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了,你不要?再睡了。”
“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他坐在床边上,温柔的眼神一寸寸扫过?温怜的脸颊,似乎想看?到曾经因装睡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不过?如?今,那睫毛分毫未动。
温怜,是真的不愿醒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贺玄渊看?了看?温怜的脸色,他再仔细地将被角给她掖好?,而后轻轻地上前?开门。
门外,杜衡苦着一张脸,看?着贺玄渊欲言又止。
“怎么了?”贺玄渊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杜衡:“陛下,贺玄铭他又找来了……”
温怜昏迷了这几日,贺玄铭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几乎日日都来宫里要?人,好?不不死的,竟还都是以温怜未婚夫婿的名义来的。
贺玄渊不欲理他,让人将让他“送回去”。却不想贺玄铭咬定?了贺玄渊不敢声张,每日越发嚣张。
“不是让你别理他,直接差人押回去吗?”纵使贺玄渊压低了声音,但也难掩语气中的怒气。
杜衡欲哭无泪,“可他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拉了好?多文官武官和他一起,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赶他走吧。”
“他还扬言说要?见温小姐呢。”
贺玄渊脸色一黑,冷声:“不知死活,你让他到承明殿去等我。”
“本来还想着等温怜醒来之后再找他的,既然他现在自己等不住来了,不妨就直接说清楚。”
他轻轻地关上门,对四周的护卫道:“若是温小姐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侍卫:“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小的芙蕖宫,再次恢复了沉静。
屋内,听着贺玄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温怜轻轻地睁开了眼。
眼里,清明而冷静。
……
天近傍晚,愁云惨淡,乌色四起。
一群小太?监陆陆续续地进了承明殿,一盏一盏点起宫灯。晚风渐起,昏黄的灯光下,贺玄渊的影子在一摞摞文书上影影绰绰。
杜衡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垫着脚将窗户合上。
直到看?见贺玄渊放下了最后一本奏折,他才试探道:“陛下,贺玄铭还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自午后,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了。这三个时辰里,他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贺玄渊不耐地奏折扔到案上,皱眉望向大门,“让他进来!”
大门打开,外面的虫鸣声闹得?人头疼,看?着逆着光进门的贺玄铭,贺玄渊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当?初他落水的那个冬日。
以前?他所知甚少,很?多事情并未察觉……如?今,当?很?多事情浮出水面之后,当?年的种种,便十?分清晰了。
贺玄铭直挺挺地站在阶下,那双与?温怜有些相似的眼睛,沉静如?水。
时间仿佛凝住,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一言不发。
五年前?,他们如?此;五年后,他们依旧如?此。
贺玄渊蹙眉凝视着贺玄铭,许久之后,他淡淡开口:“你倒是会演戏,当?年假借与?朕争执而落水,竟装疯卖傻整整五年。早知你有这份毅力和智谋,朕当?初就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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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做卧底,还能?谋上一份军功。”
“情势所迫,你不必如?此阴阳怪气。”他毫不畏惧地抬头看?贺玄渊,嗤笑一声:“陛下真是好?大的度量,就因为我五年前?骗了你,如?今就让我在外面苦等三个时辰。”
“陛下不想想,如?果不是你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后,我和至于?会如?此?”
贺玄渊漠然地瞥他一眼,“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因为温怜。”
“我查过?,这这五年里,你落月宫所有的东西都是温怜送过?去的,甚至是你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温怜花钱打点的。”
贺玄铭冷声一笑:“那又如?何?当?年若不是温心绵利用她毒害我母妃,我母妃岂会死不瞑目!”
“所以,你在怪她?”贺玄渊眯起眼睛坐起了身,危险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这五年来一直欺骗她、利用她的原因?”
贺玄铭一愣,心里咯噔一响,他这才明白,这根本就是贺玄渊的陷阱!
“我没有怪她!”贺玄铭大声否认,“我只是在说温心绵!”
“可是你还是欺骗她、利用她了五年。”贺玄渊斩钉截铁,“你觉得?,若是温怜知道了,她还会愿意嫁给你吗?”
贺玄铭脸色一白,看?着贺玄渊沉默良久,半晌后他低垂着声音:“这是温怜的意思?”
