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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白衣(二)
“壮士……真是好功夫啊。”
百芳县位于华北道隆州西南, 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若非元景七年的天灾人祸,或许它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皇案之上, 而且那怕是出现在权柄面前, 也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字, 只是已经一笔带过的过去。
就像是聚拢的云烟, 只待风一吹,便散开无影。
但对于曲斯远, 百芳县在他生命之中,则是重之又重的存在。
所以在入青鸾台的第四年, 当他如愿以偿进入寒虓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百芳县, 以祭拜父母。
但当年双亲自焚, 居住多年的旧宅随之化为灰烬, 再见时, 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话里府邸, 还有一张张陌生面孔。
曲斯远没有靠近,而是远远看着, 对着旧宅方向躬身长拜, 心里空得让他发慌。
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但当亲自面对,亲眼目睹, 难免痛苦万分,犹如凌迟。
曲斯远并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连天黑了都没察觉, 还是一个小孩路过, 见状跑了过来。
“大哥哥, 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回家?”小孩问。
曲斯远这才回过神,有些迟钝地看向小孩,小孩则是笑着看他,眼睛圆溜溜的,天真得如同一张白纸。
“我没有家了。”曲斯远艰难地张口,声音略略嘶哑,给出了答复。
“怎么会没家呢?每个人都有的啊。”小孩抓抓脑袋,不解写在脸上,“大哥哥你再找找吧,肯定有的,阿娘说每个人都有家的。”
曲斯远听罢更难受了,但他不想对一个不懂的孩子解释,不想让他过早明白人生的残酷,便努力憋出一个笑来,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的,谢谢你。”
小孩嘻嘻一笑,将自己踹在怀里的糖人拿出一个,递给曲斯远:“给,大哥哥,分你一个!你要早点回家呀。”
“好。”曲斯远接过糖人,小孩挥手和他再见。
待小孩扑向远处阿爹怀抱,曲斯远又目送他们身影走远,直到进了以前旧宅位置的府邸,他才心情难明的收回目光。
默了片刻后,曲斯远举起糖人,发现是一个做鬼脸的小人。
曲菁菁还在的时候,也很喜欢这种糖人,所以父亲从府衙散班回来会带,母亲去市集买菜会捎带,自己也会暂铜钱给她买,所以她房间里总是摆着一连串,有各种小动物,也有各式小人,活泼有趣,分外讨喜,曲菁菁舍不得吃,总会放坏。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曲斯远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便用布小心包好糖人,头也不回离开了。
只不过,他方一走出百芳县城,便被一群地痞流氓拦住。
显然,这群地痞一早就注意到了曲斯远这个外来者。
只不过,他们并不那么聪明,他们认为曲斯远是可以对付的。
“看你衣着不俗,想必钱财不少,都交出来,不然今天别想活得离开!”
带头的地痞厉声威胁,并用一种恶心下作的目光打量着曲斯远的脸,补充道:“或者用你上下的嘴伺候我,伺候好了,自会放你一马。”
曲斯远着一身便服,软剑收在腰间隐藏的特制剑鞘中,闻言并没有立即出手,而是抬眼扫了圈,问:“二十一人,都想死在这里吗?”
带头的地痞当即大笑起来,其他地痞也跟着嘲笑,只觉曲斯远自不量力。
然而下一刻,随着曲斯远抽出软剑,刹那剑光如水,带头的地痞不及反应,便已人头落地。
身后方才还嘲笑的地痞当即止了笑,皆惊讶地看着曲斯远,目瞪口呆。
“还有人想要上前?”曲斯远持剑问话。
地痞们面面相觑,皆开始往后撤,随即作鸟兽散,跑得飞快。
曲斯远心里并没觉得痛快,只是将剑擦净,收回鞘中。
正要离开,却听得背后传来脚步声。
“这,这怎么死了呢?!”
来的正是是县衙门的衙役,曲斯远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即闪身往另一方向跑。
但衙役后,突然出现一道白影,紧随曲斯远而来。
曲斯远察觉到对方武艺不在自己之下,意外的同时拿出蒙巾将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出曲斯远所料,那道白影很快便追到了自己,并抢先一步到了自己面前。
曲斯远不得不止步,同时也看清来者真容。
来者着一身白衣,身量颀长,眉目如画而不失凌厉,甚至可以说,他脸上的冷漠疏离太甚,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很难关注到面容,而是害怕畏惧。
是个厉害人物。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后,曲斯远先出了手,对方当即迎战。
只不过,为了不暴露身份,曲斯远并不使用自己常用招式,而是换了别的生疏招式。
待数十招后,曲斯远发现对方用的是剑,似乎也并不怎么擅长,故而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别打了!快住手!”
