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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婀娜如她》40-50

    第 41 章

    虽然觑不见面容, 但蛮蛮能听到,他从咽喉间,经由喉结上下地轻一滚动,滑出来的一截笑音。

    那声音极轻, 和缓而清沉, 如?雨珠滚入池塘,溅起一圈圈涟漪, 莫名给人以安抚的力量。

    “你……”

    蛮蛮踟躇了?一会儿, 想起,他确是当日在大雨中消失了以后, 又从岩洞底下?找回?来的。虽则这些时日,他几乎寸步未离地守候在她身边, 对她极好,可他甘愿服下?催命的“咒”虫,连蛮蛮有时都会想, 萍水相逢, 他会否, 也太忠诚了?一点?

    “我要你自己说,你是奸细吗?你会对我, 对尾云国不利吗?”

    秋尼心想,谁会自己揭自己的短?妹妹居然被?美色所误,祸害到失了?理智的程度。

    蛮蛮凝眸等候,陆象行缓慢地摇头。

    他不是,也不会。

    只要他说,蛮蛮就信。她的蛊术虽然还?不错, 但从小,只会用蛊虫来操控一些小动物, 像“咒”这种毒虫,若非是宿主主动服用,是很难下?到人身?上的,他二话不说就服用了?“咒”,蛮蛮相信他。

    她再一次把两臂展开?,阻拦在?王兄身?前,不许他擅自抓了?自己的人。

    “王兄,恐怕你真是弄错了?,是谁跟你说,庚是奸细?有何凭证?如?果没有,你休想从我这里,不明不白地抓了?我的人!”

    面前的女孩儿,勇敢、赤忱,怀着?一往无前的心气。

    垂眸,透过一重帷面,望向?她的背影,陆象行的眸停了?转动。

    他忽想到,曾几何时,当她在?长安,面临众矢之的时,身?为她的夫君,他又是如?何做的?

    他从没为了?她站出来,与世人为敌,在?虞娘子面前,他伤了?她的芳心,害她生气又难过。

    也许她的确曾为了?他而动过心,即便是那样,也会在?他一次一次的泼冷水中,逐渐对他灰心失望吧。

    难怪她说,他给那人提鞋都不配。

    他对她,从来都不好。

    今时今日,他方?知,原来在?这样的境地里,是会期待着?有人能拉自己一把的。尽管他不需要,但蛮蛮的举动,还?是让他心口微热。

    当她说着?,他是她的人时,他在?渴望着?另一重意思。

    如?果还?是去岁,他们未曾和离的时候,该有多?好。

    秋尼这回?是铁了?心了?,蛮蛮越要护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秋尼就越是要拉他去审问,蛮蛮这里是铜墙铁壁,但那个侍卫呢?

    秋尼扬高视线,冷冷地嘲讽:“你呢?让一个女人挡在?身?前,也算是个男人?”

    陆象行薄唇微动,待要回?话,蛮蛮抢了?一步在?他之前。

    “你少拿话激人!什么男女之分,我是主他是仆,我为上他为下?,遇到危险是他站在?我身?前,但这个时候就该我护着?他。谁不知道,哥哥在?月亮宫的刑室里有多?少屈打成招的亡魂,每年被?你猜疑成奸细的有多?少,指头都数不过来,一旦进了?你的刑室,庚就凶多?吉少了?!”

    秋尼寒了?脸色,实在?难料妹妹竟糊涂到这地步,她半分不让,肚里又怀着?孩子,迟则生乱,秋尼为防不测,唯有退一步,摆手:“好,我不让他进刑室!”

    “不过,”话锋一转,秋尼再度盯向?陆象行,“我尾云人,生来血液里带毒,能在?凤凰山瘴毒林里穿行无虞,如?非我族类,只要进了?瘴毒林,必死无疑。你要是能活着?回?来,孤就信你,不是奸细。”

    关于这点,蛮蛮也不肯退让,好端端一个人,本来陪伴在?她左右,还?能说话,解闷,逗个乐子,被?扔进了?瘴毒林,谁知道王兄会否在?背后做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归根结底,王兄要是怀疑一个人,怎会让他活着?出来?

