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权武问他,皇后娘娘用假死逃离皇宫,这是欺君之罪,陛下不罚吗?
罚?
他好不容易等回来的人儿,要他罚,是想他也死么?
周嵩上前去劝,萧安辰一把挥打开,“滚远点!”
这夜,萧安辰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榻上后,还一直在念叨苏暮雪的名字,他蜷缩着身子,像个无助的孩子般。
“阿雪,阿雪,阿雪……”
翌日,金銮殿上,传来帝王清冽的声音,几位大臣头低着,谁也不敢多言,萧安辰把奏折扔王卯面前,“去年是右相看着修的河道,朕记得右相奏折上言明,河道修葺完善,水患可防,怎么?今年汛期河道又不行了!”
右相哆嗦着屈膝跪在地上,“陛下,汛期雨水太猛,饶是修葺完善的河道也禁不住洪水强入,冲毁的河道只能来年重新修葺,臣——”
“狡辩!”萧安辰挥掉案几上的奏折,“朕命你们想出解决的根本之法,想不出,你们这身蟒袍玉带我看也别要了。”
“……”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头垂得越发低了。
这日,帝王的怒火从金銮殿延续到了庆和殿,直到午膳才停歇,萧安辰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去处理朝务了。
周嵩一脸担忧,“这么下去可不行,陛下身子可撑不住。”
话还没说完多久,当夜,萧安辰身子不适,发起热来,热症来得很猛,萧安辰烧得迷迷糊糊,他好像忘了苏暮雪还活着,一直在念叨:“阿雪,火,不要,快走。”
“阿雪,跑,快跑。”
“阿雪,我在这。”
“阿雪,你到底去哪了?”
杜春问他:“陛下觉得哪不适?”
萧安辰蜷缩着身子道:“疼。”
杜春:“哪里疼?”
萧安辰:“疼,哪里都疼。”
萧安辰梦到了淑妃罚他跪在冰上的那幕,那年他八岁,无意中打碎了淑妃的玉如意,淑妃见状,让宫人把他带到冻成冰的湖面上。
“跪,跪到你想通为止。”
“疼疼疼……”萧安辰呓语声更大了,那种疼像是钝刀子划在身上的疼,不够尖锐,只能慢慢地慢慢地磨,皮肉不是一下子绽开,血也不是一下子涌出来。
更像是生生用力扯开,皮连着肉,肉连着皮,痛到你昏厥。
太痛,他想抓住什么,可眼前的人越行越远,最后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哭泣着唤她的名字:阿雪,阿雪,阿雪,你别走。
苏暮雪站住,缓缓转过身,那张含笑的脸陡然间换成了母妃的脸,萧安辰听到她说:
“辰儿,你怎么还不死?”
萧安辰腥红着眸子睇向她,原来……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母妃要他死。
第二天,萧安辰醒来后,第一件事问的便是那几处宅子修葺地如何了?
周嵩道:“日夜不停加紧修葺,完成小一半了。”
萧安辰满意点点头,随后叮咛道:“记得修条暗道。”
“暗道?”周嵩没明白。
萧安辰边起身站起边道:“直通梅园的暗道。”
“……”周嵩恍然大悟,“是。”
接着他又道:“陛下,修暗道需要更多的人,奴才怕…会引起娘娘怀疑。”
萧安辰顿了下,沉声交代:“去宣王放进来。”
周嵩领了命令出去,没多久王放进殿,“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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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安辰冷声道:“抽调五十名禁卫军,给你五日时间,朕要你修一条通往梅园的暗道。”
王放躬身作揖道:“是。”
修暗道这事即便是夜里,也还是会让人有所察觉,苏暮雪这两日睡得很不安稳,总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发出的。
白日,她命阿五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本以为夜晚会好些,没想到那声音又来了。
苏暮雪被声音吵醒后便再也难以入睡,明玉听到动静走进来,“小姐要做什么?”
苏暮雪淡声道:“给我杯温水。”
“好。”明玉折回来时手里端着水,她递给苏暮雪,抬眸看看已经泛白的天色,说道,“小姐,明日还是要阿五再看看,昨夜奴婢也听到声音了。”
苏暮雪低头喝了口水,“你同他一起查看。”
明玉:“是。”
天明后查了许久,还是没找到声音是从哪传来的,阿五走出梅园,又在四周看了看,回来复命:“小姐,声音应该是从那几处正在修葺地宅子里发出的。”
“嗯?”苏暮雪一脸诧异,“确定吗?”
