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纸书屋

正文 70-80(第2页/共2页)

多少有些得逞之后的幸灾乐祸,“是你自己心思多,想歪了。”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陆鸢实在很累,硬撑着爬起来的。

    褚昉笑了下,眉梢微扬,“回笼觉不是更香?”

    他着实没想到她果真能爬起来。

    见她打算洗去妆容,褚昉又认真道:“以后再晚归,提前说与我,还有,不要多管宫里的闲事。”

    “圣上召见,难道要我抗旨?”陆鸢辩道。

    “圣上如何知道你通拂林语?”褚昉目光也沉下来。

    陆鸢顿了顿,回说:“兴许是猜的。”

    褚昉闷闷哼了声,“周侍郎猜的?”

    陆鸢想了片刻,仍是争辩:“当时我在宫里,离得最近,总不能叫蕃使干等着,笑话我大周见识短浅,连个通拂林语的人都没有?”

    褚昉没有多做口舌之争,但也清楚这是拂林使首次朝见,便是无人通其语言也在情理之中,如何就要惹人笑话了?他们还不通大周的官话呢,脖子一梗来朝贡,互通有无,不是也没寻个译语人?

    “牙尖嘴利!”

    褚昉哼了句,兀自穿上官袍当值去了,临出门,又回头交待她:“不想你夫君担上欺君之罪,就安心待着养病。”

    陆鸢连着忙了几日,确实也想歇歇,遂依着褚昉所言老老实实回了褚家,才安宁了两日,就被松鹤院里的哭声扰得不胜其烦。

    兰颐院离松鹤院不算近,但妇人和稚童的哭声尖利异常,穿透了整个宅院。

    “表姑娘不是在城南住么?怎么又回来了?”陆鸢揉着鬓角,被这哭声吵的头疼。

    青棠道:“听说表姑娘绝食,两个孩子也不好好吃饭,老夫人心疼,把人接回来住几天。”

    陆鸢心知还是因为那书生的事,看来褚昉决意横插一脚,说什么都不会遂郑孟华的心意。

    郑孟华哭成这样,那书生果真遇害了?但京城最近并没听说有甚命案。

    想到上次便因郑孟华的事,夫妻二人意见相左,不欢而散,陆鸢很清楚这事管不得,不再多问,命青棠拿来遮阳的帷帽,打算出去躲个清静。

    还未出门,见褚暄进来了,看上去很是烦躁又无奈。

    “嫂嫂,你这是又要忙生意去?”

    陆鸢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褚暄指指松鹤院方向,又指指自己耳朵,“嫂嫂,团郎都被这哭声闹得睡不着,你能不能跟母亲说说,还叫表姐回去住吧?”

    陆鸢犹豫了下,她跟婆母的关系虽然比之以前大为和谐,但也只是流于表面罢了,远不到可以对婆母所为指手画脚的地步,且郑孟华正是伤心时候,婆母向来心疼她,此时撵郑孟华走,婆母怎会同意?

    她若是开口提这事,恐怕婆母只会觉得她尖酸刻薄、存心报复。

    “嫂嫂,咱家现在数你说话管用,你就去劝劝母亲吧。”

    褚暄半是讨好半是央求,倒让陆鸢不好意思拒绝。

    “这样吧,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想来表妹遇到了难事,母亲也是心疼她。”

    褚暄又是无可奈何叹口气,张张嘴,想再抱怨几句,终是忍了下去,只说句“有劳嫂嫂”便离了兰颐院。

    青棠迎上来道:“夫人,你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熙熙攘攘见明月》70-80

    果真要去说这事么?”

    府里上下都知老夫人待侄女比亲女儿还亲,没人敢做这个恶人,虽然今时不同往日,陆鸢在府里有些分量,可这得罪老夫人的事,做来实不划算。

    陆鸢点头,“带上些解暑的花茶和糕点,我去看看母亲。”

    褚昉毕竟给了她主母的尊荣,还给了她多数女子很难得到的自由,对于褚家事,她又如何能总是袖手旁观?