“是。”贺玄渊面不改色,“她说,他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贺玄铭握紧手指,而后又松开,他自小和温怜一起长大,他知道温怜最讨厌的就是欺骗。贺玄渊说的这些,他信,但是却不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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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贺玄渊:“我要?见温怜,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不可能?!”贺玄渊一口回绝,“她说了不想再见你。”
贺玄渊如?今急切而强硬的态度,倒是让贺玄铭心里生疑。以他对贺玄渊的了解,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耗费一丝心神。
更何况还是温怜。
一个他不怎么在乎的表妹而已。
“我要?亲眼见到温怜,亲耳听到温怜对我说,我才会相信。”贺玄铭站得?笔直,挺胸抬头,毫不露怯。
贺玄渊沉静地看?了贺玄铭半晌,一言不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看?的贺玄铭后背一阵寒凉。
忽然,贺玄渊朝杜衡使了个眼色。
杜衡点点头,走到贺玄铭的身边,取出袖中的手帕,将手帕递给他。
这个手帕,是贺玄渊从婀吉丽娜的遗物中找到的,手帕十?分秀气,与?一般女子的秀帕别无二致。只是,在秀帕的一角,绣着一朵紫色叶瓣的花。
贺玄铭莫名其妙地接过?秀帕,不解地看?着贺玄渊:“这是什么?”
贺玄渊淡淡提醒道:“你仔细看?看?,角落里那朵紫色的花,你真没有一点印象吗?”
紫色的花?贺玄铭重新仔细打量了手帕上的那朵花,看?了半晌也无丝毫印象,不由得?有些恼怒。
“贺玄渊,我只是想见温怜而已,你不必拿一块帕子敷衍我,我——”
忽地,贺玄铭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一朵花的模样。
那还是他儿?时时,趴在母亲的肩头,看?到他母亲的肩头纹了一朵小花。贺玄渊忽地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拿着手帕在灯下仔细查看?。
虽然当?年的记忆十?分遥远,但贺玄铭却十?分肯定?,这朵花和他母亲肩上的那朵花,一模一样!
一瞬间,贺玄铭浑身战栗。
她的母亲瑶妃之所以是丞相府地位最底下的小姐,就是她母亲是一个四处漂泊、最后被人送给丞相的胡女。
他也曾努力地寻找母亲亲人的踪迹,却因为时间久远、当?事人早已过?世而毫无所获。
“这个手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贺玄铭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沉声道。
贺玄渊一副早就有所预料的模样,他有些疲惫地靠着座椅,“这是——”
“咚咚咚”
大门传来小太?监满是怯意的敲门声,他畏畏缩缩地进门,看?了看?屋内的三人,一脸犹豫。
贺玄渊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案,小太?监吓得?立刻道:“陛下,温小姐醒了。”
“她说,她想立刻见陛下。”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婚服
夜雨降临, 雾色四起,随风摇动的八角宫灯透出淡而昏黄的光线,幽幽地照到?温怜本就惨白的脸颊上。
冷风携着水汽灌进屋子里, 沅芷放下食盒, 端出刚刚熬制的清粥, “柳太医吩咐了?,说是小?姐这才刚醒, 吃不得油腻重口?的,也吃不得大补的。正巧前几日我去太液池采了?几片荷叶,今天派上用场了?。”
温怜静静地看着窗外,恍若未闻。
小?小?的卧房, 如今竟站了?有?四个宫女,眼珠子全都放在?了?温怜身上。这是贺玄渊留下来看着温怜的。
沅芷心里一痛,脸色却丝毫不显,她将碗筷推到?温怜身前, 上前关上门?窗, 不住地给新来的小?丫鬟念叨:“小?姐才刚醒, 吹不得冷风,你们以后可要注意。”
桌上的清粥,带着淡淡的荷香, 温怜低眸看着青瓷碗中的白粥, 这几日皆是雨天, 谁会没事儿去太液池采荷叶?这荷叶,多半是她们自己刚刚冒着大雨去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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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叹一声, 如今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 旁人对她越是好,她越发无法承受。
看着沅芷担忧却欲言又止的眼神, 毫无胃口?的她只好强撑起精神,勉强喝了?一口?。
只是一入嘴,她便愣了?一瞬。
这熟悉的口?感……是乌嬷嬷。
雨声越发凛冽,温怜不动声色地喝着粥,淡淡问道?:“乌嬷嬷这几日怎么样了??”
