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珊有些心疼自家哥哥,毛遂自荐要帮忙。
孔蓦然揉着她脑袋,笑道:“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事超过你的脑子可以处理的范围,你还是去玩儿,好吗?”
“……”曲阑珊嘴角抽了抽:“你是拐着弯儿说我脑子不好使是吧?”
“我没有这样说。”
曲阑珊一把拍开孔蓦然的手,双手叉腰道:“我脑子好使得很!你这里不用我帮忙,那我就去别的地方,就我这脑子,到哪里都好使!”
然后曲阑珊真背着包袱离开了京都。
她给孔蓦然留下了一封告别信:天下之大,我哪儿都能去!你别管我,我要自己闯!
孔蓦然盯着信纸上那两行大字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扶额,带着无奈的心情咂舌一声。
这傻丫头……
孔蓦然不放心曲阑珊,还是派了两个神水窟弟子跟着在暗中保护她。他特意叮嘱,若非紧急情况,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在这一年间,乾元山之人四散而去,都有了各自要做的事,想做的事。
而后时节如流,匆匆奔袭,一去而不复返。
孔蓦然接管神水窟后,每年都会回乾元山。山门前的雪楹花树依旧,而孔悬厌却是始终闭关未出。每次来,他都会在乾元山住上半个月,祈祷这半月间,父亲会出关,阿娘能化身为人。
只是,他心中所愿未能如意。
曲阑珊在外自由闯荡,来的不如孔蓦然那般每年都来,但只要她回来,就一定会来乾元山。只可惜,她的情况与孔蓦然一致,谁也没见着,就好像这偌大的乾元山上,一个人也没有似的。
一连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皆是如此。
孔蓦然几乎都要忘了自家父亲的面容。
曲阑珊看着那道紧闭多年未启而生长有大片青苔的石门,越看越不舒服。她拔出剑来,对准石门就准备一剑将那破石门破开。
孔蓦然立即制止她:“别闹,爹在闭关修炼,你这一剑弄出动静来,万一阻碍了他修炼,令他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
曲阑珊撇了撇嘴,心情郁闷至极,却也不得不承认孔蓦然说的在理。她方才举动,确实鲁莽了。
可她只是想见自家爹爹而已。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啊,阿娘至今还是棵树,爹爹又闭关不出,再这样下去,是不是等到他们都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了,都未必能再见阿娘和爹爹一面?!
尤其是阿娘。
自出生起,她就没见过自家阿娘长什么模样,也不知晓阿娘是怎样的人。
曲阑珊忽然想哭。
她也确实是哭了。一点儿也不顾及面子的大哭起来。
放肆的哭声在寂静山林间尤为明显,似还有隐隐回音传来。
孔蓦然扶着她的肩,柔声安抚道:“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哭?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笑话。”
“我不管!”曲阑珊仰天大哭:“我是灵树,灵树本来就是可以活好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以我现在的年纪对比灵树的寿命,我还是个小姑娘!”
孔蓦然嘴角抽了下:“你要点脸。”
“我、不、管”
孔蓦然无奈:“好好好……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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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个小姑娘!”
孔蓦然轻轻叹了口气,用衣袖替曲阑珊擦去眼泪:“小姑娘,别哭了,你这眼睛要是哭肿了,回去后被你心上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看你这样子,怪丑的。”
闻言,曲阑珊大哭的动作忽然停住了片刻,而后大哭变成了低声的抽泣。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看向孔蓦然,真诚发问:“我现在很丑吗?”
孔蓦然一脸认真回答她:“现在还好,要是再哭,那就要很丑了。别哭了,知道吗?”
曲阑珊立即点头,抬起手将脸上泪痕迅速抹去:“那我不哭了!我可是要嫁人的,我不能变丑!”
孔蓦然轻轻笑出声来:“这才乖。”
等曲阑珊情绪缓和一些后,孔蓦然又道:“好了,来都来了,帮我去将屋子收拾一下吧。我们在这里住几日再回京都,而后便开始着手筹备你嫁人之事。”
曲阑珊乖乖点头:“嗯!”
两人转身往山中屋舍所在处走去。
孔蓦然问她:“你那心上人何时能到京都?可需要我们提前回去迎接?”
“不用。”曲阑珊甩了甩衣袖:“他要是提前到了京都,他会自己找点事做的。”
孔蓦然有点诧异:“那他会找点什么事做?”