    蛮蛮要回?绝,这一次,陆象行终于是赶在?了?她前头。

    “好。”

    蛮蛮猝然回?头,望向?他,目光动摇:“庚……”

    陆象行含笑应许:“公主,你不相信我么?”

    她固然是相信的,可凭什么,为旁人一句无端的猜疑,他就要孤身?赴瘴毒林啊?

    即便那瘴毒是毒不死尾云国人,可林中时有野兽出没,他倘若没有陆象行那种随手杀了?一头野猪的身?手,进了?瘴毒林遇到野兽,他该如?何是好?

    庚是个苦命人,从小被?转来卖去,流落他乡,长大了?脸上黥了?字,在?尾云国没人敢把金花嫁给这样的男人,他注定是无妻无后的,要真是为了?一句话,丧生在?瘴毒林,那他这一辈子……该是有多?可怜。

    秋尼很称意,“好!有种!”

    眼神?示意左右,让人押送陆象行前往瘴毒林。

    蛮蛮不放心,定要跟在?左右,亲眼看着?陆象行去,到凤凰山北面的山坳口,临走时,蛮蛮握住了?陆象行的手。

    遍布老茧的掌心质感粗粝,抚摸上去,有些刮痛。

    蛮蛮扣着?他的指节,郑重再郑重:“庚,你进了?瘴毒林里,一定要小心野兽,我会安排人在?这里等你,天一黑你就立马出来,片刻也不要多?待,知道吗?”

    她在?担心自己,沁水的杏花眸隐隐浮露出忧色。

    恰是那抹郁郁不展之色,陆象行的心头晃然涌起过暖流。

    “嗯。”

    蛮蛮仍是不放心,怕他多?想,扣他手指的动作加大了?几分力度:“我相信你。从瘴毒林出来,就再也无人可以质疑你的清白。”

    陆象行颔首。

    众目之下?,他话别公主,转过身?,一步一顿地前行向?瘴毒林。

    那片密林蓊郁萧森,横柯上蔽,在?昼犹昏,一旦入内,瘴气环绕,不可见天日。

    陆象行身?姿修长,可一旦没入此间,也是顷刻间便无寻,身?影消失在?了?带有一丝桃色的雾气之中。

    瘴气虽然剧毒,但其本身?,轻薄柔软,泛着?微微桃花色,宛如?一个绯丽的梦境般,在?瘴毒林里行走,抬首所见的每一处景致,都蒙上了?淡然的桃色镜光,漫步前行,便如?走在?云端里。

    几个尾云人将陆象行引到瘴毒林深处以后,便折返而回?,向?国主复命,示意那个奸细已经被?带到了?瘴林深处,无论他要从林子哪头出去,都需要走过一段足以令他毒发?的长路。

    如?此一来,便绝无可能在?里边掺假了?。

    看到他们回?来,而侍卫一个人被?留在?了?瘴毒林,本来十拿九稳、信心满满的蛮蛮,不知为何一下?子有些慌了?神?,她强行一遍遍安慰自己,庚是尾云人,出不了?事,但愿今日没有野兽误闯瘴毒林……

    国主秋尼满意地搓了?下?手指:“很好,把守好这片坳口,不许他提早出来。”

    把守的人,留足了?国主秋尼的卫队,蛮蛮也把凤凰山的九名?侍卫召集起来,一并?守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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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坳这里,并?叮嘱:“庚回?来了?,你们第一时间带他来见我。”

    公主的意思,不能让“庚”落入国主的手里。

    现在?国主是有心铲除“庚”,倘或一计不成,他只怕还?留有后手。

    侍卫们纷纷异口同声,点头道“明白”。

    蛮蛮回?秀玉宫等消息,待回?到秀玉宫时,天已经开?始渐渐黑沉。

    黄昏,今日的夕晖格外浓丽明艳,宛如?天神?泼了?朱砂红墨,晕染了?西边大半天际,从月亮宫里眺望远处凤凰山,山头笼罩着?一片瑰丽的红云,宛如?燃烧着?盛大的山火。

    至于山腰以下?,则一如?往昔般森然死寂,遥岑寸碧,终年不凋,从那深如?烟海的丛林深处,看不出任何动静。

    她的心悬在?高高的云端上,总也放不下?来,也不知道,“庚”怎样了?,那瘴毒林里是怎样的光景,他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么久也不见回?来,天渐渐黑沉了?下?去。

    应许的是黄昏太阳下?山,他便可以从瘴毒林出来,眼下?一直不出,就连王宫里也生出了?颇多?揣测——

    “你们说,公主那个侍卫,难道真的不是我们尾云人,被?毒死在?里面了??”

