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死亡即出狱》70-80
71 ? 石压地狱
◎人体屠宰场◎
众部员强行拖着吴克撤离, 生怕再多待一秒,路哀的子弹便会直接击中陈岁安心脏。
竭力嘶喊的回响渐渐散在夜里,化作抹不开的阴郁。
陈岁安一手捂着心脏, 强迫自己凝聚涣散的意识, 急速失血失温让眼底变得模糊,身体也变得不受控制,可是他站得那么稳,那么镇定,宛如平地一根挺拔劲瘦的白杨!
“不走?是在等我的人来吗。”陈岁安抹掉嘴角血迹, 冷冷反问。
在路哀眼神示意下,白色制服收枪,上来两个人,架着陈岁安往浮在水面的圆形仓方向走,裴瑎紧紧跟着走来,屏退两人, 扒开陈岁安染血衬衣,给各处伤口喷了点急救药物, 垂眸时,没由头来了句:“值得吗?”
陈岁安看也不看他, 伸手推开,摇摇晃晃拉远距离。
“别他妈碰我, 脏。”
路哀站在舱门看到这一幕, 下意识皱起眉头, 别开脸时,是压也压不下去的憎恶。
半晌后她才回眸, 神色正常提醒道:“下去吧, 再晚他们该来了。”
接着。
陈岁安被黑布蒙住双眼, 塞进圆形舱内,他看上去已处于濒死边缘,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特殊材质的皮索将他双腕牢牢悬吊固定在冷冰坚硬的内壁,唯一可动的是仅剩两条腿。
舱内并不大,视觉丢失,其他五官便会格外灵敏。
陈岁安听到路哀离开前往主舱的脚步声,厚达五十公分的隔音墙后,是她询问驾驶员:“把耐高温的防护罩拢住嗯什么时候抵达?”
“时速1200公里,预计两小时后抵达。”有人回。
断断续续对答传入耳膜,陈岁安一动不动,静悄悄的沉睡着,像是昏迷了。
可是身边,有道绵长且清浅的呼吸。
是裴瑎。
是隔着黑布都感受到黏在身上的目光。
“我以为至少你会反抗一下。”裴瑎轻轻说,“那一枪想必很疼吧?”
哪一枪?
陈岁安胸膛有条不紊的起伏着,仍无反应。
黑色细绒布从双眼和鼻梁环绕过后脑勺,将他整张脸分割成奇异的界限,他光洁的额头布满薄汗,水淋淋的,在幽微狭窄的舱内反射着莹莹亮光,双唇淡如水,微微抿着,侧脸不紧绷,也不松弛,是一种恬淡的弧度,倘若不看他鲜血淋漓但已经过紧急包扎的胸口,那么他是凌乱的,每一寸都带着某种特殊时刻的凌乱。
忽地,圆形仓猛地震颤一下,舱内一歪,这让两人本来有20公分距离的腿贴在一起,肌肤热度穿透衣料,烘托着交叠返送,裴瑎没有将腿挪开,陈岁安也没有将腿挪开,就那样贴在一起。
世界仿佛静止拉长,舱门外所有音色都被隔绝开来。
有的只是两道纠缠的呼吸。
也就这时,陈岁安开始呼痛,呓语着张开嘴唇。
裴瑎凑近,侧身将耳朵贴上去:“你说什么?”
陈岁安躁动不安,似乎想要将悬吊的双手取下来,无意识地反复荡。
“痛”
他在说痛。
当然了,肉/体凡胎,当然会痛。
“疼”
裴瑎拉开点距离,反复呼吸几下,沉默地抓了抓自己膝头,将服帖考究的裤管抓起层层褶皱。
陈岁安更加不安,在剧烈疼痛中要醒不醒,双腿也开始不停地小幅度挣扎,无意识磨蹭着。
热度攀升,舱门紧闭。
裴瑎站起来,站在陈岁安面前,几乎完全将他笼罩着,静静立了会儿,突然开始俯下身,解墙壁上用于禁锢的皮索。
只扣了十几分钟分钟,双腕已然勒出深深红痕,磨破了皮。
那双手掌,指缝间,掌内,皆沾着干涸的血迹。
解完皮索,裴瑎将陈岁安软绵绵的双手端正摆放在座椅两侧,蹲下来凑近问:“哪里疼?”