“嗯……”曲阑珊认真思考了下,随后回答:“他会找个风水好的位置,睡个长觉。然后等我回去找到他。”
“……”
孔蓦然眉头轻挑了下,带着些无奈意味。这回曲阑珊回来后,便直接告诉他,她已寻得心上人,并且要嫁人一事,但却未曾言明她那心上人究竟是何人、是何来历。
早些年孔蓦然还能让神水窟弟子在暗中跟着保护她,后面被她发现了,强行跟了一段时间后,便跟不上她了。她本体是灵树,修为速度非寻常人类可比,神水窟弟子将她跟丢了后,便回京都请罪了。
孔蓦然倒是没怪他们,毕竟这对他来说、对曲阑珊而言,皆算得上是好事。
此前她回来,也并未提起过所遇之人之事。
这回确有些突然。但孔蓦然想,她在外闯荡了这些年,也已懂事,成亲这种大事,总不该儿戏。她已经做出的决定,他自是支持的。
加之她回来时正逢他要来乾元山,他也就没多问。
现在想起来,倒是该仔细问问。起码也得知道自家妹夫叫什么名字,是个怎么样的人才是。
孔蓦然问她:“你那心上人是怎么样的人?”
曲阑珊答:“他叫牧丞曳,是个捉妖师。”
孔蓦然一惊,不由诧异:“捉妖师?!”
“是啊。”曲阑珊笑得坦然。
“……”孔蓦然抬手扶额:“他知道你不是人这事吗?”
“当然啦。”
“他不介意吗?”
“嗯……”曲阑珊撇了撇嘴,一闪而过的纠结之色落于孔蓦然眼里。
孔蓦然朝她挑了下眉。
很快曲阑珊又道:“好吧,我承认,他刚开始知道我不是人的时候对我的态度是有些……不太寻常,但那时候发生了些别的事,他情绪有些激动,有些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我可以理解。而且之后他情绪稳定后也跟我道歉了。”
“再说了,我都能把他带回来见你们,对他肯定是有信心的!”
“是吗?”孔蓦然嗓音淡淡:“那你又为何纠结?”
“……”曲阑珊抿了抿嘴角,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脚踝:“我对他确实有信心,我只是担心你们不喜欢他……”
曲阑珊看向孔蓦然,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眸子:“哥,我方才和你说的事,要是爹出关了,你可别告诉他。”
“你和那个捉妖师一起经历的事,我们自是无权干涉,只是,他是捉妖师这事,爹知道了也许会不太高兴。”
孔蓦然也是有些无奈:“你和阿娘是灵树,说到底也不是人,然后叶洵叔叔是半妖,虽是有许久未见他了,可毕竟他是咱们叔叔,若是将来碰面,你那心上人能坦然接受吗?”
“当然啦!他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人。他是捉妖师,捉的都是那些作恶的妖怪,可不会在街上随随便便动手。”
孔蓦然笑了下:“那就好。”
曲阑珊眨了眨眼,低垂下头时,眉心微微蹙起,眼中有一抹别样情绪闪过。
而后再抬起头,那种情绪便瞧不见了。
孔蓦然与曲阑珊花了些时间将他们住的屋子打扫干净。孔蓦然每年都来,该有的东西自然都有,只是灰尘累积的有些厚。
曲阑珊整理好自己房间后,转身去了孔悬厌的屋子。她推开房门,年久失修般的木门“吱呀”声随即响起。
她站在门口望着屋内物件,脑中不由浮现出小时候孔悬厌在这屋子里教他们念书写字的画面。明明已经过去许久,那些记忆却犹如昨日那般历历在目,十分清晰。
她定在门口,迟迟没有迈进门槛。
临近黄昏时,曲阑珊趁孔蓦然打坐修炼时又去了孔悬厌闭关的山洞。
她在山洞石门前徘徊了多次,表情纠结,犹豫担忧神色很是明显表露在脸上。
她在爬满青苔的石门前站定脚步,深深吸了口气,继而重重吐出。而后像是鼓起勇气般走向石门。
“爹。”曲阑珊出声:“我知道您在闭关,这样打扰您不太好,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想亲口告诉您。”
“这些年我在外游历,遇到了个很合心意的心上人,他是个捉妖师,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决定嫁给他,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成亲一事。但我觉得,在那之前,您应该先见见他。”
“如果您能听见的话,就出来吧,行吗?您真的已经在这里闭关很久很久了,再不出来,您可就见不到我出嫁了。”
曲阑珊勾了勾嘴角,眼神却有些许落寞。她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着那道冰冷的石门。
“爹,我出嫁时,您要是不在,我会很难过的。”
“您看啊,成亲这种大事,阿娘不在,要是您也不在的话……”
曲阑珊忽的吸了吸鼻子,嗓音不由带起几分哽咽意味。她鼻间忽的酸涩,抬起手揉了揉骤然间泛起红的眼睛。
“您要是听见我说的话了,那就出来吧,好吗?”
