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啦!小伙子, 你将成为我们家的新成员,那就不能再叫老名字了!二阶堂……”
“二阶堂光!”他率先抢白道, “我要叫二阶堂光!”
姓氏什么的怎样都好, 唯独这个名字,他想要保留。
男人和女人愣了一下, 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温柔地笑起来,点了头。
谁也不知道他心底掀起了多么大的惊涛骇浪,直将他过往近十年的黑暗生活悉数拍碎, 又随着退潮一起滚回深渊。
他终于, 自由了。
二阶堂光抖着手翻阅书, 仅仅一个小小的段落, 就将他那时忐忑不安的心境……不,与其说是忐忑不安,不如说是生死一念之差!
他那时看见养父母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谁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满大街都是孤儿,产科医院的安保员换成了警卫,时刻提防有人遗弃,可还是挡不住福利院门口每天出现的蒙面身影。
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人想要领养?天方夜谭!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解释,就是新颁布的法律——替代法。
这种情况下,这本书怎能说什么“故作凶狠”,怎能说什么“贪恋温柔”?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死的!
他手抖得厉害,书页哗哗作响,他十几年的人生篇章一晃而过,难熬的黑暗的幸福的加在一起,居然还不到三十页。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他没拿稳书,书重重跌落在地,正面摊开,书页刷拉拉定格。
其他人保持沉默,礼貌地后退一步,不去窥探他的隐私。单从他刚刚的表情来看,就知道这本书里写的是他的人生了。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毯发出沉闷的响动,钝痛顺着膝盖骨传遍两只腿,他却浑然不觉。
就着这么个姿势,他继续阅读起来。
他笑了,几年前还在怀疑养父母是为了新出台的替代法才领养自己,现在却自觉自愿用替代法去替代养母。
自从几百年前诡异降临,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光明可言了。每个人都有可能被选中进入异世界,在怪物和人性中苟延残喘,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
而随着异世界探索逐渐深入,人们突然发现,青少年被选择的几率大大低于成年人,而存活率却远高于成年人。
于是替代法出台,年满十六岁的青少年可以自愿替代被选中的成年人进入异世界。
那些遗弃自己孩子的人们疯了一般地寻找自己的孩子,私立福利院开始进行见不得人的生意勾当,一时间,领养不出去的青少年成了香饽饽,成了这个世界炙手可热的……商品。
“不,孩子,我还远远没有虚弱到需要你一个孩子来代替我!”养母……不,母亲,他已经情真意切地呼唤她为母亲很多年了,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机滴滴作响,她的喉管发出沙沙的响动,那是她上一次进入异世界烙下的病根。
父亲在一旁面色阴沉,一双手粗粝沉稳,一只握着妻子,一只握着他,似乎在用自己还算温热的身体,撑起这个家。
“可是替代法只适用于青少年,父亲是不能替代您的。”他轻笑着,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我已经签下协议了,抱歉,没有和你们商量。”
母亲恸哭起来,呼吸机上的电线随着她的动作颤动,父亲也红了眼眶,一言不发。
他却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松快,看到父母这般痛苦,反而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舒爽。
这很奇怪,但他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用怀疑父母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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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翻,再往后翻。
二阶堂光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他一阵阵作呕,胃酸在喉头翻涌着,灼烧着喉管,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母亲生前的模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验证什么,不知道自己期待这本书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他双手不停,眼睛不停,只一心往后看去。
该死的!
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犹豫了一秒,或者不到一秒。
他听到桑怡的喊声了,但他装作没有听到,仍然迈开步子往前跑去,报复性地跑去。
他憎恶这里的一切,憎恶异世界,也憎恶所谓青少年存活率大大提高,因此组成的调查小组。
前几次异世界探索,他存活下来靠的不是智慧,而是蛰伏,是妥协,是必要时不得不低头隐忍。
因此信息尤为重要,他必须知道每个异世界中有哪几个NPC值得巴结,有哪几个怪物会饶恕一个舍弃尊严的人类。
他加入这个调查小组是因为据说这里还有很多的信息,据说这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以及那个红头发的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他无数次在梦中亲吻她鼻尖上可爱的雀斑,如果不是拿着一个破本子写写画画就能站在她身边,那么他死也不会进入这个什么图书馆。
可现在呢?
