?你去北境之时,助你一臂之力。但永庆这?么一弄,又要推翻了重新演算。”她淡淡地开口后, 从榻上起身,着里衣披散着头发缓缓走向屏风外的书案。

    宋伯元跟上, 乖乖跪坐在?景黛身边的蒲团上帮她认真?研磨。

    景黛攥起案上挂着的小狼毫, 偏头看了眼身边乖巧的宋伯元。

    “我要是保不住她们,你会恨我吗?”

    宋伯元抬眼, 两人视线相撞。

    景黛的目光带有目的性的时候是常带着侵略的,宋伯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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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反,她平时乐乐呵呵的,此刻眸子里也只有无措和被?问住的难堪。

    “姐姐尽力的话,保不住,我也能理解。”宋伯元迎着那目光说。

    “那要看我是哪种?尽力。”景黛回她,厚密的睫毛上下一搭,“你知道?我想保一个?人,是一定能做成的。但我会在?内心盘算代价,代价超出我愿意承受的部分?的话,我会选择放弃。”

    这?是景黛的试探。

    宋伯元知道?,只要她松口,景黛会在?瞬息之间想出一百种?继续下去的办法,但安阳与小五怕是不在?那计划之列。

    她突然?觉得室内的气温有些热得过分?,她松了松下颚上的组缨,将头上顶着的小金冠静静搁到案上。

    屋内沉默了许久,只剩下狼毫与上等?纸张间接触的沙沙声?。

    上好的红丝砚,随着那狼毫的挥墨渐渐没了墨汁。砚台边还戳着块儿还剩一大半的徽墨,正默默散着香气。

    景黛将手里的笔杆搁到玉质笔山上,偏头看向垂着头坐在?她身边的宋伯元。

    “抬起头。”景黛突然?开口。

    宋伯元听她的话,缓缓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常常不带情感发号施令的眸子,此刻那眸子里带着的却?是平和的认真?,刚刚攒起的侵略似从未出现过似的。

    她常年冰冰凉凉的手指搭在?宋伯元的下颚上,一点?一点?将她的头抬起,那冰凉感瞬间驱散了不少无缘由的燥热。

    “为什么不愿意向我示弱?”景黛问她。

    宋伯元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是怕,麻烦姐姐。”

    “你撒谎。”景黛收回手,那舒服的冰凉感立刻消散,“你在?思考怎么绕过我,偷偷救她们。对不对?”

    宋伯元皱眉,终于开始正视景黛的双眼。

    景黛躲开那视线,将桌子尽头的红丝砚台拖到自?己面前,拿起那块儿徽墨自?己磨起墨来,“我们之间好像从没有过信任。”磨汁散出更强烈的香气,洁白细腻的手指搭在?纯黑的墨块儿上,一圈儿一圈儿地转。

    宋伯元又松了松身上圆领袍的扣子,她手指搭在?衣襟上忽扇了几下,微抬起上身看向景黛:“按姐姐的计划,姐姐救她们的代价是什么?”

    “暴露我就是‘黛阳’的身份,但我又不是真?的黛阳。”

    “姐姐的意思,是保住姐姐的身份就只能放弃她们了?”宋伯元问她。

    “你还没问我,我若真?的放弃她们,能不能承受住那代价。”景黛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墨汁足够后,她又把那红丝砚台缓缓推回它原有的位置。

    “姐姐放弃她们,能有什么代价?”宋伯元不明白。

    “会将你推向危险,你会帮她们,不是吗?”景黛抬起手,将那冰冷的手掌轻搭在?宋伯元的后肩,“我舍不下你,就只能冒着将我自?己暴露的危险去救她们。”她很认真?看向宋伯元,“这?些本没什么的,我不满的只是你做决定之前,好像从来不会考虑我的处境。”

    宋伯元眨眨眼,后知后觉发现景黛说的是对的。她总是下意识将景黛放到对立面,还以为她总那样?强大,遇到什么事都能摆平,却?从没想过景黛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娘。甚至她前半生可能受了无数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才能全须全尾地坐在?她身边。

    “那,”宋伯元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姐姐罚我吧,我真?心认错了。”

    景黛拾起笔山上搁置的小狼毫,立起笔之前偏头对宋伯元笑了一下。

    她写了很久,宋伯元也垂着头陪了很久。

    直到景黛满意地将案上的纸叠起,塞进?手边空着的竹筒里。

    将竹筒送出去之后,景黛回身关?门。

    她依然?赤足,里衣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她好像又瘦了,只是因为常年病态的脸而让人忽略了那点?细节。

    “真?人今晚会来,若她真?的给我下的是扰乱心神?的香,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就放她走。”景黛叮嘱她。

    “为什么?你就不想通过那老巫婆见见那位稳坐后方的真?黛阳殿下吗?或者说,你不想知道?你被?篡改的记忆本来是什么样?的嘛?”宋伯元问。

    景黛绕过屏风,坐上榻边,赤着的足也被?她抬到边沿。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看向站在?屏风边的宋伯元,“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若我失去所有的权力,你还会不会愿意与我在?一处。”那语气带着点?几分?试探与不确定,连那团成一团的动作都让宋伯元心脏发痛。