    松鹤院内,郑孟华面容憔悴苍白,发髻散乱,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郑氏见她这模样,也心疼地直抹眼泪,百般哄劝她吃些东西。

    见陆鸢来,郑孟华暗淡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

    稚童的哭声过于吵闹,陆鸢示意青棠把糕点给看顾的嬷嬷,又说:“我和母亲有话要说。”

    那嬷嬷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郑孟华一双儿女离了松鹤堂,哭声越来越远,虽未完全消失,但已不妨碍谈话。

    知道郑孟华对自己敌意颇深,陆鸢并没多看她一眼,只是对郑氏道:“母亲,国公爷公务繁忙,已经连着两日不曾回家,你若再因什么事病倒了,岂不是儿媳的过错?”

    郑氏也不想陆鸢瞧见她抹眼泪的样子,拿帕子擦过脸,拍拍郑孟华,亲自给她擦过泪,转向陆鸢问:“找我何事?”

    “儿媳听到这里有哭声,怕母亲有甚不妥,特意过来瞧瞧。”陆鸢神色恭敬地说。

    “没甚不妥。”郑氏淡淡回了句。

    见婆母无意多说,陆鸢也不问,只当不知道郑孟华的事,嘱咐道:“那母亲还是别哭坏了身子。”

    又看向郑孟华:“表姑娘也注意身体才是,母亲一向疼你,最见不得你哭。”

    “陆氏,你在这里装什么好心,你巴不得见我这样吧?我不好过,你开心了?”郑孟华嗓子已然哭哑了,她又十分用力,听来很是凄厉刺耳。

    陆鸢看看婆母,见她对此视若无睹,目光落回郑孟华身上,“表姑娘出身名门,自当是有教养的,想来真是不好过,才昏了头脑,出言不逊,我做嫂嫂的,便让你这一次。”

    陆鸢话中带刺,却又句句在理,郑氏听得憋屈,偏又发作不得,只是沉下脸,冷声道:“我这里无事,你回去吧。”

    陆鸢也不欲多留,同婆母施行一礼,转身要走,不成想郑孟华竟从身后扑了过来,瞧着想去掐她脖子,幸而青棠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挡住了郑孟华。

    青棠只是下意识推了郑孟华一下,不知是她体虚还是怎样,她竟直接瘫倒在地,扭头看着陆鸢,恨得咬牙切齿。

    “放肆!”郑氏看着青棠厉声喝了句。

    “谁给你的胆子以奴欺主,来人,把这贱婢——”

    “母亲”,陆鸢打断郑氏,“方才情形到底为何,表姑娘为何突然扑过来?”

    不等郑氏答话,陆鸢又道:“辱骂主母,甚至妄图伤害主母,若细究其因果,恐怕不是青棠以奴欺主,而是护主心切,还望母亲,明辨是非。”

    郑氏憋红了脸,手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想坚持惩戒青棠,但见陆鸢较真的样子,想到如今形势,心知陆鸢是有能耐与她分庭抗礼的,且侄女儿动手在先,的确不占理,果真纠缠到底,没有什么好处。

    见婆母气势已有些弱下去,陆鸢见好就收,道句“母亲保重身体”便带着青棠走了。

    郑孟华已被嬷子搀扶着坐回榻上,却仍是不甘心地望着门口方向,眼底猩红。

    嬷子劝道:“表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切不要与少夫人结下梁子。”

    郑孟华愈加恼恨,她落到今日田地,全是拜陆鸢所赐,若不是她,表哥不会狠心赶她出去另住,也不会疏远她。

    可是如今,连姑母都要忌惮她三分,她果真没有办法对付她了吗?

