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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故人归(第2页/共2页)


    弟子把玉白药瓶递与方瑜:“这是伤药,剑宗弟子可自由取用。”

    周围一静,之后满堂喝彩。

    有一人入选进剑宗的事从城主府迅速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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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到街道上时,原本还在和老医师细谈话本内容的尘不染迅速收起自己和老医师手上的话本子,撩起衣袖把手平摊至桌上,道:“来不及解释了,烦请快诊个脉。”

    老医师不明所以但配合,以风卷残云之势收起桌上花生蜜饯,一手迅速搭上对面人手腕。

    刚搭上脉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身上湿了一片的青年站至门口。

    尘不染看向医师。

    医师轻咳两声,闭眼细察。

    刚还在激情讨论话本子的内容,他一张老脸上的红晕还没散,真诊上脉后,他耷拉着的眼皮掀起,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连带着红晕也消失了大半。

    方瑜的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外面雨声和喧闹声不断,却像是完全和医馆内隔绝开来,冲不破沉闷气氛。

    安静了半晌,老医师看了眼对面人的满头白发和单薄身形,还有对方身上穿着的麻布衣裳,神情逐渐复杂。

    迎着医师的视线,尘不染表情不变。

    老医师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只简短道:

    “凡药无救,仙药可医。”

    他收回手:“先生这病约莫得请仙人治,拖不得,拖不得。”

    民间医师统称药宗之人为“仙人”。

    方瑜眉头越皱越深。

    药宗之人,非常人能见,也非常人能请。既然能让医师说出找药宗医治,说明这病本就不同寻常。

    接连两个拖不得,医师没有明说什么,却像是什么都说清了。

    旁边少东家心里想事,闷着不说话,老医师看着也没看话本子时快活,刚被诊断为“拖不得”的尘不染情绪道稳定,待医师颤巍巍收回手后站起来,还道了声谢,态度一如既往。

    他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像是并不在意,心态好得出奇。

    方瑜之后全程没说话,尘不染重新戴上自己斗笠,在走前很大方地顺手把老医师之前没能看完的话本子留下,让对方可以接着看。

    回去的路上,方瑜在集市上买了个背篓,专用来背身边人新买的话本子。

    心里还想着老医师的话,他也忘了分享进入剑宗的事,一路沉默着回了青山镇,把话本子护送到了青山脚下的屋里。

    约莫猜到他在想什么,在分别前,尘不染笑道:“我的身体我知晓,还能多活几年,用不着多想。”

    但少东家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表情并无一丝和缓,沿着走过无数次的路离开。

    青山脚下安静,街上却热闹一片,连雨声也盖不住欢喜的气氛。

    比方瑜更快回到镇上的是他被选入剑宗的事。

    镇上人前脚听说有大宗修士千里迢迢去到白云城,后脚就听说酒楼少东家被选入剑宗。

    镇上人原不信,后带信的人说那几位修士问了少东家姓名生辰家住何方,还额外嘱咐了不少事,镇上人这才信了。

    百来年见,这还是青山镇出的第一位修士。邻里奔走相告,酒楼东家一拍桌,设大宴,宴请四方,镇上人都来凑热闹,想看看这位未来修士。

    方瑜回到酒楼时,扑面的都是道贺声,他的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脸色酡红,带着他走过平日里见惯了的酒楼。

    他第一次看到他爹笑得这么高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楼里能装下这么多人。

    设宴礼节不可少,但似乎是因为他即将成为修士,镇上人反而不在意这些了,也无所谓他说话做事如何,都上来贺喜。

    或许是因为心里想着事,也或许是因为听着往日或明或暗讥讽叹息他往死路子里钻的邻里笑着恭贺,方瑜没什么欣喜的情绪,也不大笑得出来。

    在大宴开始后,他去后厨装了饭菜,撑着伞离开了酒楼。

    再回到小院时已经夜黑,他手上没提灯,院里唯一的光亮便是桃树后走廊檐下的摇晃烛光。

    昏黄烛光边坐着人,身上披了件外袍,手边还放了壶已经开封的酒,低头看话本子看得认真。

    走近时,他闻到了浓烈酒味。

    这人今日没去酒楼打过酒,他猜也能猜到对方是在城里趁他不注意打上的。

    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个人,尘不染拍拍身边位置,示意对方坐下。

    方瑜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劝对方少喝酒,但是闻这酒味,大概也已经过了劝的最好时候。

    坐走廊上的人终于舍得暂时放下手里话本子,问他来这里有何事。

    方瑜把手里饭菜递过,道:“我明日便要前去剑宗了。”

    “修剑者,持剑为道。”尘不染笑了下,“剑宗挺不错。”

    他笑也只是浅笑,也并不跟镇上人般道贺,像是已经料到一样,态度和平时并无什么差别。

    方瑜动作顿了下。

    尘不染看向他:“怎的?”

    “无事,”方瑜说,“只是今日剑宗弟子也说过这话。”

    尘不染:“是吗。”

    酒喝得过多,他到这时还能说话,事实上却已经恍惚,话本子上的字也分不清,于是浅浅闭眼。

    停顿也只是短暂停顿,猜测这只是巧合,方瑜继续道:“他们说,进了剑宗,每人都有把自己的剑。”

    说到这时,他脸上终于出现了些今天在宴上不曾露出的向往的神色。

    “我也曾经有把剑。”

    坐久了身体无力,尘不染靠在背后木墙上,白发委地。

    方瑜注意到对方声音比平时虚浮了不少,约莫已经醉到深处,要开始胡言了。

    “剑名小宝,可好看,隔千万里也随召随到。”

    尘不染伸手,褐色衣袖在空中滑过,似是在召剑来。

    ——整片空间中,长久安静下,除开雨声便别无他物。

    方瑜劝道:“少看话本子。”

    尘不染收回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没剑了。”

    他声音哑且轻,轻易被越来越磅礴的雨声遮住,方瑜没能听清。

    魔界寒岭之上,极寒霜雪冰封天地。

    最深处,残剑覆雪,剑声嗡鸣。

    动静极其微弱,在这方天地却十足明显。

    守在残剑一侧的男人双睫盛霜,陡然睁开双眼,瞳色赤红,遮不住眼底疯狂蔓延的情绪。

    “……尘不染。”

    守剑一百五十余载,残剑重响,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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