阿五:“应该是。”
等晚上苏暮雪想再听听时,那些细碎的声音又没了,她道,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庆和殿
萧安辰看完最后一本奏折,王放躬身道:“陛下,今日挖暗道弄出的动静太大,皇后娘娘已经有所察觉,故此,臣今夜命所有人都不得乱动。”
萧安辰缓缓抬眸,“好,按你说的去做。”
王放躬身退出去,萧安辰放下奏折,眸光落到窗外,算算日子,他已有几日没见阿雪了,也是时候该去见见她了。
带些什么去好呢?
他想到了苏暮雪爱吃的东西,唤来周嵩,“去,让御膳房准备些糕点,朕明日要带给阿雪。”
萧安辰想得极好,苏暮雪见了这些糕点应该会很开心,可事实并不是如此,苏暮雪见到他来,脸上全无半分喜色,眉宇间含着疏离。
“陛下突然造访有事?”
萧安辰伸手欲拉她,谁知被她先一步避开,苏暮雪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陛下,有事可讲,无事臣女便退下了。”
她眸底浮现不快,声音又冷又冰,每个字都像是刀子般戳在萧安辰心上。
萧安辰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用力压下那抹难言的心痛感,“阿雪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朕知道是朕做错了,朕可以解释的。”
解释?
苏暮雪现在连他都不想见,又怎么会想听他解释,再说,解释了,那些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她身上的那些痛便不存在了吗。
“看来陛下是真的无事,”苏暮雪站起身,“那臣女便不在这陪陛下饮茶了,陛下自便。”
说着她抬脚朝前走去,越过萧安辰时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苏暮雪用力去抽,挣扎间,指尖抓到了他手背,重重一条血痕出现在眼前。
周嵩惊呼:“陛下,您的手。”
萧安辰手背上传来痛感,可他哪顾得上,他眸中只有苏暮雪,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念想。
不能让她走。
她不能走。
苏暮雪和萧安辰的想法正好相反,手抽出后,她冷声道:“陛下,若是想带着我尸体走,那陛下大可继续。”
“……”萧安辰手顿住,前行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一副很痛苦难过的神情,“阿雪,别这样对朕。”
他只是想对她好。
苏暮雪像是看不到他脸上的悲伤,唇角扯出淡淡的弧,交代道:“明玉,送客。”
萧安辰被请了出来,连同一起出来的,还有他带的那些吃食,明玉屈膝作揖道:“陛下,我家小姐说了,烦请陛下以后不要再带任何东西来,我家小姐都不会收的。”
“放肆!大胆!”萧安辰还未开口,周嵩先骂起人来,“你个宫女也太大胆了,不要命了吗!”
明玉不卑不亢道:“跟着小姐从皇宫里出来的那日明玉这命便没打算要,陛下要拿,随时可以拿。”
言罢,她转身进了门。
朱红大门被日光映得晃眼,须臾,大门缓缓关上,咚地闷响声传来时,萧安辰眼眸紧紧眯起,年轻帝王身上流淌能冻死人的气息,且把这抹气息延续到了皇家别苑。
他不好,凭什么要苏铭好。
皇家别苑里,苏铭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轻嗤出声,“呸。”
他苏铭,从来不怕死。
萧安辰睥睨着他,想起那日,苏暮雪红着眸子问他关于苏铭的事,心情没由来的变得更差。
阿雪是他的人,理应只关心他,苏铭有什么资格让她关心。
带着不甘,萧安辰走上前,接过鞭子,对着苏铭打起来,每一鞭子都透着杀气,他想杀他,但……
又不能杀他。
这种交织的情感让他心情越发不好了,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可不管他怎么打,苏铭始终都不开口哼一声,似乎那些伤痛并没有在他身上,他冷笑看着萧安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
随后,地牢里传来更大的笑声。
周嵩站在一旁,手紧紧攥着,提醒道:“陛下,可以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萧安辰对苏铭的折磨是,先打后救,救了再打,前几日方才把人医治好了些,今日这些鞭子打下去,人估计又要病上好一段日子了。
周嵩无声摇摇头。
直到苏铭不再笑,萧安辰才停止了鞭打,他看着苏铭身上的伤,眸底流淌出一抹嗜血的神情,冷声道:
“救,救不好,谁都不要活!”
