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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0-116(第1页/共2页)

    提供的《贤妻如她》110-116

    第111章

    元贞疾疾向前冲着。

    头?发?上结了冰, 两肩上也是,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开阔地域,跃马踏上,脚底下突然一?滑, 险些摔倒, 元贞用?力勒住马。

    不?是土地,是冰。他到?了海上。

    她在哪里?

    极目远眺, 到?处是无?边无?际的风雪, 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 冰面上残留着不?曾被?完全覆盖的马蹄印,更有许多长长的,拖行的印痕,他认得是雪橇,这里不?久之前,有人来过。

    天寒地冻,水路不?通,除了她, 还有谁会来这里。

    她为了逃开他, 竟然不?怕辛苦跑到?了这里。元贞跳下马,飞奔着,放声大喊:“簌簌,簌簌!”

    海上这么厚的冰, 她就算逃过来, 还能去哪里?他会找到?她的, 她休想抛下他!

    “簌簌!”喊着追着,沿着雪橇拖出的痕迹, 风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雪打在脸上,卷进眼睛里,融化成?浅浅的水,元贞一?刻不?停。他会找回她的,可?为什么心里这样紧张惶恐,像上次追她时?,像十几年前,他从宫里逃回燕北,看见?母亲时?。

    攥紧了拳,像十几年前,那个惶恐无?助的孩子。天知?道?他那时?候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再不?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要把所有在乎的一?切都牢牢攥在手里,一?刻也不?放开。

    “簌簌!”元贞飞跑着,雪落在身上,又被?奔跑带起的疾风吹开,遥遥的,看见?山岳般巨大的阴影,矗立在茫茫天地之间,唯一?存在的形状,邵家的船,“簌簌!”

    明雪霁看见?了元贞,风雪之中唯一?清晰的影子,眨眼之间来到?了近前,让她觉得陌生,觉得惊讶,从前总觉得他那样高大,山岳一?般,每次都需要仰望,如今她站在山岳一?般高的船上,她如今,竟可?以低头?来看他。

    小小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异样孤单,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怜惜,心里酸涩起来。

    “簌簌,”元贞也看见?了她,其实看不?清脸,太远了,她又站得那么高,在巨大海船的映衬下,只是小小一?个点,需要他仰着头?,才能勉强从风雪中分辨出她的轮廓,“快回来!”

    不?,她不?要回去,不?要再被?他关着。明雪霁望着元贞,他越来越近了,看得清绷紧的脸和手中的剑,明雪霁死死抓着船舷,像抓着唯一?安稳的保证,船在走,极缓慢的速度,他会追上来吗?像上次那样抓到?她,带回去关起来吗?“舅舅,”急急地唤着,“他来了。”

    “不?怕,”邵宏昇稳稳站在她身边,眺望着不?断破碎的冰面,估算着时?间和距离,“他赶不?上。”

    元贞看见?了她身边的人,记忆迅速比对,找到?了圆山山道?上那个微微佝偻着脊梁的背影,还有城寨中的赵江,原来是他,邵宏昇。是他大意了,在彀中这么久而不?自知?。咬牙高喊:“簌簌,跟我回家!”

    近了,很近了,能看见?雪白的船身,海一?样蓝的船舷,船尾五彩辉煌,雕成?龙尾的形状,她站在上面,像驭龙而去的天女,离她越来越远了:“簌簌!”

    元贞提气一?跃,身体在半空中,看见?她脸上惊慌的神色,她在怕他,她竟然怕他?这一?跃拉近了一?大截距离,落下时?脚底下咔嚓一?声脆响,冰面碎了,元贞一?脚踩在水里,听见?明雪霁焦急的呼喊:“松寒小心!”

    趔趄着险些跌倒,急急稳住身体,踏上旁边不?曾裂开的冰,半条腿都已经湿透了,冰面沿着他踩碎的地方迅速开裂,元贞顿了顿,看见?明雪霁趴在船舷探着身子看他,她是担心他的,既然担心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热血沸腾着,提气又是一?跃:“簌簌,跟我回家!”

    “松寒,”她高声叫他,“别过来,危险!”