乌嬷嬷本不是中原人,受不了?潮湿温热的环境,尤其是到?了?酷热又阴雨连绵的夏日,常常会身体不适。
沅芷见她问起,眼睛里一亮。她们听柳太医说了?温怜的情况后,乌嬷嬷便提出她去太液池采荷叶为温怜熬粥,任谁劝也不听。
虽然不知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但心里依旧是记挂着对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沅芷:“还好,腿脚还是老?毛病,一下雨就开?始疼。柳太医给了?几副膏药,似乎还是挺有?疗效的。”
温怜低垂着头,默然无语。
一碗小?小?的粥,喝了?半晌却还剩一小?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怜动作一顿,放下了?碗。
“你下去吧。”温怜轻声道?,将桌案上的碗推开?,“我不吃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人随意地推开?,贺玄渊携着冷风和水汽进了?屋。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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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都肃然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温怜昏迷了?多久,贺玄渊便守了?多久,如今……他对温怜什么态度,已经不用任何?人去猜了?。
皇后搬去了?皇陵,周帝的所有?妃子也都陆陆续续离宫。如今整座后宫,唯有?温怜一人。而贺玄渊用行动,将温怜也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向所有?人宣示了?主?权。
纵使她依旧有?婚约再身,可没有?人觉得贺玄渊进入她的卧房里有?什么不对,甚至是一直伺候她的沅芷也是如此,在?贺玄渊来了?之后,她的脸上竟冒出了?些许喜色。
温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内人的神色,手指下意识地蜷曲,心里不禁冷笑,如今看来,她竟真是孤立无援。
沅芷瞧着剩了?大半的热粥,本不知如何?是好,在?贺玄渊来了?之后,便大着胆子劝道?:“小?姐,您才吃了?一点儿,柳太医说你身体虚弱,得多吃点才能补回来。”
温怜低眸不语,只将那只碗推得离自己远了?些,态度不言自明?。
贺玄渊将身上的披肩交给宫女,看着桌上的碗筷,沉声道?:“放那块儿吧,你们先下去。”
目的达成,沅芷满意地点点头,她就知道?,所有?人来劝都没有?,只有?贺玄渊的话,温怜才能听得进去。
一瞬间?,小?小?的卧房内再次回归平静。
一路赶来,贺玄渊有?些气喘,因?此他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门?前静待了?几个片刻,只是那双眼睛却紧紧地注释着温怜,仿佛是一道?绳索,将温怜紧紧缠绕。
呼吸不由自主?地快了?,贺玄渊极具压迫性的眼神,让温怜浑身不自在?。
忽然,贺玄渊朝她走来,温怜依旧低垂着头,不愿看他,只是心跳无法控制地如鼓如雷。
“只吃这么一点儿?”贺玄渊靠着温怜坐下,将清粥推向她,淡淡道?:“你身子弱,再吃一点。”
温怜低头抿唇,不语。
贺玄渊的身躯十?分?高大,微弱地灯光打下来,将温怜盖在?了?他的影子里。他等了?半晌,轻叹了?一声,径自端起桌上的碗,自己舀了?一勺。
虽然看不到?贺玄渊的动作,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温怜的耳边,她自然知道?贺玄渊在?做什么。
细微的吞咽声在?封闭的空间?内依旧明?显,温怜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众所周知,贺玄渊一向不喜欢女人近身,更别提用别人用过的餐具,吃别人吃过的食物。
可如今贺玄渊却堂而皇之地用她的勺子,吃着她吃过的清粥,神情自若,理?所当然。
察觉到?温怜的眼神,贺玄渊轻轻一笑,“难怪你不吃,确实没那么好吃,我再让人给你重新做吧。”
他一起身,温怜赶紧叫住他:“不必了?,我不吃。我叫你来,是要和你谈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贺玄渊重新坐在?她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温怜醒来后的所有?举动,几乎都出乎了?贺玄渊的意料。他曾以为温怜会吵、会闹,甚至再次做出轻声的举动,然而现在?,她却心平气和地要和他谈事情。