陈岁安像是有所感知,半阖着眼皮,昏昏沉沉地辨认了好会儿,迷茫张口:“裴瑎?”
音调格外弱,但尾音像是带着勾人于无形的腔气,像极了睡梦中的信赖呼唤。
显然裴瑎并未预料陈岁安会睁眼,他仓惶地退后,同时神色恢复正常,然后——按上后腰激光枪。
可是陈岁安仅仅叫完他名字,便再次阖上眼皮,脑袋一偏的昏迷过去。
经过紧急包扎的伤口因动作幅度太大再次渗血,裴瑎不得不重新包扎,这次换了更好的药,极大程度减轻疼痛。
地面上的黄石公园,灯火通明。
赵渡先一步比执行部支援部队赶到,可他什么都找到,剩的,只有硝烟和尸体。
吴克跌跌撞撞奔来,跪坐在陈岁安中枪那小块地方,眼泪冲刷着脸上灰尘,语不成句地解释:“裴瑎路哀他们用兄弟们的性命要挟部长,部长用了熠耀,体力不支中了枪,十三分钟前,他们带走了部长,裁决官,对不起,我个废物,您救救部长吧。”他蹒跚着往前,拉住赵渡裤腿,声泪俱下,“我不该告诉部长陈朗跟机制的人在做交易,是我害了他,裁决官,求求你想想办法吧!”
在场所有人根本不敢说话,黑压压站了大片。
他们看不清赵渡脸色,只有透过层层肩头看到赵渡料峭孤寂的背影,还有吴克急趴了腰的祈求。
“把陈朗带上来。”他说。
人群纷纷让开条道,早已被吓软了的陈朗宛如一条死狗被彭钰童拖着带来,他鞋尖勾着地面,划出两道蜿蜒痕迹,像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比刚刚生死之境还要难受的哭叫起来。
“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
嘭地一声,他被彭钰童砸在地上,砸在赵渡脚边,砸起簌簌焦尘。
没有询问,没有审时,更没有恐吓。
赵渡直接入侵了他大脑。
事情始末终于大白。
三天前,陈朗收到一条莫名短信,来信人未知,但很慷慨。
内容显示,仅需要他在三天后前往黄石公园接批人,同时抹掉一人记忆即可,报酬是10亿DNY,要知道陈氏这样大家族是不缺钱的,但是10亿太多了,太诱惑了。
更别提只有身子没有脑子的男大陈朗,他成天哄十八线小明星,花费不少,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这些莺莺燕燕都要大钻戒,也是巧,齐齐赶上了!
身为男人的尊严,人可以追不到,但钱不能不花,可这么多钱贸然用家族基金肯定会被发现,所以陈朗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来到了黄石公园,却没想到害得表哥中枪,钱也没收到。
只是现下他再蠢,再大脑没发育完全小脑没完全发育,也明白中了圈套,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他恨,不过此时恐惧更占上风。
他怕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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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震慑后,他浑身连带着头发丝都在颤抖,在教徒上蜷成团,喃喃不停地求饶:“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杀我,裁决官求求你不要杀我。”
空旷辽阔空地上,哭声和呜咽随着还未散尽的灰烬裹成一团,就像鬼哭,听得人寒毛耸立。
赵渡一脚将陈朗踢开。
陈朗顿时尖叫,抱头鼠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冲进人群妄图逃离。
赵渡一言不发,掏出枪,朝人群中逃窜的背影一个利落点射。
——啪。
陈朗身形一偏,接着猛地一顿,最终重重砸在地上。
很快有人上来清理尸体,拖着带走,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路蜿蜒不见止歇,众人惊惧退开,将头埋得更低。
与此同时,赵渡使用身为裁决官特权,启动了源。
刹那——古朴森严的钟声响彻宇宙岛大地。
与三个月前的钟声不同,这道特殊钟声意味着全世界戒备,意味着至高无上的生杀权,是极端犯罪时刻、不用调查不用判刑的清除日。
这道钟声直接将末日狂潮的谣言推到极致,整个宇宙岛从这一刻开始沦陷,人们纷纷抢购物资,涌入大大小小的超市或者商场,不顾后果的屯食物、药物,争先恐后地在闯进黑市,重金购□□支弹药。
黑市再次迎来惊人的成交量。
表面稳定的世界开始骚乱,暴躁因子齐齐释放,骚乱、打砸、寻衅滋事俨然登场。
目前,没有任何飞行舱或下潜舱能抵达几千摄氏度的岩浆高温,贸然下去无异于送死,赵渡很冷静,从他赶到至现在,他一字未说。
也就在这时,彭钰童接到无数通知讯息,他惊恐地看着不断攀升的实时统计犯罪率,陡然明白,裁决官不是冷静,而是已经气疯了!