    咔嚓咔嚓,冰面一?块接着一?块,迅速裂开,幽蓝的海水泛上来,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元贞在空中急急转身,勉强落在远处还不?曾裂开的冰上,看见?海船越来越远,无?数长长的船桨摇着划着,载着她离开。绝望着恨怒着,高喊一?声:“簌簌!”

    “松寒,”风里传来她的回应,她在船尾向他挥手,“我先回家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听我说话了,我再回来!”

    为什么?天知?道?他每次有多少?话要跟她说,他什么又何曾不?肯听她说话!

    提气再要跃起,咔嚓,脚下的冰面也裂开了,黄骏合身扑倒,用?力抓住他:“主上快回来,危险!”

    身上湿透了,风一?吹,迅速凝出一?层冰花,海船上鼓起风帆,尖刀一?般,劈开海面,她走了,越来越远,像沉入白昼的星子,渐渐看不?见?了。

    不?。他绝不?答应!元贞咬牙再往前冲,咔嚓咔嚓,最后一?块冰面也碎开了,整个人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船,立刻调船,追!”

    “主上,”廖延在喊,帮着黄骏拼命往外拽他,“冰天雪地,上哪儿去调船?就算有船,等破冰下水,夫人也早就走远了!”

    是的,就算有船,下了水也未必追得上邵宏昇,在海上谁能比得过邵家人!元贞沉默上来,廖延还在说:“夫人即便走,也只是回浮洲岛,早晚都能找到?,但京里的事情耽误不?得,须得立刻进京,揭露陛下的所作所为,使陛下从此再不?能掣肘您,主上,迟则生变啊!”

    是该回京,王之已经招认,祁钰是想杀了他,再推到?戎狄头?上,让冯大年冒领战功,好个结义大哥!今天就该回京处置的,可?现在怎么有心思。

    “宫里有消息说陛下近来性情大变,十分暴躁易怒,皇后殿下怀着身孕都还受了几次斥责,”廖延还在劝,“主上,您得尽快回去主持大局,千万不?能让殿下出事!”

    “他们夫妻,关我屁事。”元贞冷冷道?。

    “主上,”廖延急了,“万一?出事,一?辈子追悔莫及!”

    元贞看他一?眼,蓦地想起上次钟吟秋莫名其妙的话:我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她为什么这么说,她知?道?了什么?

    引领眺望,船已经很远了,风雪中模糊的白点。她,走了。

    转身:“回京!”

    先回京城,尽快处理完朝中事务,赶去浮洲岛,找回她!

    两天后。

    啪!祁钰摔了茶杯:“太烫了,怎么伺候的茶水?”

    奉茶宫女跪倒在地,吓得说不?出话,又被?太监拖走处罚,地上揩抹干净了,祁钰来回走动着,自己也能感觉近来心浮气躁,极易发?怒,他自负涵养极好,这是怎么了,总是压不?住火气?也许是最近睡得不?好一?直头?疼的缘故吧,北境迟迟没有消息,着实让人忧心。

    传来内卫:“元持还没有消息吗?”

    “还不?曾,已经派了探马去催促。”内卫也怕他,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整整三天了,怎么这么慢!按照计划元持和王之应该在元贞返程时?杀了他,再伪装成?戎狄下手的模样,之后冯大年率领手下收编元贞的人,领下元贞的战功。反正?戎狄经此一?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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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三年里都不?可?能动兵,这段时?间足够他重?新训练将帅,培养下一?任继任者。而且明雪霁也该落网了,他吩咐过王之去办,拿到?明雪霁,再用?她引来邵七,到?时?候这两个人扣在手里,邵家的财富唾手可?得,可?为什么,北境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陛下,陛下,”心腹太监慌里慌张走来,“元将军回来了!”

    祁钰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元贞,大吃一?惊。他没死?

    咚咚咚!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敲声,是紫宸殿前的金鼓,非有重?大国事不?能敲响,谁这么大胆子敢胡乱敲?

    “是元将军,他押着冯大年、元持、王之,还有计延宗都在紫宸殿,还召集了文武百官!”太监抖着声音禀奏,“他说要见?陛下!”