后面衙役终于赶到,同时紧张地看向白衣男子,发现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转而望向曲斯远,气喘吁吁发问。
“你,是不是持剑杀了方才那名地痞?”
曲斯远却不答,装作哑巴。
毕竟,本地的衙役不可能不知道当才那名地痞,如果执意要维护,那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这位壮士,你莫不是……莫不是也说不了话?”衙役犹豫着问。
曲斯远点头,同时注意到衙役说话时,带了“壮士”还有“也说不了话”的字样,便打量了一眼除自己和衙役外的现场第三人
——正对自己颔首一笑的白衣男子。
“壮士莫误会,我是本地衙役,叫曹升,那地痞叫王九,我早就要抓了,只是眼下要靠他查个案子,所以才没急着动手。”
曹升见曲斯远依然不说话,忙上前解释,同时望向白衣男子请示。
待白衣男子点头,曹升接着道:“不过很可惜,我们的线索因壮士你出现,被打断了。”
如此,曲斯远便听懂了,眼前白衣男子该是府衙中人,而且看样子,身份很不一般。
此外,他们放任王九的原因,是因为要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现在,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将他们原本的计划打乱。
曲斯远明白了前因后果,叹口气,握拳锤了下自己肩头,表示自己会帮忙。
“那就请壮士跟我们走一趟,交代一下细节。”曹升对于曲斯远的配合很是高兴,当即上前做请。
曲斯远点头,没犹豫便提步跟着曹升走。
白衣男子也走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曲斯远瞥了眼白衣男子,本想要问他什么,但又立马意识到,这人是哑巴,自己也是“哑巴”,于是便作罢。
本来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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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升要带他去衙门,不想曹升只是找了个卖汤圆的小摊。
“这是我阿姊的摊子,每天等我散职才一起回家。”
曹升边笑着说话,边给两人擦净了桌凳,招呼坐下。
“我让阿姊先煮着,咱们先聊,如何?”曹升看向白衣男子请示。
白衣男子点头,曹升便去给自己阿姊交代几句,然后回来坐下,拿出册子开始询问。
“先交代一下壮士和王九的关系吧。”曹升简单弄了墨,蘸笔就要开始写,默了片刻才想起曲斯远是哑巴,当即将册子给了他,道,“抱歉,我又给忘了,要不我问,壮士自己写?”
曲斯远点头,拿过册子展开,但不待曹升问话,便自行写了起来,下笔自如,十分熟练。
白衣男子就坐在曲斯远身旁,目光能轻易瞥见册子,不由露出个微笑来。
曹升见白衣男子不拦,自己也就静静等待。
没多一会儿,曲斯远就交代完了,抬手将册子递给曹升,曹升接过一看,顿时一惊,道:“看来壮士也是官家人,该交代的一样不拿,颇为详尽。”
“还有这字,写的贼好贼好的,让我这册子都跟着好看了!”
“汤圆好了。”
这时曹升的阿姊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端过来,曹升起身帮忙,将汤圆端给白衣男子和曲斯远。
“渐入深秋,天气转凉,晚上吃碗汤圆可暖和了。”曹升笑吟吟的,自己率先吃了一大颗。
白衣男子跟小摊格格不入,但也毫不在意地吃了一颗,然后边嚼边抬头看向曲斯远,有种等着看笑话的感觉。
曲斯远戴着蒙面巾,摘下定然露出真容,但是不摘肯定吃不完汤圆。
按理说,汤圆不吃也罢,本不是什么大事,曲斯远拒绝便好,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小摊热气腾腾的,曹升姐弟又都热情爱笑,在这深秋的夜里,格外温暖和珍贵,曲斯远犹豫一番,端起了汤圆,然后当着曹升和白衣男子的面,直接一跃上了旁边房檐,很快便只能看到垂下来的衣角。
曹升愣了愣,道:“壮士……真是好功夫啊。”
旁边白衣男子自是明白曲斯远有意遮掩真容,同时又馋汤圆,才有此下策,不禁莞尔,心情大好。
很快,房檐上下的三人都吃完了汤圆,曹升意犹未尽,便又盛了三碗。
白衣男子瞥了眼房檐,起身端起其中一碗,放在了旁边高处,随即便有只快得只剩残影的手取走了汤圆。
作者有话说:
小远猫猫躲房檐吃汤圆,柿子贴心投喂
柿子和老婆第一次见面:打架
柿子和老婆多年后重逢:打架
所谓不打不相识,越打感情越甚,大抵如此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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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白衣(三)
“愿后会有期!”