    “公主只怕真是带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回?来了?,这些年,咱们和苍梧国的关系紧张,别是苍梧人,来咱们王宫,意图行刺国主……”

    “我看不像,那侍卫,怪是俊俏呢,说不准是汉人。”

    “他蒙着?脸,你怎么知道俊俏?”

    “我看他的身?形就知道,这男人丑不了?!”

    贝阙珠宫里从不缺乏议论声。

    蛮蛮心事重重,除了?最初的担忧外,竟隐隐也生出了?动摇。

    难道,他真的死在?了?瘴毒林了?么?

    尾云人血脉异于常人,又或许是尾云人世代居于此间,将凤凰山视作母亲山,久而久之,身?体本能地产生了?对此地瘴毒的抗毒之血,能够令尾云人行走在?遍布瘴毒的林间,也毫发?无损。

    这是尾云人特?有的一项本领,除了?尾云人,临近的大宣、玉树、苍梧,都不可能于瘴毒林中全身?而退。

    正值春日,桃花开?过,瘴气格外强烈,等闲之人若是误闯,不到一个时辰,便会中毒七窍流血而死。

    想到了?七窍流血,蛮蛮的心一阵紧揪。

    她实在?很难,把这四个字与庚放在?一起,只要一想庚死得那样惨烈,便难受得要哭出来。

    月亮宫中,有人回?来了?,是侍卫辛。

    他来向?公主报信,在?蛮蛮面露喜色地起身?而来时,辛沉恸地向?公主道:“一直不见庚。国主下?令,进山去搜……他的尸首。”

    约定的黄昏为界,只要过了?黄昏,庚就可以从瘴毒林里出来,谁知,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仍不见人。

    人们心里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瘴毒,毒不死尾云人,但对庚的身?体有影响,那么他就不是尾云国人。

    蛮蛮仍不相信,庚是细作。

    茫然的一双水眸,犹如?两滴墨,嵌在?眼眶之中,静止不转了?。良久,她忽然拿住了?辛的衣袖:“庚被?卖到赌场之前,是做什么的,他的父母是谁,你们知道么?”

    她还?是不相信,庚是细作,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

    辛回?忆再三,摇头:“我们不知道,庚从来不谈这些。”

    他们这些人脸上都是黥了?字的,早已被?家族视为耻辱,未免再令家族蒙羞,他们被?家人们从族谱中除名?,在?外游荡,并?且,也不准再提起家族的大名?。

    更不要提庚向?来是有些害羞内敛,沉默寡言的,他对于往事,更加是只字不提。

    蛮蛮喃喃着?:“也许,也许他本来就是出身?他国,是边境百姓,被?他父母卖到尾云国的,也许他本来就不是尾云人,所以他不能在?瘴毒林里活下?来……可是,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么,他居然,居然会去……”

    明朗的月光底下?,辛清楚地看见,公主饱满莹润,宛如?玉盘般的脸蛋上,挂上了?两缕清透的水痕,水渍缓沿光滑白嫩、似发?着?光的脸蛋滑落,在?颌角处汇集成一颗颗冰珠,簌簌地往下?滚。

    辛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公主竟会为了?侍卫庚而流泪。

    可蛮蛮知道。

    慢慢地她的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他是为了?我。哥哥带着?人来,咄咄逼人,他怕我和王兄闹僵,才心甘情愿地跳进了?这个陷阱,他是为了?我,为我才去的……”

    他心甘情愿地吃下?“咒”,心甘情愿地独闯瘴林,都是为了?她。

    这世上,竟还?有如?庚一般苦命又好心的男子,他死得好冤枉!

