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米掌柜父亲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米国人,母亲是汉人,他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混血儿,褐发碧眼,鼻梁高挺,装扮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金发冠,花长袍,看上去华贵无比。昭武姓族长于经商,衣饰皆华彩夺目,乃是特色。
陆鸢同他见过礼,并无其他闲话,说起裁制冬衣的事。
米掌柜说道:“我真是看不透你,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如此尽心作甚?你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当家作主轮不到你,跑腿费力又来找你,你何苦受这个委屈?”
陆鸢微一沉吟,笑着说:“米掌柜这是替我抱不平?”
米掌柜呵呵一笑,“自然,你可是咱们的丝道明珠,康老爷子若知你被欺负成这样,不得从拂林国跑回来替你撑腰?”
听他提起外祖父,陆鸢眼中也泛着光,她轻抿眼角,按下突然涌出的思念,对米掌柜道:“在其位,谋其事,你叫我一句褚夫人,我自然得为褚家奔波。”
她直入主题,向米掌柜讨要一个最低价。
米掌柜为难道:“褚夫人,你也是生意人,该知道西边打的厉害,许多商队有去无回,生意实在不好做。”
陆鸢对他说的事有所关注,也知商路遇阻,很多商队不得不开辟新商道,其中艰险不可与人言。
为争得米掌柜让步,陆鸢承诺:“以后米掌柜西去贩丝,可入我康氏商队,免收卫捐。”
所谓卫捐,便是商户交与商队从而寻求其庇护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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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除底金外,还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康氏商队横贯东西,名下护卫队之骁勇闻名遐迩,卫捐亦是所有商队里最高的,且丝绸贸易向来利润丰盈,卫捐水涨船高,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陆鸢此诺,可谓真金白银。
米掌柜顿展笑颜:“不愧是大萨保【1】的孙儿,爽快人,佩服佩服!”
说定后,两人签订了一年契约。
这事谈毕,陆鸢并没立即回府,而是在福满楼坐了一晌,核查过账册库房,又听掌柜汇报过生意上的事,对来年的经营方向做了一番规划,安排妥当之后才打算离去。
“东家,有位公子给您留了一卷书,您稍等,我去拿。”
陆鸢听到书,心中已猜到是谁,只有他会有这样的耐心,把她小时候逗他开心讲的趣事编缀成书。
掌柜拿来书,陆鸢看到封皮上写着《凌儿趣记》,翻开书页,里面照旧夹着一片她幼时赠与他的书签,银地金字,写着“君子不器”【2】。
陆鸢摩挲着书签,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把书交给掌柜,说道:“替我收好,我下次来了再看。”
她不能再把书带回褚家。
掌柜收起书,又问:“东家,明日不就是您生辰么,褚,您没安排吗?”
他本想问“褚家没安排吗”,又怕不妥,及时改口。
陆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明日是她生辰,难怪他会送书过来。她自从出嫁就没过过生辰,忘了也不稀奇。
她对掌柜说:“自然有安排,明儿大家在酒楼吃顿好的,算我请,不过,我怕是来不了,你们自热闹吧。”
掌柜以为褚家也会为东家庆生,便爽快答应一声,没再多问。
陆鸢离了福满楼,心思还留在那卷书上。
他明年便要参加殿试了,竟还为她编书,他的心疾可有再犯过?
他还是那般沉静寡言,不喜与人交往么?
陆鸢心不在焉走在长街上,忽听一句响亮的“见过长姐”。
她回神,见贺震笑意明朗地同她打招呼,褚昉负手站在贺震身旁,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移目看去别处。
贺震热情道:“长姐,我请大将军喝酒,你要不一起坐坐?”
陆鸢笑着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贺震其实有些怕陆鸢,总觉得她太重规矩还严肃,听她这般说便没再坚持,礼貌笑辞后与褚昉一道离去。
贺震在福满楼前驻足,打量酒楼还算满意,对褚昉道:“将军,就这家吧。”
褚昉不允:“换一家。”
贺震不明所以,说道:“我瞧这一家挺好啊,为何要换,而且这条街的酒家我都喝过了,唯独没来过这一家,不如去尝尝?”
褚昉不语,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福满楼的掌柜识得褚昉,也知他从不照顾陆家的生意,客气地对贺震说:“贵客还是别处去吧。”
贺震较劲儿道:“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我偏要在这里喝。”
说罢便拉着褚昉要上楼。
褚昉微一蹙眉,却不好再推拒,否则反倒显得他心中有鬼忸怩作态。
贺震推着褚昉上楼,回头对掌柜道:“好酒好菜抓紧上!”
掌柜自不会再推辞,敞亮应了声,唤小厮上去伺候,一转头见陆鸢去而复返,安静地站在福满楼外。
“东家,可是还有吩咐?”掌柜迎出来问。
陆鸢道:“和国公爷在一起的那位,记住他模样,他叫贺震,帮我查查他的身家背景,家中几口人,是何秉性,有何爱好,常打交道的朋友是哪些,总之,和他有关的,事无巨细,查个底朝天。”
掌柜立即答应下来,想了想又问:“可要探探他与国公爷聊什么?”
陆鸢道:“不要冒险,他们出身军旅,在这种事上警觉性极高,咱们不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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