第43章 苏铭到底在何处?
太医高瞻觉得自己怕是要早逝了, 才把人医好,这才安生过了几日,又把人打成这样。
你说你打就打吧, 打死埋了也行啊,偏偏还不, 打完还要救治。
陛下要的不是苏铭的命, 是他的命。
高瞻这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伤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好不?
萧安辰似是看出他眼底的犹疑, 冻着一张脸说道:“高瞻, 救不活他, 你也不要活了!”
这话高瞻听了不下十遍了, 哪次都是救不活, 他也不能活,要不是顾及妻儿老小,他还真不想活了, 也太遭罪了。
“臣一定全力救治。”高瞻躬身作揖道。
“不是一定, 是必须,”萧安辰每次打完人,心情会变好,但身体总会有些吃不消,胸口又开始疼起来,这是怒急攻心之兆, 上次郑煊便提醒过他, 他体内还有余毒, 不易动怒, 否则毒会攻心。
奈何萧安辰从不听劝, 也不会压制怒火, 刚上马车,便吐出一口鲜血,周嵩又匆匆折回去,“高太医快去看陛下。”
高瞻额头上冒着冷汗,眉梢蹙起,跟着周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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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出去,诊脉、施针,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人救醒。
萧安辰转醒后的第一句话:“朕,不许苏铭死,高瞻把他给朕救活。”
后来高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在鬼门关徘徊的苏铭给救了回来,衣不解带伺候了几日,苏铭才苏醒。
苏铭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为何要救我?”
苏铭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时,苏暮雪还在命人四处寻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寻,她便偷偷寻,让阿五找了些江湖人士,帮着一起寻,至于酬金方面,只要对方能提供苏铭的消息,百两黄金是答谢礼,人若是能找到,后面还有更为丰厚的酬劳。
条件很诱惑人,一些江湖人士也参与进来帮着找寻,可惜,一直未寻到。
阿五分析道:“绑走苏护卫的应该不是江湖人士。”
苏暮雪细细思量了这句话,不是江湖人士,那就只能是朝廷,可朝廷抓苏铭干什么?
这是苏暮雪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点阿五也不知。
明玉见苏暮雪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这几日因苏铭又清瘦下来,心疼不已,“小姐,苏护卫的事咱们慢慢来,你可不能再急坏了身子。”
苏暮雪神色焦虑道:“苏铭消失半年之久,我怕再等下去,他……”
后面那句话她不忍说出。
“不会的,苏护卫吉人天相,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明玉诚挚道,“老天一定会保佑他的。”
老天有时就是这么不开眼,好人总是得不到庇护。
几日后,萧安辰再度发疯,冒雨去了皇家别苑,对着苏铭又踢又打,幸亏有高瞻拦着,不然人已经被他打死。
高瞻冒死进谏,“陛下,苏铭是皇后娘娘护卫,难道陛下连皇后娘娘也不顾及了吗?”
世人眼里,皇后娘娘此时正在永安寺为帝王祈福。
那句“皇后娘娘”让发疯的萧安辰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着手中的长鞭,哆嗦着一把扔掉,接着用力去擦手上的血,腥红着眸子说:“救人,赶快给朕救人!”
这夜,苏铭高烧不退。
事情总习惯凑到一起,萧安辰正焦灼时,王放赶来,说连日暴雨,他们挖好的暗道被雨水冲垮了。
萧安辰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猛地冲撞上来,接着,他狂吐出一口血。
周嵩没敢耽搁,冒雨带着萧安辰赶回宫里,宣郑煊刘铮杜春进宫侍疾,这夜,萧安辰又是吐血,又是呓语,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好转。
郑煊诊完脉,沉声道:“陛下吐血,是因余毒入肺所致,陛下还需静养。”
萧安辰哪有时间静养,朝务一大堆,阿雪那又迟迟见不到人,两重压力扰的他心神焦虑。
刚想到这,殿外传来喧哗声,萧安辰给了周嵩一个眼色,周嵩会意,让郑煊刘铮杜春他们先行离开,随后伺候萧安辰更衣。
庆和殿里,萧安辰睥睨着他们,“说吧,出了何事?”