    表哥既然狠心将她的吴郎交出去,她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掐灭了,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郑孟华擦去眼泪,端过早已放凉的粥,三两口喝了精光。

    郑氏大喜,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一边吩咐着人再端些饭食,一边劝说:“华儿,别再想那人了,你表哥是为了你好。”

    郑孟华目光冷了下,看向郑氏时已恢复温和,点头:“我明白,让姑母担心了。”

    吃罢饭,郑孟华又梳洗一番,对郑氏道:“姑母,我方才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得罪了嫂嫂,我想去给她赔个不是。”

    郑氏愕然过后,并没阻拦,反而语重心长地说:“也好,姑母毕竟老了,护不住你后半生,你以后有难处,还得仰仗你表哥,与陆氏也不能总是这样不和,对你没好处。”

    郑孟华看似受用地点点头便离了松鹤院。

    ···

    兰颐院坐下没多久,陆鸢听闻松鹤院很快没了哭声,想来郑氏姑侄都觉她有意看笑话,不想让她得逞,这才消停了。

    这样也好,总算清静了。

    这时门房来人禀话,就在陆鸢去松鹤院这么一小会儿,有个小厮来问她是不是病了。

    “那小厮可留下姓名?”

    听门房回话后,陆鸢知是福满楼的小厮,竟跑到褚家来问她是否病了,莫非福满楼有事?

    陆鸢戴上帷帽,立即去了福满楼。

    “东家,您怎么来了?”

    “可是有急事?”陆鸢问。

    掌柜摇头,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差小厮去褚家打听的缘故,解释:“周公子找来店里,问你几日没来了,可是生病了,我一想,你确实好几日没来了,就差人去打听了下。”

    陆鸢微微一怔,想来褚昉替她告病假,周玘必然也会听到消息。

    “无大碍。”

    陆鸢要走,听掌柜道:“东家,周公子在楼上坐着,你不去见见么?”

    陆鸢摇头:“转告周公子,我没事,叫他忙自己的事吧。”

    掌柜答应下,送陆鸢出门,一抬头,见周玘恰巧下楼来,许是见到陆鸢,他顿住了脚步,手执一卷书覆在腰前,目光落在陆鸢身上,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听说你生病了?”虽未从陆鸢身上看出病态,周玘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陆鸢道无碍,待他走近了,才看清他手中的书竟然是他之前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凌儿趣记》。

    陆鸢眉心动了动,看向掌柜,掌柜呵呵一笑,缩着脖子退了几步,忙去招待客人。

    “不怪他,是我问起这本书可还在,他才拿出来与我看。”

    陆鸢瞥一眼那书,“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若想看,便拿回去吧。”

    周玘神色黯淡下来,将那书放回柜台,“你无碍就好。”

    “那我,就回去了。”周玘看着陆鸢说。

    “周相慢走。”

    周玘眼神更暗了些,却仍是温和地对陆鸢笑了笑,仍像一介白衣般同她作了辞礼,才转身离开。

    一出门,却撞上了郑孟华。

    周玘只见过郑孟华一面,之前经常听陆鹭提起她,知她是个好生是非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熙熙攘攘见明月》70-80

    的人,与陆鸢积怨颇深,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陆鸢显然也没料到郑孟华会冒出来,且她收拾的齐齐整整,虽然仍有些颓色,但已完全不像之前形容狼狈。

    她调整得这么快?又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跟着自己来的?

    不等陆鸢细思量,听郑孟华状似疯癫地大笑了声,“叫我抓到了吧!大家都来看,奸夫……”

    知道她这句话出口是何后果,陆鸢想都没想,啪一声脆响,一巴掌挥下去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郑孟华没想到陆鸢有胆子动手打她,还在惊愕之中,已被酒楼小厮捂着嘴拖拽了下去。

    “周相快回吧,别叫刁妇冲撞了你。”

    陆鸢转身进了酒楼。

    周玘原地愣了会儿,目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沉,拇指重重按在掌心,掐出一道月牙。

    毫无疑问,郑孟华方才所为是想毁了陆鸢。

    又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后,周玘目中的光定了下来,似是做下一个决定,离了福满楼。

    陆鸢命人绑了郑孟华送回褚家,意料之中引来一场风波。

    郑氏听闻侄女挨了一巴掌,登时恼羞成怒,对陆鸢破口大嚷:“我看你是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竟连华儿也敢打!”