他的美梦破碎,成了噩梦。
他闭上眼看到的不再是火染的红头发,而是铺天盖地的肉虫。
他凑上前去亲吻的雀斑,在嘴唇碰触到的一瞬间全部化为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尸水,直往他嘴里钻。
他的口中常含苦涩,他的眼中全是泪水,他早已腐朽的心不再悦动,不再妄想,不再佯装坚强。
他不是光,他成不了光,他甘愿跪在怪物的面前亲吻他们的脚背,来换取生的希望。
刷拉。
他的瞳孔缩小,浑身打摆子,捏着书页的手一颤,将某一页撕了下来。
桑怡皱着眉头想要阻止,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撕毁自己的书有什么后果,却被尧七七拦住了。
尧七七的手臂挡着桑怡,如一堵墙一般挡在她和二阶堂光之间,双眼射出锐利的审视的光,静静等着。
二阶堂光浑然不觉,又往后翻了几页。
尧七七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撕书不会有什么后果。
也就是说,苏甜在撕下那一页后,是不会因此而陷入困境的。
可随即她又提起一口气来。
那也就正好说明,这个图书馆里还有别的什么暗藏着,随时等待着将他们变成干尸。
他趴在地上翻阅。
一页,一页,一页。
他魔怔一样将自己的故事要看一个从头到尾,不计后果,不顾死活。
他似乎想要证明这本书和他毫无关系,讲的不是他的人生,可越看越明白,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呢?
可除此之外,他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更想找的是什么——
他想知道,他想从一本事无巨细记叙着他人生的书中知道,他的养父母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还是说正如他经历九死一生,如英雄凯旋一般回到现实,拖着苟延残喘的身躯来到病房前,偷听到的对话一样?
他看到这里,情不自禁想起那天的情形来。
他的腿几乎断掉,浑身是血,嘴里麻得感觉不到舌头和牙齿。
那是他另辟蹊径,在即将死亡时冲上去,对一个满脸烂疮、口舌生蛆的NPC表露爱意,强忍着恶心吻下去的后遗症。
可事实证明这是有用的!他活着回来了,他是这一批次中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
他要将这胜利的喜讯带给父母,他想看母亲为他哭泣,想看父亲颤抖了双肩,想从他们难以隐忍的痛苦和心疼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然而……
“那孩子……怕是回不来了。”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强,“邻居家的孩子和他同一批次,进入了同一个异世界,只有死讯。”
母亲笑了。
怪了,她笑了。
谁能明白他的慌乱和茫然?
“有什么关系?”母亲轻巧地说,“总归我们养了他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
“若非如此,当初我们将他丢在福利院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才对!”
“那个……那个野种!那个罪恶的孩子!那个……”
她嘶吼起来,怒骂起来,将毕生所学的脏话全都一股脑儿倾吐出来。
半晌,她骂累了,瘫软在床上,呼吸机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她啜泣着将脑袋埋在丈夫怀中:“他不该活着,当年就不该,如今也不该。”
“可怪得了谁呢?”
“怪我?怪那个深夜狩猎的流浪汉?还是怪忙着对付诡异而无暇顾及民众的有关部门?”
“光……他从不是谁的光……他如蛆虫本身,来自幽暗。”
他沉默了。
他想起来了。
他看着这些东西,手突然不抖了。
因为他已经全然明白,这本书切切实实就是他的一生,没有任何情感地记述了他的故事。
就像现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自己已经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上了。
第65章 预言不可打破
二阶堂光猛地抬起头来, 过度紧张让他有些神经质,每根头发都在竭力伸长,哆嗦着。
他手里紧紧攥着书,书页揉皱了也浑然不觉, 只瞪着一双眼睛四处去看, 浑身发冷。
有人在看着他!书上说, 有人在看着他!
“那是什么!”
他一下子跳起来,信手将书狠狠砸向一个方向。
砰。
书砸在书架上,发出响动。几人目光迅速挪去。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仿佛有人正在用指甲刮擦他的皮——从皮肤里面。
“有人!有人在看着我!是谁!是谁!”他崩溃地哭嚎着,关节打着颤, 一下一下地用拳头捶击着自己的头。
毫不留情。
“冷静下来!”桑怡冲上去摁住他, 一把将他摁在怀里, 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住, “光!冷静下来!我们都在!”
卢凯泽也连忙上去帮忙, 死死拽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就在摁住二阶堂光的一瞬间, 卢凯泽分明看到他的毛毛茬茬的发下, 青白色头皮鼓起一个大包。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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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施以狠手?
