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中的笔紧握,丝毫没察觉到自己通红的耳根,唯有不停的咽口水,去平复内心的兵荒马乱。
随后扭头朝沉默的赵抑看去,以为他会被自成一派的书法吓到,殊不知他的脸上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温和,甚至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那笑意比往日的更深些。
赵抑的视线从那东倒西歪的字里移开,深邃狭长的眉眼中带着温柔笑意,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多了几分纵容,“别具一格的风格,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沈凭心知这句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看着手中险些被戳烂的毛笔,他垂头丧气道:“臣择日登门赔还王爷的毛笔吧。”
若换做写信,只怕根本没人能看懂。
说起来,倒是为难那位模仿自己的字体之人,若非用心刻苦,恐怕都没办法把坠楼案嫁祸给自己。
赵抑身后拿过他手中的毛笔搁置起来,随后重新取下一支新笔递到沈凭面前,“不如再来试试。”
看见伸到面前的毛笔时,沈凭连忙后退了一步行礼道:“王爷,万万不可,这,这字丑不可外扬。”
但赵抑没有给他机会,见他躲开反而走上前一步,把手中的毛笔放在他的指尖后,双手握着他的肩膀缓缓转过身朝向案前,站在他的身后虚虚贴着,十分有耐心地一步步教他练字。
从握笔姿势开始,之后到起笔,到如何运用手腕,逐渐到下笔。
沈凭觉得自己背脊僵住,听着耳边温柔的声音,感受到被温热的手掌握着,让其带动着自己的笔杆落笔,看着那笔锋在宣纸上,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天”字勾勒出来。
最后停笔的瞬间,他甚至未从挥洒自如的过程中抽离,脑海里全是难以吸收的书法知识。
“王、王爷。”姜挽的出现将这寂然无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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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
沈凭听见声音时,瞬间从赵抑的怀中闪身拉开距离,僵硬地握着手中的毛笔,慌乱的视线全部落在了面前的书案上。
赵抑只是在他躲开时看了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把镇尺上压着的信取出,伸去交给姜挽后道:“送去吏部尚书徐大人的府上。”
姜挽在门外候着时,并没想到才离开了一会儿便有要事,等到再回来就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此时他看着赵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解释,上前把信接过便转身离开了听雨楼。
待人离开后,赵抑朝沈凭看去,目光落在他透红的耳廓,无奈一笑,“倒是本王疏忽了,忘了些关于你的事情。”
落水虽失忆,却没有改变原始的欲望取向。
说着他向沈凭递去手掌。
沈凭见他的手掌停在那毛笔前,意识到对方是要取回毛笔,顿时把被握出汗的笔杆交还给了对方。
“让王爷见笑了。”他有些懊恼道。
赵抑拿过毛笔放回笔搁中,“若是平日得闲,可来府中寻本王教你。”
满山的秋风刮走黄叶,越过天高云淡铺落人间,正值桂花飘香,科举制的试行点也随之定了下来,敲定在魏朝的三个州城,中州,官州,以及才收复回来的越州。
越州在前朝曾属边境大州,以北越山划分侵占前朝国土的外寇领地。
但前朝年间战败赔了越州,先皇因失越州逐渐被朝臣遗弃,最后被儿子赵渊民趁机起兵,弑父杀兄夺位。
而当年先太子为保太子妃腹中胎儿命丧黄泉,最后太子妃下落不明,数月后再找到之时,已是一具森森白骨。
赵渊民能得民心,不仅娶了功臣的谢氏之女为皇后有关,更有一原因,是来自后宫的另一位贵妃裴姬。
裴姬乃先皇后旁支出名的美人,与东宫交好,时常和京贵们来往。
赵渊民曾扬言以收复越州作为聘礼,纳裴姬为贵妃。但后来裴姬因有孕在先,未等聘礼便提前嫁入赵家。
后又值朝堂动荡,攘外必先安内,直到越州被收复,已是娶裴姬二十余载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科举试行选中越州并非皇帝一人的意思,越州从古至今乃文人要地,哪怕是流失的数十余载里失了不少典籍要记,越州也不断为魏朝养贤纳士,人才济济之大州,就连当今两派都有不少官员的祖辈出身越州,以至于能成为试行的首选之地。
时至十月秋闱放榜之际,三州不负众望各出英才,九位贡士披荆斩棘,突出棘围奠定科举制的开端,成为当今天下抱负之人的标榜,让有志之人赢得身前身后名。
旧制至此被彻底废除,如此一来,不仅打击了门阀士族的势力,巩固了皇权,更改善了魏朝积滞多年的官学没落,人才匮乏的社会现象。
寒冬腊月,朝堂收到南诏王因病久留中州难愈,不得不向皇帝请辞回南诏国。
如此之举在近年来时常发生,朝中大臣见怪不怪,只是昔日皇帝在外征战,顾及南诏国虽小却兵马强悍不宜让南方再起动乱,便由着南诏王放肆。
如今群臣以为赵渊民回京之后会出手处理此事,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由着南诏王平安归乡,还下旨给中州备厚礼让其带走,令众人委实摸不着头脑。
当群臣还在为此事颇有微词时,另一厢,赵渊民用改革科举有功封赏官员,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不日后,一道明黄的圣旨突然落在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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