    啪!祁钰又摔了一?只茶杯,一?霎时?想明白了原委,这群废物?!

    紫宸殿前,金鼓敲得越来越急,官员们密密麻麻站满廊下,议论着,猜测着,不?敢置信着,不?远处船里静鞭声声,祁钰来了,砰!元贞扔掉鼓槌,拍了拍手。

    仪仗霎时?间来到?近前,祁钰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俯视,冰冷的脸:“元贞,是你。”

    不?叫松寒了,怎么,这是不?装了吗。元贞轻嗤一?声:“皇帝。”

    还是这样桀骜。祁钰一?阵气血翻涌,努力压下去:“聚众喧哗,御前失仪,你该当何罪?”

    “臣在前方为大雍拼命,你却命元持、王之和冯大年半道?上截杀我,陛下又该当何罪?”元贞中气十足,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周遭议论的声响一?下子达到?了姐姐,无?数双眼睛盯着祁钰,祁钰极力克制着杀戮的暴戾:“朕不?曾有过此事,必是误会。”

    “误会?”元贞轻蔑地笑,怀里取出圣旨,打开了,举起来给众人看,“这一?封是陛下给冯大年,命他暗中监视我,必要时?擒拿我的密旨,这一?封是我斩杀狼王后,陛下命令元持、王之半路上截杀我,再推到?戎狄头?上的密旨。”

    白纸黑字,衬着龙纹黄绢底子,押着朱红的御宝,官员们一?声接着一?声,不?满指责的声音越来越响,冯大年和王之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跪在地上,元持昏迷着,半边脸青紫肿胀,流着腥臭的血,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元贞!

    祁钰慢慢看过,目光落在计延宗身上,带着伤,半死不?活缩在墙角,他怎么会跟元贞在一?处?一?霎时?想通了前因后果,他是去报信的,给明氏。这个自作多情的蠢货。慢慢说道?:“朕不?慎受奸佞蒙蔽,以至于误会了你,眼下朕已知?道?你的忠心,必严惩奸佞,还你一?个公道?。”

    “冯大年嫉贤妒能,谋害忠良,褫夺威远大将军一?职,押入天牢!”

    “王之离间君臣,罪不?容诛,斩立决!”

    “元持不?孝不?悌,谋害亲兄,褫夺燕国公世?子位,押入天牢!”

    “计延宗褫夺翰林修撰,流放岭南,永不?叙用?!”

    祁钰说完了,看向元贞:“松寒,朕已经重?重?处置了他们,朕立刻下诏恢复你镇北王之位,还你一?个公道?。”

    “这就完了?”元贞冷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旨是陛下亲笔写的,玉玺是陛下亲自盖的,陛下的罪责要怎么处理?”

    “罪己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陛下须得颁罪己诏,向镇北王,向天下百姓谢罪!”

    “对,罪己诏!”

    “罪己诏!”

    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响,廊庑下震荡着回声,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在喊似的,祁钰满脑子嗡嗡直响,手脚开始发?抖,心口闷得透不?过气,他有什么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凭什么元贞可?以在天子面前耀武扬威! “肃静,肃静!”

    声嘶力竭喊着,可?没人听他的,罪己诏,罪己诏,罪己诏,铺天盖地只有这三个字,像无?数钢钉,一?颗颗扎进头?壳里,祁钰喘不?上气,看见?元贞漆黑的眸子,勾起的薄唇,他在笑他,他怎么敢!

    “元贞,你!”话没说话,眼前突然一?黑,一?头?从肩舆上扎了下来。

    “陛下,陛下!”官员们太监们蜂拥着上前,太医院院正?在最前面,掐了人中摸了脉息,惶急地叫一?声:“不?好了,陛下中风了!”

    祁钰躺在地上,大半边身体已经不?能动了,迟钝的目光看见?元贞慢慢走近,低头?看他,高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牢牢笼罩住他。

    第112章

    祁钰醒来时?闻到浓重的药味, 他躺在寝殿的床上,不能动,声音也发?不出来,听?见屏风外语声沉静, 钟吟秋在吩咐朝中重臣:“陛下已下令恢复元贞镇北王之?位, 你们即刻去办。”

    元贞,又是元贞!

