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折磨两日,不想沈复杰被生母养惯了嘴,粗茶淡饭吃不习惯,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最后脱水昏厥,晕倒之前终于舍得开口求见沈凭。
踏进厢房时,药味冲进沈凭的鼻息,他让侍女把窗户打开,屏退众人后缓步走到床榻边,面无表情垂眸,打量脚边脸色苍白之人。
沈复杰瞥见玄色衣摆,并未抬头,声音虚弱问道:“你何时发觉的?”
他自问联手陈秦两家之事做得滴水不漏,如何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会被沈凭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发现。
沈凭开门见山说:“从你打听我的事情开始。”
如若那日沈复杰并未献殷勤,也许根本不会察觉沈家有内鬼藏身,出卖沈凭的一举一动,以此联手旁人构陷他坐牢。
沈复杰抱着手里的药碗,低垂着眼说道:“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他覆在碗边的指尖动了动,一副生无可恋等着赴死的模样。
沈凭淡淡道:“不急,想你死还不容易吗。”
沈复杰骤然抬首看去,当看见这种熟悉的脸颊时,竟有瞬间觉得陌生。
这是他所认识的沈凭吗?
沈凭任由着他打量,神色淡漠疏离,两人之间恍如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沈复杰的心理防线在沉默中逐渐崩塌,他开始正视沈凭,正视这位落水后性情大变的人。
只见他失控丢下手里的碗,跌跌撞撞朝前爬去,狼狈扯着沈凭的衣袍说:“放过我,我只是不想碌碌无为,不想给沈家丢脸而已,我娘、我娘她给我寻了位门当户对的小姐,但是我没有功名,我只想要个长子的名头而已。”
沈凭居高临下看他,轻声道:“想要这个大公子的名头啊,早说我给你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功名利禄,只要不算计他,多少都可以给。
沈复杰惶恐听着他的施舍,内心愈发焦灼,紧紧拽着沈凭的衣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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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无伦次说道:“我,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哥!你相信我,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沈凭眸光攒动,倏地抽回自己的衣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我们不是一家人,沈复杰,你应该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家人。”
他无视沈复杰眼底的错愕,甩了甩皱褶的衣袍续道:“我想,一开始的沈家其实不会陷入这场争端,如果不是你三番四次找陈启欢去画仙楼,又怎么会让我成了中间人,为秦陈两家的联手搭桥。”
沈复杰满脸震惊,身子直直朝后跌去,难以置信看着沈凭。
良久,他适才惊醒,明白沈凭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复杰恍然察觉危机袭来,仅存的侥幸都在此时荡然无存。
只是落水后的人而已,怎会发生这般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不对,你、你不是沈凭,你不是他......”沈复杰喃喃自语说道。
沈凭心头震了下,眼底快速闪过异样,所有的情绪都被费解取而代之。
原主生前所谓的酒色财气,所谓的遭人唾弃,少不了沈复杰的功劳。
他睨着沈复杰问:“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为了区区名头吗?”
沈复杰失常说道:“是、是真的,是真的!”
沈凭抬脚朝他靠近,俯下身用指尖捏起他的下颚,一字一句问:“既然如此,那秦至死后,属于他的那份红利,你是打算带到地狱用吗?”
沈复杰脑海里紧绷的线骤然断裂,惊恐望着沈凭深不见底的眼眸。
沈凭甩开他续道:“陈启欢挑唆秦至来找我麻烦不错,如果不是你把人灌醉引过去,他又怎么会失足坠楼。”
沈复杰顿时心惊,早已僵硬的背脊塌下,六神无主地仰视着他。
沈凭见他不再狡辩,突然发笑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为兄哪里说得不对吗?”
烛火的光芒挡在他的身后,为他风流俊美的脸颊添一丝阴暗,唇边的笑不似平日文雅,反倒多了几分癫狂嘲弄在其中。
沈复杰何尝见过这般模样的沈凭,惊恐之余后背渐渐冒汗,反驳的话卡在喉间,令他恨不得逃跑。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床边才察觉无路可退,“不是,哥!我、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这样的,那天我的话都没说完,秦至听见你在湘玉楼就直接过去了,他上楼没找到你,只想在栅栏一探究竟才会失足摔下去!”
他情绪激动为自己辩解道:“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动了动嘴而已,我是挑拨离间了!但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沈凭步步逼近他道:“所以呢,你以为我会乎一个杀人犯所言吗?”
只要自己是清白的,就算有人刀架他颈侧,他以死自证又何妨。
“沈复杰啊。”沈凭垂着眼帘凝视着他,屋内被抽泣声占满,“我平生最恨,是被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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