身前无动静,即将被夜幕笼罩的山林间也是寂静。
曲阑珊抿了抿唇,将手收回手转身,正欲离去。
“轰隆隆——”身后紧闭多年未曾开启的石门忽的发出响动。
曲阑珊一惊,猛的再次转身。
石门缓缓开启,有人从黑暗覆盖的山洞内缓缓走出。迈出山洞石门界线时,他朦胧身影渐渐与黑暗分离。
他着一袭玄色长袍,身形修长,长发如银丝,随意披散而下。
曲阑珊看清他的瞬间,本该惊喜的眼神瞬间变得错愕与震惊。她抬起双手捂着嘴,眼眸剧烈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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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音亦是微颤:“爹,您的头发……”
记忆中,孔悬厌长发如墨,自脑后柔顺滑落。她小时候还喜欢抓着他的头发把玩。
可如今,那一头墨色长发已全然变成如雪银丝。
孔悬厌行至曲阑珊身前。
曲阑珊仰头看着他,眼中有泪光闪烁。她原本是有很多话要和他说的,可当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却说不出口了。
孔悬厌伸手抚摸上她脸颊,嘴角扯起一抹笑,眼神随即柔和。
“阑珊。”
“爹……爹!”
曲阑珊没忍住哭出声来,张开双臂便抱住了孔悬厌。她靠在他怀中大哭出声,一点儿没有要掩饰和控制的意思。
孔悬厌动作轻柔摸着她的头:“乖。不哭了。”
曲阑珊肩膀上下耸了耸,抽泣道:“爹,这回您不许再闭关那么久了……不,您还是不要再闭关了!”
“好。”
闻言,曲阑珊倒是愣了愣,她抬头,泪眼婆娑看向孔悬厌,她有些不敢相信:“您说的是真的?以后都不闭关了?”
“嗯。”孔悬厌在她头上拍了拍:“真的。”
曲阑珊破涕而笑。
她抱起孔悬厌胳膊,拉着他往前走去,又激动道:“爹,我们快去见见哥,他要是看见您出关了,一定特别高兴!快快快,我们去给他一个惊喜”
“嗯,好。”
孔蓦然见着孔悬厌时,惊喜激动之意不比曲阑珊少,甚至因为许久不曾见到而有些慌乱与手足无措,一时间也只喊了声“爹”,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孔悬厌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些年,辛苦你了。”
孔蓦然愣了愣,立马摇头:“不不不,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
孔悬厌笑了下,又道:“明日一同启程回京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阑珊那捉妖师心上人是怎样的。”
孔蓦然瞬时惊喜,连连点头:“好!”
曲阑珊立马抱起孔悬厌胳膊,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叮嘱道:“爹,不管您是不是真的对他满意,不许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有什么事,私下说,好吗?”