吃罢汤圆, 曹升让自家阿姊先回,然后三人默契地再次踏上查案之路。
曲斯远听曹升一番讲述,才知县衙在配合刑部调查一桩刺杀案。
此案中, 被刺杀的正是月初上任的隆州通判刘太明, 而据刑部追查, 线索直指百芳县, 且就与当地地痞王九等有所关联。
而鉴于王九与刘太明并无私人恩怨,多半是为了钱财被人指使, 故而曹升才和白衣男子暗中跟踪,以待时机。
曲斯远听罢, 便大致猜到此事的来龙去脉,同时也发现, 这位曹升并不知晓白衣男子具体身份, 加之白衣男子身怀上乘武艺, 曲斯远猜他真实身份绝对不简单。
不过, 曲斯远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去揭秘, 因为他是知道那位刘太明的。
当初刘太明及第后的第三日,便在帝都暗巷强抢民女, 还是三哥发现, 将他揍了一顿, 才把人家姑娘解救出来,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更何况, 刘太明本就隶属太后一党,而这会子隆州知州乃是丞相党人任职,他往这跑属实是不识时务, 自作自受, 他的死也多半跟党争脱不了干系。
总之, 刘太明的死多半是趟浑水,怎么搅都不会查到根源,最多处置几个芝麻大的小官,便就此了事,和当初的百芳县如出一辙,斩小保大,死不足惜。自己之所以跟着这两人,完全是因为自己杀了王九,破坏了他们部署,以此当作弥补。
“这位公子乃是刑部派来的大人,与我合作追踪不到三日,便找到了王九等人具体行踪。”曹升边说边带他们朝城南走,“不过眼下王九被杀,这线索也就断了,我们得换个方向。”
三人脚程都很快,不出一刻钟便到了城南的一处小院,曹升还特意围着转了圈,让曲斯远熟悉附近。
那小院位置偏僻,颇为老旧,但这个时辰较之旁边街巷,却格外灯火通明,且里面不断传来热热闹闹的欢笑声,尤其女声居多。
曹升看着不远处的宅院,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宅子相当于半个勾栏,都是些被生活所迫,又不愿去妓院的女子来此讨活计。”
曲斯远于是便懂了,点头表示明白,曹升则是有点紧张地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也点了下头,示意正事要紧。
曹升这才接着道:“那些地痞看似散乱,实则都是听命于一个叫三崚蛇的人,三崚蛇因跟上头有些关系,故而一边替上头做事,一边逍遥自在,这间小宅便是他的私产,而且他自己也时常来此消遣做乐。”
曲斯远看向曹升,疑惑地皱了下眉。
曹升立即懂了,道:“壮士是问我,为什么之前不抓他?嗐,心有余力不足啊!”
曹升看向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接着快速解释:“大人来此查案,为了不打草惊蛇,整个衙门就偷偷叫了我一个人跟他办事,而我虽然对百芳县城熟悉,奈何武功太差,而这个小宅有前后两个门,大人武功再好,也只能守一个门啊。”
曲斯远听罢,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曹升,只觉此人心真大,就不怕白衣男子骗他,转而又看向白衣男子,觉得这人实在过于神秘,何止是不打草惊蛇,简直是恨不得做鬼,让全隆州的猫狗都不知道他来了。
看来,此事背后还另有乾坤。
白衣男子察觉到曲斯远的目光,便扭头看过来,但面对审视,并没表现任何不悦,甚至冲曲斯远微微一笑。
曲斯远当即愣了愣,有点匆忙地收回自己目光。
这人,一身白衣立于月影之下,对人笑时还怪好看的。
“按照之前惯例,三崚蛇今日应该也会在这个时辰来此小院。”
“如今有壮士相助,和大人各守前后门,待他一进去,我便跟着进院探查,随时监视,必然能将他捕捉!”