    蛮蛮伤心难抑,辛不知如?何劝慰,犹豫再三,不敢上前之际,公主背过了?身?,身?影狼狈地一步步往殿中走去,吩咐他:“你去找他吧,把他的尸首带回?来。”

    “小人这就去。”即便是没有公主的吩咐,辛也必当尽心竭力,寻回?他们苦命的兄弟“庚”。

    蛮蛮一个人颓唐地回?到了?寝宫,坐在?半开?的槅扇底下?,望着?门外那高挂枝头,为整树疏枝镀上银霜的月华,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每多?等一刻,便多?一刻煎熬。

    她把他从毒菌子的魔爪底下?抢回?来,谁知,又害他坠入瘴毒林。

    在?瘴毒林里被?毒死的人,七窍都会冒血,若无人管,尸首先?是会全身?肿烂,然后才是全身?腐蚀,不消一个月,便被?消解得看不出一丝人样。

    以前蛮蛮在?凤凰山,见过不巧被?毒死的汉人,留下?过极深的印象。

    她不想最后一个鲜活的人,因为她,因为她王兄的一句疑似奸细的话,就害了?性命。

    可怜的庚!

    蛮蛮乌黑的睫毛上含着?一口口淋漓起来的水汽,恰似梨花噙雨,玉苞将吐未吐之际,我见犹怜。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仍未能再有庚的消息传回?。

    而蛮蛮,在?失落、伤心和懊悔的重重煎熬中,意识迷糊了?起来,稍又过了?片刻,人疲倦地靠着?槅扇,好像睡着?了?。

    梦里,也不知见到了?什么,好像是一团带有桃花色的山瘴弥漫在?眼前,而自己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尾云情调的露腰小短裙,身?上的银链子伴随轻快的翻山越岭的脚步,叮叮当当地响彻在?山里。

    梦里的桃花雾,比今日所见的还?要浓郁,但根本不让人感觉到毒气,反而有几分清甜。

    她在?山林间穿走,身?后的侍女久跟不上,气喘吁吁地倒在?了?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蛮蛮跳过一道流水潺潺的小溪时,望见了?,那裹藏在?桃花雾气之中,昏迷在?石上,人事不省的人。

    蛮蛮好奇地向?着?雾色深处张望,左右不见来人,四周,只有她,和那个晕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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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醒的男子。

    她向?着?那昏迷的人,试探着?问候:“你是谁,你还?好吗?”

    那人昏迷着?,根本未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梦里的流水声,桃花色,一切一切,都太过清晰。

    蛮蛮的心里充满了?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她谨慎地朝着?那边挪了?过去,意欲一探究竟。

    走到近前,那男子俯卧在?一方?硕大无朋的青石上,身?上虽穿戴的是尾云国的服饰,可他的身?形一点儿也不像尾云人,遍体鳞伤,血痕斑斑的,只是看不见脸。

    “你是谁,你还?好吗?”

    蛮蛮幽幽地问。

    仍没有回?复。

    梦里的她,忐忑地抱住了?他的肩,将他试图翻过来,好看清他的脸。

    正要将那昏睡中的男人翻过来了?,看清他的脸了?,也不知何故,一只猫窜上了?房梁,追赶着?抱头逃窜的老鼠,一阵激战之间,猫儿蹬掉了?身?遭的一片瓦。

    瓦砾落下?来,“咣”的一声,惊醒了?沉湎于桃花色梦境的蛮蛮。

    蛮蛮苏醒来,梦境仍未断,只是梦里的男子,再也不知晓面容了?。她自嘲一笑,想自己难道是思春入骨了?么,这个当口,还?有心思,做这般的春梦。

    尽管梦中一切熟悉得仿佛在?哪儿发?生过,然而这时候,对庚的担忧和愧疚还?是占满了?她的心房。

    正当她悲痛地垂下?了?眸子,看向?抵着?冰凉的地面的玉足,一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温柔地覆盖了?她。

    “公主。”

    那声音磁沉而缓慢,满含柔情。

    蛮蛮猝不及防地抬眸,只见月光倾洒,男子一身?玄衣,衣衫上划着?一道道破损的口子,而他映着?身?后月光,犹如?高蹈遁世的方?外仙人,就那般降落在?蛮蛮眼前。

    以至于蛮蛮脸上的泪痕未干,便慌乱地和他视线撞了?满怀。

    周遭没有旁人,微风穿过一树树盛放的花海,拓下?花影幢幢的底色,映入蛮蛮的眼眸。

    风动影动,花香,还?有一丝,捉摸不透似是而非的佛手柑清香。

    “庚?”