右相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陛下,是国公,是国公欺人太甚,陛下可要为臣作主啊。”
萧安辰最烦处理这种事,对着康权武说道:“这事你来判,谁对谁错,你说了算。”
右相、国公,都年长康权武很多,他来判,陛下还真是可以,把这两个烫手山芋交给了他。
康权武倒是也不惧,躬身道:“依臣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商议,不若先把眼前的事放放。”
国公道:“何事这么重要?”
康权武:“水患。”
方才国公同右相争论的也是水患之事,国公脾气不大好,看不惯右相的小人嘴脸,气不过时干脆上了手。
人是他先打的,他既然敢打便不惧后果。
“老臣也是为这事而来。”国公道。
萧安辰端坐在案几前,睨着他们:“那好,国公有何高见?”
国公回道:“赶快派人抢修河道。”
萧安辰问道:“国公觉得,派何人合适?”
国公伸手一指:“大理寺卿康权武。”
右相高呼:“陛下,臣觉得不妥,康大人还有诸般事要忙,依臣看,还是派庞侍郎去更为妥帖。”
庞侍郎同右相王卯是姻亲,王卯举荐他去,其心可知。
萧安辰睥睨着他们,久久后,道:“康权武听令。”
康权武上前,跪地:“臣在。”
萧安辰:“朕命你即刻动身,沿株洲抢修河道,大汛来临前务必要抢修完成。“
康权武:“是。”
水患的事暂时得到了解决,萧安辰的心思再次落在苏暮雪身上,这么久不去见她,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好在王放带来个好消息,雨停后,他们及时抢修,之前挖好的暗道已修整好,只需再挖百米便可以通到梅园后院。
这对萧安辰来说,比任何汤药都管用,他难得露出浅笑,“好好,王放把这事办成后朕会重重赏你。”
王放躬身道:“谢陛下。”
梅园
日光倾泻而下,照得人脸氤氲蒙蒙的,苏暮雪坐在美人榻上垂眸看书,突然想起了什么,唤了声:“明玉。”
明玉进来,“小姐。”
苏暮雪问道:““小坠子近日可有书信送来?”
“小姐不提我倒忘了。”明玉从怀中取出信笺,“这是小坠子命人送来的书信。
苏暮雪放下书接过书信,明玉眨眨眼,说道:“小坠子走了大半年,一共才寄回三封书信,他当真不知晓小姐在急着等回信吗,真是越发不懂事了。”
苏暮雪看信投入,没太注意明玉说什么,等看完后,她把信收好,“你说什么?”
“小坠子这么久不回书信,等小姐见了他,一定要重罚。”明玉腮帮子鼓起,这副可爱的样子和明霞如出一辙。
“小坠子是有事要做。”苏暮雪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又把信夹在书本里,莞尔淡笑道,“我有事交代他去做了。”
“小姐有何事要他去做?”明玉问。
“前几日收到表哥书信,淮南一带水患严重,新茶运输延误,我命小坠子去查看。”苏暮雪侧眸看向外面,“茶农们辛苦了一年,原指望茶叶有个好收成,水患严重,茶农们的心血付诸东流,定是不会好过。”
苏暮雪虽是闺阁女子但向来有忧国忧民之心,明玉跟在她身边最长,深知她心性,“小姐打算如何做?”