    “陛下龙体欠安, 需得静养, 在其期间?由镇北王辅政。”

    不,不要元贞!祁钰想?喊, 口中发?出的只是含糊的声响,外面钟吟秋似乎是听?见了,语声稍稍一顿,跟着又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安静养病,今后若没有本?宫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觐见,更不得拿朝堂上的事情来烦扰陛下,若是因?此耽搁了陛下的龙体, 本?宫绝不会放过!都听?明?白了吗?”

    不, 他能行的,他脑子是清楚的,他的朝廷他的天下,他当然要自己管!祁钰拼命叫着, 呜呜啊啊的声响, 听?见外头官员们高声答应, 钟吟秋淡淡的语声:“都退下吧。”

    外间?安静下来,帘幕一动, 钟吟秋走进来,挨着床沿坐下,垂着乌沉沉一双眼睛,默默看?他。

    不要元贞,他只是小?小?病痛马上就能好,皇权绝不能旁落在他人手里!祁钰呜呜啊啊地喊着,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几根手指能动,拼命动着,示意着。

    “陛下想?说什么?”钟吟秋低头,“是说,不要二?哥辅政吗?”

    对,不要元贞!祁钰拼命眨眼,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只能将脑袋微微动上一动,寂静中忽地听?见钟吟秋轻轻一声笑?。

    笑?容那样美,像牡丹突然绽放在灰暗里,祁钰怔住了,呆呆望着她,她轻着声音:“可惜呀,晚了。”

    她给他掖好了被角:“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二?哥也答应了,陛下只管安心?养病,朝堂上的事情,从今往后,再不劳你费心?了。”

    从今往后?什么意思?他的病马上就你那个好,他才?是皇帝,元贞休想?!祁钰呜呜叫着,努力摇头,不行,不行!

    钟吟秋描成远山的黛眉微微一抬:“陛下是说不行?”

    她听?懂了?青梅竹马,夫妻数载,果然她才?是最?懂他的人,祁钰又拼命点?头,看?见钟吟秋又笑?了一下:“可惜呀,陛下说了不算。”

    祁钰彻底愣住了。

    “陛下近来是不是觉得气短胸闷,睡不着,头疼,脾气燥得很,总想?发?火?”钟吟秋慢慢说着。

    对,每一条都对,太医也看?过几次,开?了药,吃下去全没用处,但她怎么知道?他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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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告诉过她。

    “陛下是中毒了。”钟吟秋笑?了下。

    脑中嗡一声响,祁钰对上她笑?笑?的眼:“我做的。”

    头脑中一片空白,祁钰看?见钟吟秋还在笑?:“陛下谨慎得很,饮食用水都让太监先尝,我当然不能直接下手,不过陛下,千防万防,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每次陛下来我宫里,我都会在陛下睡着后将药涂在陛下鼻子底下,让陛下用一夜时?间?慢慢地吸进去。”

    而他最?近,几乎每夜都在她这里睡。祁钰暴怒着,想?痛骂,想?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然而拼尽全身力气,也只有那几根干瘪的手指,可笑?地动了几下。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陛下是问为什么?”钟吟秋轻嗤一声,“我也想?问问为什么。”

    笑?容消失了,她轻轻捂住肚子,月份还小?,依旧是平坦的小?腹,丝毫不曾显怀:“为什么不让我有孩子?为什么每次来我宫里,都事先服用避子汤?为什么其他人都能生,唯独我不能?”

    脑子里又是嗡一声响。她全都知道了,她竟然一个字没提,忍到现在!

    “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钟吟秋抬眼,苍白的脸上淡淡的笑?容,“陛下就这么长长久久地病下去吧,这样对谁都好。”

    不,不!祁钰呜呜啊啊地叫着,不是不让她有孩子,只是现在不行,她跟元贞走得太近了,她还有钟家的兵符,如果她有了孩子,如果是个皇子,元贞肯定会联合她拥立那孩子,到时?候他就会被架空,那是他绝不允许的。他早就想?好了,等天下太平,等拿下元贞,他肯定会给她一个孩子的,他那样爱她,连避子汤都不舍得让她喝,都是他自己喝的!