    “姐姐觉得我与姐姐在?一处,是因为姐姐是黛阳?”宋伯元问。

    景黛顿了几息,才摇摇头。

    到了时辰,屋外的灯笼已被?人点?起。

    屋外的光从薄薄的窗纸射进?来。

    “我知道?你一向赤诚,不会因为权力而委屈自?己。只是,”景黛歪歪头,“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你知道?的,我的前半生可能全是人为编织的假象。我可能只是一个?山村里的野丫头,被?亲生父母卖给别人作蛊母。又以为自?己是公主,觉得自?己一定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些好的变化,可是,我只不过就是来自?一个?偏远山村的野丫头,野丫头能改变什么呢?”

    景黛低下头,那淡淡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给她带来几分?难得在?她身上看到的脆弱。她弓着身子,熟练地将她自?己团成一小团。

    宋伯元往景黛的方向轻轻挪动了一步,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转过去又立刻转回来看景黛。

    “真?相就要来了。”景黛朝她弯弯唇,“阿元,开门吧。”

    宋伯元抿唇,几步走到房门处,对着门外的真?人拜了拜,“我家大娘子就拜托真?人了。”

    那道?姑凉凉瞥了她一眼,就回身把她关?到门外,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拿了个?锁头,从内部锁起。

    安乐无声?地从屋顶落在?她身边,朝她“嘘”了声?后,双手夹住宋伯元的两肘,一提气就把她带上了房顶。

    因为宋伯元的功夫没达到安乐的境界,所以必须有安乐的协助才不会被?真?人发现。安乐把她轻轻搁到房梁最稳固的泥顶上,又屏气凝神?着去够脚下的瓦片。

    宋伯元抓了抓她的手,对她用口型道?:“再等?等?。”

    安乐虽然?不明白还是朝她点?点?头,两人就并排蹲在?房顶上大眼看小眼。

    在?宋伯元觉得那道?姑该放下戒备心的时候,朝安乐打?了个?手势。

    安乐立刻蹑手蹑脚地去够脚底下的瓦片,她虽仗着武功高强,但也只敢挪两片儿瓦,两瓦之间稍露出一道?缝隙。

    宋伯元蹲在?她旁边,朝瓦下看过去。那真?人拿着根儿吊坠在?坐得笔直的景黛面前絮叨着什么,听着不是大梁官话也不是胡腔。

    眼看着那香往缝隙的方向飘,宋伯元立刻伸长了手把那缝隙重新盖住。

    安乐睁大了眼,满脸的愤怒看向她,宋伯元也无暇解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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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那一瞬,她立刻就闻出来了。

    那香产自?琉球,名唤极乐。除了有扰乱心神?的作用,还有非常疯狂的成瘾性。极乐原是巨大的硬体块状物,发现于海底,蛊师们也知这?东西邪性,轻易不会将它用于人,也不知这?真?人用了什么办法,竟能将极乐融成小小一根香。

    按景黛这?月月都要被?催眠洗脑的频率,恐会慢慢失了理智变成真?的疯子。

    想要戒极乐,就要忍受剥皮刮骨的痛楚,将骨头表面上被?极乐侵蚀的青斑尽数刮去才成。只是这?世上虽有解药方法,千百年来却?没一个?人能戒成。

    安乐还欲帮她掀开瓦片,宋伯元忙伸出手冲她摇了摇。

    安乐收回手,看泪流满面的宋伯元不解。她慢慢靠近宋伯元,按着上来的方法又把宋伯元放了下去。

    她捏着宋伯元的衣领随意找了个?空房,推宋伯元进?去。宋伯元进?了屋子,立刻脚软瘫倒在?地毯上。

    安乐从怀里掏了块儿帕子不客气地扔到宋伯元的脸上,小声?问她:“你哭什么啊?”

    宋伯元咬紧了下唇,抬头看向安乐说了四个?字:“那是极乐。”

    安乐提眉,极乐之名,令她倒吸口凉气,就算身上有绝对的力量也难敌这?种?要命的海底蛊王。它会慢慢瓦解人的意志,直到将人变成只知道?嗜血的动物。没有人能战胜极乐,只要人沾上,这?辈子就不可能戒掉。

    那意味着,小姐最终的归宿会变成一个?不识人的疯子。

    嗜血善战,直到身体内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从此带着极乐消失在?这?世上。

    安乐立刻蹲到她身边,“你就闻了那一下,怎么能确定?”她提宋伯元的手肘,“走,我再把你送上去,你好好闻闻。”

    宋伯元狠狠推了她一把,“我真?的能确定。”