他启用这道钟声,这样做,是要把所有人的性命跟陈部长堵。
一个空壳子的宇宙岛,一个混乱的宇宙岛。
机制你想不想要?
他不敢想,如果陈部长真的出事,宇宙岛能活下来几人?
黑市。
霍伊尔急急忙忙下楼登上昆机,骂骂咧咧给陈岁安致电。
“他又在搞什么大动作?他真的安生不了半个月。”
贾斯帕紧紧跟在他身后,淡然推了推银光一闪的眼镜镜托。
正在敷面膜的宁婕望向窗外,凝神细听,紧接着一把扯下面膜,疑惑:“儿子?”两分钟后,她穿戴完毕,利落跃进战斗机机舱,化作厉光滑入天际。
陈邈刚上晚自习,二话不说停笔,奔出校门。
会议厅巨门再度开启,静候搅动风云的大人物赶来。
圆形仓内,路哀冷眼瞥着屏幕上高频闪烁的红点:“他竟然愿意为陈岁安做到如此地步。”-
隔壁模糊的话音再次传来,“路纠察,还有两分钟降落。”
陈岁安终于恢复了点血色,可仍旧没有醒来。
裴瑎收拾好药箱折返回来,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重新坐回陈岁安身边,腿挨着腿,在一片稳定的呼吸声中,慢慢侧头看他,看着他干涸起皮的嘴唇,鬼使神差接了杯水,强烈地执念驱使着神经,他弯腰,手把手喂到陈岁安唇边,捏着他下巴,一点点灌进去。
那晚在审讯室推出去的水,在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裴瑎几近失神。
些许来不及吞咽的水从陈岁安嘴角溢出,并且不由自主发出难耐的喘息,只见他眉心微微蹙起,鸦翅般的睫羽颤动不已。
这一幕,直接让三魂丢了七魄的裴瑎放下防备,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摊开手掌去接顺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流下来的温水,也就在这时,陈岁安唰地拉开眼帘,黑白分明的瞳仁异常清明,哪有半点昏迷影子?
裴瑎旋即愣住。
千分之一秒间!陈岁安动作极快,手腕一伸一缩,抢到了裴瑎后腰的激光枪!
接着他拇指轻巧一拨,冰冷沉重的枪口霎时抵在裴瑎喉间。
裴瑎眼里是止不住的错愕:“你——”
水杯倾落,啪嗒砸在地上。
陈岁安枪口稳稳压着裴瑎,两人同时慢慢站起。
“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岁安闭口不答。
陡见下一秒,陈岁安手指微弯,单手勾开裴瑎西装外套的手巾袋,他微微低头,埋进裴瑎胸膛,缓缓地、轻佻地。
将口腔温水悉数吐了进去
水迹登时从裴瑎银灰色的西装胸膛蔓延开来,如深色血迹。
这时陈岁安退后半步,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裴纠察,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么?”
——嘭
舱门从外弹开。
路哀举着枪,冷冷道:“放开他,陈岁安!”