孔悬厌眉头轻挑了挑:“那就得看他表现如何了。”
“爹啊……”曲阑珊摇了摇他手臂。
“再说。”
“……”
曲阑珊努了努嘴,却也不敢再多言。
翌日午后,三人便要启程回京都。
临行前,孔悬厌照旧去了雪楹花树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枝繁叶茂的树枝,却是一点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孔悬厌未言其它,只对身后等待的孔蓦然和曲阑珊道:“走吧。”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曲阑珊忽然转身朝雪楹花树大喊:“阿娘,我要去京都成亲啦,您要是睡饱了,就醒醒吧!我这辈子可只嫁一次,您可不能错过啊”
“您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把爹介绍给京都的漂亮姑娘们认识”
喊完,却仍不见动静。
她脸上有失落一闪而过,撇了撇嘴,只得乖乖跟着孔悬厌与孔蓦然离去。
林间有风骤起,猛烈又无预兆,自山的另一侧往山门处席卷而来,林间树叶被吹拂而过,沙沙作响。雪楹花树上,树枝纷纷颤动。
而后不过片刻,风停歇,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夜幕悄然降临,黑暗将大地笼罩,漆黑夜空中布满闪烁微光的星辰,圆月悬于当空,浅银色光辉静悄悄洒向人间。
雪楹花树上的绿叶忽然开始凋零。
顷刻间,犹如大风猛烈席卷,雪樱花树枝头所有树叶悉数飘零落下。迎天正对月光生长的至高枝头上,有一个似雪白皙的花苞悄然显现,在月色下,花苞绽开,雪白花瓣绽放。
随后不过刹那,蔓延而生的茂密树枝上有同样的雪白花苞生出,一瞬间,齐齐绽放。
待花开满枝头,花亦凋零。
成千上万的雪楹花自枝头完整脱落,似是被力聚集,悉数凑拢,自然旋转成圈。
花朵萦绕间,有个模糊身影轮廓自花后显现。
随后花散去,自空中纷飞后,缓缓落于地。
落地之花正中心位置,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立身于此。
她稍稍仰头望向夜空中的月,而后眯了下眼,抬手挡住眼睛,顺势低下头来。
月光柔和,她仍觉得有些刺眼。
孔悬厌与孔蓦然、曲阑珊回到京都的第三日,牧丞曳火急火燎赶来京都。那日,恰逢京都百花会。
牧丞曳来京都的路上遇上点事,耽搁了些时间。连气都没喘匀模样更显他赶路匆忙。
孔蓦然提议,先让牧丞曳休息,晚上他们一家人再一起去逛逛。京都夏日的百花盛会,可是很值得一逛的。
白日里的赏百花虽已结束,可夜幕降临后却还有一个花灯会。各式各样的花灯,好似新一场百花会。
戌时,四人结伴出行。
京都街道,随处可见张灯结彩,街边是各式摊贩,不同摊主高低嗓音叫卖着不同的玩意儿,有的是京都小吃,有些是趣玩游戏。
街上是外出玩耍的京都百姓,热闹十足,一眼看去皆是成群结伴、有说有笑的人群。
曲阑珊带着牧丞曳走在前面,欢欢喜喜为他介绍。孔蓦然拎着钱袋走在他们身后,为他们看中的玩意儿买单。
孔悬厌缓缓走在最后,四下瞧了瞧周边之境,脸上神情淡然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兴许是在乾元山上闭关太久,这人世间的热闹,他提不起兴趣。
不知怎的,有辆马车失控,在街上横冲直撞。
有人大喊了声“小心马车”,街两侧人群纷纷往内挤去,怕被疾驰的马车撞到。
周遭声音嘈杂,伴随着女人与小孩的尖叫声。
孔悬厌眼角余光往旁侧瞥去。
街的对面,有个举着伞的白衣女子正看向这边。他倏忽与她对上视线,本慵懒无趣的眼眸里瞬时浮现出错愕之色。
他心下一惊,眼睛不由睁大,其间满是不可置信。
失控的马车横冲疾驰而来,从孔悬厌眼前跑过。
不过一眨眼间,街对面的女子便消失不见。
孔悬厌震惊之色未从脸上褪去,便又恍神不解。是……错觉么?