卢凯泽吞口唾沫, 将求助式的目光投向尧七七。
“你看到什么了?”尧七七皱着眉头问。
李慕云将书捡了回来,递给二阶堂光,他一看到书,就挣脱开桑怡和卢凯泽, 抢了过来。
他直接将书翻到中间, 疯狂地往后翻着, 一边翻一边神叨叨地念: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一个影子站在书架那边!虽然看不真切, 但他确信,他确信那是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迅速跑起来,选左边还是选右边?左边……不,右边。必然是右边。一定是右边。”
“巨大的恐惧和面对未知的痛苦如同藤蔓一般缠绕了上来。他尤甚,他的恐惧从如深夜起床时的床下之手,紧紧攥住了脚踝,叫他动弹不得。”
“疼痛传遍了全身,他崩溃地大哭着,却只能看到自己的胳膊被生生扯断……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骨头,那森白的骨头已经被血液染红……他大哭,他哀嚎,他用怨毒的眼神看每一个人,诘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非得是他?”
“尧七七,那个罪恶的女人,那个将他害到如此田地的恶魔,这时候却是唯一一个回答他的。因为他看了结局,结局就必然如此发……”
尧七七浑身一震,一把扯过他手中的书,狠狠丢了出去。
书被砸在李慕云脚背上,疼得她脸色大变:
“你干什么?!你有病啊?”
几人目光各异,都汇聚在尧七七身上。
这算什么?
书里说的显然是二阶堂光和他们所有人的未来,他的手被生生扯断,却说是尧七七的过错?
而尧七七居然反应如此强烈,甚至将书丢掉!难道她真的有什么害人之心?
“你们别这样!”卢凯泽慌乱地摆手,挡在尧七七身前,“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那本书是记录二阶堂光一生的!”李慕云皱着眉头,不自在地活动着被砸的脚,看尧七七的眼神变了又变。
书里可能会有二阶堂光的主观印象,但是事情本身是客观的。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二阶堂光的手臂会因为尧七七而断!
“啊!”二阶堂光的神情突然柔软起来,刚才还猩红的双眼瞬间柔和,深深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好美的光……”
乳白色的光芒如同甘泉,从书架中喷涌而出,将整个图书馆照亮。
那光芒温柔又舒缓,所有人都挪不开目光,二阶堂光尤甚。他挣脱桑怡,跪在地上,匍匐着往那束光爬去。
桑怡和卢凯泽回过神来,连忙按住他。
然而视线从光束上挪开的一瞬间,他们两人都心底发寒。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
他们仿佛被乳白色的光芒勾走了魂魄,心中蠢蠢欲动,想要靠近,想要走入,想要让光芒将自己紧紧包裹。
二阶堂光在他们两人的怀里挣扎着,他眼里再没有其他东西,只剩下那束光。
仿佛只要走进光里,他就会被拯救一般。
“别看了!”尧七七怒喝一声,伸手将符尘的头摁到一边,“那光里有东西!”
她刚刚分明看见,那束光后藏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正如二阶堂光书中所说的那样,一个看不清容貌,看不清身形的影子,可她却明确地知道,这是一个男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李慕云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她皱着眉头,探究一般地再次望向那束光。
“咕噜噜——”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仿佛谁胃部发出的嗡鸣声,只不过放大了千倍万倍,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迎面扑来。
“咕噜噜——”
李慕云喉头发干,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尧七七身上。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光后面!有东西!”
“你在说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桑怡已经被二阶堂光弄得焦头烂额,语气也生硬起来。
然而尧七七却一把扶住李慕云,声音凉凉,带着些难以压抑的恐慌。
“有东西的。”
她一手扯着李慕云,一手拉着符尘,缓缓往卢凯泽三人身边靠去,竭力保持声音稳定:
“墙上,有影子。”
当光没有那么明亮,以至于挡住了背后的墙时,一些影子便悄然浮现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看不清形状的,但绝对叫人胆寒的影子。
“那……会不会是书架啊……”卢凯泽口舌生津。
墙上的影子太过巨大,以至于蔓延到了天花板上。
“书架会动吗?”李慕云几乎破了音。
桑怡瞪圆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影子就在墙上,可她却只能看见层叠的书架,和书架上厚厚的书:“会不会……”
“不会。”符尘开口,打断了桑怡,“物体和光的距离,是有可能造成影子放大数倍的情况的。但根据光源强度、光源和墙面的距离判断,那东西和影子的大小,绝对差不多。”
咕噜噜——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
墙上的影子微微晃动,随着光渐渐消失,影子的边缘也开始模糊。
“也就是说……”尧七七咬着牙,示意符尘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的,庞然大物。”
“一旦那道光灭了,我们就连它的影子也看不见。”
“所以我的建议是……”
“快跑!”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奔跑起来。
尧七七扯着符尘,卢凯泽和桑怡架着二阶堂光,李慕云跑在了第一个,双腿无力,却跑得飞快。
“岔路口!往哪边走?!”