    她以为他死了?,死在?瘴毒林了?,可眼下?……这是梦?

    莫不是她又踏进了?另外一重梦境里,眼下?一切,都并?不是真实?

    蛮蛮的神?情显得呆呆的,忘记了?试探。

    陆象行觉她这模样甚是可爱,他屈一只膝半蹲下?来,用带有人的体温的宽大双手,将蛮蛮挂着?泪珠的小脸蛋握住,在?她诧异的轻颤之中,男人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明的愉悦。

    “公主这是,在?为我伤心?”

    第 42 章

    自国主的侍卫复返后, 陆象行独自在瘴毒林蜗行摸索,毒物?弥漫的深林里,没?有鸟鸣,也难辨方?向, 但幸好, 他耳力奇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汩汩的山泉水声。

    循声而?去, 陆象行很快自迷雾中辨别出了潜行的方?位, 只要顺着脚下的路一直走,便能?回到山坳口, 与小公主会?和。

    然而?越往外走,身处瘴林的时间?越长, 吸入的桃花雾在身体里犹如猛兽奔窜,搅和得地覆天翻,稍过片刻, 陆象行便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栽在了树林中, 短暂地晕迷。

    当?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陆象行揉了揉仍然胀痛的太阳窝,看向四周。

    陡然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清鲜了不少,不再那么憋胀难闻,他早有预料是腰间?佩戴的香囊起了作用。

    香囊里是全回春配制而?成的药草,一副可抵一年之用,那长者果然没?有骗他。

    林木之外传来一阵鸢飞戾天的声响, 陆象行抬眸,撮指长啸。

    啸声震动林杪, 须臾,浑身毛色黑白相间?的海东青俯冲而?下,滑翔至陆象行的肩膊。

    海东青的玉爪上?,绑有一直传信的竹筒。

    它往返长安尾云,一日千里,这信上?的字,还是昨日提笔写就。

    “长安不安,陆府不宁。第五安世让我回去。”

    看向肩上?的雄鹰,陆象行将信纸揉作一团,悦然一笑?:“你说?我还回得去么?”

    将海东青放飞以后,陆象行把腰间?的香囊解下,攥在手里,捂向口鼻,安然无恙地出了尾云国这片引以为傲的天然瘴毒林。

    此刻,他蹲在尾云公主的脚边,借着明?朗的月光,和窗内如豆的一盏孤灯,凝着尾云公主脸颊上?未能?干涸的泪水,心尖暖意蔓延。

    曾几何时,他在战场受了伤,也有阿娘为他皱了眉头,红了眼。

    自双亲纷纷战死沙场后,十余岁的陆象行,便开始了一身孤孑的戎马生涯,再无人会?为他流一滴真心的眼泪了。

    指腹揩过小公主光滑俏丽的肌肤,将她?的泪痕一点点抹掉,陆象行心里那块晦暗不明?终年落雨的地方?,仿佛也如拨云见日般晴朗。

    “公主,我回来了。”

    蛮蛮还睁着大大的泪眼看他,一瞬不瞬,指尖的温暖渡了过来,才终于使她?相信,面前之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既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自然也就说?明?,他是尾云人,不是他国细作。

    蛮蛮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了地,心情也霎时恢复晴朗,握住了陆象行的手,大声道:“哥哥冤枉你,走!我要给你讨回公道!”