    “来人,去叫我儿即刻回来,休妻!”

    “老夫人,您忘了,主君不在京中,办差去了呀。”家奴这样提醒。

    “去信,叫他回来!”

    郑氏气急败坏地嚷着,陆鸢却平静如水,为免郑孟华嘴里又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明知郑氏不会相信自己,她却还是解释了打郑孟华的因由。

    “母亲细想想……”

    “别叫我母亲,你等着,这次照卿要是不休你,我,这个家有你没我!”

    陆鸢遂改口:“老夫人,表姑娘当街污蔑我与人私通,伤的不止是我的颜面,也是国公爷的颜面、褚家的颜面。”

    “她无中生有,只图自己一时口快,完全不顾后果,我难道应该任由她诋毁?”

    郑孟华尤不服气,“我无中生有,那状元郎不是从你酒楼出来?”

    她看向郑氏,气势汹汹道:“姑母,不止这一件事,去年庙会,那状元郎悄悄跟了她一路,还英雄救美呢!”

    “前年她生辰,还去状元郎家赴宴看烟花,你敢说都是巧合吗!”

    郑氏眼睛瞪的浑圆,气的上下牙齿直打架,“陆氏,你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老夫人,表姑娘糊涂了,你也没理智了么?我那酒楼人来人往,别说状元郎了,连圣上都去过,都与我不清不楚了?”

    “庙会偶遇,当时国公爷也在,就算我蠢,当着国公爷的面就不安分,你当国公爷是瞎的么?”

    “什么赴宴烟花,老夫人难道忘了,是你派我和弟妹一起去赴周家孙子百日宴的?”

    陆鸢又道:“老夫人和表姑娘若都觉得我德行有亏,就拿出真凭实据来,不要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再者,她今日牵扯的是当今宰相、郡马爷,我若不及时阻下她,闹到公堂,就不是关起门来说是非这么简单了。”

    郑孟华重重冷笑声:“你不是行端坐正吗,怕什么上公堂?”

    陆鸢不耐地嗤了声,“大周律法,诬告他人者,查明不实,反坐其罪,到时不止你坐罪,褚家跟着丢人现眼,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泄一己私愤,置褚家于不顾?”

    “巧舌如簧!”

    郑氏怎会相信侄女会做出损害褚家颜面的事,只觉得陆鸢伶牙俐齿、倒打一耙、死不认账,指着她嚷道:“你这个恶妇要不得!必须休了!”

    陆鸢自认该解释的都做了解释,郑氏护短,半句听不进去,也不意外。

    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母亲若执意休掉我这个儿媳,我无异议,但也不会任人污蔑。”

    陆鸢说完就走了,郑氏气得直捶案,“给我儿去信!给我儿去信!”

    第75章 蛮不讲理 ◇

    ◎你何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褚昉离京时并未与家人说去往哪里, 是以郑氏虽嚷着去信去信,却无处可寄,只能眼巴巴等着褚昉回京。

    连着追踪几日, 褚昉等人才在华阴界内一条船上抓获了私铸通货的贼人, 缴获一批私钱,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直接入宫去见圣上。

    私钱之弊由来已久,官府也曾多次禁毁,但每次禁毁私钱, 官钱又不能及时补给, 百姓手中的钱少了,难免会造成市易萧索,若不能及时补救,还会引起民怨沸腾,这也是盗铸私钱屡禁不止、大行其道的原因所在。

    褚昉决意奏禀圣上借此次机会在两京地区大规模禁毁私钱, 同时通过动用国库加大朝廷采买力、允许官员预支两年薪俸等措施, 从而使官钱快速进入流通以救市,而后加紧补足官钱储备。