二阶堂光恍然惊醒,一个激灵:“左!左边!去左边!”
书里面他们走了右边,后来他的胳膊就断了!如果这时候强行改变剧情呢?是不是就可以颠覆书中的未来!
桑怡等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竭力向左边跑去。
轰!
没来由的风突然袭来,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书架全部击碎,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七零八落。
那股风太过强劲,跑在最前面的李慕云甚至有一种快被掀飞的感觉,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砰!
她身旁的书架应声而碎,一摞封面上印着蝴蝶的自然科学书摔在她面前。
实木的书柜破碎,带着木茬的厚重木板跌落下来,正正压在封面的蝴蝶上。
呲啦。
蝴蝶的翅膀被锋利的木头撕破,木茬飞溅,顺着李慕云的脸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就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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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她腿软,这些书和断掉的木柜就不是摔在她面前,而是摔在她头上了!
她被吓呆了,木然盯着面前破损的书,和封面上翅膀残破的蝴蝶。
仿佛看到了残破的自己。
“撤!去右边!”桑怡尖叫着,尽管看不到那怪物,可漫天飞着的书页也好,纷纷倒塌的书架也罢,无不昭示着它的存在,和绝对的力量。
右边。
右边!
右边!
为什么最后还是回到了右边?!
二阶堂光感觉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袭来,就好像他深夜起夜,半梦半醒之间,双脚刚刚趿拉上拖鞋时,床下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等等,这些他是不是看过?
他看过!
刚才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他的恐惧,他的痛苦,他一瞬间的联想,全部一一对应!
他这时候才恍然明白,书中说他是最恐惧,最痛苦的那一个,不是因为他胆小,不是因为他懦弱。
而是因为他明知道自己的未来,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个结局,却挣脱不能。
回头,回去左边,现在就会死,也许能打破书中的预言?
可他清晰地、绝望地明白,自己永远不会用生命去证明什么。他永远不会为了打破书中预言,去送死。
而这,也是预言。
“蝴蝶……”李慕云的眼镜又滑了下来,却没有去扶。
她机械地跑动着,脑子里却闪过自己看过的所有和蝴蝶有关的书。
“蝴蝶!”她腿上又有了力气,三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尧七七的胳膊,“我有办法了!”
第66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双肩包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光芒类似一种传送光束,将我们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弗兰兹挠了挠头,一思考就脑袋疼,可看着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东亚女孩儿, 他又忍不住想要跟上她的思路: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接触那束光。我看到了它, 不错的。但是我绝没有靠近, 我记得很清楚。”
他这么说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乳白色光晕的温柔来,陷入一种奇妙的平和中。
“嘿!”苏甜在他面前拍手, 把他从沉浸中叫醒,“不要去想它!”
“那束光很神奇, 当你看到它的时候, 你就会放松下来, 如同瘫软在沼泽中, 任凭温软潮湿的淤泥将你一点点包裹, 直到完全侵吞你。”
她声音轻轻,这些话从她嘴里滑出, 像是构思了无数遍才找到的贴切比喻, 像是她已经给无数个人这样解释过了一样。
“然而不光是看到,梦到、想到都会有同样的效果。”
“所以尽量避免去想它, 如果忍不住,也一定不要具象化地去想象那束光的样子。”
弗兰兹回过神,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想从中找到一星半点的恐慌, 却什么都找不到。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他实在不明白, 明明在十几分钟之前, 苏甜还是一个只会跟在尧七七身后拽着衣角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现在却成了他们两个中更聪明、更冷静的人。
苏甜避开他的视线,继续向前走,却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慢慢就知道了,你也会知道的。”
“你刚刚也体验到了,光束并不仅仅在你看到它的时候起作用,你思考、幻想甚至是做梦,都会有相同的作用。所以尽管你没有触碰光束,也无济于事。”
狭长的走廊越走越深,两个人说着话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周围的景象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有暖色壁纸,柔软的地毯,和看不见尽头的廊道。
“可是这里怎么看都是同一条走廊。”弗兰兹叹口气,“而且就算是传送光束,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被传送走了,其他人呢?”