“可以。”陈岁安话音不停,动做不停,在转换身形中拿裴瑎当掩体,他半个身子掩藏在裴瑎背后,说:“条件是送我上去。”
哗啦啦啦,沉闷密集的脚步声从门后奔来。
几十柄枪口同时对准舱内两人。
路哀的枪口很稳,一动不动:“我需要请示机制。”
就这样,双方对峙着移出圆形仓。
“别反抗了,没用的。”裴瑎僵着背脊,“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望无际的停机坪,密密麻麻的圆形仓,齐刷刷的回音荡回耳膜。
身后是无数分叉通道,仅绿色指示灯幽幽亮着。
“我不是无路可走。”陈岁安挑起一边眉毛,靠近他耳边:“我还有死路一条啊,裴纠察。”说把他将裴瑎猛地往前一推,然后倏然抬手,稳准狠地打灭了头顶近处几座吊灯。
“不好!他跑进AE通道了!抓住他!”刹那失亮中,有人高喊了句。
白色制服来不及多想,一窝蜂地涌进标识为AE的通道。
而陈岁安身形一闪,闪进了隔壁,心中暗骂了句一群蠢货。
他掏出手机,意料之中没有信号。
难怪没人搜身,他又拿出那枚黑色手环,号称已经丢了那枚,在漫无目的的逃离中录音。
如果可以,其实他也没底。
他低低道:“晚饭我还没做,食言了。”
说完这句,陈岁安已经来到通道尽头,一扇贴着生化武器,标有禁止入内标识的金属大门前。
“对不起,总是闯祸,现在你肯定很生气吧?没事,作为赔礼,如果”都这时候了,陈岁安竟然还有心情笑,他望着眼前大门,眼底有碎光在闪烁,睽违已久的希冀那般,说:“如果你愿意,我把自己送给你行么?最真挚的道歉了,裁决官别生气,如果你能听到话。”
话毕,陈岁安旋转把手,猛地推开了门,却被铺天盖地的血腥气砸了个昏天黑地。
他完全愣住,同时汗毛炸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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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巨型穹顶下,无数被铁钩刺破脚踝,倒吊的赤.裸.人.体,鳞比栉次地排开,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内脏、碎肉、骨骼被扔在随意地上,男男女女,无数人。
每个尸体面前,都站着一名白色制服,他们戴着防护服,口罩面罩,看不清脸,在刀起刀落中,把人.体剔分剖开。
强烈刺激的生理反应让陈岁安瞬间作呕,他扶着墙大口喘息,却意外在沿着墙角的排水沟里,在潺潺流动的血水里,看到了一只翻滚的眼珠。
——呕。
明明是逃生,却闯进了一座屠宰场。
不高不低的干呕足以惊动白色制服,他们纷纷停手,漠然地看着陈岁安,有的歪着头,像是在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会动呢?
这与这群人认知显然不一致。
陈岁安彻底受不了,他只想逃,他拔腿狂奔,在这座毫无人性的屠宰场里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血腥气渐渐淡去,一路经过多少道门和通道,超负荷的心脏震裂伤口,他闯进了“孕育生命的天堂。”
无数体外培育的婴儿蜷缩在透明培育仓内,密密麻麻的管子连在那层名为薄薄的羊膜之上。
这里无人看管。
但有无数生命诞生。
陈岁安靠在其中一间培育仓上,不小心触到了哪里,透明玻璃登时显出一排字体。
【实验品:预计还有8个月抵达成熟时期,目前提取ERV能量不足,请勿强行提取,请勿关闭营养闸门。】
陈岁安握着枪,弯腰撑着腿喘息,冷汗一滴滴从他下巴滑落砸在地上,在无菌地面开出无形水花。
头顶警报骤然响起,整个诞育室红光闪烁不停。
陈岁安咬着牙,在口腔一片血气中,毅然决然迈向尽头的总控间,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强行破门的爆炸声。
机械提醒:
【切断培育仓电源将会导致一百万名婴儿死亡,请确认,是否切断电源。】
大门轰然被人砸开,只见裴瑎和路哀带着大群白色制服汹涌而来。
陈岁安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抬枪,扣动扳机。
一道淡蓝激光射出!直击所有控制面板。
号称“最快的刀,最准的尺”的激光枪发射出一道粗壮的淡蓝射线。
——嘭嘭嘭嘭嘭嘭!
刺啦火光混杂着电流星子在总控间迸溅出两米高。
——嗡地一声。
一百万枚培育仓灯光猝然熄灭,同时,一百万名婴儿死亡。
作者有话说:
鞠躬
72 ? 舂臼地狱
◎赵渡:我甘之如饴◎
十八层地狱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回溯到此结束。
“哥,当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杀了那些婴儿,可明明你是救了他们!就算他们长大成人, 也会变成机制提取ERV病毒的器皿。”白鹤脸涨得通红, 在捏紧的拳头中怒骂,“为什么你回来之后没有告诉我们?!”他忍无可忍,“机制这个畜生乌略你看到没有,这样的杂碎你还要追随他吗?”