    针对铜矿供应难以满足铸钱需求这一由来已久的难题,褚昉借鉴陆鸢在疏勒地区以特制绢布书写不同面额票据的思路,由官府特制与现行通货具有合法等额购买力的绢质票据,作为铜质官钱的补充。如此一来, 便是大量禁毁私钱,也不会影响百姓购买力,民生安稳, 官府打击盗铸才无后顾之忧, 只要从严治理, 私钱无所遁形。

    入勤政殿, 向圣上禀过盗铸案的进展,褚昉提了多番思虑后的建议。

    圣上听罢,看了周玘一眼,“没想到褚卿所虑与周卿不谋而合。”

    原来周玘也已针对盗铸之弊提出几项措施,其中最关键者便是以官府特制绢质通货辅助铜质通货一项,且已经在准备中。

    不同的是,周玘建议等一切准备妥当再从严禁断私钱。

    褚昉听罢,仍向圣上建言及时禁断,一来盗铸之风盛行,等准备妥当,私钱不知又生出多少,禁毁负担加重,二来以如今通货储备,足以救市,实无放任等待的必要。

    朝臣有支持褚昉者,言其计刚断,亦有支持周玘者,言其计稳妥。

    圣上思虑一番后,并未做出决定,而是交由诸相讨论裁断,意外的是,周玘最后竟纳了褚昉提议。

    褚昉是京兆尹,禁毁私钱一事自然由他负责,领了圣命,褚昉告退,周玘寻个借口跟了出来。

    “周侍郎,还有话?”褚昉识破了周玘用心。

    “安国公辛劳,还未回家吧?”

    褚昉听出他似有所指,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满是探寻意味。

    此次若能顺利禁毁私钱,圣上极有可能调他回朝,褚昉攒着劲儿做这事,确实还未回家,不过周玘这话明显不怀好意。

    “同僚皆谓你刚断,不知你在家中可也是这般?”

    周玘虽言语温和,褚昉却听得莫名其妙,笑了声,语气带出些挑衅:“自然比不得周侍郎稳妥,可惜,有些事情不会原地等着你准备妥当。”

    周玘并不恼,只是笑着看他。

    褚昉厌恶这笑容,随口刺了句:“如周侍郎这般,以后定是个慈父,他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熙熙攘攘见明月》70-80

    日喜获麟儿,定要叫褚某和夫人,去喝杯喜酒。”

    “安国公年长于我,是该着急子嗣了。”周玘温温地说。

    褚昉哼了声,眉梢扬了扬,“夫人倒是多次提及要个孩子,我也正在考虑。”

    看向周玘,“到时小儿满月酒,定邀周侍郎同贺。”

    周玘笑容不改,“自然。”

    他总是一派不愠不恼、淡泊致远的样子,褚昉隐隐觉得不妙,离宫的脚步急促了些。

    至家门前,才跃下马,已被翘首盼了几日的家奴请去了松鹤院。

    “休妻!这样的妇人留不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天,郑氏提起来仍是怒不可遏,横眉竖目坐在桌案旁,给儿子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褚昉连日奔波,加上夏日暑气重,进门连口凉茶都没喝,口干舌燥,身上亦是黏糊糊一片,又被母亲逼迫休妻,心中烦扰,一句话没应,拔脚就离了松鹤院。

    郑氏以为他又要逃避,不依不挠追到门口:“你做什么去,我告诉你,这次我绝不依你,你若不休她,也别认我这个娘了!”