苏甜抿了抿嘴,声音放缓,放得很缓,一字一顿,和刚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只有我们两个看见了光束。或者说,光束只想被我们两个看到。”
“所以我们被传送走了,其他人没有。”
“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弗兰兹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好吓人……”
话没说完,因为她的脸色更吓人。
她不再往前走,而是抓着背上的包带,紧紧地,像是抓着两根救命稻草一样,指甲发白,几乎要折断。
她脸色惨白,阴森森的,黑色的瞳仁颤动着,各种各样的情感顺着血丝爬满她的眼白。
在那些跳动着的情绪中,恐惧和绝望尤为突出。
顺着她的视线,弗兰兹向前看去,不由得一愣:
“那、那扇门……刚才就在这里吗?”
苏甜摇头,声音沙哑:“不在。”
“这扇门,是在我说完刚才那句话后,突然出现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故作轻松地迈开步子:“走吧,看来我们能出去了。”
弗兰兹挠挠头,望着苏甜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苏甜的性格这么多样吗?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吗?
不对,这些都不是关键,都不是他从心底里生出古怪情绪的根源。
他看着那个瘦小坚强的背影,用纤细的双肩背起比她上半身还要大的双肩包,一步一步向前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又令人不得不钦佩。
嘶……
弗兰兹脑子又开始疼了。
他摇摇头,不再细想,大步流星跟上苏甜的身影,和她一起钻进门中,将身后的走廊甩开。
只是他并未察觉,在离开走廊的瞬间,他余光中掠过一抹乳白色光芒,一闪即逝。
门外赫然是一个全新的天地,横纵交错的书架,整整齐齐陈列着的书,天花板上明亮的灯,俨然是一个阅览室。
弗兰兹信手拿起一本书看去,封面上的蝴蝶舒展着翅膀,上面的鳞片闪烁着光芒,几乎能看清它翅尖沾染的花粉。
他随手翻了翻,里面彩页部分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蝴蝶,旁边附着详细介绍。黑白内页则是各种文献参考,也都是蝴蝶相关的内容。
“自然科学类?”他啧啧两声,随手将书递给苏甜,“我从来不喜欢这些……或者说,没办法喜欢。”
“在我们那里,这些生物已经几乎灭绝完了,像蝴蝶,我们只能在书中和电影中看到。”
“无法亲眼所见的东西,又怎么能相信它的存在呢?实在是……”他干笑两声,叹了口气。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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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手在书架中闲逛,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苏甜在身后翻阅书籍的哗哗声,一时间静得怕人。
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沉稳了下来,在走廊里时那种令他无法思考的头疼消失了,一些早就显而易见的事,也逐渐被他重视起来。
他神情凝重,脚步声沉沉,一顿一顿的,踌躇不前。
“苏甜……”他开口,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是那般的艰涩,以至于他自己都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回头,和苏甜的距离约莫只有五六米远,却好像隔了一条银河。
苏甜站在原地,一手拿着摊开的书,另一手拿着一根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听到他叫自己,就抬起头来,脚边敞开的双肩包被她不经意间的动作撞倒在地,里面几本书露出角。
弗兰兹吞口唾沫,眼神落在背包上:
“双肩包……”
那包是牛仔布做成的,老旧的颜色,发黄的抽绳,里面能装很多东西,也确实装了很多东西,鼓鼓囊囊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双肩包的?”
“我找到办法了!你们看!”李慕云一边大叫,一边将手中紧握着的一张纸塞给尧七七。
那是一张彩页,边缘参差不齐,一看就知道是李慕云百忙之中从书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一个展翅的蝴蝶,正在花蕊上小憩。
重点显然不是蝴蝶,而是上面的一行字:
“书与现实定时交汇,乳白色光束是信号。”
除此之外,蝴蝶也被圆珠笔郑重地圈了出来,似乎是怕他们看不见,还着重画了好几遍。
苏甜的字迹?!
苏甜怎么会在这里留下字迹?他们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啊!
尧七七将这句话念了出来,忙于逃亡的几人一边应对着满天乱飞的书和木屑,一边脑子一颤。
原来是这样!