曹升越说越起劲,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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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起什么,期待地看向白衣男子和曲斯远,问:“两位觉得我这样安排可以吗?”
曲斯远点头,白衣男子也笑了下,表示没问题。
待将行动的细节敲定,不多时便等到了曹升口中的三崚蛇。
虽说人送外号三崚蛇,但本人却不似蛇类那般消瘦,反而是个膘肥体壮的胖子,块头足有两个成人大。
只见一个老鸨模样的美人出迎,三崚蛇一把拥进怀中,带着往小院里走。
后面跟随的几名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附近,才跟着进去。
“大人,壮士,我先行一步。”
曹升说着便往小院去,很快便淹没于热闹喧嚣间。
白衣男子看向曲斯远,看他想守哪个门。
曲斯远没多想,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门,白衣男子点头起身,随即顿住,从袍袖里拿出个东西丢给曲斯远,然后才提步离开。
曲斯远接过一看,正是自己用帕子包起来的小糖人,不知何时掉落,竟被白衣男子捡了去。
随着时间流逝,小院的热闹更甚,在这僻静的街巷格外招惹。
但约莫是一更时候,突然传出声尖叫,随即便有三崚蛇的手下往前后门跑,很明显是在探路。
不过曲斯远和白衣男子很默契,都是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不多时,曲斯远便见三崚蛇叫骂着从前门冲出,上衣只穿了一件,大半敞开,手上拿着杆长/枪。
曲斯远半眯了眸子,手按上剑鞘,缓缓拔出软剑。
“到底是谁报的官?竟然让衙门的人找这来了!”
三崚蛇怒不可遏,但并不鲁莽,带着手下急忙往马车上撤。
而就在他一只脚踏上车辕时,旁边树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他不待反应,便被一脚踹中胸口,直接朝马车相反方向摔了出去。
三崚蛇死死握着长/枪,在黑影发动下一次攻击时,及时挥动长/枪拦下,并抬头朝来者看去,想要知道是何方神圣。
但很可惜,来者全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倒是十分漂亮,但目光狠厉,叫人不敢逼视,三崚蛇压根儿没工夫欣赏,因为只这两招,他便知来者不善。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三崚蛇冲旁边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手下大吼,手下当即挥刀扑杀过来。
有了手下的加入,三崚蛇终于可以暂时缓口气,而且他并非是个硬碰硬的逞强之人,当即趁手下拖延之际,转身就朝马车跑。
曲斯远瞥见三崚蛇的身影,手中软剑招式变换,顷刻便为自己开了道,如入无人之境,一把就抓住了三崚蛇,并直接用剑刺伤他一条腿。
“好汉饶命!我什么都听好汉的!”三崚蛇当即求饶。
曲斯远便不再用剑伤他,收回一只手取绳子,然而就在这时,耳侧疾风擦过,随即三崚蛇便惨叫一声。
曲斯远低头一看,三崚蛇的手臂被一支箭镞直接射穿,而他手中正拿着一个暗器,明显是打算偷袭自己,再抬头朝箭镞的射来的方向看去,白衣男子正持弓立于屋檐之上,衣袍随风猎猎,背后明月皎洁无双。
两人合作,没一会儿就将三崚蛇绑了,直接扔进现成的马车,至于一众手下,挨打的挨打,挨砍的挨砍,早已不敢纠缠。
“大人快跑!隆州守军来人了!”
这时,曹升从从一侧跑来,火急火燎的,率先跳上车辕。
曲斯远尚在奇怪隆州守军怎么会出现在百芳县,便被白衣男子近身,揽腰抱上了马车。
随即,曹升“驾”了声,狂抽鞭子驱赶马车,当即消失在拐角,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狂奔。
当然,隆州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其中的骑兵当即追上来。
而骑兵本就比马车快,不多时便拉进了与他们马车的距离。
眼看骑兵就要追上来,曹升忙扭头道:“大人,你我不能暴露身份啊!”