“现在还未知,一切要等小坠子有了消息再定夺。”苏暮雪想到茶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帝京风光无限好,淮南一带民众却要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苏暮雪的心情当真是好不起来了。
明玉见她不说话,知晓她定是为淮南百姓焦心,安抚道:“小姐莫急,淮南水患,朝廷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
“但愿吧。”
不其然的,苏暮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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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浮现出萧安辰那张冷峻的脸,她眉梢一拧,心道:想他做什么。
晦气。
有风透过敞开的窗棂流淌进来,苏暮雪忍不住打了声喷嚏,明玉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她身上,“小姐畏寒,切莫让这雨后的凉风吹坏了身子。”
说着,明玉倒上一杯热茶,“小姐快喝。”
苏暮雪接过,笑吟吟道:“别担心,我无碍。”
“怎么会无碍。”明玉摸了下苏暮雪的手,像是沁在冰里般那么凉,她皱眉道,“小姐一定要好生调养身子,郑太医不是说过吗,小姐只是看着康复了些,实在身体还很虚弱。”
提到郑煊,苏暮雪握着茶盏的手指缩了下,但愿晏州能明了,她不见他,是为他好。
日次,苏暮雪得了信,说有苏铭的消息,那人约她在醉仙楼见面,苏暮雪带上阿五明玉一早赶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帝京有名的酒楼,里面的醉仙鸭极为有名,但凡来此的,都是慕名这道醉仙鸭而来。
若是平常,苏暮雪也会点上几个小菜吃上一吃,但她今日全无吃饭的心思,只想着赶快和对方见上一面。
苏暮雪是着男装来的,一身白色锦袍,头戴金冠,腰间缀着玉佩,手拿折扇,扇面打开,上面现出山水画,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出自名人之手。
她这身打扮,地地道道一贵公子。
众人见她徐徐走来,纷纷侧目,有被他美貌惊艳到的,也有被他神韵所俘的。
店小二笑着把他们带到了楼上靠窗的位置,这也是苏暮雪最常坐的位置。
熟客,店掌柜见了她,都是一脸喜色。
苏暮雪坐好后,便等着人前来,明玉似乎比她好紧张,一直透过格子窗外楼下街道上看,想快点见到那个约她们来此见面的人。
左等右等总算把人等来,那人戴着白色斗笠,上了后,勾了勾手指。
苏暮雪给了阿五一个眼神,阿五从怀里拿出钱袋放桌子上。
那人用手掂了掂,随后放下一封信笺,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
苏暮雪拿起信笺刚要看,楼下传来骚动,随后她听到有声音传来,“都给我坐好了,官爷办差,拿了人就走,尔等务虚惊慌。”
接着一行官兵从楼下走到楼上,挨个查看,最后隔着窗子,指了下远方,“快,那人跑了。”
苏暮雪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正好看到那个带着斗笠的人,明玉差点惊呼出声。
办差的官兵刚要离开,见明玉白了脸,问:“认识?”
苏暮雪站起,冷声道:“不识。”
许是苏暮雪气势太多沉稳,官兵没再问什么,转身下了楼。
苏暮雪见她们走远,腿一软,朝后退了两步,明玉扶住她,“公子。”
苏暮雪站起,稳稳心神,“走。”
马车上,苏暮雪颤颤巍巍打开信笺,上面映出一行字:你要寻的人且还在这帝京城中。
苏暮雪脸上露出喜色,继续往下看:不过,他性命堪忧,你若再不寻到他,怕是凶多吉少。
苏暮雪:“……”
萧安辰终是耐不住,把外出办事的苏暮雪堵在了路上,彼时苏暮雪刚刚看完那封信笺,满脑子都是那句“他性命堪忧,你若再不寻到他,怕是凶多吉少”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明玉柔声规劝:“小姐,你别哭啊,苏苏护卫会没事的。”
苏暮雪杏眸仿若被水洗涤了般,雾蒙蒙的,脸上血色褪去,下颌绷紧,唇齿不住打颤。
她手倏然攥紧,胸口像是有什么冲撞。
萧安辰见到苏暮雪时她便是这副被欺负了的模样,他心跟着狠狠缩了下,又像是被什么揉了一把,酸疼酸疼的。
“阿雪,出何事了?”
苏暮雪偏转头睨向他,凝视着他那张让人心寒的脸,冷声问:“苏铭,到底在何处?”
第44章
萧安辰被这一问, 生生撞得胸口发疼,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了几分, 多了抹浓重的异样,在他眸底稍纵即逝。
四周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 吹得他藏青锦袍衣摆翻飞, 他后退一步, 脚上黑靴踩在了一片叶子上, 隐隐能听到叶子被踩碎发出的细微声音, 就像是在他心间闷声插了一刀, 不足以致命, 但却很痛。
萧安辰的痛是多方面的, 看到苏暮雪因苏铭而难过,他嫉妒的发狂,这是一痛, 想起日后万一哪天她知晓其实是他把苏铭抓起来, 不知那时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再次离他而去?这是二痛。
三痛,她为何用那样凶狠的眼神看着她,难道她忘了,他是她最爱慕的阿辰吗?
四痛,为何她只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看他, 在她心里, 他已经成毒蝎了么?