他转身欲往街对面而去,身子另侧突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冰凉的手,连指间都泛起丝丝寒意。
孔悬厌怔住,楞楞的、满眼错愕回头。那个举着伞的白衣女子就这般出现在他眼前。他睁大眼的瞬间,漆黑眼眸随着心中的震惊而剧烈颤动着。
她亦望着他,那双水灵漂亮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他的面容。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是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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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师兄。”她轻轻呼唤着他。
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他温暖的掌心将她冰冷的手紧紧握住。
她笑吟吟看着他,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周围的喧闹与嘈杂,仿佛在一瞬间消失,街上热闹繁华的场景也在刹那间消退不见。
此时他眼中所见,唯有眼前人。他耳边所闻,只剩下她那带着些许笑意的轻轻嗓音。
“我回来了。”
第84章
这一声, 恍若隔世。
孔悬厌直愣愣盯着她看,心中翻涌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潮水,猛然间倾泻。可他不敢擅动, 他害怕眼前之人不过是他因思念而出现的幻象,他担心自己稍微做出点动作她便会就此消失在他眼前,他害怕他心中燃起的那点希望在眨眼后化为灰烬。
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明显。
他只是看着她。
只是看着她……
倒是曲涟兮先笑了。轻轻的笑声却清晰传递到他耳中, 她嘴唇微启,好像在说着什么。
孔悬厌没仔细听, 只隐约瞧见她微微张开又合上的粉唇。
他看着眼前这张他日夜想念的面容, 他仍觉着不敢置信。就在几日前, 他看见的还只是一棵没有反应的树,如今这人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她手上的冰凉提醒着他,他此刻并未做梦。她是真的存在。
孔悬厌小心翼翼抬起另只手, 手指轻轻触碰到她脸颊时,他愣了愣,随后才将手掌覆盖而上。
她的脸与手掌一般凉,像是才从冰窖中出来。
但柔软光滑的触感一如当初。
孔悬厌在见到她时便紧绷着的呼吸倏忽一滞,他有那么一瞬间没喘过气。然后他笑了。
泛红的眼眶里有两颗泪自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曲涟兮不由怔住,脸上笑意迅速收敛回。犹记得,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见孔悬厌掉眼泪。
她匆忙将伞放下, 将同样带着凉意的衣袖朝空气甩了甩, 而后抬起, 又小心翼翼的替他将脸上泪痕擦拭而去。
“你怎么哭了?”曲涟兮仰头望着他:“我回来了, 你不高兴吗?”
孔悬厌抓住她为自己擦眼泪的那只手, 稍用力一拽, 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她身上的凉意袭来,却渐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包裹、抵消。
曲涟兮眨了眨眼,而后笑道:“好吧,那我就当你方才是喜极而泣。”
孔悬厌脸颊抵在曲涟兮头上,他闭着眼眸,小心着蹭了两下,极力隐忍了许久的呼吸却更显沉重。
曲涟兮靠在他怀中,能清楚听见自他胸膛中传来的怦怦有力、却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的好快。
她双手环上他的腰,享受着他身上的温暖,也想要仔细听听他的心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以一个“人”的形态存在了。
有些怀念……不,是很是怀念。
她往他衣裳上轻嗅了嗅。是淡淡檀木的香味。
不远处街边有举着火把卖艺的小贩,他口中含酒,对准火把吐出。猛然有大火跃起。
周围惊呼声骤起,笑声伴随着阵阵鼓掌声随之而来。
曲涟兮下意识闭上眼,扭头看向另一侧。可另一边,却是点起烛火叫卖花灯的摊子,四处皆是明亮的光。
“砰——”
夜空中烟花绽放,明晃晃光芒闪现,将此间幽暗夜色驱散。
曲涟兮紧皱起眉头,不自在的难受感觉瞬间将她从温暖中抽离出来。她往孔悬厌胸口靠了些,一手攥紧孔悬厌的衣裳,另只手挡住眼睛,面色不安。
孔悬厌回过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后将她稍稍推开自己怀抱,而后便看见一脸不安模样的曲涟兮。他诧异不解:“怎么了?”
曲涟兮低下头,用双手胳膊挡住整张脸:“太亮了。”
太亮了?
孔悬厌眉心蹙起。虽有不解,却还是迅速捡起方才被曲涟兮放在旁边的伞,他挡在她身前,伞面遮挡在她身后。
但曲涟兮还是有些不自在。
孔悬厌抿了下唇,将伞塞进曲涟兮手中:“拿好。”
曲涟兮乖乖听话将伞握在手中,本想说的话语尚在喉咙,身体便一轻。孔悬厌将她连人带伞皆抱起。
她诧异瞬间,孔悬厌飞身而起,轻易跃上屋檐,身形瞬移,又显现于另个屋檐之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句“有人在飞上屋顶了”,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抬头去看。可待他们真正去看时,孔悬厌的身影早已消失于远处夜色里。
而后那话语便被人当做是戏言,也无人再议论。
孔蓦然和曲阑珊、牧丞曳走出些距离后猛的发现少了个人。三人同时往后看去,本该走在他们身后的孔悬厌此时已不见身影。
曲阑珊急忙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解:“嗯?爹呢?”