    褚昉本欲答句“回去换身衣裳”,听母亲言辞激烈,烦扰愈重,头也不回去了兰颐院。

    陆鸢听闻褚昉被叫去松鹤院,本以为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

    褚昉素来爱干净,但他今日所穿的石青袍子,左边胳膊肘、胸前、腰前部位皆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草绿色,腰间的蹀躞带垂下来的部分也有断裂痕迹,断口并不齐整,应不是被利器割断,似是经长时间按压摩擦所破坏。而他的乌皮靴面泥点斑驳,鞋帮周围还沾着一层泥巴。

    他的嘴唇也干裂地翘了一层皮。

    随他进门,一股汗味儿扑面而来。

    陆鸢倒了茶递过去,吩咐人备水。

    褚昉喝了一盏,陆鸢又递上一盏。

    夫妻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倒茶一个喝茶。

    可褚昉的心终于安宁下来,自母亲那里带来的烦扰也一扫而光。

    喝了几盏茶后,丫鬟回说水备好了。

    “国公爷先去沐浴吧。”陆鸢捧了一身换洗的袍子给他。

    褚昉起身,没有接,径自往盥洗室去了,“你来帮我。”

    “……”陆鸢手一抖,差点扔了衣裳。

    她跟进去,褚昉已然进了浴桶。

    陆鸢放下衣裳,打算离开,才走出两步,还不到门口,听褚昉道:“阿鸢,别逼我去抓你过来。”

    他现在可是寸缕未挂。

    陆鸢闭眼想了想,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帮我沐发。”

    陆鸢只好近前,替他拆了束发的玉冠。

    他几日未沐发,又在山间草野滚爬,头发之脏可以想见。

    陆鸢没忍住,嫌弃的抿了抿唇,舀了早就煮好的茶麸水缓慢地浇下去,却不用手触碰他的头发。

    “痒。”褚昉道。

    陆鸢抬高手浇了一瓢水下去,试图借着水的冲力缓解他的痒感。

    褚昉也感觉到了妻子的嫌弃。

    他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抓住妻子手按在了自己头皮上,“冲了那么多遍,有那么脏么?”

    陆鸢眉心一揪,甩开褚昉的手,下意识就往他身上抿,想抿去脏东西一般。

    可她竟忘了褚昉是在沐浴。

    她手指修长柔软,虽然耍性子使了些气力在褚昉冷白而坚实的手臂上来回摩挲,可在褚昉感知,多少有些撩拨勾诱的意味。

    算来褚昉离家已有七八日了,不算很长,但也确实想她了。

    陆鸢看见褚昉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要撤回手时,竟被他双手一提塞进了浴桶。

    夏日衣衫本就轻薄,一入水,更若无物。

    桶内狭□□仄,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她肩膀上按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水面下也有一只……

    他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微微有些促乱的热意袭上陆鸢雪颈,她的脸又漫上霞色。

    她倔犟推着他,“老夫人不是说,让你休妻。”

    褚昉停顿了下,复又继续,在她耳边问:“担心了?”

    “没有。”陆鸢答的干脆,褚昉生了不悦,手下用力,陆鸢抖了下,便听他满意地笑了声。

    “为何不担心?”褚昉不甘地问。

    陆鸢不回答,只是推拒着他的动作。

    二人打太极一般,推推搡搡,拉拉扯扯。

    褚昉没了耐心,将她两只手交叠按在桶壁上,贴了过去。

    陆鸢偏头躲开了他落下来的亲吻。

    这件事上,褚昉执着,陆鸢倔犟,互不相让。

    “你到底在躲什么?”褚昉碾着她唇角,“为什么我不能碰这里?”

    他冷笑了声:“莫非又和周玘有关?”

    听过母亲控诉后,他别的都不在意,只知道陆鸢又去福满楼见了周玘,他自是不信表妹污蔑二人有染的话,可心里终究介怀陆鸢私见周玘。

    进了兰颐院,看到她在家中等着他,她并没像母亲一样急着争辩控诉,而是给他倒茶、解他疲累,他想,她是有些心疼他这位夫君的。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推拒他的亲吻,他还是忍不住想,到底是为何?而他能想到唯一的答案,就是周玘。

    他们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故事了。

    陆鸢听他这话,愣了下,眼中随即攀上怒火,他竟然以为她和周玘曾经做到了这一步?