四痛聚拢, 萧安辰身体猛颤了一下, 冷白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 脚又后退了一步。
周嵩轻唤一声:“陛下。”
萧安辰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他透过敞开的布帘,凝视着马车内女子的侧颜,曾几时她对他都是笑脸相迎,那一道道轻软温柔的呼唤声还犹在耳畔回荡,眼前却已成了这副陌路的模样。
萧安辰压下那抹不适,脸色恢复如常,声音也是,“阿雪问的什么话,朕怎么会知道那个护卫在哪?莫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阿雪切莫听信他人的话,朕要是知晓那个护卫在哪,一早便告诉阿雪了。”
他嘴角淡扬,眉宇间漾着浅浅笑意,满脸写着“无辜”两个字,“阿雪难道不信朕?”
信?
一日找不到苏铭,她都不会信他。
提到苏铭,苏暮雪这才愿意把眸光重新投过来,她慢慢头,杏眸里没了水雾,反而多了疏离和冰冷,“陛下所言非虚?”
“当然。”萧安辰定定道,“句句真言。”
苏暮雪知晓今日不管怎么问也不能从萧安辰嘴里问出什么,连同他说话的心思也没了,沉声道:“臣女乏了,陛下若是无事,请让行。”
萧安辰给了周嵩一个眼神,周嵩拎着盒子上前。
萧安辰说道:“这里面有你最喜欢吃的一口酥,阿雪带回去尝尝。”
一口酥?
曾经确实喜欢吃,但现在她不喜了,不过她没打算把自己的口味告诉任何人知晓,尤其是挡在马车前的帝王。
苏暮雪静静回视着他,始终没开口说收下。
她不开口,萧安辰也不开口,苦的是周嵩,拎盒子时间太长,手都抖了,额头上也渐渐冒出汗。
气氛越发的冷凝,似乎连风都感触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吹得更猛了,衣袂拍打声扰的人心慌乱颤。
远处树木疯狂摇摆,尘土也跟着扬起,地上映出的人影越□□缈。
有风,有飞扬的尘土,还有沙沙作响的树木,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可两位最尊贵的人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动,就这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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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有些受不了此时冰冷的氛围,仰高头嘶吼一声。
苏暮雪眼睫很轻地颤了下,随后道:“明玉,去拿。”
“是。”明玉从马车里走出,来到周嵩面前,先是对萧安辰行了礼,然后接过了周嵩手里的食盒。
若是再晚来一步,周嵩这胳膊怕是要废了。
苏暮雪淡声道;“东西收了,陛下可以放行了吧?”
萧安辰负在身后的手,握拳后展开,心绪也极力压制,那些想说的话最后变成一道缠绵的眼神,看着马车渐渐驶离。
须臾,疾驰的马车停下,明玉弯腰从车内钻出来,把手里的食盒给了阿五,“小姐说扔了。”
阿五接过,拎着食盒朝前走出,大约走出一小段路后弯腰把食盒放在了路边。
半晌后马车再次驶离,带起飞扬的尘土。
“吁——”勒马声骤然传来,有侍卫朝路边盒子跑去,拎起盒子又折回来,“王统领。”
王放穿着一身寻常的暗红衣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接过盒子走到后面的马车旁,躬身道:“陛下,娘娘把食盒给扔了。”
马车内,年轻帝王那双剑眉慢慢聚拢到一起,神色冷峻,整个人像是冻在冰窟里。
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原谅呢。
苏暮雪回了梅园后让明玉在门外守着不允任何人靠近,然她和阿五在殿里密谈了好一会儿。
“这人说苏铭还在帝京,依你之见,哪些地方适合藏人?”