早在恐怖小说分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他们可以进入书籍,书籍里的东西也可以出来。
只是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这书与现实交互的机制,又疲于躲避巨型蜘蛛,将这一切抛在了脑后。
如今一联想,才恍然明白,那乳白色光芒出现的时候,正是隐形的怪物出现之时!
“可是巨型蜘蛛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光芒啊!”桑怡皱着眉头,躲过头顶飞过去的一块木板,心有余悸。
卢凯泽背靠着书架喘着气,紧张地观察着左右:“因为巨型蜘蛛是在另一个房间出现的!所以我们没有看到光。”
“李慕云,你说你有办法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尧七七背着符尘,前面的路快要走到尽头,回头看去,空中一阵风席卷着书页。
不用想就知道,那隐形的怪物又在某个地方抓狂了。
“蝴蝶!蝴蝶有五个视锥,比人类多两个,所以它们能看到更多的颜色。”李慕云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只是颜色……我们看不到颜色,还看不到物体吗?”卢凯泽吞口唾沫,“这怪物我们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到啊!”
李慕云用力摇了摇头:“人类如果突然失明,大脑会自行将眼前的景象按照记忆补全,只有新的事物才会因没有记忆而看不到。”
“图书馆的阅览室大同小异,我们很轻松就能在脑中补全怪物挡住的部分,加上我们根本无法观测到它的颜色,所以大脑干脆将它屏蔽了!这就是怪物隐形的真正奥秘!”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借助蝴蝶这种能看到更多东西的生物,就能知道那怪物的动向,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盲目地东躲西藏了!
砰!
又是一个书架轰然倒塌,彻底挡住了尧七七的去路。
她紧紧抓着手中的彩页,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符尘,我们进入恐怖小说阅览室,到蜘蛛响动,中间间隔的时间是?”
符尘闭上眼思索几秒,斩钉截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还剩三十秒。”
尧七七闻声,一脚踹在身边的书架上,将它掀翻,自己则顺势站了上去。
有了!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正在散发着幽幽光芒,还很昏暗,还很渺小,但她看到了。
她狂奔而去,手中的书页哗哗作响。
“七七小心!”卢凯泽破了音的嘶吼声在身后响起。
一阵凌厉的冷风袭来,尧七七不必回头,便已然知道身后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她看着那束光,那束乳白色的光,仿佛一个温柔的漩涡,想要将她吸进去,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如轻柔的摇篮曲,就要将她哄睡。
她闭上眼睛,手臂往前一送,手中的书页被猛地丢出。
蝴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双翅上银光闪闪的鳞片在乳白色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书页从尧七七手中飞出的瞬间,仿佛纸上的蝴蝶也闪动着翅膀,坚定地、在众人的目光下,飞入光芒!
第67章 你到底是谁?苏甜在哪!
书页被光芒侵吞的瞬间, 一双双五彩斑斓的翅膀乍然出现,无数只蝴蝶从白光的中心涌出来,翩然起舞,形成一道华丽的龙卷风。
那些蝴蝶交错着, 起落冥迷, 姿态万千。它们似乎被新环境吓到, 正竭力振翅,四散开来。
“那里!”李慕云眼镜跌落到鼻尖,手忙脚乱地扶起, 眼睛发亮,“它们都避开了那里!”
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墙壁, 所有蝴蝶不约而同地疏散开来, 尽管不知所措地在空中乱舞, 却也能看出它们避开了什么。
所有人跟着蝴蝶行动, 立刻四散开来, 利用已经倒塌在地的书架建立有利地形,想尽办法让自己处于安全范围内。
“三米左右。”符尘打量着蝴蝶闪避的范围, 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过于庞大。”
几人心头一紧,所谓的过于庞大还有另外一重意思——面对这样的怪物, 他们根本无法反击。
“光还没有消失,是不是还能召唤点儿什么出来?”卢凯泽嘶声问。
光芒最耀眼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正在逐渐暗淡。而不远处那被众多蝴蝶勾勒出的身形,似乎愈加狂燥了起来。
半扇书架凭空起飞, 被怪物攥在手里当成了攻击他们的利器, 一下一下挥舞着。
书架上的书本本本跌落, 呼啦啦扇着风朝他们劈头盖脸砸来, 崭新的书角砸得二阶堂光头破血流,锋利的书页将他的脸划出道道血痕。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额头一片黏腻温热的触感,叫他更加恐慌。
书中描写他断手的一字一句都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乔安娜和苏甜的尸体也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一闭眼就能看见。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断手!我不要!”
他崩溃大叫着,将落在自己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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