    她?现在把一个好生生、完好无恙的“庚”拉去给哥哥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兄是愈发过分了,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便欺负她?的身边人,将她?忠心耿耿的侍卫丢进瘴毒林,倘或庚真的死在林中,蛮蛮讨厌他一辈子。

    蛮蛮的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眼眶里的水痕没?有能?够完全控制住,在她?起身要往外去时,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被甩了出来,如清澈的泉水,溅落在陆象行被她?牵住的手背上?。

    凉意蔓延。

    他微垂睫羽,将小公主的手掌往回扣,阻拦了她?的去势。

    “怎么?”

    蛮蛮惊诧地回眸。

    陆象行无奈地一笑?:“公主,你的王兄治理一个国家,他多疑,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还请公主就不要去为难国主,以免兄妹间?为了一个外人而?不和。”

    蛮蛮皱起眉:“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单是为你,更是为我。倘若谁在王兄耳朵边吹上?一口气,他都要怀疑到我头上?来,我迟早是要和他闹翻脸的。”

    至于这次那个吹气之人,简直不做他想。

    “庚”来王宫日久,一直与众人相安无事,从没?出过任何乱,他温顺驯服,对她?言听计从,平素里行踪都曝露在日光下,事无不可对人言,哪里有半分像是细作的地方??

    嫂子想要她?这个孩子,虽然蛮蛮很不喜,但其情可悯,蛮蛮也并?不想因此责怪她?,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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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在中间?的王兄难做。

    但,倘若,嫂子因为这件事忌恨上?她?,要拿她?身边的人开刀,那蛮蛮也不是吃素的,非要和她?干起来不可。

    眼下她?虽失了公主的身份,略处下风,但蛮蛮有信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王兄这些年我看他真是糊涂了,明?知上?国迄今为止虎视眈眈,他敢在上?国眼底下收复土著,又私下里仍与玉树眉来眼去,若上?国看不顺,派陆象行来攻打我们,整个尾云国只怕都要被那个杀神灭国。现在他还不思进取,整日折腾内省,把人来回地扣上?奸细的帽子,搞得王宫上?下人心惶惶,这次你是摘清了,可下次,还不知道轮到谁呢。”

    陆象行对于后面的话?几乎没?有认真仔细地去听,思绪仅停留在,她?说?他这个杀神可能?会?将尾云灭国。

    苦涩地笑?了一晌。蛮蛮对他,果然有着很深的积怨和成见。

    正?如大宣对尾云,也有终年积压的仇怨和鄙夷。

    两国纷争,由来已久,也怨不得她?这样想。

    “不行,我忍不了这口气,一定要出了它不可。”

    蛮蛮拉着陆象行义愤填膺地往外走。

    然而?,许是今日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加上?未能?休息好,熬到了这深更半夜,头脑突然涌上?来眩晕,怀孕之后的身体本就柔弱不堪,这眩晕上?来,一时没?能?止住,身体软软地便往外倒。

    陆象行一惊之下,伸臂将小公主握入怀中:“蛮蛮!”

    柳腰纤盈,即使怀孕了,也依然一掌可掬。

    蛮蛮无声无息地倒在他的怀里,脸颊靠着他的胸膛。

    玉软花柔的小公主闭着双眼,漆黑的睫毛压得低低的,两弯弧形优雅地往外延伸。

    虽然晕倒了,但脸上?血气莹润,陆象行掐她?的脉搏,心跳也如常,他才稍稍安心。

    看着怀中晕倒的小公主,气息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安详,陆象行放缓了呼吸,轻言轻语地唤她?:“蛮蛮。”

    晃几下,又唤一声:“蛮蛮。”

    那两个字,像挟了一口芬芳,呼出来时,无论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得显得无比宠溺柔和。

    她?没?有醒,但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海棠醉日。

    虽无回应,却也不辞厌烦,一遍一遍贪婪地唤着她?的乳名?,甘之如饴。

    陆象行偏薄的唇微微地往上?翘。

    蹲下一些身,另一条臂膀绕过小公主的膝下,横着将小公主抱起来,一步步稳稳当?当?,讲她?送上?了她?最喜欢的那张象牙床。

    扯过缃叶黄的罗帐,掖好暮山紫的被角,她?毫无察觉,一动不动地靠在枕上?,乌发自颈边蜿蜒。

    蛮蛮晕睡中很安逸,身子微微蜷着,手还勾着他的尾指。

    陆象行难以抛下她?就这么离开,守候在蛮蛮的床前,用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她?柔软的小手。

    睡中的蛮蛮似乎能?察觉到一股力量在缓缓注入,那力量深沉而?博大,平和似无穷尽,源源不绝地沿着紧扣的十指传入体内,让她?的身体渐趋放松,呼吸也缓慢变沉。

    他有多久,不曾见过如此安静的她?,睡在他的身旁了?