    她拼着全身力气挣开他控制,使劲儿推了他一下。

    本就逼仄的空间哪里经得起如此猛烈的力道,褚昉显然也没料到陆鸢会恼成这样,被她推得向后一仰,撞在了桶壁上。

    哐当哗啦,浴桶倾倒。

    两人随着浴桶一起倒了下去,褚昉下意识抱紧陆鸢,没叫人磕碰着。

    陆鸢毫不手软,掐着褚昉手臂挣脱他怀抱,气冲冲走了。

    “站住!”她衣衫尽湿,这样出去……

    褚昉再要去追,见陆鸢裹着他的袍子开门出去了。

    “……”

    幸好她还没有气到丧失理智。

    过了会儿,家奴送来一身新袍子,换了水,褚昉快速洗了下,回了房内。

    陆鸢已换了一身水碧裙衫,坐在桌案旁喝茶,面如琼玉,清润冰冷。

    褚昉知她是恼了,可对他的问题,他的介怀,她仍是没有半句解释。

    沉默了会儿,褚昉问:“为何去见周元诺?”

    陆鸢对他的质问并不意外,想他都能说出方才那番话,还有什么说不出来?

    她平静道:“偶然碰上罢了。”

    褚昉自嘲地哼了声,果真是偶然碰上么?

    门房明明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熙熙攘攘见明月》70-80

    说,那日先是福满楼来人递消息,陆鸢听到消息便出去了,表姑娘跟着她也出了府。

    那消息大概是周玘递的,陆鸢这样敷衍他,只是不想把周玘牵扯进来。

    “陆鸢,果真是偶然?”他声音很沉,听来像是在警告,在给她机会坦白,在告诉她若再骗他后果自负。

    “不然呢?”陆鸢看向他,冷道:“国公爷也觉得表姑娘说的对,我与人私通?”

    “既如此,何不听老夫人的,休妻?”

    褚昉从未想过休妻,她却这样轻易就说出了口。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休妻?”褚昉怒声,横眉如剑。

    “是!”陆鸢声音也抬了起来,“褚照卿,你表妹说的都对,我不该打她,该任由她当街污蔑我,我这样不恭不顺、不温不慧的恶妇,你还是早日休了吧!”

    褚昉皱眉,他何时说过她做的不对?何时说过表妹做得对?他明明在问她为何去见周玘,是她坚持说是偶然,不舍得将周玘牵扯进来,还要他休妻,如今倒像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袒护表妹,让她受了委屈?

    她何时学会胡搅蛮缠了?

    褚昉张嘴要分辩,又听陆鸢冷声催促:“国公爷还犹豫什么,写放妻书吧。”

    “你,你何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褚昉控诉。

    陆鸢听了个笑话,“我不讲理?”

    他的母亲和表妹讲理么?

    “我就是如此蛮不讲理,国公爷才见识到么?”

    陆鸢走到书案旁,铺开一张纸,边研墨边道:“我非贤妇,让国公爷失望了,写放妻书吧。”

    褚昉横眉站了会儿,拎脚走过去。

    在陆鸢以为他要坐下来写放妻书的时候,却见他将她铺开的纸揉成一团远远丢了出去。

    随后,他抓起笔筒里的五六支毛笔,当着陆鸢的面,一撅两截,扔在了她脚下。

    陆鸢手中的墨锭也不能幸免,被他抢过去用砚台砸成了粉末。

    文房四宝全军覆没。

    褚昉闷闷哼声:“休妻,妄想!”

    拔脚离了兰颐院。

    作者有话说:

    狗子:老娘不疼,老婆不爱,我好难……

    第75章 以前日子 ◇

    ◎他有些怀念他说什么,她都温温柔柔说是的日子◎

    褚昉站在偌大的庭中, 望着兰颐院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没忍住折返回去,走出几步又驻足。

    陆鸢又逼他写放妻书怎么办?

    他脚步一转, 去了松鹤院。

    郑氏仍在絮叨着要儿子休妻, 褚昉直言:“儿子不会休妻,夫人这件事做的没错。”

    “你到现在还在袒护她?难道华儿会说谎?”郑氏气地直嚷。

    “母亲难道没意识到,表妹一心求死,已经丧心病狂、不管不顾了么?”