“他把人当什么了?怪不得我哥当初死活要弄死他,他罪该万死培育新生儿就为了提取那可笑的ERV病毒畜生”
最后白鹤几乎是吼出来的。
“最该下地狱的是他”
“已经是万人敬仰的神明还嫌不够, 还要创建活死人军队,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乌略在几万年里,无一日不在为自己曾经的疏忽大意所困,他在这里赎了几万年的罪,夜夜忏悔罪行, 为那死去的孩子祈祷,直到今时今日方才明白, 原来自己在真正罪恶面前不值一提!
他倏地,突兀地笑了下, 接着捂着脸蹲下,黑袍一时迤逦于地, 宛如阴暗土地开出荼蘼的花, 他被人抽掉了脊骨, 瘫坐着笑,不甘的笑声尖利可怖, 又逐渐转化成痛哭, “里面有我妻子啊!”
白鹤一愣:“什么?!”
“屠宰场我妻子眼睛”乌略泣不成声, “她的眼睛在排水沟里。”
白鹤霎时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向沉默的姐夫和哥。
他轻轻问:“为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岁安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岁安唇角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白鹤踉踉跄跄走过去,抓住他手臂:“说句话啊,机制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他又扯住赵渡,“姐夫,机制到底在干什么?”
乌略幽咽哭声渐渐弥漫开来,充斥着每一寸石压地狱,听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茫然地抬眼望来。
这时,陈岁安动了。
他敛着眉,嘴唇一动,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在极度愤怒和无能为力的回溯面前他咬破了舌尖。
“还记得孽镜地狱吗?陈正跟我在赵渡家里的谈话。”陈岁安面不改色咽下,滚了滚喉结,“人类惧怕机制,而机制惧怕时间。”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此时,白鹤余光陡然察觉到乌略异样,他一瞥赵渡递来的眼色,也不纠结为什么了,二话不说掉头去扶乌略,同时附耳悄悄说了句什么。
很明显乌略吓着了,竟然哭都不哭了,一连往这里看了好几眼。
陈岁安随着打量探究的视线,他发现,乌略看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赵渡,而是空气。
“他在找什么?”
身边人没有回答。
得不到答案的陈岁安只能求助赵渡,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也清清楚楚看到,此时此刻,赵渡浑身散发着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么?”
不多时,白鹤和乌略达成某种协议,两人同时站起来走来。
“接下来你看到任何事,要觉得恶心,提前说,也可以跳过。”赵渡说,“毕竟是我强迫你的。”
云里雾里,陈岁安根本没明白。
此时乌略已至眼前,他看上去慌张极了,未从悲痛走出又被震惊,见了几万年的血腥刑罚的他硬是搅着手指,惴惴不安。
陈岁安:“你又在看什么呢?”
听闻,乌略浑身抖了下,默默垂着头,“陈部长,对不起之前误会您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白鹤补充:“他什么都没看,只是害怕你而已。”
“你来说。”陈岁安上前两步,捏住乌略肩膀,微微凑近凝睇着他躲闪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我身边找什么?”
他问完拉开距离,回到赵渡身边站着。
是的,从白鹤耳语后,乌略很明显的发现了什么,但是石压地狱除了舂动不停的刑具和化作肉泥的犯人,就只有赵渡陈邈和自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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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人之境,乌略在找什么呢?
询问的同时陈岁安也在仔细打量白鹤,白鹤很淡定,甚至反问:“他想替妻子报仇有错吗?”
“你别插嘴。”陈岁安直勾勾看着乌略,“你告诉我,我身旁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
此话一出,赵渡和白鹤无声交换了个眼神。
“我我我我我我”乌略支支吾吾。
陈岁安急躁起来:“好好说话!”
他急于印证内心猜想!
世人都当陈岁安没架子,随和待人,可当他加重语气,那双漂亮的瞳孔不容其他,质问时所带来的压迫感并不比赵渡少分毫。
“我只是在看裁决官我看他”乌略慌不择路地回,“我从没见过他他好看”
白鹤悄无声息松了口,因为陈岁安看起来像是信了。
哪知陈岁安继续随口问:“那他站在我哪一侧?”