    安乐不信,她不管不顾地去拉宋伯元。宋伯元也打?不过她,最后还是被?扔回了房顶。

    她抿唇,轻轻推了下瓦片,又立刻合上。

    安乐将她送回地面,没有着急地问她结果。只站在?身边喘着粗气,低头看她自?己无法控制哆嗦的手指。

    宋伯元也不想说,她的鼻子也压根儿就没有再闻一次的必要。

    景黛,可能真?的如她所说,因与黛阳有几分?相像,被?镇戊选中作黛阳的替死鬼。黛阳不想完成镇戊留给她的任务,所以直接找人将她炼成蛊母,也许小小的景黛在?成为黛阳的蛊母之后又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明才智,黛阳不想浪费她的脑子,就借她之手搅弄风云。

    解药与镇戊的遗愿,在?景黛身上都能得到,真?乃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多么恶毒的兄妹两人。

    怪不得镇戊留给她教她本事的道?长要打?她罚她侵犯她。

    怪不得在?黑暗里蛰伏了许久的黛阳要在?此刻现身汴京,是因为到了日子,她来收割胜利果实了。

    宋伯元浑身发冷,突然?领悟了景黛方才对她释放的恐惧。

    她可能老早就推算出来这?个?结果,只是真?相没出不愿意相信罢了 。

    她从前一定以为自?己是被?哥哥爱过的小女孩,到了如今,才发现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爱她的人。

    她被?亲生父母卖给镇戊,从无数个?小孩中脱颖而出成为镇戊选中的黛阳唯一替身,又被?黛阳送进?那黑暗的虫洞里,成为唯一走出来的蛊母。

    想起孙星的话,宋伯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被?送进?虫洞的那一年,那小女孩大概几岁呢?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进?去的呢?是被?人狠心骗进?去还是为了向黛阳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亲自?走进?去的呢?

    那无辜的小女孩,被?人如此欺辱,到了如今为何却?还想着要拯救黎民百姓,要改变这?世界?

    宋伯元抿唇抬起袖子蹭了下唇,抓了安乐,对她轻声?道?:“我不想告诉她真?相。”

    安乐眼神?发木,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所以,”宋伯元扯了下她,“你得装一装,就当我们都不知道?。”

    被?扯了一个?踉跄的安乐这?才动了动眼珠,迷茫地看向她又看向房门的方向,冲她摇头:“不行,必须要告诉小姐,因为小姐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她不是神?仙!”宋伯元冲她吼道?:“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刚过二十没几年的年轻女娘!”

    安乐继续摇头,“不,不是,小姐,小姐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到!”她的手紧扒着门边的柜,恐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倒。

    “你要亲眼看着你们小姐剖皮刮骨?没人能受得了这?种?痛,最硬的汉子到了最后也会选择咬舌自?尽。”宋伯元垂头看向身边的安乐。

    “那我也不能亲眼看着小姐变成不识人的疯子啊!”安乐崩溃道?,她紧抓宋伯元的袖子,“小姐绝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算从容赴死,她,也绝不会选择苟活过那种?日子。”

    宋伯元就快要被?安乐说服,她缓慢颓丧地收起抓安乐肩膀的手。

    若她是景黛,她一定会选择就这?样?苟活下去。她自?私地想,反正成了疯子,她也感受不到痛楚,就把痛苦留给这?世上还清醒的人吧。

    转念一想,她又想为了景黛变得坚强,想成为那个?被?剩下的;清醒的人。

    房门被?人“唰”地一下打?开,宋伯元抬眼,是宋佰玉。

    她抱臂看向宋伯元,“我听你的话去景府打?探过了,”见宋伯元和安乐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心问了她一遍:“你还能听吗?”

    宋伯元闭上眼冲她点?点?头。

    “四个?。我和安乐加上全盛时期的肖赋,能勉强拖住三个?,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你和小叶,俩人加一起,也打?不过剩下那个?。”宋佰玉眼都不眨地陈述事实。

    “师父呢?”宋伯元抬眼。

    “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我感觉好像这?大梁所有的高手都聚在?汴京了,宫里还有四个?呢,紧跟着宇文广,入厕都跟着人。”

    第 55 章

    无花的灰枝斜斜地伸出红墙, 只有两盏灯笼交汇的地方,才?能看?清事物本来的模样。

    宇文翡见小五这种被剪断了翅膀的落魄模样,也只能听她的话, 暂且避回到自己?殿中。

    玉兔西落,盛阳东升。

    小五大逆不?道喜欢同为女娘的安阳郡主的消息,自黄门?儿和丫鬟中盛行了一早, 又随采买太监出宫而传到民间去。

    说书先生临时编了版宫深虐恋的本子?,迎着民间盛行的窥探欲就上了台。

    本子?删删改改, 到了傍晚竟传出一段小五是仙人下凡, 为拯救苍生而来的佳话。

    上头的把握不?住民间的舆情走向,到了最后,民间百姓竟自发地在家里做起?了送公主入胡的准备来。

    宫里三位公主,永庆殿下为上,七殿下为中,九殿下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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