曲斯远会意,快速和白衣男子与曹升交换了眼神,接过缰绳驾车,白衣男子则用剑直接割了两块车帘,和曹升一人分了块做蒙巾遮住脸。
这时,骑兵已经追赶到了马车两侧,搭弓拉箭朝他们射箭,白衣男子和曹升当即一左一右保护。
曲斯远知道马车速度不如马匹,再这么下去不是事,当即心思百转,驾着马车离开了之前商量好的路线。
曹升惊道:“壮士,路不对!”
但曲斯远并没反应,而是坚持按自己路走,曹升没法,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白衣男子,但白衣男子却朝他颔首示意可行。
一片打斗声间,马蹄飞扬,直朝城西而去。
曹升开始还奇怪曲斯远为什么选择往城西跑,直到他看到那片热闹的夜市,突然就懂了
——连自己都忘了,百芳县每月二十会有夜市!
夜市本就人多眼杂,加之很多白天不能做的生意堆积在此,不好惹的势力也就堆积在此,错综复杂十分麻烦,就算是阡州守军也不敢贸然大打出手。
更何况,他们此次来百芳县,本就是私命调遣,断然不能与其他势力起冲突。
而这点,也是曲斯远所猜到的。
三人带着被打晕的三崚蛇一头扎进夜市,骑兵只得下马进入,但他们人多,又着官袍,很快就被夜市一众势力注意到,难免又多了许多麻烦。
而曲斯远则熟练地穿梭在夜市,绕了三圈,将一众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然后再从偏僻的暗巷出来。
“我的娘嘞,壮士你太神了吧,你简直比我还清楚百芳县!”曹升激动不已。
曲斯远当然不会说这是自己生活十余年的地方,而是笑了下,和白衣男子拖着三崚蛇往前走。
白衣男子则是猜到了些,但也识趣地若无其事。
拐过两处街巷后,白衣男子找到了一家旅舍,丢了块金子,然后从里面牵出辆马车来。
三人带着三崚蛇坐上马车,一路狂奔,到城门口时,白衣男子给城卫看了块刑部的腰牌,城卫当即放行。
待平安除了城门,跑出十余里路,马车才停顿下来暂歇。
白衣男子与曹升拜谢曲斯远,给他送行。
“壮士,今夜成事你功不可没,只恨来不及报答,愿后会有期!”曹升相当激动,要不是白衣男子阻拦,都恨不得和曲斯远结拜为弟兄。
白衣男子则是躬身行了大礼,让曲斯远颇为意外。
曹升忙在一旁解释道:“壮士,大人他的意思是,连隆州守军都赶来了,可见三崚蛇有大问题,而你帮我们抓住了他,也就是找到了关键线索,也就是拯救了一个县的百姓!”
曲斯远闻言才知此案轻重,他本想追问一番,但想要自己寒虓的身份,还是什么都没多问。
但……
曲斯远正身面向白衣男子,亦是躬身长拜,行了大礼。
作为青鸾台的寒虓,作为大楚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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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他太过接近权力巅峰的世家宗亲,他也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太多流血牺牲,但那都是为了更多的权力,更多的利益,很少有人真的会舍身为了百姓。
他很高兴自己遇到了白衣男子和曹升,但他更明白,他注定只是活在潜行在暗处的人,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要不是大人嗓子受了伤,就能亲口给你道别了。”曹升也知道和曲斯远一别,基本上此后无缘再见,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曲斯远闻言看着白衣男子,想说什么,却什么都不能说,最后举起了拳头。
白衣男子愣了下,随即一笑,也举起拳头,然后和他碰在了一起,给予肯定。
“我也来!”
曲斯远也举了拳头,与两人碰在一起。
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命运的奇妙之处莫过于此。
曲斯远回到帝都后没多久,刑部便受理了一桩隆州的大案。
曲斯远这才得知,前朝本该剿灭的妖道死灰复燃,蛊惑刘太明信奉妖术,要用千余人的断头血给自己炼长生不老丹。
而刘太明看上的,正是毫不起眼的百芳县,于是刚到任,就用大笔财富贿赂百芳县县令,两人秘商一番后,打算用谋反之罪抓获百姓千余,专供炼丹。
只是还不待百芳县县令出手,刘太明就被刺杀,猝不及防。
很明显,杀刘太明并非什么百芳县地痞,而很有可能就是白衣男子自己,至于追查三崚蛇,应该是因为他是真相的知情人之一,毕竟连隆州守军都注意到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地痞那么简单。
然后,真正想要长生不老的并非是刘太明自己,多半是背后的冯太后,但也正因如此,最后只能让刘太明一人背锅,刑部的卷宗也只能到此为止。
曲斯远不由倒吸冷气,只觉荒唐难受,毕竟在此之前,他坚信刘太明一案只是简单涉及党派斗争,不曾想竟是关乎千余百姓生死。
长生不老?怎么会有人真的不在意人命,去追寻一个缥缈的梦?