贺玄渊觉得有?些异常。
笼罩在?贺玄渊的影子里,被贺玄渊紧紧注视着,温怜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暗自吸了?一口?气,抬头与他对视。
眼神清澈,坦坦荡荡。
“我想清楚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我当时只不过都是孩子而已,我不该迁怒于你。”
“你的父皇母后,死的死、走的走,就连复仇我都没了?目标,既是如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不必再纠缠。”
贺玄渊神情一震,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上一代的恩怨太过,这几日贺玄渊想了?无数种办法来消除温怜心里的怨念,可无论哪一种办法,他都觉得无法让温怜彻底放下这一切。
没想到?,温怜竟会如此对他说。
“自然是真的。”温怜眼神清灵,毫无杂念,“我母亲曾告诉我,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他们造的孽,那么一切的罪孽就止于他们,我不该怪你。”
温怜清澈而淡然的眼神,如一道?清水流过贺玄渊焦灼的心,激起一层层热气,温暖了?他早就僵硬的四肢百骸。
她的纯粹、她的天真、她的坦荡,让贺玄渊一瞬间?看到?了?温轲和婀吉丽娜的影子。虽然长在?肮脏罪孽的深宫,但温怜却依旧长成了?世间?最?纯洁单纯的花朵。
贺玄渊不自觉的笑了?,喜不自胜地将她搂进怀里,温怜猝不及防被她一拉,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鼻尖依旧传来淡淡地清香,但这道?香,已经无法勾起她心中的任何?绮丽了?。
这几天,温怜已经想明?白了?,贺玄渊同她并没有?什么恩怨,她并不恨他,只是……她也不能再喜欢他了?。
“怜儿,”贺玄渊紧紧搂着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欣喜,“你果然是这世间?最?能明?白和理?解我的。”
温怜任他抱着,脸上毫无波澜。半晌后,贺玄渊放开?了?她,笑着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你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不应该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温怜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贺玄渊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无论多少事情,我都答应你。”
温怜无视他的动作,面无表情道?:“我要离开?京城。”
贺玄渊手指一僵,脸色瞬间?暗了?:“你说什么?”
温怜凝视着他,一字一句了?冷淡道?:“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离开?你。
贺玄渊刚刚温热的心,瞬间?凉的彻底,想起刚刚温怜的话,他忽地后背一阵寒凉。
温怜彻底放下了?仇恨,但也放下了?他。
“不行!”贺玄渊咬牙切齿,“你不能离开?!”
温怜不解贺玄渊的愤怒,他已然当上了?皇帝,已然拥有?了?最?高的权势,即将迎娶丞相之女为皇后,那么……他为什么对她如此?
既然并不喜欢她,那么为什么又要与她百般纠缠?
温怜百思不解,直直地看着他:“为什么?”
她直白而坦荡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意,贺玄渊心头一颤,一时无言。
温怜已经不喜欢他了?,彻彻底底地不喜欢他了?。
贺玄渊:“因?为你即将嫁给贺玄铭,所以你不能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玄渊一时无法回答温怜的问题,只好胡乱搬出一个理?由,然而话音刚落,温怜便答一声好。
贺玄渊一愣,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温怜:“我说好,那我就嫁给他。”
嫁给他,然后带着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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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渊猛地起身,眼神浓黑得仿佛一潭深水:“你真要嫁给他?”