    “秋儿,三妹,听?我说,我有苦衷!”满心?的话到了嘴边,都变成呜呜的声响,像个废物,祁钰绝望地看?着钟吟秋。

    她低着头看?着他,神色平静:“你是说你有苦衷?”。

    祁钰惊喜着,拼命眨眼,她听?懂了,果然是她!他们青梅竹马,多年夫妻,就连如今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听?懂他想?说什么,她肯定爱极了他!虽然她害惨了他,但眼下只能忍辱负重,先哄着她把毒解了再说。“三妹,我心?里只有你,救救我,我以后只要你一个,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我只要你一个!”

    “是么?”钟吟秋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药放在床头,她没有喂他,反而拿起?来泼在了地上,她摇了摇头,“可惜,我不会再相信你。”

    四周一片死寂,钟吟秋走了,祁钰一动不动躺着,蓦地想?起?当年一起?从冷宫翻墙出去玩耍时?,元贞身手好,头一个翻出去,骑在墙头等着,她翻到一半失手掉下来,他急急去接没接到,索性趴在地上给她垫着,她摔下来砸在他身上,砸得他很疼,她哭着道歉,他低声安慰:“只要你没事就好。”

    她大约是从那时?候起?,就跟他更亲近一点?,原本?的三人同行,渐渐变成两个人和一个人。

    而他又是什么时?候选定了她呢?是初见时?就觉得她好看?得很,还是渐渐懂得了计算,知道她身后是钟家在军中的影响,知道她世家孤女更好拿捏?还记得当初立后之?时?,觉得她温柔如水的表象下,更有杀伐决断的果毅,可堪为一国之?母,可如今,也是这杀伐决断的果毅,让她对他下毒,让她绝不可能放过他。

    完了,全完了。

    计延宗披枷带锁,被差役拖着,一步一挨往城外走。

    又是流放,又是岭南,他改头换面,认他人为父母,终于逃过了三年前的流放,可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要去那里一遭!喉咙里发?着痒,咳出一口黑血,他重伤如此,岭南路途迢迢,毒蛇瘴气,这条命说不定半路上就没了,这可笑?的,命运。

    “你简直疯了!”因?为张氏不肯同去受罪,眼下便只有蒋氏挎着包袱追着他,极力想?给他敷药,流着泪骂他,“你爹的冤屈还不曾昭雪,你竟然为了那个放荡的女人,连性命前程都不要了!”

    “什么昭雪?计清一点?儿也不曾冤屈,罪有应得!”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突然在身边停下,明?素心?从车上跳下来,鄙夷的神色,“计延宗,你犯下如此重罪,我要跟你和离。”

    “你血口喷人!”蒋氏怒极,“先夫一生清廉,他是冤屈的!”

    “计清为了博名声谋更好的升迁,买的都是发?霉变质的粮食,致使许多灾民因?此丧命,”明?素心?横她一眼,看?向计延宗,“计延宗,你也看?过案卷的,你敢说不是?”

    蒋氏瞠目结舌,又见计延宗低着头一个字也没有反驳,难道竟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她苦苦坚持,耗尽一切为计清鸣冤,又算什么?一口气上不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动不得。

    “伯娘,母亲!”计延宗挣扎着想?去搀扶,又被差役拽住,眼看?蒋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恨到了极点?,骂道,“明?素心?,你这个毒妇!”

    “我怎么了,我难道有一个字说的不是实话?”明?素心?也恨到了极点?,这些天在计家受的折磨历历在目,他每天磋磨她,两个死老太婆吃她的用她的,拿她当丫头使唤,还天天骂她生不出孩子!“和离!你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我要跟你和离!”

    计延宗终于挣脱差役,手脚并用地爬到蒋氏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扶她起?来,蒋氏还在昏迷中,出气多进气少,一张脸青白着没有一丝血色,他瞒了这么久,就是知道不能告诉母亲事实,竟然被明?素心?捅了出来!“毒妇,你是想?要我家破人亡啊!”

    明?素心?冷笑?着,心?里痛快极了,掏出两张纸摔在计延宗脸上:“我要跟你和离,现在!”