阿五思索后,道:“咱们派人找了许久音信全无,关着苏护卫的地方肯定不是如常人能去的地方。”
“大理寺地牢,刑部大牢,这些地方郑公子都探过,没有。”苏暮雪目光灼灼道。
“皇家可还有地牢?”江湖人士遍寻不到的地方,只能和朝廷有关,几处关押要犯的大牢都不见苏铭踪影,那皇家肯定还有更为隐蔽的大牢。
那处是一般人都不知晓的。
苏暮雪思索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她轻摇头:“不知。”
前朝的事她甚少过问,不曾记得哪处还有牢房,可苏铭的事不宜再拖,想到这里,苏暮雪心绪再难平,眼尾那抹红隐隐加重。
阿五知晓她着急,躬身作揖道:“小姐,属下再去找人打探。”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方法,苏暮雪站起,对着阿五行了一礼,阿五受宠若惊,侧身让开,“小姐,使不得。”
“阿五,谢谢你。”苏暮雪道,“你先去账房里领银两,必要时候用钱去疏通。”
“是。”阿五转身出去。
这日,苏暮雪因着苏铭的事,没什么胃口,午膳都没吃,明玉给她端来参汤,看着她服下,见苏暮雪脸色比早上还白,甚是担忧,“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苏暮雪侧眸,示意明玉把案几上的书信拿过来给她看看。
明玉走到案几前,从账本里抽出那封信笺交给苏暮雪,苏暮雪展开,又细细看了一遍。
看宣纸上面的字迹,字体有力,笔锋收尾顿挫鲜明,应该是男子所写,可她又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
恍惚间,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把宣纸凑到鼻前,蹙鼻闻了闻,嗅到上面有淡淡的花香,应该是熏香。
这种熏香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用得起的,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倒像是那年闽疆战败后进贡的美人香。
先帝曾把此香赏赐给了当时几位最得宠的妃子,那几位妃子殁的殁,出家的出家,还有两位住在冷宫里。
她们又和苏铭有什么牵连?
苏暮雪越发觉得此事像是一个谜团,越来越无解。
苏铭,你到底在哪里?
你可一定要等我来救你。
阿五找人又寻了两日,还是一无所获,苏暮雪案几上的信笺又多了两封,这次是暗处的人主动送来的。
第三封书信上有淡淡的血迹,苏暮雪不知这血迹到底是何人的,但心还是狠狠揪了一把。
她怕是苏铭的。
阿五谏言,“小姐,怕是还得从朝廷那边入手,咱们还要找个熟识朝廷的人才行,最好这人就在宫里当差,这样才方便探查。”
苏暮雪陷入到沉思中,找人不难,找可靠的人很难,一时间她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没有,老天把那人送来了。
午膳后,天色突变,乌云密布,没多久,便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势凶猛,雨滴从天空中滴落,砸得房檐啪啪作响。
廊下花儿不堪风力,被打掉了好几株,阿白在苏暮雪怀里藏着,透过半敞的格子窗朝外望着,听到雷声,吓得缩了下头。
它又在苏暮雪怀里钻了钻,苏暮雪轻轻抚摸着它,柔声道:“阿白别怕,我在呢。”
阿白似是听懂了她说的话,喵叫了一声。
明玉进来,发丝上都是雨水,“小姐外面雨太大了,这些花怎么办?”
“找几个人搬角落里去。”苏暮雪交代道,“等雨停了再搬出来。”
“好,我马上去叫人。”明玉又跑了出去。
冷风顺着敞开的门涌进来,带着丝丝的雨,房间里顿时清冷了很多,苏暮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家正忙着搬花时,周伯匆匆跑过来,“小姐,不好了,郑公子又来了。”
苏暮雪放下阿白,站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把门打开,垂在肩上的发丝,瞬间被风卷起,她顾不得这些,忙问:“你说什么?”
“小姐,郑公子来了。”周伯说,“就在大门外呢,衣衫都湿了,要不要他进来呢?”
苏暮雪思索片刻道:“给他送把伞,让他回去。”
“小姐,刚给了,他不走啊,执意要见小姐一面才肯走。”周伯话音方落,头顶传来雷鸣声。
“轰——”很响的声音,天色比方才还暗了,这样大的雨要是淋了,怕是要病上好久。
周伯抬头看了眼天,“郑公子脸色很不好,要是淋了雨怕是要生病,小姐你说这……”
“把人带去西殿吧。”苏暮雪淡声道,“煮晚姜汤给他送过去,我随后道。”
周伯点头:“欸,好。”
……
郑煊已多日不见苏暮雪,再见仿若隔日,他知晓自己不应该来,但人的情感岂是该与不该的。
他来了,便决定以后护在她身侧,死也不惧。至于家族里的那些人,有父亲在,陛下不会真的怎么样。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权当这次是为自己的活了,做些想做的事,才不枉此生。
郑煊端着杯盏想了很多,从初见时的惊艳绝绝到后来的明艳动人再到正曦宫走水,每一幕都在他脑海中浮现,思虑越多,越发觉得无法放手,即便是徒劳,他也想与明月相伴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苏暮雪抬脚走进来,郑煊听到声音慢慢转头回看,眸光里,女子穿着一身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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