乌略顿时惊恐抬头,求助的目光在白鹤面部上上下下,与此同时陈岁安腰侧抚上一双手,是赵渡。
“不要为难他。”
白鹤也出声打断:“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想想机制,想想惨死的那些人,想想乌略,还有,想想你自己,你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讲到此,乌略又无法忍耐,身型不受控制地晃动,泪水决堤而出:“陈部长,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带我出去,请让我亲手杀了机制,我”他悲痛欲绝,说不出完整话来,“你看到那只眼睛,是我的妻子!”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睛,可惜心爱之人只剩眼睛,冤屈在24年后才被知晓,难以想象,乌略现在究竟是何种心情。
陈岁安神色凝重,在长长呼出口气后道:“走吧,下一层地狱。”
白鹤搀扶乌略率先走进灰雾,陈岁安和赵渡两人居于之后。
“为什么刚刚说接下来的事会让我感到恶心?”适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再次重提。
“你应该会觉得恶心。”赵渡罕见地摩挲了下嘴唇,突然说,“下次不要咬舌尖,要是想发泄,一路杀下去不是不行。”
陈岁安仔细思索起来,什么叫做恶心?强迫自己干什么了?
思考至此,脑海突然涌现出那枚黑色手环。
【晚饭我还没做,食言了。】
【对不起,总是闯祸,现在你肯定很生气,没事作为赔礼,如果我把自己送给你,行么,最真挚的道歉了,别生气。】
难道跟着有关?
灵光转瞬即逝,他脚步猝止,在僵硬的颈脖中缓缓扭头:“你怎么知道我咬的舌尖?”
赵渡面不改色,不假思索回:“看到了。”
陈岁安隐隐约约头疼起来-
十八层地狱——第十二层舂臼地狱。
此狱是指在世时,如果你色.诱他人,借此达到不正当目的,不忠于感情,死后将打入舂臼地狱,放入臼内舂杀,刑期2048万年。
判官:乌满。
所以当乌满拉开罪行卷宗念时,陈岁安懵了。
白鹤也有点一言难尽
最正常的就是赵渡和以及正在努力恢复正常的乌略判官。
交涉了整整十一层的白鹤终于可以歇歇了,轮上乌略,他同乌满详细讲述了自己所负责石压地狱回溯里的所见所闻,乌满当然表示不相信。
这完全违背认知。
统治宇宙岛无数时光的机制怎么会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呢?
他应该坐高台,受万人敬仰才是。
最后在乌略声泪俱下的劝说下,乌满同意开启回溯。
陈岁安这才明白,原来赵渡和白鹤所说的越往下越难,真不是说说而已,试想如果判官连回溯都不愿再开启,哪怕杀下去,最后真的能回宇宙岛吗?必须承受的刑罚会不会更加残酷呢?
抑或者,这些判官,他们身上是否也有冤屈呢?
来不及多想,世界再次被撕裂,光怪陆离的流动画面重现眼底。
这次,不再是白鹤陈岁安赵渡三人,多了乌满和乌略。
众所周知,回溯无法作假。
乌满相信眼见为实。
他语重心长道:“如果机制如你们所说,我愿意加入你们。”-
源·会议厅。
嘭——
大门被人暴力踢开。
赵渡。
风尘仆仆从黄石公园赶来的赵渡。
狂风席卷过他身后框住的背景,是宇宙岛大地,各式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抢砸声,淡蓝夜穹被硝烟所覆盖,其上有无数昆机划着白烟急速坠落。
宇宙岛已经全乱了。
然而会议厅圆桌前,程逸、宁婕、汪立轩、沈堰、章右五人端坐,没有被动荡不安的宇宙岛所以惊吓,反而是被踢门这一动静吓得不轻,他们不约而同侧头望向门口的赵渡。
进会议厅应有极其严苛规定,需着装得体,禁止喧哗,禁止急行,零零总总有三百条。
眼下种种规定被赵渡一脚打破十几条,他一袭黑衣,面如沉水,疾步行至程逸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毫无预警一把攒住程逸领口,将他径直掼上桌面!
惊天动地的声响中,桌上水杯齐齐一震!
“你在干什么?”
“放手!”
章右汪立轩沈堰惊呆了,回过神来,赶紧上前七嘴八舌制止。
“机制联系方式。”赵渡充耳不闻,暴怒的他再次提起被砸晕的程逸,强行武力唤醒,“说!机制联系方式!”
宁婕是在场唯一没有被震惊的,她招呼过方才赶到的彭钰童,在一旁仔仔细细盘问起来。
在被赵渡砸向桌面瞬间,程逸眼眶齐齐破裂,德高望重么?受人敬仰么?源·首席话事人吗,么?统统消失不见!