温怜知道?贺玄渊一直反对她嫁给贺玄渊,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如今……她也不想知道?了?。
温怜抬头,毫不示弱:“是,我要嫁给他。”
她以为贺玄渊会大怒,甚至会和以前那样强迫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贺玄渊并未动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如深渊般深不见底。
“既是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贺玄渊离去前,目色沉沉地看着温怜道?。
出门?后,杜衡立刻跟了?上来,“贺玄铭还在?承明?殿等着呢。”
贺玄渊不自觉握紧拳头,看着远处的浓云,幽幽道?:“让他立刻秘密离京,否则就不给他线索。”
“让他在?温怜和他母亲之间?,任选一个。”
杜衡一顿,看着贺玄渊阴沉的神色:“是。”
刚一转身,却又被贺玄渊叫住了?。
贺玄渊忽的一笑,眼如墨染:“对了?,给朕准备一套最?好的婚服。”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簪子
京城内王公贵族的府邸, 大多?位于皇城四周,离皇城越远,意味着地位也就越低, 而宁王府则位于京城最西端, 附近只有山野树木, 连京兆府尹府邸都比他离皇城根近,是?全京城上层圈最次一等。
不?仅位置偏僻, 连里面的装潢也是十分简陋。连日连夜的阴雨砸在枯木制成的房檐上,汇聚成柱的雨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作响,惹人?心烦。
不?过自贺玄铭入住之后,宁王府便焕然一新?, 纵使还在周帝的丧期,但房檐、走廊、门柱上都张灯结彩,系着红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新娘。
烟雨朦胧之间, 久未有人?造访的宁王府被人?叩响了大门, 来人?动作麻利, 直奔宁王府的厅堂。
不?出片刻,厅堂内就传出一阵喧嚣,贺玄铭一掌拍桌上, 惊得茶杯倾倒。
“你说什么!”
他脸色铁青, 紧紧盯着来人?。
杜衡岿然不?动, 冷眼望着贺玄铭,将刚刚说了一遍的话再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陛下说了, 让宁王即刻秘密离京, 不?得有误。”
“我?不?能走!”贺玄铭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眼里简直要喷火了, “他贺玄渊简直是?欺人?太甚,再过两日便是?温怜过门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现在就走!”
杜衡闻言,不?屑地看他一眼,他竟还有脸提温怜!
过去这些年?,贺玄渊过的那些日子不?知比贺玄铭艰难多?少倍,可?贺玄渊从未想过利用?温怜,甚至在许多?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时候,还用?尽心思?拐弯抹角地保护她。
一个?大男人?居然欺骗、利用?一个?真心对他的人?,杜衡最十分不?齿贺玄铭的为人?,他嘲讽道:“宁王殿下,您骗了温小姐整整五年?,难道如今您还觉得温小姐愿意嫁给您吗?”
贺玄铭被他一顶,有些哑口无言,但却?依旧不?甘心道:“既是?她不?愿,那为何现在临近婚期,她却?不?直接取消,让你一个?贺玄渊的御前侍卫了通知?”
杜衡瞥他一眼,幽幽道:“温小姐心慈,念着与宁王殿下的青梅竹马之谊,不?愿公然拒婚打宁王殿下的脸,因?此只想暗中取消了,还望宁王殿下不?要辜负温小姐的一片良苦用?心。”
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杜衡心里冷笑?一声,继续添油加醋:“想必宁王殿下您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温小姐一直心系我?们陛下,如果不?是?之前发生了那些糟心事情,何来这桩婚约?”
“如今事情已经结束,难不?成宁王殿下还要抓着温小姐不?放?咱们有句古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倒也不?是?说宁王殿下是?癞蛤蟆,而是?温小姐她——”
“够了!”贺玄铭不?堪忍耐,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若是?不?走呢?”
杜衡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他,提醒道:“还记得上次给宁王殿下看的秀帕吗?”
贺玄铭脸色一僵,虽然他早就知道贺玄渊会用?这个?提条件,却?不?想竟是?让他离开温怜!
沉吟半晌,贺玄铭沉声:“贺玄渊为什么那么急让我?现在就走?过两天不?行?吗?”
“不?行?。”,杜衡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那块秀帕将它放在桌上,“宁王殿下,陛下说了,如果你想知道您母亲的消息,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接你去你想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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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大概也十分了解我?们陛下,他绝不?会用?这种事情来骗你,所以您大可?放心。”
“该如何选择,我?相信您心中有数,告辞。”
说完,他转身便走。
贺玄铭死死盯着桌案上的秀帕,听着杜衡离去的脚步声,突然出声:“等等!”
杜衡身体一顿,偏头看他,十分冷漠:“宁王殿下还有何事?”