    从那个凌乱疯狂的雪夜开始,小公主入睡时姣好的轮廓,便时时入梦。

    那时他轻视她?,躲避她?,可她?不知道,男人是极度卑劣的,他在冷落她?的同时,夜晚,也在一遍遍如心魔跗骨般回忆着那晚与她?抵死贪欢的滋味。想着,他们是那样合契,她?是那样如菟丝缠树般绕着自己,全身心交付自己。

    曾几何时,他竟不知珍惜。

    如今细想来,那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甜蜜时光,眼下,都如一颗颗泛着苦味的饴糖,含在嘴里,滋味再难言。

    “小公主,你真的喜欢上?旁人了吗?”

    陆象行心里的声音,轻轻叩问着。

    当?她?再谈起陆象行时,那股刻骨的憎恨,让他望而?却步。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她?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在他心里,她?仍然是那个可爱的小公主,他一刻也舍不得她?受苦。

    蛮蛮悠悠醒转,已是天明?,象牙床上?只有她?一人,身旁也并?未旁人守着。

    蛮蛮叫来小苹,问她?昨夜的事,她?不知怎的晕过去了,小苹来回话?:“公主,侍医今日来看过了,说?公主就是怀孕之后身体亏虚,加上?心绪波动太大所致,我给您熬了安神汤,公主起来喝一碗吧,身子很快就会?复原了。”

    见公主左顾右盼,小苹也心领神会?,抿唇含笑?:“公主不用担心,侍卫从凤凰山回来了,国主也认可了他的身份,没?有为难他。他昨天从瘴毒林回来,还守了公主一夜,刚刚才去休息。”

    原来睡梦中,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是错觉。

    蛮蛮甚至能?感觉到昏睡其间?,那人帷面下的眼睛,一直温情地注视着自己,片刻也不分离。

    蛮蛮面颊微红,垂眸接过了小苹递来的药碗,将安神汤喝了一大半。

    她?想见她?的侍卫“庚”,但听说?侍卫守了她?一夜,才刚刚歇下,蛮蛮不好意思打搅他的好梦,便等了许久,直到晌午都过去了一个时辰,才让小苹旁敲侧击地看一看,他醒了没?有。

    结果不待小苹过去问讯,陆象行便来了。

    蛮蛮坐在窗边上?,望着窗外花树枝头啁啾的山雀,回眸而?来,笑?颊粲然,充耳琇莹,如烟如月。

    陆象行放松了嘴角,缓步来到她?的面前:“公主。”

    蛮蛮很开怀,拉他手,让他过来:“你这样就睡好了吗?我还怕你睡不够起不来。”

    她?是想说?,她?自己恨不得一天能?睡十二个时辰吧?陆象行唇角的弧度缓缓放大。

    经过毒瘴林的试验之后,蛮蛮对他好像更亲近信任了一点儿。

    蛮蛮把自己最信任的两人叫到跟前,疑心昨日王兄骤然发难,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蛮蛮也说?了自己最怀疑的人选:“我疑心是王后。”

    小苹现在和公主、侍卫是一根绳上?蚂蚱,侍卫被丢进瘴毒林,那么下次被试炼的很有可能?就是她?,因此也有物?伤其类之感,忡忡地道:“公主,王宫里不太平,才回来就这么多事呢,我看王后对您敌意挺大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凤凰山吧,那儿清静。”

    蛮蛮没?有立刻应许,而?是转了芙蓉面,向陆象行示意:“你呢。”

    陆象行颔首而?笑?:“公主,我听你的。”