而且就算真的能通过此法长生不老,一想到那些丹药的来源,想到那些白骨森森,那些家破人亡,真的能心安吗?
曲斯远很想要见见那位白衣男子,很想知道他有没有被牵连。
但他身为寒虓,时时处于监视之下,犹如一头被圈养在帝都的猛兽,能回百芳县已经是师父百般设法,其他的事近乎奢望。
他确实知道有关权柄的很多秘辛,但那从不是他想知道什么,而是用他的人想让他知道什么。
只是……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苏洛屿。
初见后,一个在北境,一个在帝都,就算偶尔年底苏洛屿回京,也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此间八年,他们再也没见过一面,各自如履薄冰,刀尖舔血。
直到三年前,命运的戏剧性再一次体现,他们终于重逢。
世上若无苏仲默,谁人白衣烨九州?
雪消石出总得晚,幸而回首君犹在。
作者有话说:
小远:带老公快车飘逸(不是)
PS:昨天忘记给这位小曹升取名了,今天补上毕竟也是见证我们小情侣第一次见面的媒人
第73章 惊变(一)
“我永远不会对兄长记仇的。”
“大人, 涉及徐文袁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阡州城内,某酒楼雅间,曲斯远坐在里面沉思很久, 直到几名阡州官吏进来, 方才从往事中回神。
时值午后, 稍稍抬眼望去, 便是稀薄的日头洒在房间内,平添了几分惨淡。
而站在面前的, 正是自三年前起,便被孟怀晋安插在阡州的官吏, 如今孟怀晋开始正式插手阡州,他们才一一露出水面, 此番来见他, 皆是心怀鬼胎。
曲斯远看着眼前光景, 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曲斯远面上并没表现出异象, 迅速整理好心绪, 抬手接过卷宗,吩咐:“我边看卷宗, 你们边说实况。”
一名官吏当即上前, 道:“大人, 徐文袁在罗彬倒台后,暗中一直在为宸王做事, 从到西戎的商道也几乎为其所控,连孟大人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宸王和徐文袁的合作看似牢不可催, 但实则有一处致命问题, 那就是宸王根本没打算放过徐文袁, 三司的会审留下的卷宗里,看似磨平了徐文袁的罪行,实则处处留下疑点,只要来日追查,必然能让徐文袁家破人亡。”
曲斯远颔首,将几份卷宗翻过一遍,道:“这一点,应该是宸王和陛下早就商榷好的,做的也是滴水不漏,我们很难从三司处入手。”
另一名官吏直言:“但如果我们没法解决卷宗问题,徐文袁断然不可能投靠到我们阵营,更何况,徐文袁的女儿徐念云还在宸王的手里。”
曲斯远听到这里,便明白徐文袁已经暗中和孟怀晋密谈过,且孟怀晋已经成功让徐文袁动心。
毕竟,苏洛屿与徐文袁的合作,本来就是一方逼迫,一方妥协,牢固时已然可以固若金汤,但只要外力出现,也能刹那土崩瓦解。
“看来师父也想用徐文袁?”曲斯远看向说话的官吏,笑问。
那官吏因受命于孟怀晋,故而在曲斯远身边做事,闻言也没多想,直言:“孟大人说,徐文袁善通商贸,天下诸人难及,这种人不用太可惜了。”
曲斯远点头表示明白,但内心并不赞同。
这便是苏洛屿和孟怀晋的区别,苏洛屿会用徐文袁,但只会作为权宜之计使用,最终还是要徐文袁绳之以法;但孟怀晋则是真心赏识徐文袁,认为只要能达到自己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自己用时技高一筹即可。
但孟怀晋却忘了,善于玩弄人心的人,也最容易被人心所误,因为人心最为难测,更何况徐文袁从不忠心于任何人,也并无慈悲心肠,这种人和豺狼无异。
曲斯远想到这,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打算。
“如此,关键便在卷宗和徐念云了。”曲斯远看着明显说话留一半的几名官吏,直言,“但是卷宗已经无法修改,除非陛下下旨推翻重审,当然这个也能实现,但绝对不是让当今这位陛下下旨,而是要等信王殿下得位,到时自然想怎么推翻,就怎么推翻。”
曲斯远说这话时,刻意看了眼几名官吏的脸色,都非常淡定,并未对曲斯远大逆不道的言论产生反应。
可见,在孟怀晋眼里,信王登基已成必然。
曲斯远心里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所以看似最紧要的实则没那么紧要,反而是徐念云的事最捉急。”曲斯远继续道,“说吧,师父想让我怎么做?”