    计延宗低眼,看?见纸面上和离书几个字,都写好了,只等他签字画押,再看?马车窗户开?着,帘子后面隐隐露出周慕深半边脸,很好,明?素心?如此有恃无恐,就是仗着他吧,他们早就勾搭上了。

    冷笑?一声:“和离?你婚内犯奸,忤逆尊长,哪有和离?只有休妻!”

    明?素心?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辩驳,计延宗已经转向周慕深:“我当年落魄,明?素心?立刻悔婚,周兄是那时?候跟她相识的吧?她与你来往密切时?,见我高中状元,立刻又谋划着嫁我,嫁了我后,又跟你不清不楚,周兄可敢断言她跟了你后,不会再勾搭别人?”

    “你胡说,我没有!”明?素心?急急反驳,看?见车窗掩上一点?,周慕深缩回去了,“三哥,你别听?他污蔑!”

    “明?素心?忤逆□□,我不会和离,只有休妻。”计延宗慢慢说道,“一个因?此被休的妇人,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周兄要她,就是周兄一辈子的污点?,仕途官声从此就不指望了,就连令尊令堂那里,也必定要从此失了欢心?。”

    周慕深至今还不曾考取功名,所倚仗的,也只有父母,断断不敢失了父母的欢心?。

    果然看?见车窗彻底关紧,车子走了,明?素心?呼喊着追了几步没有追上,计延宗冷冷扔过来一张纸:“滚。”

    休书。不是和离书,他竟然真的休了她!明?素心?怔怔站着,看?见差役推着计延宗,计延宗搀着蒋氏,一步步往城门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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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走了,那她怎么办?明?孟元如今穷得狠了,连自己都顾不住,明?仲仪还小?,还指望着她养活,她的钱全都填在计家的无底洞了,原本?指望着周慕深,可他现在也不管她了,以后,她怎么办?

    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明?素心?绝望着回头,大道上一骑绝尘,元贞飞快地往城门前来。

    计延宗也看?见了,差役推着他往道边躲闪,受伤太重走不快,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看?见乌骓扬着油亮的四蹄,擦着他脸颊过去了。

    元贞是在追她,兵荒马乱那天他听?见那些人议论说她走了,回邵家去了,不要元贞了。做得好啊簌簌,簌簌。计延宗念着笑?着,咳一口血,被差役拽起?来,跌跌撞撞出城去了。

    风刮着脸颊,元贞急急往前奔着。朝中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祁钰中风偏瘫,一两年内都不可能好转,钟吟秋胎像稳固,他冷眼旁观,觉得钟吟秋对祁钰这事丝毫不曾伤心?,倒让他一时?琢磨不透是因?为什么。如今只有钟吟秋一个人听?得懂祁钰那些呜呜啊啊的说话,所以朝中政事都是内阁学士们商议了报给钟吟秋,钟吟秋听?了祁钰的回复后再批下去,她怀着身孕不免觉得劳累,而他素来自在惯了,说是辅政,其实根本?懒得管这些破事,便留下廖延帮她,廖家数百年世家,廖延精通政事,做一个王府长史官本?来就是屈才?,眼下正好大展身手。

    眼下他,要去找她了。从江左入海,船只已经安排好了,浮洲岛的确切位置虽然还不知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的。天底下,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元贞飞快地跑着,雪后的天冷得很,呼出来的白汽呼吸迅速凝成冰晶,散在空气里。簌簌,我来了,我来找你,我来带你回家!

    十天后。

    幽蓝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一抹绿色,是岛,满月似的,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船正在往跟前去,明?雪霁眺望着欢喜着,这里,就是浮洲岛吗?

    “对,这里就是浮洲岛,”邵宏昇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微笑?着回应,“簌簌,你到家了。”

    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明?雪霁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舅舅,我们到家了。”

    船在慢慢进港,岸边无数人簇拥着欢笑?着,最?前面的是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老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老远就向她招手,是外公吗?