    侍卫果然是忠心不二。

    蛮蛮很满意,她?将脑袋轻点,顺手摸向了自己滚圆的肚子:“这个孩儿已经被惦记上?了,那么不管我们是在月亮宫,还是在凤凰山,他都不会?被放过。在这里,至少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明?着来,一旦回了凤凰山,随意来些什么刺客,都说?不好。所以,我们不回去了,就留在王宫,等到这个孩子生出来……”

    话?音未落,小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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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虑地道:“公主,奴婢斗胆多一句嘴,如果公主不想把孩子过继给国主和王后,最好的办法,还是给孩子找一个靠得住的爹。”

    陆象行的心弦轻颤,一股不安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魂,唰地,他朝着蛮蛮目光凝来。

    蛮蛮犹豫了。

    这一次,她?不像从前那样,声色俱厉地回绝这个提议,这让陆象行心里的不安更加放大了数倍,近乎都听见自己心如鸣鼓。

    “小苹,”公主犹豫地,声若蚊蚋地问,“你觉着,谁会?是那个靠得住的爹?”

    在尾云国,有谁会?不计较她?大着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心甘情愿地给她?的孩子当?爹,还有能?力,不惜冒着得罪国主与王后的代价,与他们作对?

    陆象行的心被揪作一团,呼吸凝滞。

    小苹浑然未能?察觉身旁男人变了的脸色,自然,陆象行的神情都藏在帷面之下,什么也看不见。

    小苹叉着腰一脸正?义地道:“当?然是尤墨公子。”

    “尤墨?”

    “是啊。公主你想,只要你和尤墨公子成了亲,顺理成章,就可以搬进国师府去住了,国师年高德劭,威望深重,连国主都要忌惮他三分,尤墨公子,又对公主一心一意,毫无二话?,公主与他成亲,不是一举多得吗?”

    陆象行甚至在心里默然地补了一句:何况,他本来就应该有抚养照顾这个孩子的权利。

    蛮蛮沉吟着,没?有立刻听从,也没?有立刻否决。

    山雀的啁啾声跃入耳中,落在耳膜上?,犹如轻柔的按摩,引起细若游丝的震动。

    蛮蛮的脸蛋被笼罩在花树的光影里,淡紫色与冷白色交映的花卉里,抽出的芬芳,一缕一缕地随着落英送来。

    蛮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眸,望望小苹,又望望陆象行。

    “说?的是。凭我一个人,势单力薄,面对他们的争夺之心,恐怕是防不胜防,即便能?防住,大人不要紧,只怕孩子受伤。更何况,小孩儿总该有个名?目降生,我不能?让他成为一个生父不详的可怜宝。”

    “公主……”这一声,是由陆象行发出。

    他似乎是想劝阻什么,但才一出口,便意识到,蛮蛮喜欢郑尤墨,那么,谁也阻止不了她?。

    他有何立场,阻止她?去追逐她?如今喜欢的男人。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谈论着尤墨,未出片刻,便有宫人来传话?,说?是郑公子得国主召见,已然入宫,眼下谈完了公事,正?往秀玉宫而?来,目的不言而?喻。

    自上?次国师府一别,蛮蛮已有两个月不曾得见尤墨,听说?是国师大人病体难愈,他照顾榻前,一丝一毫不敢懈怠。

    他如今既抽身,说?明?国师大人的病已经痊愈了,可见一切都在转好发展。

    蛮蛮在尾云的处境,并?不如往昔在长安幻想时那般好,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好过在那边战战兢兢。

    她?从来不后悔从长安逃回来。

    女为悦己者容。

    她?接下来和尤墨要谈的,是一件大事,蛮蛮自琉璃镜里,窥见自己披头散发,形容不端,骇了一跳,忙连声催促:“小苹,拿我的象牙篦子来,还有,我压箱底的那身烟罗丝衫。”

    小苹一面慌里慌张地替公主找象牙梳篦,一面心里默默回忆着公主那身早已经随着搬来搬去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裙衫,嘴里甚至还能?不忘了回话?:“公主见尤墨公子从来没?这么隆重过。公主和他青梅竹马,您的美貌他哪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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