孔宅。
孔悬厌将曲涟兮抱回自己房间,将她放下瞬间,往后甩袖而去,灵力横冲出去,房中点亮的烛火悉数熄灭,连院中也只剩下两盏闪烁着点点微弱烛火的院灯。
房门与两扇窗同时合上。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好了。”孔悬厌抬手按在曲涟兮肩上,轻道:“这里不亮了。”
曲涟兮缓了缓,才将挡着脸的胳膊小心翼翼放下。她使劲眨了眨眼,又小幅度摇了下脑袋,这才真的缓和过来。
她稍稍抬头,便对上孔悬厌那关切亦担忧的眼神。
她朝他笑了下。
孔悬厌直问:“你是不是还没恢复?”
“这个……算是吧。”
孔悬厌蹙眉:“什么叫做‘算是’?”
“那就是。”
“……”
孔悬厌眼神不由凝重了些,显然并未被曲涟兮这随意的解释敷衍过去。
但曲涟兮现在不想说,他便没有继续追问。她能回来已经是令他很值得高兴的事了,与她再见的这种欣喜时候,不便多问,破坏此时温馨气氛。
曲涟兮轻抿了下唇,默默转过身,背向孔悬厌。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她的事。
若是按体内灵力来看,她并无大碍。这些年在乾元山以雪楹花树本体生长、吸纳灵力存活的日子,所积蓄的灵力已然足够。
而她直至如今才出现……是因之前流光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的那一魂一魄。她不缺灵力,可却很难彻底从沉睡中醒来。
她能感觉到雪楹花树周围的变化,也能听见孔悬厌、孔蓦然和曲阑珊,还有更早之前师傅、师兄师姐他们还在乾元山时,在树下与她偶尔闲聊讲的那些话,可她没办法做出回应。她的身体就像是被死死禁锢在那巨大的树身之中,四肢皆被藤蔓缠绕,怎么也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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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虽从如囚笼般的树身中强行挣扎而出,也活生生站在孔悬厌身前,可到底还是有缺陷,并非如以前那般完好。她此时最大、也最明显的缺点便是,不能直面热烈明亮的光。
刚脱离树身时,她连那浅浅月光都觉得刺眼。这三日下来,倒是好了些,晚上还算正常。可白日里,却是一点儿也离不开伞,就连赶回京都的路上,她都是白日寻个阴暗处歇息,晚上再赶路。
她被生生抽离而去的一魂一魄不比散去的灵力,那几乎是无法恢复的。
彻底恢复的最好办法就是将流光取走的那一魂一魄拿回,重新放回她体内。可曲涟兮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从流光手里夺回那一魂一魄,如今的她,怕是连覃蒼山的结界都进不去。毕竟,在她与流光所做的那个交易里,她与覃蒼山自那时起便不再有任何联系。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以后是否会有更严重的情况。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起码,在她以树身而活的那些年里,她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曲涟兮脑袋低垂而下,小小身影被屋内的黑暗笼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借着院中那细微的光亮瞧见些许她消瘦的身影轮廓。
有人被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孔悬厌下巴抵在她头顶,双手环抱着她腰身,身上所带的檀木清香即刻将她包围。
曲涟兮不由一怔。
“不愿细说的话,那就不说。”孔悬厌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你若没有完全恢复,那么接下来,我来帮你。”
“曲涟兮,你不要再变成树了。”
曲涟兮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
她稍稍挣扎了下,转身面向孔悬厌,抬头时脸上已恢复温和笑意。
孔悬厌低头望着她,眼神亦柔和。
晦暗不明的屋子里,他们相拥着、在彼此温暖交汇下,四目相对。
曲涟兮眼中笑意更深,她踮起脚尖,仰头在孔悬厌嘴角吻了下。很轻的一个吻,转眼间便分离。
曲涟兮道:“我不会再变成树了,我好不容易回来的,我才不要再变回去。”
孔悬厌轻笑了下,手臂稍用力,搂着她腰身的手便将她直接抱起。他转了个身,将她放于身旁茶桌上。
曲涟兮稳稳坐下。
孔悬厌俯下身,未有任何预兆便吻上她的唇。她唇瓣柔软,似有淡淡花香。
曲涟兮闭上眼眸,顺势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肩,顺应配合着仰头迎接他的吻。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本平稳的气息乱的不成气候。
她有些紧张,胸膛里那颗心脏迅速跳动着。她忍不住攥紧孔悬厌肩处衣裳。
孔悬厌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在她脖颈,指尖顺着她颈线在她白皙皮肤上来回抚着。
曲涟兮觉得痒,脑袋稍偏了下,紧贴的唇瓣忽的相离。
缠绵却带着些许克制的吻在她的动作下提前结束。
曲涟兮按着她肩膀,脸颊绯红,气息有些不稳:“有点痒……”
孔悬厌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不等曲涟兮紧张的情绪缓和,再次将她抱起。这回走向的是不远处的床铺。
借着院中自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少许光亮,孔悬厌准确将曲涟兮放于床上。而后拿过旁边的被褥盖在曲涟兮身上,小心着替她掖好了被角。
曲涟兮微微皱了下眉,眼神略有疑惑。
孔悬厌起身时,她迅速从被褥中伸出手抓住了他手腕。她问:“不继续了?”