    “她难道不知,我一日不休妻, 阿鸢便一日是我妻子, 毁她就是毁我,但表妹可曾有半点顾忌褚家颜面,顾忌我的颜面?”

    “若非阿鸢及时制止她,现在你儿子,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母亲,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话并不稀罕,与陆鸢之前所言并无不同,但从褚昉嘴里说出来,平白增了许多威压。

    郑氏从未见儿子如此恼火,以前他虽不听话, 但也都是好言相劝,少见如此愤慨,瞧着像是气急了。

    郑氏气势弱了一截, 嘴上却不饶人, “总之, 陆氏那儿媳我不喜, 你休了她!”

    “母亲,她无错,我为何要休?”

    褚昉还有事要处理,不欲和母亲做无谓纠缠,强硬地留下话:“儿子早就说过,这辈子就她一人了,母亲不要再与自己为难了。”

    “表妹既然如此舍不下她那情郎,儿子不会再阻拦,从今以后,生老病死、富贵贫贱,儿子不会再过问她的事。”

    郑氏目瞪口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弃华儿不顾?”

    “母亲,表妹也是一个母亲了,该清楚她自己在做什么。”

    褚昉命人送郑孟华回了城南院子,将吴览还给了她,也告诉她,去留随意,不过自此往后,褚家不会再供应她的花销。

    郑孟华满心都在吴览身上,只想着终于可以和他厮守,欢喜异常,提议要和吴览回他老家。

    吴览表面答应着,却连院门都不敢出,他很清楚,没有安国公庇护,出这个门就是死,可郑孟华竟蠢到与安国公府决裂。

    “吴郎,我知道你怕什么,别担心,我这里存了些私房钱,我们花重金雇镖局护送我们。”

    吴览感激涕零,一番恩谢后,借口去镖局雇佣镖师,向郑孟华讨了一笔银子,乔装一番才出门。

    他并没去镖局,而是见了一位同窗,这同窗而今在吏部任职,官阶虽不高,但人脉极广,之前他已递送了不少钱财,想让人帮忙引荐主考官,提前走动走动,为下次科考铺路。

    现下只能先保命,盼着同窗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那同窗道:“你说巧不巧,前两日,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去年的新科状元,周相爷还问起你了。”

    吴览受宠若惊,他和周玘同年参加科举,之前在诗会上只见过一面,并无深交,没想到堂堂相爷还会提起他。

    “问我什么?”吴览期待地问。

    “问你在哪里高就,还说挺欣赏你的文章。”

    吴览大喜,“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在学堂教书,相爷叹口气,说屈才了,还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叫你不要放弃,好好读书。”

    吴览欣喜若狂,当即便请同窗牵线想见周玘一面,那同窗大方应承,倒是很快做了安排。

    周玘为人谦逊,在诸士子中颇有美名,与吴览交谈也很投机,不过寥寥数语,已引得吴览推心置腹、相见恨晚。

    周玘问起吴览近况,问他为何没在学堂接着教书。

    吴览瞒下遭信阳侯追杀的事,只说:“早年家贫,为读书借了一个地主的钱,没成想这么多年利滚利,成了巨债,我还不起,被人纠缠上了。”

    周玘热心问:“可需帮忙?”

    吴览忙摆手:“多谢相爷,我能处理。”

    周玘笑了笑,“有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失为金蝉脱壳的妙计。”

    吴览一愣。

    周玘又道:“吴兄尚无家室吧?”

    “没有没有。”

    周玘颔首:“如此,或许更易脱身。”

    吴览是聪明人,无须周玘说的太透彻,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置之死地而后生,金蝉脱壳,这是在给他指路。

    他或许可以借一场逼真到足够让所有人相信他已丧命的事故来脱身。

    ···

    褚昉虽放言不再管郑孟华,却交待近随,郑孟

    【请收藏本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