    明?雪霁不停地挥手,笑?着盼着,岸越来越近了,进港了,船停了,放下梯子,搭好跳板,明?雪霁急急往外走着,忽地一阵恶心?,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第113章

    “怎么样, 外公?”明雪霁紧张地问着。

    邵筠之?细细听着脉息,浮洲岛远离大陆,居民生活之?类差不多都是?自给自足,就?连看病也是?, 他年少时?学过医术, 如今年岁大了经验丰富,医术越发老道, 抬眼时?, 带着淡淡的笑意:“簌簌,你有身?孕了。”

    明雪霁愣住了, 许久没能反应过来,她竟然,有身?孕了?

    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这么多年她再没有过喜信,早已默认了此生与孩子无缘,可?现在,她竟然有孩子了?震惊着,语无伦次地问着:“真的?我, 我怎么可?能有?”

    喉咙哽住了, 想哭,又拼命忍住,看见邵筠之?脸上慈爱的笑容,他点?着头?:“是?真的, 你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她的孩子, 她和元贞的孩子,他们竟然有孩子了!

    眼泪落下, 明雪霁下意识地去捂肚子,连忙又放开,不敢碰,不敢动,上次她就?是?一不小心失去了那个孩子,这次她必须加倍小心,她绝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不碍的,该干嘛还干嘛,如今月份还小,你身?体虽然有点?亏虚,但底子还是?好的,越是?束手束脚不敢动,越是?对胎儿不利。”邵筠之?笑起来,“我给你开个方子慢慢调养着,月娘,你先带簌簌去后面?安置。”

    “是?。”舅母杜月娘在边上守了多时?,早已等不及了,连忙扶起明雪霁,“外甥女儿跟我来,房舍铺盖都是?现成的,你看看哪里不合适就?告诉我,我马上给你换,从今后你和孩子都是?我来照顾,你放心,我虽然只生了你七哥一个,但这岛上的孩子一大半都是?我帮着调养帮着接生,这事我有经验,管保你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她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盘,便是?不说话时?也带着笑,快言快语的十分热情?,其实跟母亲的性情?不大一样,但她和母亲一样,都有温暖的手,都有那么慈祥的笑,明雪霁紧紧偎依着她:“谢谢舅母。”

    “跟我客气什么?”杜月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这辈子最不足的就?是?没能生个女儿,眼下你来了,我看着你就?跟看见我亲生闺女一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明雪霁跟着她出门,外头?挤挤挨挨,挤满了过来看她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许多小孩子,像邵七一样微黑的脸膛雪白的牙齿,叽叽喳喳叫她,姑姑,姑姑!

    也许是?她有了身?孕容易亲近小孩,也许是?她本来就?喜爱小孩吧,明雪霁情?不自禁拉住那一双双小手,摸他们的头?发脸颊:“好孩子。”

    无数双手又来来她,无数张笑脸对着她,招呼不过来了,杜月娘在边上一个个介绍:“这是?你七叔。”

    “这是?你五婶。”

    “这是?你六姑婆。”

    “哎哟,你三叔一家子都来看你啦!”

    人真多啊,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亲人,整个岛上都是?她的亲人,从前她孤苦伶仃,如今她身?边都是?亲人,他们都这么喜爱她,欢迎她。眼睛湿着,喉咙哽着,听见众人七嘴八舌邀她去家里吃去家里住,杨桃清脆的笑语声压倒其他:“不行,雪姐姐是?我送回来的,我跟她最熟,就?算要吃要住,头?一个也得去我家!”

    明雪霁一直在笑,忘记了疲累,刚刚那发呕的感觉也消失了。浮洲岛真暖和啊,腊月的天气也是?暖洋洋的,海风送来微咸的气味,树木郁郁葱葱,无数她没见过的花朵闹哄哄地开着,红的黄的紫的,到处是?草的绿色,花的艳色,海的蓝色,她终于回到家了,母亲的家,她的家。

    “好了好了,”杜月娘看着不断往跟前涌的人群,笑着发了话, “我外甥女刚刚查出来有喜,眼下可?劳累不得,赶紧让她回去歇着吧!”

    “有喜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赞叹欢喜,“天大的喜事啊,咱们岛上又要添小娃娃了!”

    杨桃一跳跑走了:“雪姐姐,我去给你拿花胶,我藏了好久,绝好的花胶,这时?候吃最能补身?子!”