孔悬厌愣了下,回头时于床边坐下。
他伸出另只手抚上曲涟兮脸颊:“你才回来,还是多休息。乖,听话。”
曲涟兮紧抓着他手腕不放,眼神坚定:“可我不累。”
怕孔悬厌不信,曲涟兮又立刻解释道:“我只是不能见太刺眼的光,不代表我身体不行。”
孔悬厌轻挑了下眉,眼中有抹无奈笑意浮现,他忍不住轻笑出声,顺势在曲涟兮脸上捏了捏。柔软好捏的脸蛋,手感极佳,一如曾经。
他问她:“曲涟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
孔悬厌失笑:“我觉得你还是……”
曲涟兮将他手往自己那边扯了些,坚定注视着他的眼眸里明显带着期待之意。
她在期待些什么,孔悬厌心知肚明。
孔悬厌扶额,抿唇,眼帘微垂,似是在思索。
而后经短暂的思索过后,他将手放下,转眸看向曲涟兮,稍用了点力气在她脸上捏了捏:“你要是想改主意,现在还有机会。这种情况下,我不能保证我能对你温柔。”
曲涟兮眨了眨眼,目光未改,依旧满是期待之意望着他。
孔悬厌俯身在她唇上碰了碰,眼神骤变,原本克制着温和的眼眸迅速被一层占有意味所覆盖。
他咬住她下唇,呼吸重了些:“曲涟兮,你现在没有改主意的机会了。”
“……”
第85章
此一夜, 缠绵悱恻,酣畅淋漓。
曲涟兮累得晕过去之前,才想起孔悬厌的耐力与体力有多好。时隔多年, 她已经很久没有触碰他,对他的思念与爱意从未因时间流逝而消失,也因此,她对与孔悬厌之间的接触有所期待, 也并不排斥他对自己的作为。
只是……
累感十足。
她甚至没来得及与孔悬厌知会一声,便从疲惫中晕睡了过去。之后如何, 她便不知晓了。
曲涟兮从倦意中睁开惺忪眼眸时, 屋内视线昏暗, 不见寻常白日里的光亮。她有些渴,嗓子略微干涩。
曲涟兮从被褥中伸出手,揉了揉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她往左右两边看去, 身侧无人,床上除她之外并无他人,屋内也不见孔悬厌身影。
她缓了缓神,双手撑着床面悠悠坐起。手腕上多出个本没有的物件。
“嗯?”
她抬起手腕放于眼前仔细瞧了瞧。是一串由上品紫檀木雕刻而成的佛珠。珠粒整整二十四颗,其上皆雕刻着些她看不懂的古怪纹样。
这显然是孔悬厌在她熟睡时为她戴上的。
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手,再抬头时, 见房间的两扇窗皆被玄色帘布遮挡, 房门前立着一道无任何雕刻的实楠木屏风, 些许光线自门的缝隙照进屋子, 却又被屏风挡住, 未曾照进里边来。
也因此, 曲涟兮分辨不出此时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转头, 床边矮柜上整齐叠放着一套新衣裳,是她喜欢的鹅黄色。
曲涟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拿过衣裳换上。极为合适,很是贴身,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
她行至屏风前,深吸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般准备绕过这道屏风开门去往屋外。可深吸进去的气才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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