贺玄铭顿了顿,眼里浮现一层纠结和痛苦,“麻烦代?我?给温怜说一声,是?我?对不?住她,但……但我?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并不?是?有意骗她的。”
杜衡眼神一凛,心里冷笑?。真是?可?笑?至极!他是?无可?奈何,可?贺玄渊那时的处境比他难了千倍万倍,又何止是?“无可?奈何”可?以形容的?弱者,只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宁王殿下就不?必担心温小姐了,我?们陛下会将她照顾得很好,不?用?你操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轻描淡写的一声道歉,何其轻薄?自他提到了秀帕,贺玄铭便已经做出了选择,杜衡出了宁王府的大门,看着宁王府的牌匾心里嗤笑?。
贺玄渊猜的没错,或许贺玄铭对温怜是?有几分情谊,可?这份情谊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每当他面临选择时,温怜总会是?最先被他舍弃掉的。
厅堂内,看着杜衡的背影消失在院外,箫菱才?默默上前,她拿起桌上的秀帕,看着贺玄铭阴沉的脸色,问:“这便是?殿下之前说起与娘娘身世有关的手帕?”
贺玄铭浑身失力地跌落在凳子上,闭上眼睛烦躁地揉着隆起的眉头,厌烦道:“就是?它。”
明明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可?贺玄渊却?觉得心里怅然若失。温怜的一颦一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那夜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温怜,如今他要走了,却?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往事的种种,像一根一根的丝线,无形中绊着他的脚步,将他与温怜拉开,让他无法再和温怜更近一步。
可?笑?,他前段时间还亲手布置了他们的婚房,四处搜集温怜喜欢的奇花异草,将它们种到本该属于他们的小院。甚至连常去落月宫打秋风的那只猫,他都想办法让人?带出来了。
他知道温怜会生气,因?此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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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了一切去讨她开心。
他畅想过他们的未来,待他们诞下一个?孩儿后,他便会带着温怜远走高飞,再也不?理会这些红尘俗事。他想过有关他们的一切,可?唯独没想到温怜竟不?愿嫁给他,甚至都不?愿再见他。
“殿下!”箫菱拿着秀帕,脸色震惊,“这朵花,确实是?娘娘肩上的花朵。以前我?服侍娘娘沐浴时曾亲眼见到过,当时记得娘娘说,这是?她的母亲亲手给她刺上的。”
贺玄渊疲惫地睁开双眼,他早已确认这花和他母亲肩上的一模一样,贺玄渊这回走的这招,将他吃得死死的。
贺玄铭:“不?错,是?一样的,不?过这秀帕是?贺玄渊给我?的。”
箫菱闻言,顿时满眼忧虑。以往周帝在时,他们勉强还能在宫中当个?不?受注意的边缘人?,而现在贺玄渊继位,他明显比周帝要高上几个?段位。
两人?之间矛盾重重,贺玄渊怎能容下他们!这秀帕,怕不?是?个?陷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及此,箫菱欲言又止:“老奴知道殿下想要查清楚娘娘的身世,可?这么多?年?了咱们也没找到线索,而贺玄渊在外三年?,他又如何找到这些?”
“他不?喜殿下,这个?帕子只怕是?个?幌子,若是?……”
“箫姨不?必再猜了。”话音未落,她便被贺玄铭打断,“贺玄渊虽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但行?事一向磊落,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必不?会用?这个?来虚张声势。”
而后他自嘲一笑?,“再说了,成王败寇,如今他已经是?大周的皇帝,朝廷内外何人?不?服?他又何必针对我?这个?微不?足道之人??”
“你去准备东西吧,我?今晚就随贺玄渊的人?一起走。”
萧菱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轻声道:“如此,能搞清楚殿下的母家也是?好事。”
她看了看外面四处系着的红绸彩带,轻叹一声:“那我?就让人?把外面布置的东西全都收起来。”
“不?必了。”贺玄铭幽幽看着走廊上被风吹得乱飞的红灯笼,声音嘶哑:“就这样吧,看着喜庆。”
萧菱:“……是?。”
……
大婚前一夜,又是?一个?雨夜。
自上回温怜和贺玄渊两人?不?欢而散后,两
依譁
人?再未见过面,甚至连相互问候也没有。
芙蕖宫内,温怜仔细准备着出嫁要用?的东西。周帝丧期,一切从简,便宜行?事,因?此除了贺玄渊前几日送来的一套凤冠霞帔,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沅芷看着温怜的动作,脸上满是?遗憾和愤懑,她还以为温怜已经是?贺玄渊的人?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要嫁给那个?贺玄铭!