几名官员面面相觑,道:“大人,实不相瞒,孟大人派我等和你接头,就是想让你大人你尽快返回帝都,想办法将徐念云从宸王势力手里带出。”
曲斯远疑惑:“徐念云也可能在陛下手中,你们怎么肯定在宸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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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官员古怪地笑了下,回道:“元景帝怕是并没余力顾及一个丫头。”
曲斯远心里顿时一沉,但却明白自己不能多问,便道:“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完手中任务,然后尽快回京。”
几名官员拱手做礼:“那便有劳大人了。”
曲斯远又问:“师父还和我见面吗?”
“孟大人说时间紧迫,就不见了。”
曲斯远点头,同几名官吏作揖而别。
待几名官员走远,曲斯远也没在酒楼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改变原计划,先到驿馆直接将走私贩盐已久的三名商人抓捕,送上了刑车。
这也是元景帝表面上派给他的任务,原本他打算刻意拖延,去宸王府找出老宸王留给他的旧案证据,但眼下情况有变,不容他做别想。
其实曲斯远有想过,苏洛屿和高轶都纷纷离京,元景帝行事必然不如之前便利,但好歹宫变时揪出了不少内廷,又陆续将其他势力沉重打击,孟怀晋也派至阡州,按理说,一时半会间,帝都还没有能让元景帝无法处理的危机。
但直到这一刻,曲斯远才突然意识到,有时候危机不仅来自外面,还可以来自自己
——元景帝身体羸弱也不是一日两日,按照他好强的个性,他断然会强自硬撑,不敢示弱于人。
为什么元景帝会答应他的请求?为什么孟怀晋急于让他尽快回京?
现在看来,前者不过是想趁弥留之际,为下一任君王送些人情,替他培养一个肝脑涂地的忠臣。
后者则是看重徐文袁,知道其命脉在于徐念云,故而急着赶在帝都动乱前将这个筹码握到自己手中,并且会在交付任务前,让几名阡州官吏再次试探自己。
曲斯远明白事不宜迟,让押送商人的队伍从官道上路,自己则策马先行,昼夜不断赶路。
在累死一匹快马后,曲斯远终于赶到了帝都。
帝都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似乎与平日并无不同,但曲斯远却发现,南衙巡逻的将士明显增多。
寻常百姓瞧不出端倪,但曲斯远分明看出,帝都已经出事了。
就在他离开的短短十日内,一切早已失控。
曲斯远并没立即去皇宫,或者府衙,而是按照孟怀晋所交代的,先去找镇远帅府找徐念云
——局势尚不明晰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顺着布局者的想法走,暗中静观其变,然后在他放松警惕的空隙里,再出其不意反击。
九妹听仆从来报,说是青鸾台同知来访,开始还恍惚着疑惑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曲斯远,不敢相信地问仆从:“你说谁来访?”
仆从道:“郡主,是青鸾台同知梅城梅大人来访,不过人现在于侧门外等候。”
九妹当即起身,跑着到侧门迎接。
等见到那抹熟悉身影,脚步一顿,竟是双眼当场含泪。
曲斯远隔很远就看到了九妹跑过来,待隔近一看,昔日那个活泼爱笑的丫头,现在却是满脸愁容,眉宇间倦色也颇重。
曲斯远不由心里一酸,上前拿出帕子递给九妹,问旁边仆从:“帝都到底发生了何事?”
仆从犹豫地看了眼九妹,九妹稳了下心神,哽咽道:“兄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进去细讲。”
曲斯远点头,边安慰九妹,边跟他往里走。
“抱歉,最近事多,见到兄长没忍住,有些失态了。”九妹带曲斯远到苏洛屿书房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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