温热鲜血充斥在他眼眶,浑浊地氤氲浮在双瞳中,又顺着脸庞弧度往下淌,看起来就像是头恶鬼,他艰难地扯开赵渡纹丝不动的手指,提着口气:“你在说什么?”
“给你十秒钟时间,不然我杀光你们陈家人。”赵渡一字一句,神色冷如冰窖:“他不在乎陈家如何,你呢?”
与此同时,会议厅外长廊传来排山倒海的哭喊声。
无数裁决官外勤部押着陈家人而来,他们头被抵着枪,纷纷跪在会议厅外的大理石地上,有的穿着睡袍,有的□□裹着浴巾,还有的酒气熏天,清一色的陈家成年男子。
陈默也在其中。
唯一没被控制的只有半途被“请上”昆机的陈邈,他是大理石上唯一能好好站着的人。
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方才标志着裁决官的钟声响了,下一秒,在世界各地的他们被裁决官外勤部强行闯入房间抵着枪,或者毫无意识被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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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裁决团剩余六名裁决员也到了。
他们恭恭敬敬站在会议厅廊外,静候命令。
赵渡扔开程逸,眼皮眨也不眨。
“有关机制的加密通讯号码,你说一个,我少杀一个。”
彭钰童来不及向宁婕完整解释:“抱歉裁决官,稍后我再向您解释。”话毕,彭钰童大步流星迈出会议厅,朝六名裁决员点头,那是示意开枪的无声通知。
第一声枪响了!
有人倒了下去。
“啊!你们在干什么我们是陈家人!你们竟然敢——”
第二声枪响了。
剩下三位源老简直难以置信,颤巍巍指着赵渡:“快住手!”
赵渡充耳不闻。
“宁小姐,你是上任裁决官还是现任裁决官的母亲,现在身为源氏成员,难道你无动于衷,眼睁睁放任赵渡行使无限杀戮权?”章右疾声提醒,“这不合规矩!这不合规矩!你现在让他住手!”
宁婕神情颇为复杂,但并未干涉,也未表示。
接着章右怒哼一声不说话了,可厅外的枪声一声高过一声!
而会议厅里面的气氛如同凝固。
程逸被控制的死死的,根本反抗不了一点,在接连不断的枪声中,咒骂。
汪立轩劝告:“赵渡,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你先冷静一点,如果机制要杀陈岁安,肯定当场就让路哀裴瑎杀了,你现在停手!”
赵渡微不可察动了下,他整个人立于程逸面前,头也不回:“通讯号码!”
宁婕终于上前劝解,因为程逸快被砸死了。
“儿子,你冷静一点”
有规律的枪声还在继续。
赵渡直接甩开宁婕手腕,扭头里他双眸红的几乎快滴出血来,“你要我怎么冷静?他心脏中枪下落不明,你要我怎么冷静?!”
“十二年有人替了他,他才侥幸逃过,现在他身边有谁?!”
赵渡像是疯了,失去理智地怒吼。
宁婕从未见过他这般,在疾风骤雨的诘问中连连倒退,她总是妆容精致的五官此刻布满冷汗,“你就不怕陈岁安知道你杀了陈家这么多人,他回来后,你就不怕他怪你吗?”
这句话像是挑动了什么敏感神经,赵渡猝然松开程逸,在程逸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谁也意料不到的责骂。
他哀切且决绝。
“有时候,我也想他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会议厅外的枪声都停了。
只见下一秒,赵渡闭上狭长冷淡的眼眸,再睁眼时,眼眸已然濡湿不已,在喉头剧烈滚动的压抑中,他轻声说:“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那么不听话。”
“儿子。”宁婕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捂着脸,哭了,“儿子你”
“所以我冷静不了。”
就在这时,程逸抓着桌面慢慢从地上爬起,断断续续道:“我给你通讯号码。”他跌跌撞撞端起桌上水杯灌下一大口,“机制从不会轻易放人你付出的代价会很惨重。”
黑夜和战火在赵渡孤拔料峭的背影后点亮,硝烟呼啸席卷着无数滚滚尘埃将他衣角吹动,他静立于纷飞的阴影中,铿锵有力地说:
“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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