心里不?满,连手上的动作都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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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手上一凉,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簪不?知何时藏在温怜的枕边,沅芷一愣,一计浮上心头。
“小姐,您看这个?簪子需要带走吗?”
温怜闻声一看,脸色瞬间僵住了。
自那回她用?簪子准备杀了温心绵之后,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它,却?不?想竟还在她的身边。
肯定是?贺玄渊趁她不?注意放在她的床头的。
“不?用?了。”温怜摇摇头,“就放在原处吧。”
贺玄渊送的东西,她一个?也不?要。
沅芷有些丧气,她不?知道为什么温怜忽然就不?喜欢贺玄渊了,只一门心思?地想嫁给贺玄铭那个?傻子!
她拿着簪子走到温怜身边,有意无意道:“咱们走后,这屋子不?知要被多?少宫女光顾呢,这根簪子是?陛下当年?在漠北打仗时亲自从漠北淘的美玉制成,一看就是?无价之宝。那些个?宫女,小姐您不?知道,有时候手脚可?不?干净。”
“咱们要是?留在这里,大抵就落到了她们的手里了。”
温怜一愣,“当真如此?”
沅芷点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
温怜默然地接过她手上的玉簪,自贺玄渊出征漠北以来,都是?这只簪子伴着她。就是?这只簪子让她相信,或许贺玄渊也喜欢着她。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他不?爱她,而她……也不?能爱他。
她本想将这只簪子留给贺玄渊,表示两人?两不?相欠,可?若是?按照沅芷所说,簪子被人?带走了,那贺玄渊会不?会依旧认为她对他旧情难忘?
温怜捏紧簪子,沉吟半晌后才?道:“你去请陛下来一趟。”
沅芷以为温怜回心转意,立刻眉飞色舞道:“好!”
寻常就算是?宫妃派人?去找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是?请不?到人?的,但是?温怜不?一样……沅芷清楚,只要温怜想要见贺玄渊,他已经会来。
雨夜霖霖,她慌忙中撑开伞,一个?猛子扎进黑暗里。
与此同时,承明殿内。
杜衡愁着脸为贺玄渊换上一壶新?的浓茶,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壶了,也不?知道贺玄渊又要熬多?久。
看着他将苦涩的浓茶一饮而尽,杜衡心里一跳,知道自己会触霉头,但他依旧上前劝道:“陛下,您都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过觉了,今晚就先歇歇吧。”
贺玄渊头也不?抬,恍若未闻。
杜衡:“……”
有时候,杜衡发现温怜和贺玄渊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就比如每当听到不?想听的事情就捂耳朵的这个?小动作,就十分相似。
他心里叹了叹,决定换个?方式。
“我?刚刚远远地瞧了瞧西苑的方向,发现芙蕖宫还没有熄灯呢,也不?知道这么晚还在忙些什么。”
果然,贺玄渊动作一顿,眉头轻皱:“今天什么日子了?”
他这些时日整日处理奏折公文,白天黑夜日夜颠倒,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
杜衡转转眼睛,“十五,我?刚还想看看满月,才?想起今夜又在下雨。”
“十五……”贺玄渊放下手中的奏折,眼睛眯了起来,而后脸色大变。
杜衡看他脸色不?对,赶紧问:“十五怎么了?”
贺玄渊冷笑?一声,“明日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你说她这么晚还不?睡在干什么!她就那么想嫁给贺玄铭不?成!”
说到最后,贺玄渊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齿。杜衡脸色一僵,自知闯了大祸,赶紧低下头不?说话。
不?过,贺玄铭早已离京,现在说不?定还在那个?深山老林里躲雨呢,他又如何才?能明日与温怜成婚?
这个?问题,即使贺玄渊不?说,杜衡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虽然……他并不?怎么认同。
“那套凤冠霞帔给她了吗?”贺玄渊走到阶前,向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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