    跟着是?六姑婆:“我家里有海参,我去拿!”

    “我家里有老山参,我去拿!”

    满耳朵都是?庆贺的声音,不停有人跑回去拿东西,明雪霁微微搭着小腹,回家真好啊,没有算计没有轻视,他们为她欢喜,为她的孩子欢喜,他们都

    下意识地地望向海边。元贞现在哪里,在做什么呢?她有孩子了,他们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新调来的海船下了水,元贞一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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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看见无边无际幽蓝的海水,连绵漫向天际,脚底下开始摇晃,船开动了,黄骏跟着上来:“王爷,刚刚收到消息,陛下颁了罪己诏。”

    什么陛下,祁钰一直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这罪己诏必定是?钟吟秋的主意。祁钰乍然病倒,几个皇子年纪都还年幼,各自背后的势力近来也都不安分,已经有人进言要尽快立下储君,他原本还有点?担心钟吟秋应付不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个宽厚到几乎滥好人的性子,没想到钟吟秋竟然全都应付了,该打?压的该拉拢的,竟然一丝不差,短短十来□□堂已经初初稳住,眼下连那些?重臣们也都习惯了隔着帘子向皇后奏事,祁钰能不能好,什么时?候好,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真没想到,她竟有这份决断,从前是?他小看她了。

    “王爷,”领航的船工过来禀报,“草民们都没上过浮洲岛,只估摸着应该在东南那一带,到了跟前恐怕还得慢慢再找。”

    元贞脸色一沉,想说话时?突然一个大浪袭来,巨大的船身?猛地一晃,又几丛浪头?翻卷上砸向船板,元贞稳着下盘站定,看见黄骏紧紧抓着船舷,脸上发着白,他们都是?北地人,马上骁勇,如今到了海上,颇有点?水土不服,这船摇摇晃晃的,也实在让人很?不适应。

    放眼望去,天海是?一片茫茫的蓝色,偶尔几只鸥鸟飞过,无边幕布上小小一点?白,她这时?候在海上,还是?在岛上?她跟他一样生在北地长?在北地,跑这么远出来,肯定很?不适应吧?为什么不肯好好待在他身?边,为什么非要离开,受这份苦楚!“传信回去,再多加派几条船沿途搜索,一处也不能放过!”

    “要是?觉得想吐,就?闻闻这个,”杜月娘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玉瓶,“你外公专门给你配的药,解孕吐最有效。”

    明雪霁打?开塞子,瓶口太小,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能闻到一股清爽的气味,让人心头?一下子轻松多了,忙道:“我没事了已经,谢谢外公和舅母。”

    其实只有昨天下船那一刹那恶心想吐,后面?再没有了,就?连坐船在海上那十来天里也从不曾想吐,舅舅说初次坐海船的人极少有不吐的,像她这样适应的很?是?少见,也许她骨子里淌的是?母亲的血,天生就?适应大海吧。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说,岛上没有的就?让你七哥开船去陆上买。”杜月娘话音未落,邵七走了进来:“娘,妹妹。”

    “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杜月娘笑道,“我想着你妹妹刚从京里过来,只怕吃不惯岛上的饭食,你想法子去弄点?京里的吃食,别让你妹妹饿着。”

    “我吃得惯,很?喜欢吃,”明雪霁忙道,“不用去弄。”

    并不是?客套话,是?真的喜爱,也许她真的是?骨子流淌着母亲的血吧,天然就?喜欢海,喜欢这里的一切,从京中到浮洲岛,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地方,她没有一丁点?儿不适应。

    邵七也笑:“妹妹什么都吃,这几天在船上我都看着,咱们的饭食她吃得挺香。”

    “真的?”杜月娘欢喜着,又忍不住抹了抹眼睛,“怕不是?随了你娘,天生喜欢吃咱们海边的饭食,可?怜你娘,唉。”

    明雪霁心里一沉,连忙又笑:“舅母别难过,娘不是?也回来了嘛。”

    舅舅把母亲的骨灰带回来了,从今往后,母亲再不会离开家了。

    “妹妹,”邵七思忖着,“明睿和赵氏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岛上,你若是?想去的话,这一两天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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